正文 第一章:归来 飞机落地A市,苑溢推着超大号的行李箱赶往航站楼的时候,仍旧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到了年关,机场来往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苑溢慢慢悠悠地顺着人流少的出口走,直到酷寒的冷风刺在脸上,让她本能地哆嗦了几下后,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机场外的灯光很亮,刺得她眼睛生疼,不远处昼亮的广告牌上,挂的正是某个当红男明星的巨幅海报,苑溢看着眼熟,一边抬手按了按抽抽的太阳穴,一边鬼使神差地多看了几眼。   在国外这几个月,她基本都是忙得连轴转,这下脑子一放空,不过几秒的时间,竟然忘我的神游太虚起来。   “妹子?”一个瘦高个子的男生,微笑着在她眼前挥手晃荡了几下,苑溢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快速后退一步,警惕的开口,舌尖有些发僵,“请问你是?”   瘦高个儿身形一滞,显然是被她这反应给弄懵了,半响后,才满脸认真地反问,“妹子,你是认真的吗?”   苑溢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瘦高个儿看着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悲催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为自己默哀了三秒。   “苑溢妹子,我是你哥的助理,木子辉。四个月前你出国,还是我开车送你来这机场的,去年我们也见过两次的,算下来这是我们的第四次见面。”   “……”这下想起来了,怪不得刚才看着那么眼熟。   苑溢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轻咳几声,瓮声瓮气地措辞,“那个……子辉哥,我之前在飞机上睡觉来着,脑子有点儿懵。然后就有个小太阳一样的帅哥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朝我挥手还笑得那么好看,我就、就稍微警惕了那么一下,没想到竟然会是自己人,子辉哥实在对不住哈。”   她的声音很好听,腻腻软软,清清甜甜,让人听着十分舒心。   “哎哟喂!”木子辉原本皱得像包子似的脸,霎时笑得跟花儿似的,“妹子夸得真实诚!”   见他没把刚才的误会放在心上,苑溢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浅浅的笑容迷人,有些意犹未尽的惊艳。   木子辉忍不住偏头看她,苑溢长得好看,特别是那一双清澈灵动的狐狸眼,清丽白皙的脸庞上,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精致。   “子辉哥,我们先上车吧。”苑溢温软的嗓音里,已经带着厚重的鼻音。   又开始起风了,这天寒地冻的,风一吹来,不仅脸上是一阵微微刺痛,这风灌进衣服里,双手双脚都僵硬得很。   木子辉半红着耳根子,连忙收起小心思,接过苑溢手里的超大行李箱,往前带来,边走边笑,“听陆哥说你现在念大四,年纪虽然小,但是这些年拼命的工作,在摄影圈子里那可以有些名气了,妹子你真棒啊!”   苑溢裹了裹风衣,一边说笑着,“我哥是不是还说了,我这点名气在网上都是靠刷脸带火的?他从小到大都嫉妒我好看,所以肯定逮着机会就黑我,以此来平愤他颜值羞愧的事实,对吧?”   木子辉干笑着嘿嘿两声,心里直叹,这对人精兄妹,怼起人来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的犀利啊。   ……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走绕绕终于到车前,一辆黑色奔驰安静停靠在路边。   木子辉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进去,苑溢就站在后座门边等着他,随口一问,“咦,这辆车又是我的哥的新宠吗?以前都没有见过。”   苑溢的记性其实不算差,只是实在记不住人脸的模样,又或者在短时间内与某些人频繁接触过后,她能稍微有点印象了,但时间再隔得长一点儿,她又把人给忘记了。   这是个毛病,苑溢自己也知道。   从十八岁之后开始,一直伴随了她将近五年的时间,她的心理医生徐岩说,这是心里障碍症的一部分。   因为有心魔,即便是她面上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但是从她的潜意识里,是排斥和陌生人接触的。   所以在众多陌生人中,徐岩成了唯一一个从病患关系,和她发展成革命友情的好友。   至于其他人,苑溢会投机取巧的仔细辨别他们的声音,或者是记住他们的惯性仪态和动作,熟能生巧后就很少闹今天这样,不认识别人的笑话。   这一次没能将木子辉认出来,确实是因为她不仅和木子辉的见面次数少,而且这间隔的时间还长,就免不了之前的窘况。   “外面太冷了,妹子你先上车。”木子辉关了后备箱,听到身边人重重的几声咳嗽,赶紧招呼她坐进去。   一阵冷风袭来,苑溢垂落腰间的微卷长发被吹得飞乱,有几缕遮住了眉眼。   她也懒得整理,见木子辉收拾得差不多了,开了后座车门钻进去,抵着车内空调吹出的热气,攒劲儿搓了搓手。   木子辉也上了车,苑溢听到了他对自己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这辆车不是陆哥的,我来接你的时候,唐总的车正好开过来,他们是好兄弟,所以陆哥就让我开唐总的车过来,这样也能快点儿接到你。”   苑溢沉默的听着,舌尖往上抵了抵檀腔,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唇却紧紧抿了起来。   木子辉成功的将车子驶入主干道后,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补上一句,“对了,我说的那个唐总,就是两年前,在时尚圈红了半边天的国际超模唐羡白。”   唐羡白……   是他啊。   苑溢仅在眼睑承合间就已了然于心。   那个男人,二十二岁出道就在国际T台时装秀上崭露头角,一年之内,走了一百八十二场T台秀,让唐羡白红遍整个华人时尚圈,甚至被外媒赞誉“为T台而生的加冕之王”,短短两年时间,让他一跃成为国际超模。   在更新换代快得像流星陨落的模特界里,“唐羡白”这三个字,就是影响力的代名词。   只是谁也没想到,唐羡白出道第四周年,事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消息——事业重心将从台前转到幕后。   潜台词就是,拥有万千流量的当红超模唐羡白,将退出赋予他功成名就的T台,且有极大可能是,永无归期。 正文 第二章:出糗 在两年前的那一整个季度的时间里,有关唐羡白的新闻日日热搜在榜,铺天盖地的成为全民热议,甚至有好几次因为实在太过火爆,使得微博一度陷入瘫痪状态,粉丝哭天抢地的挽留皆是无果。  而唐羡白呢,他再一次出现在大众粉丝媒体人视野里时,已经是以新品牌T.Y服装CEO的身份。   没了星光熠熠的T台,却依旧是等待他归来者的虔诚信仰。   街道两旁如星的灯火连成一片,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张牙舞爪,车内暖意融融,苑溢窝在后座椅的阴影里,姣好的面容分辨不出是喜是悲。   ******   车停在米兰达酒店的大门口,木子辉率先下去为苑溢开了车门,“今晚是T.Y品牌的周年庆,陆哥是合伙人之一,所以也在宴会上,我带你过去找他。”   车门打开,冷风灌进来,苑溢没有从车里挪动半分,“子辉哥,我就不过去了好不好?坐了一天的飞机,实在是又累又困,你就直接送我回家吧,或者我自己打车回去也成。”   她揉揉眼睛,浅浅的瞳仁泛着清亮的水泽,反倒衬得她眼底下的黑眼圈更深了。   木子辉看着确实于心不忍,语气犹豫道,“可是……陆哥让我先把你接到这儿来,说是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认识了他,会对你在摄影方面的发展有很大帮助。”   朋友?   苑溢心里微微一动,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那个朋友就是唐羡白?”   “对啊,就是唐总——”   木子辉后面还说了什么,苑溢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她的表哥陆安靳,携着T.Y新锐金牌服装设计师苏盏言,同时也是她发小亲闺蜜,亲自出来逮她了。   这下,再想逃也逃不掉了。   真是难怪,从她今晚一下飞机开始,就有一种会撞鬼的预感。   夜正浓,米兰达酒店内暖气如春,人人都是盛装而来,男性西装革履,女性香肩礼服,反观苑溢身上穿的粉色毛衣搭着修长牛仔裤,外面裸色风衣,脚上是一双加绒休闲鞋,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异类。   苑溢自己是个随和的主儿,她脱了风衣随意搭在手腕上,露出里面粉嫩的少女毛衣,别人愿意看她就看吧,她自己倒没什么介意的。   原本以为一进来就要与唐羡白见面了,结果听人向陆安靳汇报,就他们出去接人的功夫,唐羡白就被T.Y的一个大客户缠上,说是到楼上详谈什么项目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结束不了。   陆安靳皱着眉头听完,他虽然一贯对苑溢嘴上毒舌,但家里唯一的妹妹事业心重,他作为家里唯一的表哥哥肯定是操心的。   而唐羡白现在虽然不在时尚圈了,但这些年打拼下来的人脉、资源都还在,只要唐羡白看在他的面子上,愿意提拔一下妹妹,那苑溢往后的发展就可以少拐不少弯路。   “你们两个先在这儿等下,我到楼上去一趟。”   陆安靳丢下话,他的小跟屁虫苏盏言含笑着温顺点头,苑溢则用鼻音“嗯”了一声,分辨不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等到陆安靳的身影彻底离了视线,苏盏言刚一转过脑袋,就见苑溢将双手摊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冲她眨巴着眼,“小言言,你最好了,把你车钥匙给我,放我走了好不好?”   苏盏言没忘陆安靳刚才的嘱咐,“可是,你哥不让——”   “没关系的,我哥从小到大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妹妹还亲。你就说我低血糖犯了,实在熬不住就先回家了,他肯定不会怪你的。小言言,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留在这儿,好不好嘛……”   苑溢撒娇的晃着苏盏言的手臂,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乞求得楚楚可怜,再加上说话时带着很重的鼻音,实在是让人想要不心疼都难。   苏盏言轻叹了一声,将车钥匙给她,“那好吧,你自己开车小心一点儿,你哥那边我去跟他说。”   “欧了!”苑溢拿过钥匙,眉开眼笑得哪儿还有半点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苏盏言被她这副鬼机灵给弄得哭笑不得。   苑溢抬脚就要走,苏盏言猛地出声唤住,“诶……小溢,你哥是想要替你引荐唐羡白,你这些年都是混在圈子里的,肯定知道认识他对你的益处有多大,你为什么不想见他啊?”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苑溢一来就闹着要走,苏盏言要是还不清楚她心里转的什么主意,可就白瞎了她们这些年的情谊了。   苑溢轻抛着车钥匙,眼神闪烁,语言更是闪烁其词,“哪儿有什么为什么,我真的是因为太累了,没心情见而已。”   “真的不见?”   苑溢眼睛瞥向一边,挑着嘴角冷嗤,“不见。”   苏盏言敏锐的感觉到,苑溢小仙女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奇怪,玩笑似的拿她打趣,“那假如你现在马上就要见到的人,是你的偶像顾之澈,你还会说自己太累了,没心情?”   苑溢有些魂不守舍,只想赶紧走,就插科打诨的顺着话接下,“那可不!见偶像我起码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再将自己打扮得美若天仙,让他见了我之后走不动道,分开之后思之如狂,今后见到的所有女人,全都长着我的样子——”   “噗——”   身后传来长长的一声嗤笑声,让苑溢的脑子当机了一瞬后,做贼心虚和丢脸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立刻让她缄默闭了嘴。   实在是……太糗了……   苑溢深呼了口气,艰难扯出一抹笑来,招呼,“子辉哥,给个面子,你自动清存掉刚才听到的话,咱们还是可以继续当朋友的,否则——”   苑溢故意停顿,右手在脖子上故作凶狠的比了一个刀割的手势。   她夸张的威胁,倒是缓解了木子辉的尴尬。   木子辉没想要偷听的,就是正常的步调走过来,哪想就听到了这句,出自少女之口的,自恋到天雷滚滚的话来,还十分不礼貌的笑出了声。   结果苑溢来这么一出,木子辉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拘谨,跟着一起打趣她,“原来妹子喜欢的偶像是顾之澈啊,难怪我去机场接你的时候,你就站在风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顾之澈的巨屏广告牌出神,甚至入迷得都没认出我来。” 正文 第三章:他算哪块小饼干 苑溢嘿嘿的笑,“那我之前夸子辉哥的话,也是真诚的嘛。”  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只是那巨屏广告牌亮得太刺眼了,她随意瞟了一眼,觉得那广告牌上的男人看着眼熟,想仔细辨认辨认到底是谁,结果还没有辨认出来,木子辉就出现了。   苑溢没解释,算是默认了,反正她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中度脸盲的丢脸事情。   木子辉应该是信了夸奖,笑嘻嘻的挠了挠后脑勺,“那作为报答,我给妹子介绍个福利,诺,你知道他是谁不?”   说着,木子辉侧过身来,指了指趋步走到他们面前的男人。   苑溢在木子辉说话的空档,将面前的小半杯果汁咕噜地一饮而尽,甜汁润在唇瓣上,她舔了舔,问道,“是谁?”   话音刚落,一只五指修长的右手伸到她眼前,嗓音温润,“是我。”   苑溢顺着他匀称分明的指骨往上看,手腕上佩戴着时下新款的精致腕表,然后是一身意大利纯手工缝制的白衬衫墨黑西服,包裹着男人健硕挺拔的身躯,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矜贵又不缺乏风度。   一米九的瘦高个儿,让苑溢的视线再抬高点儿,又看见男人的两瓣浅淡薄唇,微微勾起,染着丝丝笑意。   “你好,我是苑溢——”她正过身子,快速的自我介绍。   虽然她发自心底的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但是经历过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打磨,苑溢早就学会了何为成人社交那一套,哪怕是见到再大的人物,她也不会有丝毫怯场。   话音落下,苑溢的右手刚要伸出去礼貌回握,目光也同时扫到了他的眼里,男人正专注的盯着她,视线猛地撞上,谁也没先移开。   苑溢礼貌疏离的笑,自始至终,没有变化过半分。   男人深深望着她,又黑又长的睫毛打出两道浅浅阴影,丹凤斜飞的桃花眼,清清冷冷,灿若星辰。   就那么一眼,在两个人短暂的距离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的在不知是谁的脑海里炸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扰得人心池缭乱。   “你不认识我?”男人微眯了眼,声音不自然的僵了一截。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苑溢微微一笑,神色如旧,“抱歉,我手上沾上果汁了。”   说着,苑溢展开伸向他的五指,食指和中指上,确实能看到甜汁的粘稠,表示不能和他握手。   男人没说话,收回了右手,眸光难以捉摸的闪了闪。   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察言观色是基本功,所以从苑溢抬起头来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放过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一点儿神情变化。   寒暄、疏离、平淡、陌生。   种种神情,真实得看不出一点儿虚假,倘若是伪装,那她就是天生的演员。   她,不认识他。   “我是唐羡白。”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那两汪瞳孔,直直透视到她心里去。数秒后,他突然半弓着身子往前凑近,尾音上扬,笑意不明,“你可以叫我小白哥哥,苑溢——”   最后两个字,似乎是被他含在舌尖上念出来的,仿佛带了电,直接刺到心脏,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涌了上来,苑溢不久之前喝下肚的果汁,似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散发着甜。   天花上有灯光倾泻下来,唐羡白的脸近在咫尺,精致地甚至完全看不到毛孔,眉型硬朗,鼻骨挺直,嘴唇莹润泛红,完美的脸型就是国际超模的代表。   甚至经历过时光的历练后,被打磨得愈加成熟冷峻的男人身上,多了一种引诱人犯罪的吸引力。   唐羡白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有些好奇的视线看过来,大大小小的谈论声,几乎淹没了宴会里觥筹交错的嘈杂背景。   苑溢舌尖上含着的那声“小白哥哥”,无故噎住。   惊慌在显露出来的前一秒被及时压下,她的眼神没有挪开,耸了耸鼻子,满脸纯真,“小白哥,我可能有些感冒,当心把你也给传染病了。”   说着,苑溢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而后,她看见唐羡白轻皱了下眉,眼底的光似乎跟着暗了一下。   苏盏言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微妙,连忙从中缓解,“小白哥,这就是安靳哥要向你引荐的人,他的妹妹,也是我的好闺蜜苑溢……别看小溢现在还没有毕业,她可是拿过好多摄影大奖了,在网上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苏盏言骄傲满满地为唐羡白介绍,后者始终微笑听着,笑得让人捉摸不透。   木子辉突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啊对了,苑溢妹子,唐总就是我刚才和你提到的福利!”   苑溢一头雾水。   木子辉小声提醒她,“刚才听盏言姐说,你的偶像不是顾之澈嘛,唐总在还没有隐退之前,和顾之澈是一个经纪公司的,传言还是好兄弟。或许你可以从唐总这儿走走后门,不仅能拿到顾之澈的签名照,说不定唐总还能帮你争取到,顾之澈御用摄影师的差事哦。”   哦。   她怎么没想到。   木子辉朝她挤眉弄眼,苑溢暗自在心里轻嘲了一声。   谁稀罕要走他的后门,他算是哪块儿小饼干啊。   “要是有感兴趣的工作,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   唐羡白说着话,视线直白的落到她脸上,这让苑溢觉得,仿若是有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里,她不能表现出来,也咽不下去,这滋味十分煎熬。   “谢谢,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让陌生人帮我的习惯。”   唐羡白揣在裤袋里的手指骨节处,不自觉间因为用力收紧而泛着白。   苏盏言和木子辉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苑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忘记吃药的小疯子。   苑溢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圈,特别乖巧歉意的扯笑,“抱歉啊,小白哥,我身体不太舒服,要先走一步了,你们聊。”   不顾苏盏言快要抽搐的眼神暗示,苑溢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水汪汪的狐狸眼亮晶晶的,有光影闪动几下。 正文 第四章:我们真不熟 直到苑溢出了大厅门,苏盏言才从尴尬中缓过来,“那个……羡白哥,小溢平时待人很热情的,可能今天感冒得有些严重,整个人没在状态,说话冲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唐羡白笑了笑,只是那犹在唇边的笑容,倏忽变得苦涩起来。   ******   盏言的酒红色菲亚特停在露天停车场,苑溢紧裹着风衣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两边太阳穴就跟抽风了似的疼。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盏言到底把车停在那个车位,当然,现在也不可能打电话过去问。   路上的行人不多,霓虹的星星点点,也根本温暖不了这沉重的夜色。   苑溢木然的一步步走,回想着之前在大厅里的见面——   “我是唐羡白,你可以叫我小白哥哥,苑溢……”   这句话就像是魔魇一样,一直盘旋在苑溢的耳根边上。   小白哥哥、小白哥哥……在五年前,这是只属于一个叫苑溢的小女孩的专属称呼,糯糯的,甜甜的,独一无二的。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是他的独一无二,又哪里来的什么小白哥哥。   在木子辉向她介绍,结识了唐羡白他就能如何如何地能帮助自己后,苑溢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哦。   她怎么没想到。   时间的力量竟然会这么强大?   它能将自己从九岁到十八岁认识的那个少年,变得既疏远又陌生。   苑溢承认,她在见到唐羡白第一眼的时候,没有撒谎,没有伪装,她是真的……没有立刻认出他来。   那种从心底升腾出遥远的感觉,他的模样从模糊到清晰,让她不得不花一点时间去熟悉。   那个曾经纯净又疏离的少年,隔着五年的空白时光重新站在她面前,心底的伤痕被时间抚平成眼角的笑纹,他成了对自己的命运运筹帷幄的男人。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而这些,她通通都不是见证人。   一辆黑色奔驰突兀地停在她跟前,苑溢头也没抬,直接绕开。   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上车,我送你。”   彼时,就停靠在不远处的车子,感应到她手中感应开关而发出“嘀——”的一声响,苑溢蹙了眉头很快展开。   她转过身,眸子微眯,“不用了,我已经找到盏言的车子,就不劳烦小白哥绕路送我一趟,毕竟……我们不熟。”   苑溢抬脚就要走,唐羡白的声线不疾不缓的传到她的耳里,“你的行李箱还在我车上的后备箱里,不打算要了?”   苑溢惊讶的回头,糟糕,忘记这一茬了。   “上车,你再冻下去感冒会更严重。”唐羡白眼睛黑亮深邃,隐晦不明。   苑溢吸了吸鼻子,轻轻别过了脸去,挣扎一会儿后,不情不愿的走到后座,拉了拉门把手,打不开。   唐羡白不再等她磨蹭,干脆绕下车,亲自给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塞进副驾驶座上,替她系上安全带,唇边的笑意才晕染开来,“我不是你的司机,所以,你坐这里,最合适。”   “又不是我非要你给我当司机的。”苑溢横眉竖眼的嘟囔,心虚似的别开了眼。   唐羡白起身回到驾驶座,启动,上路。   苑溢正襟危坐,鼻端都是他刚才为自己系安全带时,所闻到的他身上丝丝香醇清冽的酒气,经久不散,简直磨人。   苑溢还是忍不住,余光往左边的方向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瞟,唐羡白背脊挺得笔直,眼睛直视前方,甚至唇边还挂有一丝淡然笑意。   唐羡白的笑容,被万千少女捧奉为“会治愈人心的圣光”,此刻的苑溢,在心里实实在在评价,这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虚构的成分。   而且比起五年前,他真的真的,很爱笑了。   五年前……   记忆在脑中更迭,苑溢透过他,看到那个一身白衣清瘦内敛的少年,单肩挎着包,从盛夏的阳光里走出来,穿透过树叶密层的碎光,在少年的身上圈出几点光晕,纯净得宛如仙人。   那时候的苑溢,是个十六岁了还喜欢吃奶糖的重度颜狗,嘴里嚼着大白兔奶糖,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双瞳炯炯发光的倒映着少年的模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心深处膨胀了起来,她觉得心脏几乎都快从身体里面蹦出来,脸颊涨的通红,嘴里的奶糖甜到了心坎里。   在少年冷冷清清的凝视下,苑溢自以为是的送了一份极大的见面礼。   她转身跑回房间里,从床底下搬出珍藏了的好几罐的糖罐子,五彩缤纷的糖果溢着香,她献宝似的双手捧奉到少年面前,厚颜无耻道,“小白哥哥,我能用最宝贝的糖果和你交换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然后……   这么隆重的大场面,被刚下班回家的苑妈妈撞见,辛辛苦苦存了一年的糖果被没收了,小白哥哥,仍旧不是她的人。   十八岁以前的苑溢,为了能够吸引唐羡白的注意,好像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浮夸至极。   那时候再丢人的事情,她都能够承受得住,而且每一次失败后,都会恬不知耻的鼓励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势必要将高岭之花搞到手。   现如今再回想五年前那个抽风的自己,苑溢的嘴角不可抑止的扯了扯。   这些都是她的黑历史啊……   而她,是他的黑历史。   苑溢心下想着,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掌向她伸来,掌心里面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等红绿灯的空隙,唐羡白偏了偏头望着她,轻轻抿唇,“你从小就爱吃的,一直给你预备着。”   一直给她预备着?   鬼才信!   苑溢没有接过,反而掀起眼皮直直与他对视,男人如刀削的眉眼,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不浓,却足够让人看到。   苑溢看着看着就被气笑了,“小白哥,虽然你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国际超模,我多多少少也看到过有关于你的新闻,但我们今天可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从小爱吃什么,毕竟,我们真的不熟。”   唐羡白拿着大白兔奶糖的那只手微微颤粟,却仍旧执傲的没有收回,“女孩子大多数都喜欢吃糖的,有人对我说过,嘴里含着糖,甜味儿化开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到幸福。”   苑溢眨眨眼,无辜的耸肩,“你也说了是大多数,不过很抱歉,我就不爱吃糖。” 正文 第五章:拙劣的演技 只一瞬间的功夫,她分明看到唐羡白的神情顷刻黯淡,连瞳孔都暗了几分,让人分不出情绪。  苑溢失笑,偏头想了想,还是开口,“而且,像‘吃糖就能让人感觉到幸福’这种小孩子的言论,一听就是人在年少无知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小白哥听听就好,可别当真了。”   车内静默。   唐羡白目光沉沉,缓缓开口,“小溢,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演技很拙劣吗?”   苑溢喉头一哽,猛地被戳中心思,蓦地转过脸,掩藏住心中的情绪,不再看他。   前方红灯正好跳向绿灯,唐羡白也没在说其他的,只默默收回手,将那颗没有送出去的大白兔奶糖,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衣兜里。   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子往前开,随着移动,光和影从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掠过,忽明忽暗,苑溢就像是一只被斗败的公鸡,十分烦躁的琢磨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演技很拙劣吗?”   有啊,怎么没有。   七年前的开学季,他们年龄相差三岁,那时的她还在念高二,唐羡白已经在读大一。   苑妈妈和唐妈妈是两小无猜的闺蜜,唐羡白考上江城的大学,苑妈妈便邀请唐羡白来家里住两个月,开学了再回到学校寄宿。   暑假两个月,苑溢就是唐羡白的牛皮糖小尾巴,日日沉浸在唐羡白的神颜下无法自拔,所以才开学不到一个月时间,苑溢就耐不住相思之苦,大周末的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屁颠屁颠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追到唐羡白的学校里找他。   这不找不要紧,一找很要命。   苑溢想要给唐羡白一个Surprise,所以宁愿自己转悠大半个学校,也不给他打一个电话。   在近黄昏的时候,好不容易在图书馆门口看到他了,雀跃得就要扑上去的时候,苑溢才注意到,唐羡白的身边,还有一个正在向他递东西的女生,娇怯的微垂着头,嘴里说着话。   苑溢虽然才高二,可是眼前这光景,她不知道在自己学校见过多少次了,这年头,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流行告白配鸳鸯,别说是堂堂大学生了。   她远远瞧着唐羡白冷静自持的样儿,生怕他下一秒,就要丢盔弃甲地接过女生手里的东西,苑溢心下那个急,甘心做那打鸳鸯的棒子,于是直接就冲过去横在了那两个人的中间。   突然冒出来一个小丫头,唐羡白半垂的眸子里满是诧异,亮亮的,带着薄薄的一层光,里面还映着她的小影子,不大,但是占据了他整个幽黑的瞳孔。   那位告白尚未成功的女生,有些尴尬的询问,“这位是?”   唐羡白正要开口,苑溢却在他就要发出声的前一秒,抢先道,“小白哥哥,我特意从家里赶过来,是因为那位和你同居两个月的女生,有话让我带给你。”   “同居”两个字被咬得极重,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苑溢那双狡黠的狐狸眼愈发水光潋滟,唐羡白原本诧异的眼神,在听到她说出的话之后,瞬间升级成了震惊。   他那好看的唇瓣抿紧了几分,却还是没有开口解释。   站在对面的女生不可思议的鼓着眼,看看还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再看看唐羡白缄默不语的样子,最后,女生羞愤的扭头快速跑开。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苑溢才被唐羡白瞪了一眼,不是恶狠狠的,而是凉嗖嗖的。   苑溢自我催眠的底气全在这一瞪眼之下,烟消云散。   她眨着无辜眼,原本想立刻认错来着,可看着唐羡白的表情,她就不甘心的为自己辩解,“我又没有说错话啊,我、我不就是那个,和你同居了两个月的女生嘛。”   说到后面,声音简直细若蚊呓。   其实她也没说错,他们两个人的确是同居啊,两个月来共同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只不过是不同屋子,不同床嘛。   唐羡白被她这股赖皮劲儿气得撇开头,冷硬地问,“你怎么来会来这儿?”   苑溢以为就这样躲过一劫了,仰头笑得没心没肺,“因为你啊!”   唐羡白实在是太高了,苑溢挨得近,得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脸,“咱们分开了一个月,我知道你肯定想我了,而且肯定还不好意思给我打电话,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想我,所以我就顺着你的心灵感应找过来了吖。”   “……”唐羡白。   图书馆的周围都很安静,苑溢耳边呼呼着燥热的风声,还有唐羡白可能又被她气着了的沉重呼吸声,以及苑溢……加速的心跳声。   唐羡白不说话,苑溢就等着他,一双灵动的眼睛转啊转,眨啊眨,想要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唐羡白忍无可忍,终于妥协般的开口,“天快黑了,我送你去公交车站,你回家去。”   说着就往前走,苑溢没料到他竟然这么无情,急急地攥住他的衣袖,唐羡白正生着闷气呢,想扯回他的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   “松手。”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冷太寒了,她的手竟然颤了一下,手指慢慢松开,但仍旧虚虚的牵着没撒开手。   “小白哥哥,”苑溢就像只被人踩住了尾巴的小狐狸,收了炸起的毛,恹恹的,低低的声音似呜咽一样可怜,“我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呢,好饿……”   唐羡白任由她抓着,一米六几的小身板在他面前就是个矮个子,绑着马尾辫,巴掌大的脸被刘海衬得越发的小,可怜兮兮的眼神,嘴角耷拉了下来,委屈又难过的样子。   苑溢看他还是沉默着,心下想着肯定是刚才乱说话,让他生大气了。   当下她真想把自己这张嘴抽得稀巴烂,要是唐羡从此讨厌她,再也不愿意跟她说话,甚至再也不愿意跟她见面,那可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想着这些假设,苑溢的心情越发焦虑不安,不自觉的揉搓着手指,看着他冰山一样的表情,破天荒的生出了想掉眼泪的情绪。   于是她干脆下了一剂猛药,委屈得更甚了,“小白哥哥,其实……其实我刚才是闹着玩儿的,你别当真,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的,是因为妈妈又跟着爸爸出差去了,家里没人,而且还停电了,大夏天的不仅没有空调,而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知道我最怕寂寞了,就想着来逛逛小白哥哥的大学。还有学校将月考试卷发下来了,必须要家长签字,要是没签的,周一回学校就要站到教室外面去……不过没关系,小白哥哥既然不喜欢我来找你,那我还是现在就回家吧。” 正文 第六章:耿耿于怀 啧啧啧,这我见犹怜的小可怜儿,她都快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眼角还真的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除非唐羡白是铁石心肠,否则……  不对,没有否则,苑溢心下笃定,就算唐羡白是颗石头心,她也能让石头开出花来。   一秒、三秒、六秒……   她疑惑的抬起头,就听到唐羡白闷闷的应了声:“……嗯。”   苑溢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他说嗯?   意思就是,让她现在就回家?!   苍天啊!   她错了!   下一秒,唐羡白竟然是反牵住她的手腕,低低的说,“先带你去吃饭,然后替你把月考的试卷签了,再带你去逛一逛校园。女生宿舍有备用床铺,晚上我向宿管阿姨申请一床,你将就着睡一晚,有空调的。”   唐羡白欲言又止的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还有,我没有不喜欢你来找我……所以,这种拙劣的演技,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表演了。”   啊?   他在说什么?   苑溢整个人都僵住了,自动过滤掉他后半句话看穿自己小把戏那句话之后,她满脑子都是“我没有不喜欢你来找我”。   既然没有不喜欢,那就是代表喜欢了。   既然喜欢她来找他,那就是喜欢她咯?   耶耶耶!   那一刻,苑溢脑海里紧绷的那一根弦成了烟花的导火线,无数烟花在她脑子里缤纷乱坠,惹得她一整个晚上都头晕目眩。   苑溢任由他拉着,欢天喜地的踩着唐羡白的影子走,嘴角弯弯的角度透出一分狡黠,演技拙劣怎么了,小白哥哥还不是会上当。   可是从现在回想当年,苑溢才恍然明白过来,在唐羡白高明的演技面前,她所做的一切,始终是拙劣。   一瞬间,苑溢的心仿佛悲伤的狠疼了一下,又烦又躁。   到了陆安靳的小区楼下,苑溢一刻也不想呆在车里,道了声谢谢就去开车门,可谁想右手臂被一股大劲儿一把攥住,左手触碰到车门,竟然也被反锁了。   苑溢鼻尖冒了汗,沉了一口气后才扭过头,“已经到地方了,不知道小白哥你还有何指教啊?”   她说得云淡风轻,就像对方不是一个分别了五年的故人,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   唐羡白不说话,那浓黑的眼底有火光跳跃起来。   苑溢欲要甩开他,却被攥得更紧,她烦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溢,”唐羡白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告诉你……从十九岁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走不动道。”   苑溢:“……”   唐羡白的声线透着不甚明晰的紧绷,“这分开的五年里,我对你每一天都思之如狂,见到的所有女人,在我眼里,全部都长着你的样子。”   苑溢:“……”他抽风了吗?   等等——   这么肉麻的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再仔细一想,好像就是出自她本尊之口,在米兰达酒店的时候,她顺着盏言的话,不要脸的用来意淫顾之澈见到自己之后的状态。   呃……   难得这么不要脸一次,结果还被这么多人听见了,今天该是她的悲催日吧。   苑溢挣开他的桎梏,换了一口大气,微挑起眉,“小白哥,虽然我知道自己的人格魅力十分强大,但怎么说,你好歹都曾是国民少女最想要扑倒的男人之一,我们从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你这么快就为我沦陷了也说不过去吧?”   她说得轻佻至极,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倒真像一只小狐狸,原本紧绷着神经的唐羡白,竟然被她逗得嘴角扯开笑来。   他的小姑娘,一点儿也没变。   “小溢,你觉得呢?我过去是用了多长时间为你而沦陷的?”   “……”   “你一直装作不认识我,是因为还放不下我对不对?”   “不对。”   “对。”   唐羡白直接忽略掉她的回答,满脸都是执傲。   苑溢抿唇,不知道他到底想要闹哪样。   “五年前我失了你一场约,欠下一个承诺,现在,我补给你,好不好?”唐羡白有些紧张得微微眯着眼睛,晶亮的眼里泛着水光,恍若真的有两瓣桃花徐徐绽放。   他笑起来真好看,可是五年前,在苑溢以他为整个世界中心的时候,能看到这样的笑颜,却是屈指可数。   直到世界丢了,后来他爱笑了。   多么讽刺。   苑溢忍了一个晚上,在听到唐羡白主动谈起曾经的时候,火气“蹭”一下子窜上来。   在他面前,苑溢从来学不会克制,她两个鼻孔重重吐气,怒极反笑起来,“补给我?你在娱乐圈呆了这么多年,观察力应该已经修炼得一流好了吧,难道你会不清楚,今晚在酒店大厅里,我见到你的时候,一时间根本就没有认出你来么?”   她耿耿于怀了五年的事情,岂是他说补就能够补得上的!   唐羡白眸光沉了沉,桃花尽失,漂亮的眉眼顷刻间乌云密布。   他的反应让苑溢报复性的舒心了一截,凭什么她永远都是难过的那一个,这不公平。   她一边欣赏着,一边挑起无所谓的笑,“唐羡白,是这些年的万人追捧让你膨胀了吗?难道你认为全天下的女孩子,都会在你不告而别之后,还会没有期限的痴痴苦等你吗?”   这话有多伤人,苑溢知道的。   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带刺的嘴,控制不住自己难过的心。   五年啊,在心里疯狂滋长了整整五年的憋屈,从来都没有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一次,是他自己招惹上来的。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唐羡白的目光像一片湖水,沉静深邃。   他即使收敛住了所有的情绪,哪怕是在她说出那么刺人的话之后,他仍旧可以做到面无波澜,心如止水。   他永远是这样,掌握着主导。   唐羡白,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苑溢的嘴角浮起淡淡的讽笑,“嗬,你没有这样想过,那就最好。如果你今天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了,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隐退的大明星,偶尔能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陌生的名字而已。”   小区内灯影重重,细碎零星的光芒照射进车里,浅浅印在唐羡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他的眼底很沉,黑幽幽地似乎透不进一丝一毫的光亮。 正文 第七章:初见 苑溢眼睛酸痛,不想要继续和他纠缠,直接上手解了被反锁的车门,下车,车门关上带起“嘭”的风声。  她取了行李箱放地上,拉杆抬步就要走,寒风吹得有细粒的沙尘在飞,苑溢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越揉越辛酸,干脆转过身,往回走几步敲了敲车窗玻璃。   玻璃迟了迟才往下缩,唐羡白的整张脸仿佛是僵住了,比之刚才,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苑溢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鼓着气闷声道,“唐羡白,既然我五年前没有等来你,那当初那个承诺现在也不需要你的兑现了。五年前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那么现在——如果说我们还剩下唯一的关系,那大概就是,我们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了吧。所以,请你忘记过去,打消泡我的念头!”   脑子里闪现过什么,苑溢立即补充,“又或者着,想要借着我追别人,让我给你当跳板的念头!”   她在生闷气,那股气里有怨念,有委屈,有让人揪心的放弃。   唐羡白还没有来得及分辨清楚,他藏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已经拖着箱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远了。   车外的天地一片肃杀,狂风夹着枯叶乱舞,这墨黑的天空低沉得似乎是要掉下来,愈发衬得唐羡白眼里的颜色越来越深,眼神越来越苦。   ******   苑溢拖着行李箱到家打开门灯,反手叩上门的同时,陆安靳就像是生了一双千里眼似的,十分适宜的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无非是确认她是否已经安全到了家,让她早点休息,今晚他通宵应酬不会回家之类的话,以及特别叮嘱她,一定要让她记得吃感冒药。   苑溢头疼得厉害,没多想陆安靳到底怎么会知道,她是有些感冒了的,只敷衍着嗯嗯了几声,说话时带着很重的鼻音。   挂了电话,她随手将手机扔在地毯上,就把自己抛进客厅的沙发里,天花板一直在转,她疲惫的合上眼。   诺大的房子空旷又安静,屋内自动调节这暖气温度,在下飞机之前,苑溢觉得自己能够一闭眼就睡上三天三夜的,可是一落地,她右眼皮就跳得慌,这下右眼皮不跳了,她那颗心倒是跳得更慌了。   从十九岁到二十三岁,苑溢朝着顶尖摄影师的目标,赤手空拳的打拼了整整四年,如今虽然还是个大四未毕业的学生,但她已经拼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她自己也争气,这几年连拿好几个较有权威性的摄影大赛金奖,在国内时尚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后来有了自己的经纪人,经纪人迎合网络市场需求,用营销手段让苑溢在网络上迅速蹿红,随后开始给时尚杂志拍片,甚至二三线的明星也会向她发出硬照邀约。   如今,苑溢已经是在微博上,有着好几百万粉丝的新锐美女摄影师。   每年奔波于世界各地的采风,以及数不尽的约拍工作日程安排,苑溢承受着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即便是又累又困,她也会忍着熬着,四年来日复一日。   可是这一次……   她忍不住也熬不出了……   “混蛋!”苑溢将自己的脸蛋埋进抱枕里,痛苦的扭动,“混蛋唐羡白……他怎么还是那么好看……怎么比以前还要好看啊!”   天花板上的大灯还开着,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疼,身上冷热交替,脑袋也有些沉,鼻塞得连呼吸都难受。   苑溢觉得,她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难受,可是也依旧盖不住心口那个地方,难受得最要命。   她将身体从柔软的沙发里撑起来,眼神茫然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要去翻医药箱里的感冒药,走动了几步,倒了一杯温开水,苑溢正打算和这感冒颗粒吞下,猛地觉得脑袋没那么疼了,反倒有些清明起来。   很多色彩杂乱的画面,如同拼图碎片一般在脑海中涌动。   苑溢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感冒药,从手提包里翻出一瓶随身携带的小药瓶,从里面嗑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白开水,咽下安眠药。   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咽下去的时候,苑溢下意识的皱眉,又赶紧从包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快速撕了包纸就扔进嘴里。   她也不咀嚼,就让甜味儿慢慢的在嘴里化开,然后重新缩回沙发上,随手搭了条毛毯在身上就闭上眼睛浅眠。   苑溢从小最喜欢吃的东西是糖,特别是大白兔奶糖,软软的,甜甜的,哪怕是换牙的年纪也割舍不下。   苑妈妈明令禁止不许她再吃,还横行没收掉所有糖果,所以在九岁之前,苑溢都觉得自己是地里的一颗大白菜,没人疼啊没人爱。   直到九岁那年的盛夏,苑妈妈的闺蜜生病了,苑溢又正值放暑假的时间,所以苑妈妈就带着她前往探病,炎炎夏日里赶了一个上午的路程,才赶到芸姨住院的地方。   那时候的她年纪小,被家里人宠得小公主脾气爆表,早上出门的时候,也记不得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嚎啕大哭了一场,所以出门的时候,苑妈妈特别恩赐的赏了她三颗大白兔奶糖,苑溢想它可想坏了,抽抽噎噎地止了哭泣,将那三颗糖藏在衣兜里,一路都忍着舍不得立马吃掉。   进了医院找到芸姨的病房里,苑溢除了刚开始对芸姨的问好和祝愿,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苑妈妈在和她叙旧。   两个大人的友情从校服到婚纱,即便是这些年里有了各自的交际圈,一年到头也不常见一次面,但倘若是对方有难,另一方的帮助,绝对不会迟疑半分。   就如同这一次,芸姨的婚姻于两年前遭遇了变故,家里又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经济重担全部都压在了芸姨的肩上,芸姨大病,但因为昂贵的医药费让她不愿就医,还是苑妈妈伸出援手,晓之以情的劝她来医院看病。   两个大人有说不完的话,苑溢悄悄的溜出了病房,虚掩上房门正猛转身的时候,一头就撞上了一堵肉墙,清冽的薄荷味道占满苑溢的全部嗅觉。   苑溢揉着鼻子小小后退一步,蹙眉仰头看着被她撞上的“罪魁祸首”,是个瘦瘦高高又肤白如莹的小哥哥,干净的下巴、薄薄的唇、挺直的鼻骨、浓黑的眉,清冷的眼里似闪着星辰,又带了点威慑力。 正文 第八章:所有的甜都给你 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桃花眼,小哥哥在她面前很高了,苑溢仰着小脑袋舔了舔唇,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耳根上的绯红却已经开始蔓延至脸侧。  这世上有一种颜狗晚期的生物,九岁的苑溢就是其中之一。   见到唐羡白的第一眼,苑溢满脑子里都只飘着三个字——   好诱人!   小哥哥推开病房门进去,苑溢早就忘记自己想偷偷溜出去玩儿了,看到小哥哥进去,她就屁颠屁颠的掉头跟着进去。   小哥哥向苑妈妈问了好,再将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到桌上,动作熟练的为芸姨盛了药汤,督促她趁热喝下。   从大人们的聊天里,苑溢知道了这个小哥哥比她大三岁,是芸姨的小儿子,名叫唐羡白。   唐羡白……   苑溢在心里字斟字酌的默念着,羡白、羡白,好一个清风霁月名字,真好听,就和他的人一个样儿,干净澄澈,真好看。   不止长得好看,无端就有一股吸引力。   她想要上前去摸一模他,可惜不能动手。   唐羡白身上还穿着校服,也许他是下了课就立刻从学校里赶过来,夏日的黄昏也是闷热的,小哥哥的校服领口敞开着。   一小半锁骨隐隐若现,还有坚硬的胸膛……被挡住了,这让她很想要扯开看看下面啥样的。   苑溢下意思地舔舔唇角。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简直迷人得无可救药。   唐羡白站立的地方逆着亮白的光线,那窗外的景色顿时成了他的背景,被衬得黯然失色。   身为颜狗的苑溢坐在病房里,也不知羞,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唐羡白一整个下午,只要唐羡白的目光一向她扫过来,苑溢盛满了笑的眼睛,立刻弯成漂亮的月牙儿。   那是一种喜欢,无关任何欲望,只是一个人惊喜的发现了一样她好喜欢的事物,然后就单单纯纯的迷恋上了。   向往美好,人之常情。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快到晚上的时候,苑妈妈得带着她离开了,即便是再舍不得,苑溢也没得选择,除了沮丧还是沮丧。   离别时,芸姨似乎还有话要同苑妈妈说,于是唐羡白先一步送她出去,短短的一段医院石板路,是苑溢心里小小的窃喜时光,她自发的想象成,这是属于她和小哥哥的二人世界。   不过……   “小白哥哥,你很不开心吗?”不然,为什么她从今天见到他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好看的眉头一直都轻轻蹙着。   唐羡白脚上的动作一顿,偏低下头看她。   苑溢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周遭橘红的光线下,连空气中的小小尘埃都清晰可见。   小姑娘在那团暖色的光线里,咬了咬下唇,露出一排小白牙,“小白哥哥,你不要不开心,今天我听到医生说的话了,芸姨的身体只要慢慢调理,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很快就会健健康康的出院。”   闻言,唐羡白勾了一抹笑,朝她说,“谢谢。”   自他喉间发出的声音,实在温润动听。   小个子的人儿动作夸张的捂着心口,她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小白哥哥在对她说谢谢,可是,他仍旧没有真的开心起来。   苑溢的眼睑低垂,浓密卷曲的睫毛轻颤,她下意识地又咬了咬唇,随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东西,握成拳头紧捏在手心里,郑重其事的递到唐羡白面前,“给。”   唐羡白看着她严肃的小眉眼,失笑着忍不住问,“里面是什么?”   “是大白兔奶糖,三颗!”苑溢的狐狸眼上扬,折射出琉璃色的光芒。   说着,她快速展开手心,近乎献宝似的解释,“这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我妈那儿讹来的。大白兔奶糖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不开心的时候吃掉它,就会立刻感到开心起来,开心的时候吃掉它,就会感到更加开心,而且奶糖的甜味儿在嘴里化开的时候,人就会感觉到幸福……小白哥哥,我愿意将所有的甜都分给你,三颗都给你!”   小姑娘怕他不要,噼里啪啦的解释了一大堆,说完后小手依旧举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等着他接过。   唐羡白似乎微怔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衬着净白的脸,格外亮眼。   苑溢的手心里躺着三颗奶糖,唐羡白从中掂出一颗来,轻轻抿唇笑了,“谢谢你,小苑溢。”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这一次,他是真心的笑了,因为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闪着星辰。   浅浅的,几乎看不出来。   苑溢的眼睛有些失神,只因为他唤了一声小苑溢,只因为被他揉过的头发上,还存着少年的余温,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瘙痒了她的耳朵。   那一天的唐羡白,浑身上下都被镀上一层暖光,晃晃的,看不清楚。   苑溢以为,她很快就能够再见到小白哥哥,可是这初见一别,竟然是整整七年。   苑溢中度脸盲的毛病是后天的,那时候,她的记忆力还不错,心里也始终记得,她的生命里有过一个很帅的小哥哥的存在。   哪怕是在这七年里,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娱乐圈里更新换代的爆红了一批又一批的小鲜肉,即便是在被万千少女封为“国民老公”“大众男神”的顶级帅哥面前,她也始终不觉得,能有一个人能够胜过唐羡白的颜值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直到在高一结束的暑假,她在自家楼底的乘凉秋千架上,再次见到了那个从时光里走出来的男孩子。   巧的是,十六岁的苑溢再也不是因为换牙,而需要插科打诨讹糖吃的小孩子,但再见那天,苑溢的嘴里仍旧抿着大白兔奶糖,九岁的时候她喜欢,十六岁的时候,她仍旧喜欢。   七年不见,唐羡白更高更瘦了,那天也是盛夏,阳光也明艳,动人又遥远,仿佛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间隔七年的漫长时光。   再见之缘,理所当然。   地面幽幽的冒着热气,少年与她目光对视的瞬间,苑溢只觉得,周遭的温度比雨后的空气还要清爽。 正文 第九章:一见钟情的温度 唐羡白考上了江城的大学,芸姨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好,这些年一直都为了儿女的学费苦苦支撑着,唐羡白的姐姐高考落榜,放弃学业直接参加工作。  直到今年,唐羡白考上了大学,他主动让芸姨辞了工作,表示自己可以半工半读领奖学金完成学业,否则,他宁愿不上这个大学。   芸姨与他僵持不过,于是辞了工作回到乡下养病。   而唐羡白呢,苑妈妈邀请他提前两个月来江城,一是可以来家里做客,二来,还可以利用暑假做两个月的兼职。   估摸着唐羡白是被兼职给吸引过来了,但苑溢不以为然,他能答应来家里做客,恐怕还是因为有她在。   嗯,就是这样。   苑溢小仙女的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如城墙。   苑溢并不知道唐羡白在这七年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只觉得,被她收藏在心尖上的少年,比七年前更加疏离内敛了,一米九的模特身高衬得他修长硬朗,礼貌有余,风度翩翩,骨子里却又透着一丝隐隐的冷。   唐羡白在家里住了快半个月了,他对苑溢说过的话,愣是没有超过五句,每天除了外出打工,就是窝在房间里看书,苑溢觉得,唐羡白这朵立在雪山巅上的高岭之花,实在是……高冷得太有个性了,简直就是人类的天造美学。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哪怕唐羡白再高冷,两个人也能抬头不见低头见,苑溢逮着机会就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直到在第三周的时候,苑父出差,苑母得跟着同行,这是在还不知道唐羡白要过来的时候,就决定好了的。   机票也买了,苑母觉得不能怠慢了唐羡白,正打算协商好不同去的时候,苑溢在父母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代替他们好好照顾唐羡白,工作重要,让他们不必担心,唐羡白也难得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上。   于是父母思虑再三后,同意了他们的意见,苑母还特地警告苑溢,千万不要给哥哥捣乱,两个人在家要好好相处,相亲相爱。   苑溢眉眼弯弯的连连点头,甚至举着手指发誓,她一定会和他,相亲相爱。   相亲相爱的方式就是,当天晚上,她在空调和冰西瓜的双重摧残之下,发烧了,38°7。   倘若唐羡白早上出门打工前,没有敲苑溢的房门叫她出来吃早饭,估计她挨到晚上就会被烧成傻子了。   唐羡白请了假,替她量了温度后打算带她去医院,一听到“医院”两个字,苑溢睁开眼睛去看他,眼底带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小白哥哥,”她有气无力的扯了扯唐羡白的衣衫,哼哼唧唧,“我不要去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而且……我怕疼。”   打针抽血什么的,她抗拒得要命,要是真的被唐羡白带去医院,让他看见自己那副怂样儿了,那她以后就没脸在他面前晃悠了。   这样想想就可怕,苑溢那拒绝的小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似的。   唐羡白没办法,只得妥协,“那先在家里吃退烧药,要是今天晚上还不能退烧,我必须带你去医院,阮姨把你交给我,让你生病了,是我的责任。”   “胡说!”苑溢堵着鼻子,整个身子都跟毛毛虫似的被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气力反驳,“我妈明明是把你交给了我,你才是我的责任。”   唐羡白被她煞有其事的模样,逗得嘴角微微向上,清冽的音色勾得她心尖一颤,“既然知道我是你的责任,那你就快点儿好起来,嗯?”   嗯!   她狠狠点了下头,被裹在毯子里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高端操作法,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倒还真像是一条可爱的毛毛虫。   见她答应得这么乖巧,大半个月里,唐羡白难得主动的亲近她,居高临下地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慰。   直到他收回手,苑溢还傻懵懵地盯着他纤长的手指看,白皙的肌肤包裹着玲珑的骨骼,他的手背上能看见隐约的青筋,手腕那儿有一块突起的骨头,她的视线顺着手臂往上,滑动的喉结性感而诱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近乎完美……   苑溢的目光肆无忌惮。   她吃了退烧药,捂出一身汗,晚上退了烧,苑溢仍旧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发着温度更热的高烧。   上一次唐羡白揉她脑袋的时候,还是七年前,现如今历史又在重演,愈加浓烈的,是她的全部心境。   科学家说,七年,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会更新一次,过往细胞承载的记忆会尽数变淡,每过一天,那些藏在记忆里想念的细胞就会死掉一些,总有一天,会忘得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在距离初见唐羡白七年之后的苑溢,又是一个全新的苑溢。   发烧的体温是38°7,正好是一见钟情的温度。   那一场高烧,苑溢从十六岁烧到二十三岁,哪怕后来她患了病,记忆模糊,很多时候都想不起来唐羡白长着什么样子,但她总能似梦非梦的感触到,生命里那一场真实存在过的兵荒马乱。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我为什么总是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你……”   音乐幽幽响起,拨得人心绪缭乱,数秒后,春春细腻的歌声娓娓道来。   直到手机铃声响得快要挂断了,苑溢才从回忆里恋恋不舍的抽身而出。   滑过接听,苑溢刚将手机贴至耳边,电话那头徐岩的声音就跟喷壶似的,“死丫头!你登机之前怎么跟我说的,说好的报平安呢!说好的回家放了行李之后,就出来给爷庆生呢!我为了你连美女邀约都拒绝了,你丫的竟然敢放我鸽子,反了你了是不是!”   苑溢被他震得太阳穴一抽,忍不住嫌弃的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呃……她忘记还和这人格分裂男有约这回事情了,要是实话实说她忘了,估计……会被徐岩那暴躁脾气给煮了吃了。 正文 第十章:0.01公分的距离 苑溢咽了咽口水,将手机重新贴近耳朵,嗫嚅道:“我这刚回国,正倒时差呢,不是时差还没倒回来嘛。”  “滚蛋你!”徐岩大嚷着:“苑溢你个小王八蛋,再过两个小时小爷我就二十七了,你摸摸你良心,让一个人凄凄惨惨的跨岁过生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苑溢吐舌,“小仙女都是没有良心的。”   他们两个人要是面对面,徐岩绝对能手撕了苑溢。   “你再跟我贫一个试试!灯塔V8,十二点之前要是等不到你,小爷我二十七岁一整年都要跟你这小王八蛋绝交!”   苑溢立刻缩脖噤声,话都不敢说了,只敢冲着空气连连点头,管他能不能看见。   即便是之前吃了安眠药,苑溢觉得自己依旧不能静下心来睡觉,她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半个小时后,换了一身衣服下楼。   如果说,她之前吞下的安眠药,是针对治疗她思念,已经离开她身边五年时间的那个名叫唐羡白的毒。   那么,现下的药物已经不管用了,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对唐羡白的毒也愈加深了。   从九岁到十六岁,再从十六岁到十八岁,后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   整整十四年的时间,喜你成瘾,药石无医。   ******   隆冬的夜里,渐渐下起如絮的飞雪。   灯塔V8是一个24小时营业的清酒吧,据说幕后老板是一个隐藏的富二代,将这个地方打理得私密性不错,所以经常会有各路明星,或者其他当红人物聚在这里。   而自从苑溢成了网红摄影师之后,灯塔V8也成了苑溢同老友们聚会的老巢。   至于徐岩,与苑溢既是医患关系,更是损友关系。   他年纪轻轻的,家境不错,长得也不差,让人想不通的是,他偏偏选了个心理医生当正经职业。   更要命的是,这人披上心理医生那层皮的时候,就是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翩翩佳公子,业务能力那是杠杠的。   可一旦卸下了心理医生的职业身份,徐岩那放荡不羁的大老爷们性格,总能让人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人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   当初苑溢就是入了徐岩翩翩佳公子的坑,等混得熟悉了,这货才终于露出他大尾巴狼的真面目时,苑溢差点儿给他跪下了。   仰天扶额长叹息,她决定自己的病一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因为她的心理医生看起来,比她病得还严重,她没有自信……   不过徐岩不服输啊,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愣是将苑溢的精神障碍给治疗得七七八八。   后来苑溢才知道,徐岩竟然是她同校的师哥,他们人来疯的性格秉性又十分相投,于是在医患关系下,两个人又建立起了一层深厚的革命友情。   徐岩不过是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就看到苑溢在卡座上喝酒,一杯接一杯,微醺之下,眼角眉梢都是粉红,因为室内空调的关系,她脱了绒厚的外套,消瘦些许的身形看上去格外单薄惹人怜。   徐岩皱着眉,开口下意识就要训斥她的,结果一出口就变成了,“咋的,让你出来给小爷我庆生,还委屈你不成了?”   私下里相处,徐岩这家伙对她一向嘴损惯了,苑溢也不计较,眯着一双潋滟的狐狸眼,举杯向他庆贺,“来,老徐,祝贺你又老一岁了,生日快乐,来年老当益壮!”   苑溢仰头干了个干净,华丽的水晶小灯不住旋转着,柔色的灯光细腻洒在她脸上,脸颊两边晕染着酡红,媚而不自知的小丫头,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   徐岩眉头皱得更紧,这次直接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正色:“怎么了这是,不就出了趟国回来吗,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是有人抢了你男人啊,还是有人毁了你作品啊?”   “都不是……”苑溢被抢了酒杯,缩在卡座上抽抽着肩膀,鼻子一耸一耸的,可怜又落寞。   徐岩这业务能力一流的心理医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看着苑溢这状态不对劲,瞬间从刚才的大损炮,一秒切换成了邻家知心大哥哥。   他坐到苑溢对面,慵懒的问她,“既然你最在乎的两样东西都好好的,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我们的小强人突然伤心成这个样子?”   苑溢抽纸擤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嗯……我今天看见他了。”   “唐羡白?”徐岩挑眉,“你哪天看不见他?电视上,杂志上,网络上,八卦上,嗯?”   苑溢瘪嘴,“我是说,今天晚上,我和他见面了,在T.Y周年庆的宴会上,他还主动和我说话,送我回家,好像还……主动提出要和好的意思。”   徐岩沉下脸,那好看的眉眼拧成小山丘了,说话的声音还是尽量放柔,“那你答应他了?”   “怎么可能!”苑溢激动的反驳。   当初唐羡白不要她就算了,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消失不见,整整五年来,他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一次。   现在功成名就了,可能是愧疚,又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就想要来吃回头草了,恐怕是个人,都没那么心大的能够接受得了。   听到她的回答,徐岩的眉头竟自舒展开来,俊朗的面容也柔和了不少,“嗯哼,既然你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应该拒绝什么,那还有什么可烦恼的。这些年来,你的身边没有他,不是也照样过得好好的么,每天吃药每天治疗的那一年经历,你都忘了?何必再给自己找罪受。”   “我知道……我只是很怕,”苑溢怔怔的,“我怕我忍不住……即便是我见不到他,还是一直想着他……”   徐岩默了半晌,起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苑溢,你心里涨得难受,或者,你试着把唐羡白从心上放出来,再换一个人进去。”   徐岩的声音磁性又治愈,与先前电话里那个一口一个小爷的糙爷们儿,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苑溢还清醒着,现在绝对会像个战斗的公鸡似的,回损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她现在喝醉了,徐岩的心理治疗陪伴了她五年时间,太熟悉也太戳心窝子,苑溢眼泪怔怔的掉下来,哭着摇头,“我没有办法……我还是很爱他……老徐,我大概真的没救了……我就是个疯子……”   唐羡白,我的心里,再也无人像你,也无人能与你相比。   五年前因为那一场高烧的关系,苑溢成功地拉近了,自己与唐羡白这朵高岭之花的距离……0.01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