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吞下砒霜 药香村是大威皇朝远近驰名的出产药石的灵地。  前些年上方管辖的药香郡将这些灵地统统给承包起来,至此后,药香村的村民们过得日益富足,一座座砖瓦房盖起,摆脱从前的贫困愚昧。   一旦富足,人心必思变。   以往药香村的村民们还是相当之淳朴的,可惜现在药香村老慕家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我不嫁!凭什么要我嫁!要我嫁给张家那个肺痨鬼,杀了我得了,祖母当真就这么狠心吗?难道香香是您老人家嫡亲嫡亲的孙女儿,我慕云裳是外头药田里头捡来的野孩子了,不是你们老慕家的种子,要这般作践我吗?”   气得不行的慕云裳嘴皮子一直抖索,她一贯知道祖母是个偏心的,可未曾想到偏到这样的地步。   慕云裳的娘亲最是绵软脾性,也是药香村出了名气的二十四孝好媳妇,她只是对婆婆一味顺从,仓皇间抓住女儿云裳的手,眼睛挤满了滚烫的珠泪,带着怜爱得窃声:“裳儿,莫不敢这样大声,她是你祖母…”   “是呀,娘亲,她是我的祖母,可她从来都不曾把我慕云裳当做嫡亲嫡亲的孙女吧,这样的祖母,不要也罢…”   慕云裳两颗眼珠子阴森森看向坐在炕上的老妇人。   老妇指结颤抖不已,老眼已是漫过一层乌青,指着慕云裳大骂,“孽障!孽障呀!这是我们老慕家的孽障!竟然这般忤逆我!这般忤逆我!老大!你就这般放纵你女儿吗?”   “死丫头!你忤逆不孝!冲撞祖母!”   慕大山飞奔过去就给亲生女儿一巴掌,啪得一声,那叫一个响亮。   霎时间,慕云裳感觉自己左边脸颊火辣辣的,像被滚烫开水浇过似的。只是,慕云裳心底悲凉不已,就是因为这样的娘亲,这样的父亲,一味得愚孝,这些年,一直被二房人欺压。   看见一直不受祖母宠爱的大堂姐被大伯父打,作为二房堂妹的慕香香心底好生痛快的呢。   慕香香眼底悄无声息划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旋儿,她跌坐在祖母身旁,柔声得宽慰祖母,“祖母别伤心,云裳姐也是一时糊涂这般莽撞,大不了,您就让孙女代替云裳姐嫁过去吧,呜呜…这样的话…祖母也不会这样伤心了…”   这个家,明明要嫁给张家的人,是慕香香。   她与张家张玉堂早已订了鸳盟的,只是后面不知道为何,张家玉堂突然发了肺痨病,张家那边要立刻跟慕香香成亲。   当时,慕香香也是看上张家的家底不错,如今摊上这样的事儿,她算准了祖母素来不喜欢大堂姐云裳,就让父母亲一起怂恿着祖母叫云裳嫁过去。   反正云裳还是香香都是老慕家的孙女,谁嫁还不是嫁呀!   又加上慕香香平日里总是捡喜欢的话给祖母听,祖母一听,也就顺从了,所以发生这样的一幕。   真是好笑,按道理嫁过去的是慕香香才是,从慕香香这里听着,好像她真的要替代慕云裳嫁过去一样。   “慕香香,你这么喜欢嫁,那么你嫁过去吧,不过你是替你自个儿嫁的,而不是替我嫁的,你少这里恶心!我呸!”   当着祖母的面,慕云裳冲着慕香香吐一口唾沫碎儿。 正文 第2章 嗤之以鼻 “你……”  满脸委屈的慕香香把头扭向祖母,故作乖巧柔弱。   比起骄横跋扈不听话的大房孙女,二房孙女香香看起来多么乖巧、多么惹人怜爱呀。   默不作声的祖母冲身旁的老伴横了一眼。   慕老爷终于发声,厌弃得指着慕云裳冲慕大山吼道,“这个家!还是我做主的!大山!把那个不孝孙关在牛栅栏里头!关个三天不给吃不给喝,也就老实了!”   “公公!莫不敢这样呀!裳儿她还小,还不懂事!”   一把扑上前,郑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公公婆婆看在素日媳妇万般孝敬您们的份儿上,饶恕过裳儿这一回吧,我一定把她拉到房间好好说的。”   “哼。媳妇孝敬公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怎么还要拿出来说的?真是臭不要脸的!怪道会生出这样的下作的蹄呢。不要脸!”   老祖母对往日郑氏的孝顺嗤之以鼻。   看来,孝顺是孝顺错了的。   既然如此,慕云裳真想劝娘亲以后不要再孝顺,可娘亲性子绵软啊,不让她孝顺公婆的话,恐怕比刀子架到脖子上都要难。   慕老爷是家里的顶梁柱,为正慕家家声,他势必是要拿慕云裳开刀的,当然顺道,他也指挥老二老三搭把手,将慕云裳撵到牛棚关起来。   慕家老二慕刀,是慕香香的亲生父亲,看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香香不用嫁给肺痨鬼,这档子便宜事儿,他倒是热乎起来。   还有慕家老三慕天河有点看不过去,“这也有点太过了吧…”   三婶林氏紧张得抓慕天河一把,她知道自己无所出,在这个慕家毫无地位,所以暗示丈夫不要插手。   “祖父祖母,把慕云裳这臭丫头关牛棚也太便宜他,最好再放一头藏獒,这样就更好了。”   说话的人,是慕香香的哥哥,慕京远。   “放肆,大人说话那有你插嘴的份儿。”   二婶娘上官氏白了慕京远一眼,旋儿捂着嘴唇笑了笑道,“不过我家京远说的也对,云裳这丫头也该好好收拾,我们老慕家要这等不尊敬长辈的畜生做什么?!”   说完,上官氏狠戾得盯慕云裳一眼,眼皮却是在笑,“裳儿你别怪婶娘,是你实在不懂事呀!”   懂事?   是了,在二婶娘的心里,只要她慕云裳替代慕香香嫁给一个肺痨鬼,当一个俏丽的活寡妇,才算是听话呢。   “不——要——脸——!”   怒气冲冲的慕云裳就差没把口水吐在二婶娘上官氏的嘴里!   “哎呀,大家来瞧瞧!这个贱丫头也是没药救了!竟敢辱骂长辈!”   上官氏抱住慕香香,摸着慕香香,夸赞自己的女儿,“还是我家香香是体面的!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臭丫头……”   后面臭丫头三个字,上官氏知道自己说得太过,故意含糊不清,怕被人听见。   “裳儿,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亲生父亲慕大山最后一句话,犹如滔天雷霆,汹涌得轰击着慕云裳的耳膜,谁都可以对她不好,可唯独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对她…   “我不活了……”   慕云裳抓起柜台上的一方白色砒霜,尽数倒入喉咙之中,顷刻白沫吐出,不省人事。   “啊——”   郑氏失声惨叫,摊倒在地。   至于慕大山面目俱裂,此刻,他真的真的很想替女儿去死。   慕老爷慕老太震惊不已。 正文 第3章 假惺惺的女人 三房的夫妻眼中有多多泪光。  此时,二房上官氏眼底莫名讽刺以及慕香香嘴角撅起淡淡嘲弄之色,更是令人骇然。   这砒霜乃是老慕家给家中药材防范鼠蚁之患的,现在却全都在慕云裳的嘴里。   砒霜见血封喉,概是不能活的。   可慕云裳着实活下来,躺在床上残喘半个月,终究是捡回一条命。   上官氏端着一碗稀溏的面皮汤,走进慕云裳的房间,唇角勾起一丝冷冽,“哎哟,婶娘的好裳儿,你可真招婶娘疼的哩…快看看婶娘给你弄啥来了。”   她知道慕云裳没有死成,又可以继续代香香嫁过去。   可上官氏永远都不知道慕云裳为何会没死,慕云裳体内灵魂早已易主,回应着上官氏,“多谢婶娘的好意…”   突然间,上官氏感觉到云裳对自己无比得客气,她慕云裳的眼底多了一份往日不可多得的锋芒。   前世她是享誉全球杏林的泰斗女中医,又有一个宠她护她如命的高富帅老公,人人称羡。   好景不长,半个月后发现老公是个虚的,当初找她结婚就是一场极其无厘头的形婚,叫慕苏好生绝望,深夜买醉后,就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慕云裳知道自己要好好珍惜当下,生命只有一次。   抬眸间,那叫上官氏的假惺惺的女人早已离去,代替的,是宿主亲生娘亲呆在她身边。   “裳儿,你醒来真是老天爷的恩赐呀!”   郑氏微微擦拭眼角的泪痕,将一碗滚烫的递到慕云裳嘴边,“来~!裳儿快喝了它吧!方才我偷偷跟你婶娘去了厨房,这一次她没有拿凉水兑,你喝吧…”   “娘亲,我不喝那个女人的东西,给我倒掉…”   别过头去,慕云裳此刻腹中浮过万般恶心感,隐隐约约的,她闻到小厨房炖着一碗鸡汤,香气叫那个扑鼻。   “好!娘这就倒掉!娘亲听你的!”   郑氏眼底再无一丝软弱,竟将那面皮汤连带着搪瓷碗儿狠狠砸在簸箕里,这一次,她是彻底恨上上官氏,旁人若想再伤害她的女儿,休想!   郑氏柔声对慕云裳解释道,“娘亲跟隔壁四娘借用一只老母鸡,偷偷拿你祖母柜子里头的当归混合着炖,要足足两个时辰这鸡汤才好喝的,娘亲原打算想着你先喝着这一点面皮汤儿,再喝那鸡汤,得了,娘亲这就给你盛,想必这会子也好了。”   郑氏自说自话的起身,她以为裳儿原是馋那鸡汤,其实,并不是。   慕云裳是压根儿不想碰那一碗恶心的面皮汤,那黑心鬼二婶娘才不会那么好心!   还有方才娘亲砸碗儿的气度,俨然不是从前那个受气包小媳妇儿敢做的。   大房的小厨房灶台是连着门根儿,慕云裳顺眼望去,看见一个粉雕玉饰的小正太咧着嘴角看自己,他流着鼻涕,嘴巴也有不少哈喇子,想必是被鸡汤给馋嘴的呢。   “姐姐…”小家伙察觉到慕云裳在看她,他撒欢得奔到自家亲姐姐这边来。 正文 第4章 微不足道 “弟弟…”慕云裳看见慕京陶的时候,心情很是不错,“你呆在这别去外头玩耍,留下来,咱一起喝鸡汤。”  说起鸡汤,慕京陶自然是馋的,可是跟姐姐的幸福比起来,那鸡汤自然而然就微不足道了。   撅起粉嫩的小嘴唇,慕京陶很是伤感的样子,“姐姐,你别嫁过去,听二婶娘说,姐姐若是嫁过去,就替香香堂姐作了活寡妇,京陶不要姐姐做活寡妇,呜呜…”   “京陶,不许你胡说。”   闻声而来的郑氏暗自收起眼泪,偷偷拽了一把慕京陶,依稀带泪的目光有一丝决绝,“你姐姐嫁过去了,那张家玉堂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姐姐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娘亲她这么说,分明是安慰自个儿,慕云裳怎会不知道?   还有,这也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嫁过去张家是势在必行,不容更改的,死过一次也不顶用,依旧是要嫁的。   喝鸡汤时,慕云裳坚持将自己一个人喝的鸡汤分成四份,一份娘亲,一份父亲,一份京陶,一份自个儿,可郑氏执意是不吃的,她也深知慕大山也铁定不会吃,就给云裳分出一点给京陶。   慕云裳知道自己弟弟还很小,小娃子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看他长相虽然俊俏,可腮帮也着实太削瘦,比起来二房高高壮壮的慕京远,没有半点可比性。   从此可知,祖父祖母对二房的偏心是多么严重。   “哟,这都喝上了哈…”   二婶娘走而复还。   久卧之人的慕云裳闻到鸡汤香味,更遑论鼻子比耗子还要精的二婶娘。   这也罢了,慕云裳看见她身后跟着慕京远和慕香香。   莫非是抢鸡汤的节奏?!   然则事实表明——果然如此!   “香香她大伯娘呀…”   上官氏笑盈盈得冲郑氏走过来,“方才我回去的时候闻到鸡汤味了,闻着可香了呢,你们家的云裳大病初愈肯定一时之间吃不了这么多,京陶呢又瘦不拉几的,一定会剩下很多,这也太浪费了,我家京远香香两个呀,胃口好,好歹匀一点过来,婆婆那边也是愿意的,大伯娘你说呢。”   郑氏腰板挺得直直得,凉凉淡然的目光对着上官氏时,满满不卑不亢的味道。   这若是搁在以前,郑氏看见上官氏都是点头带哈腰巴结得紧,那唯唯若若的样子,上官氏还真真看不起,只是现在,上官却是没有听到郑氏再亲昵得叫自己二弟妹了。   娘亲再也不懦弱了,就冲这一点,慕云裳绝壁要给娘亲三百六十五个赞。   “村舍那边的米田共香得很,怎不见堂妹堂弟胃口好去匀一匀?”   抬眸之间,慕云裳对上二婶娘的眼睛满是嘲讽的味道。   “米田共?啥是米田共?”   到底是乡野村妇,上官氏哪里懂得这些,听得是一头雾水。   唯独上过几年私塾的儿子慕京远是懂得了的,私私给母亲窃耳了几句,上官氏也就明白。   上官氏与慕香香面面相觑之后,四颗眼珠子就恨不得化作万丈赤焰,将慕云裳焚毁得干干净净得才好呢。   “你……”上官氏总算明白了,这慕云裳是欺负她和香香没有文化啊。 正文 第5章 不给留她们母女 “我说大伯娘啊,你看着办吧,婆婆可是答应叫你们大房的鸡汤匀一点出来的,不给的话,我就告诉婆婆!”  上官氏知道自己在慕云裳这里讨不到一丝便宜,正所谓,柿子专挑软的捏,郑氏的性子最是绵软不过了。   “这鸡汤是留给裳儿的。”郑氏这回彻底硬气起来。   慕云裳也知道上官每一次都拿祖母都来压制娘亲,她就是吃准郑氏是极孝顺婆婆的,万般不敢忤逆的。这一次,婶娘算漏了一点,娘亲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人善人欺的好大伯娘。   “婶娘你死了这条心吧,鸡汤只能是我和京陶弟弟喝的。”   慕云裳说完,忙给京陶弟弟分出半碗来叫弟弟赶紧喝,至于自己碗里头的,慕云裳未尝留过半点情面,她把每一块鸡肉都舔上一遍,里边都是自己的口水,然后当着上官氏慕香香两个母女的面,将鸡汤全部喝完。   真可以说连一点汤汁不给慕香香和慕京远留下来呀。   “你这蹄子……”   见她们母女二人唱着双簧儿,上官氏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囱,慕京远闷闷得走出去,倒是慕香香不依不饶,狠狠瞪着慕云裳,“慕云裳,祖母要你留一点的,你竟然没有留!”   “哼…郑氏…你教出的好女儿呀!”   上官氏刻薄的嘴唇上下飞舞着,心里头,早就将慕云裳母女咒骂千千万万遍。   “裳儿,陶儿,乖,赶紧喝鸡汤。”郑氏无视上官氏。   秉承母上之命,慕云裳一口一口喂给弟弟吃他碗里的鸡肉块儿,旋儿站起来身子,目光灼灼得盯着上官氏,“婶娘你去跟祖母说去吧!就说鸡汤让给香香喝,让香香堂妹喝了,好嫁给张家那个肺痨鬼。”   这一句,绝对在上官氏的心底产生致命的暴击,她转念一想,鸡汤是小事,如果老太太改变主意要香香嫁过去就了不得了。   慕云裳这个小贱人蹄子喝了,希望她快点好起来,这样好嫁给肺痨鬼!呵呵,还有那个小京陶,喝了鸡汤也是短命相。   上官氏拉着香香回房的时候,嘴里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哼,我这就去告诉婆婆,大房的人偷拿了当归…看婆婆惩治不惩治你们…”   话音刚落,上官氏偷偷溜到大房厨房,顺走锅灶上边最后一点鸡汤渣。   “娘亲……”慕云裳想要宽慰一番郑氏。   郑氏摇摇头,而后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裳儿,娘亲没事的,大不了给你祖母骂一顿。女儿你今天争鸡汤争得对,娘亲支持你…”   慕云裳没有想到惯常绵软的娘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起来,这些年,她也是受够了二婶娘各种编排。   相反,郑氏有点羡慕女儿敢做敢言,句句戳中上官氏痛处,却每每叫上官氏无法反驳,凭空觉得好生释然。   “这是京陶喝过最好的鸡汤,呵呵呵…早知道京陶赏给香香堂姐一个鸡屁股得了…”   慕京陶萌萌一笑,扑入慕云裳的怀中。   “是呀,堵住那母女的嘴更好。”   郑氏也忍不住笑了,只是想到这一次慕云裳依然要嫁,身为娘亲的眼泪又下来。 正文 第6章 莫名紧张 突然上房传来慕老太的声音,“叫裳儿过来一下。”  这声线明显是比往日柔和许多,却不带一丝的亲情味道。   郑氏紧了紧衣袖,心中莫名紧张,虽是如此,可她的心性早已不是从前一贯服软的性子,只是暗暗心道,婆婆恐怕这会子知道云裳醒来的事。   但凡寻常人家的嫡亲慈祥好祖母,知道自己的孙女药了砒霜以至于延喘榻上半月,定然是亲自来瞧一瞧,如今听二房的人说慕云裳清醒,就要慕云裳起身去见她?   挺着大病初愈的身子骨,慕云裳嘴角划过一丝冷意,真真是我嫡亲的好祖母啊!   “祖母…”对着炕上的老妇,慕云裳收敛眼中万道锋芒。   看起来这些日子躺着,总算是把以往执拗的劣性子躺好了的,慕老太脸上强挤出几朵花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要不然怎么跟老张家的交代呀…”   原来,慕云裳的清醒,只是为了给老张家一个交代。   “祖母可是质问我娘亲私自拿您的当归给我炖鸡汤吃么?”   对上祖母的眼,慕云裳再看看一旁没好赖的二婶娘和香香堂妹,她们两个站在这里,能有什么好。   “那当归原就是替你留着的。”   慕老太脸上依旧浮上牵强的笑意,无形之间,狠狠白了二房的人一眼,这一次老张家给的礼金足足一百二十两,还怕往后买不起当归么?就给京远哥儿讨媳妇的银钱都有着落了。   可偏偏上官氏和香香这一对母女眼力见儿如此之浅!   说起来,慕老太心里头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愤懑还是有的。   “这是老张家给你准备的龙凤玉镯,出嫁那日,你戴上,甚是喜庆的哩。”   “是呀,喜庆!的确是喜庆的呢!”   不过是冲喜的喜嘛,二婶娘乐得欢腾,好像出嫁的人是她自个儿。   “这般欢喜,二婶咋不给香香堂妹喜庆?”   慕云裳的一句就足以让上官氏吃瘪。   霎时间,上房鸦雀无声。   慕老太摇晃着干枯的手臂,拉慕云裳过来,拿慕云裳纤腕试了下,自言自语道,“恩!果然合适!我们家终究是收了张家的礼金!他们家又是我们采办我们药香村药材的大户人家。虽说老张家的玉堂眼下身子孱弱了点,但日后难保不会好起来,这你嫁过去,也算是造化了…还有…你的京远弟弟和京陶弟弟们都长大了…你婶娘和你娘亲也该给他们寻个好媳妇儿…所以要用到这老张家的礼金…”   说得轻巧,慕云裳心里浮过一丝不屑,京陶弟弟他还那么小,等他要媳妇的时候,还不要过个十年八年的,可慕京远就不一样了,药香村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早早成婚的。   所以,这张家给的一百二十两礼金,变相就是全给了二房的人。   反正祖父祖母偏心,也不是一两两天的了。   以前单纯无害的慕云裳不知道,如今死过一回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么?   从前的慕大山只会发愣,一味得听从慕老爷和慕老太的号令,不管错的对的。 正文 第7章 冲喜的事儿 不过这一次,裳儿的死,也让慕大山不断地反思,这一次父亲母亲的确是过分了,他们做错了呀!  到底裳儿也跟香香一样,都是他们嫡亲嫡亲的孙女不是么?   郑氏心里头针尖扎似的,不甘心得目光灼灼得望向众人,她想要站出阻止来的,却被慕云裳抢先了去。   望了一眼弱弱的京陶弟弟,慕云裳眸子有了精光,“祖母,你方才说,这一百二十两原是给弟弟们讨媳妇用的,这么说,我家京陶弟弟也有一份咯?”   慕云裳将“我家”两个字加重了声道,很明显,她早已当祖父祖母和二房的人不是一家人,倘若真的是一家人,怎么会作出让慕云裳去冲喜的下作事来?   “自然。”   慕老爷往炕角敲了敲一管草杆子烟,开了声道。   “好,祖父祖母做主,将张家礼金一百二十两其中的一半六十两,现在就给娘亲好保管起来,以后给京陶弟弟讨媳妇用…”   慕云裳见祖母辣目闪烁,很显然是想要变卦的意思,她更是站出来,直接近距离站在祖母跟前,高声道,“这可是我慕云裳去给张家冲喜的性命钱!难道祖母也想反悔不成吗?”   裳儿这么说,简直是剜她和丈夫的心肝儿肉哇。   郑氏心痛不已。   这个该死的贱丫头!   上官氏和香香这对母女都快要气炸着,看祖母祖母的意思,貌似是有些动摇了……   是呀,这一笔是慕云裳给张家冲喜换来的,理当有云裳亲弟弟京陶一份的。   至少三叔三婶都是这么想的。   见公公婆婆依旧无动于衷,势必妄图私吞了一百二十两全都给了二房的人。   “莫非公公婆婆再想让云裳死一回吗?”   郑氏狠狠抱紧女儿,声音冷冷的,降低到了零度。   这一句石破天惊,上官氏做梦都没有想到寻常唯唯若若的郑氏,竟有这样的胆子跟公公婆婆说话!   卧在炕上故作小憩的慕老太压根儿想不到,绵软的大房媳妇竟会这么说,那个震惊得呀。   慕大山知道女儿死过一回的了,那种惨烈,他做父亲的若说心中不悲痛那是骗人的,他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   “爹,娘,大山求你们了,就听裳儿的吧…”   噗通一声,慕大山跪在二老面前。   郑氏也是跪着的,目光越发决绝,大不了,她跟二房的人拼了!   慕京陶泪水扑簌扑簌往外疯狂得流淌,“陶哥儿不要讨媳妇儿,陶哥儿不要讨媳妇儿,陶哥儿不要姐姐去冲喜…呜呜…陶哥儿不要…”   “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慕老太眼底闪过阴鹜的眼白,抱起慕京陶,到底是老慕家的孙子,能够传宗接代的,她是在乎的。   对老大的媳妇郑氏,慕老太好无耐心,“老大媳妇,定是你教育京陶这样说的吧,看我往后怎么收拾你…”   “婆婆,这样的道理连京陶都知道,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郑氏看似绵软的话语却到慕老太这成了冰冷的刀刃,刺疼了慕老太。   “这事我说不行就不行…陶儿还小呢…这银钱暂时存我这里。”   慕老太说什么也不行的呢。 正文 第8章 鸡飞蛋打 二婶娘赶紧来搭腔,“是呀是呀,黄毛小娃娃,毛都没长齐哩,存在婆婆这里,难不成还会没的呢。”  等慕京陶小娃娃娶亲讨媳妇简直猴年马月,到时候,等慕云裳这个孽障嫁到张家,最后张家玉堂小子两腿一蹦,上官氏再跟慕老太软磨硬泡,坑下这笔钱,又毁了慕云裳一生幸福,简直是一举两得呀。   正当上官氏做起了黄粱美梦,慕家老爷子的声音很是干脆响亮,“好了好了,分一半就分一半,也是陶哥儿该得了…”   慕家老爷子眼光甚是长远,倘若有一天,慕云裳嫁过去,说不定人家张玉堂就好了,难保不会救济一下娘家。   还有,慕云裳这个孩子的性子甚烈,若是再死一次,慕家真真可以说上得是鸡飞蛋打了。   慕老爷子可不想看到这一天来临。   既然老爷子发话了,老婆子可不好说啥,老婆子勉勉强强得将怀中锦帕取出来,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一颗一颗得数出来,正好六十两,塞到老大慕大山的手里。   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给飞走,二房的人那个欲哭无泪的呀,上官氏恨不得等会儿把自个儿关起门来,狠狠一顿得捶胸顿足的呢。   慕大山又把银子交给郑氏,郑氏眼泪吧嗒吧嗒得流到银子上,这可是女儿用命根子换来的呀。   慕老太阴测测的眉眼狠狠拧着慕云裳,“方才你说了吃了当归是吧,想必身子也好齐全了,赶紧将外头晾晒的药材都收起来,眼看要变天了!”   外边变不变,慕云裳不知道,慕云裳只知道自己这么一闹,慕家今日算是变天了。   郑氏搀着慕云裳出来,“裳儿,身子可吃得消?要不你回房间休息,娘帮你那一份都做了。”   “别。被二婶看见了,在祖母告你一状,娘又没好的。”   慕云裳摸了摸郑氏的云鬓,“再说,女儿躺了那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   “裳儿,为娘对不住你。以后,娘绝不让他们欺负你!”   郑氏眼泪又下来,看到女儿为了京陶以后讨媳妇的六十两银子,在狠心祖母面前那样得据理力争,她就更痛心不已。   忽得一声,邻居四娘揣着菜篮子气喘吁吁得跑到慕家院子,冲郑氏喊,“慕大嫂子,刚我市集里看老张家的人往这边过来了,他们形色惶惶,怕是张家有什么变故。”   来报信是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   从她素雅的装扮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她是张玉堂的姑母。   “老亲家,玉堂怕是不行了,哥哥托我过来,叫云裳今夜就嫁过去。”   张氏哭哭啼啼,恨不得坐在老慕家上房中央。   “什么?!”   慕老太极为震惊,好像要死的人不是张家玉堂,而是自己嫡亲嫡亲的孙儿呀,这股子劲头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慕云裳身上,“我们家云裳未来也定会是个孝顺公公婆婆的好媳妇儿,既然玉堂急需要云裳去伺候,那什么…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赶紧…赶紧给云裳装扮起来呀!”   听祖母的话,这慕家的架势,是要把慕云裳赶鸭子上架,最好是现在就嫁过去呀。 正文 第9章 最好现在嫁 “那个大嫂…咱们赶紧给裳儿捣鼓捣鼓…”  二婶娘这会子拿出好长辈的态势来,极为亲昵得拉着郑氏的手,又是拽着慕云裳的腰肢儿的。   敢情嫁过去冲喜的不是她女儿,既是别人家的女儿,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   郑氏一脸冰冷得甩开上官氏紧握住自己的手腕。   上官氏一热恋贴冷屁股上,嘴巴里又不知道在咕噜啥。   三房林氏还真看不过眼上官氏的做派,只是道,“还是让大嫂自个儿给裳儿捣鼓吧,你我都是外人。”   “三弟妹胡说嘞,那裳儿不是我上官婉容嫡亲嫡亲的乖侄女儿,好侄女儿呀,三弟妹呀,你若是不上心,我可上心呢。”   说着,上官氏就打算将手再一次往慕云裳身上蹭去。   慕云裳机智得躲开二婶的脏手,她不单单手恶心,好像二婶浑身上下长满疮疥遭人厌似的。   很快,夜色上袭,慕家农家大院破天荒点上足足五盏明晃晃的羊油灯。   慕云裳坐在从三婶房借来的镶花铜镜前,郑氏拿起头梳亲自为女儿梳妆,“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郑氏搭着梅花落的韵唱起来格外好听,忍不住,慕云裳的眼泪下来,“娘亲,我不要嫁…”   “裳儿,为娘对不住你…娘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好日子…可是现在…”   想着张家病秧子不久于人事,郑氏就紧紧抱着苦命的女儿,听张家亲家姑的意思,张玉堂是活不过今晚的。要知道,下个月十六才是预定的婚期,如今一下子提前…   药香村外敲敲打打的队伍已经逼进慕家大院。   吉时已到,不能再耽搁。   慕云裳披上红妆,一袭鸳鸯锦帕罩头,就坐上八抬大轿直奔张府。   张府较为富裕,是三进三间的那种高门宅子,是整个药香村最最富裕的人家,没有之一。   虽罩着锦帕,可慕云裳感觉到面前站着一个由旁人搀扶出来的年轻男子,看他步履蹒跚,羸弱到差点让找个公鸡来拜堂的境地。   “咳咳咳…咳咳咳…”   浓烈的咳嗽声从张玉堂嘴中狂喷而出,吓唬得慕云裳赶紧掀开帕子。   那男子嘴唇红得渗人,双眼万般灵秀却是染上一层乌青的病色,可惜那骨结分明的玉指也长在他的身上。   可惜啊,他是快要死的人了,手指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张玉堂虽然是病着的,终究难以掩盖他清濯无双,高贵出尘的气质,生生叫人不敢逼视。   若不是因为他病了,慕云裳恍然间觉得他是哪个王朝落魄的王孙降临在药香村。   “血…血…”   染病之人,却是双手极有力得抓住慕云裳的脚后跟子,吓得慕云裳怔在原地。   “裳儿,愣着做啥,快给你相公袖中的血馒头拿出来给他吃一口,吃一口便好的。”   亲家姑拉着慕云裳一把。   慕云裳身手倒也凌厉,往张玉堂袖兜里一掏,果然掏出一块蘸满鲜血的腥臭血馒头喂给他。   张开牙齿,张玉堂吃得极为缓慢。   等他吃完,慕云裳压根儿不敢去看张玉堂的血盆大口,那一窟窿的红艳艳,任凭是谁也无法淡定的吧。   殊不知,张玉堂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这般细微的表情,在昏暗的烛灯之下,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慕云裳根本发现不出来。   慕云裳都害怕得要死,哪里想得太多。 正文 第10章 可怕的血馒头 婆婆看到慕云裳这个儿媳妇才刚刚嫁过来就已经懂得如此伺候玉堂,想着玉堂有一位可心的妻子照顾着,肺痨病总有好的一天,陈氏就对慕云裳心生了不少好感。  “洞…房…洞……房……”   张玉堂嘶哑的声音继续发出来,很是微弱,接近蚊呐。   可屏气敛息的众人们还是听到他说什么,拄着拐杖的张父和张母面面相觑,喊道,“玉堂说洞房了,那就赶紧洞房吧!”   “是呀,张家新妇赶紧给张家添个大胖男丁,那才好着呢。”   满堂宾客哄闹起来。   瞧着张玉堂发起病来着实吓死人,现在,吃了一口血馒头却恢复一身病怏怏的弱态,倒好了一些。   慕云裳有一丝怀疑,张玉堂他是不是有猫腻啊,只不过,那血淋淋血馒头总不可能是假的的吧,她心里有又有这么一股子声音说道。   洞房之内,慕云裳小心翼翼得坐在榻上。   半卧在病榻的张玉堂偶尔微微眯起眼睛假寐,偶尔偷偷观看慕云裳那嘴上红艳艳的可人胭脂,诱惑至极!   张玉堂执意还要吃那血馒头,双手颤抖得在慕云裳眼前晃来晃去,“血…血…血…”   慕云裳知道他想要什么,抓起喜桌子上的一撂鲜血直淌的血馒头儿,忍着腹中呕吐的强烈欲望,递到张玉堂嘴边。   张玉堂嘴角勾起一抹女人所察觉不到的邪肆,张开嘴来,极是羸弱之态等女人来喂他。   起身之际,慕云裳被张玉堂压制一角的凤冠霞帔,绊住了她的身子,使得女人的身躯不小心往前一倾。   这下好,慕云裳压在男人身上,她的唇瓣严丝合缝落在男人嘴上。   好一个纯属意外的亲密接触!   好恶心啊…那可是血馒头啊…   慕云裳隐隐约约有一丝错觉,可她什么也不想,想要挣脱开张玉堂。   不挣脱不要紧,一挣脱,张玉堂这下彻底扣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张玉堂仿佛陷入深层睡眠一般怎么叫也不醒。   “喂!你快起来啊……你…”   慕云裳无论怎么推,都无法把这个新婚丈夫推起来。   就这样,一个晚上过去。   翌日天微微亮,陈氏看见顶一乏备身子出来洗手做羹汤的新媳妇走进厨房来,玉堂母亲忍不住乐了,轻轻捏一把慕云裳的脸蛋儿,“裳儿,昨夜是不是玉堂欺负你了?”   “呃…”慕云裳满满惊吓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更是让陈氏误会不已,看起来自己儿子玉堂也不是那么弱嘛,看起来还是有传宗接代的能力嘛。   “娘,不是…”   慕云裳刚想着辩解来着,说自己一身酸痛完全就是让给张玉堂给压着睡一晚上,期间啥事儿也没有发生呀。   仔细回想,好像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是四更天的时候,慕云裳醒来时候是被张玉堂顶醒的。   所以这种事情就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