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磨人的小妖精 我叫柳飞絮,一家辅导班的老板,而我的丈夫刘成,是公司经理。所有人都觉得我找到了一个好归宿,我的爸妈,更是对刘成赞不绝口。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丈夫,竟然也玩起了婚外情!   周一晚上,我有些头疼,就向学校请了一个晚上的假期在家休息,我正睡的迷糊,客厅里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不由得心下一惊,该不会是……被小偷给盯上了?   我套起拖鞋,快速跑到墙角拿起刘成的棒球杆,准备凑过去一探究竟,可是……   “宝贝,可想死我了。”这声音……可不就是刘成吗!   我的动作一僵,还没等我走到门口,外头就紧接着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刘总,别着急嘛,你就不怕被你老婆给发现了。”   这声音我记得,是前几天刚到辅导班应聘的一名音乐老师,穆莉莉。才这么几天,他们竟然就勾搭上了。   “放心,她今晚不在家,就算给她撞见又怎么样,那个黄脸婆,哪有你乖巧懂事。”刘成在她的屁股上掐了一把,那副嘴脸真是叫人恶心!   我浑身颤抖的跟个筛子似的,他根本就没想到我会屋里,火急火燎地就把那个狐狸精给扒了个精光,女人半推半就地抵在墙角,神情妩媚地抚摸着他的某处。   “刘成!”我奋力把房门给推开,双手紧握住手里的棒球杆,真恨不得把他们都给剁碎了喂狗!   “飞……飞絮,你怎么在家?”刘成一个哆嗦,立马软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穆莉莉更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一个劲儿地往刘成怀里钻,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瞪着我。   “我要是不在,怎么知道你和这个贱女人在一起。刘成你行啊,这么几天就勾搭到床上去了!”我冲他歇斯底里,眼泪却是不争气地一个劲儿往下掉。   “柳飞絮,嘴巴放干净点!”方才还有些心虚的刘成,瞬间变得有些烦躁,伸手把穆莉莉搂的更紧了些。   “她嘴巴倒是干净,才能把你哄上床,下贱!”我冲上去,举起棒球杆就往他们身上打。   当初我之所以会同意把穆莉莉留下,就是因为看她单纯老实,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就爬上了刘成的床!   “柳飞絮你这个疯子,给我松开!”刘成怒吼着,三两下就把棒球杆给抢了过去,而我也被他们给推倒在了地上。   我红着眼眶看着眼前的这对狗男女,心里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的痛。   “刘成,你……你怎么能……”我哽咽着,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穆莉莉用白皙的双臂环住刘成的脖颈,脸上虽然带着无辜,可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刀:“不过是只不会下蛋的鸡,真把自己当块宝。阿成说了,当初和你结婚,不过是昏了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呵,不会下蛋的鸡,当初我四处找偏方想要给他生个孩子,是他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现在竟然对这个贱女人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这些年,为了能够配的上刘成的身份,我每天早出晚归,身材早就变了样,在穆莉莉面前,分明就是个中年妇女,也怪不得刘成会选择这个狐狸精!   刘成还嫌她说的不够,狞笑着朝我靠近,棒球杆被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惊恐地看着他,不断后退。   他冲上来狠狠揪住我的头发,往我脸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着:“听话,乖乖把离婚协议给签了,至于那个破辅导班,我已经送给莉莉了。”   “刘成,你混蛋,滚,带着这个贱人滚出我家!”我伸手就往他身上胡乱地抓,穆莉莉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我跌坐在地上,耳边嗡嗡地响,还没反应过来,穆莉莉就已经踩着红色的恨天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她露出得意的笑,嘴巴一张一合,我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下一刻,棒球杆就如雨点般往我身上落。   我痛的不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根本就数不清身上到底了多少下。她像是累了,长舒口气,又挥起杆子重重打在我的小腹。   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钻动着,疼的我直冒冷汗,下体更是涌出一股热流。我眼前一黑,便再看不到眼前的画面,迷迷糊糊只听见穆莉莉冲刘成喊:“你怎么不早说她怀孕了!” 正文 殃及无辜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小腹传来阵阵疼痛,提醒着我发生过的一切。  呵亏我还以为刘成会念在孩子的情分上给我一个交代,我还真是看错他了。   我勾出一抹冷笑,却在无意间牵动伤口,疼的我倒吸了口凉气。   “叮铃铃。”突然的手机铃声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我小心翼翼地摸到床头的手机,是我妈打来的。   “妈。”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我妈的声音。   “是柳小姐吗?”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小姑娘,“这里是第三医院,您的父母正在抢救当中,请您……”   “什么,抢救?”我不禁惊呼出声,手机“昸”地滑落在地。   我用力拔掉手背的针头,正好瞥见胸口上的字迹。这里不就是第三医院么?   我套上拖鞋,疯了一样的朝手术室去。   我家没有什么亲戚,我就只有他们这两个亲人,自从我和刘成结婚之后,我爸妈就搬回了乡下,我提过很多次,想要把他们接过来一起生活,可他们总是以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节奏为由,不愿意来。   “呃。”我抹了把眼泪,突然之间就撞上一堵肉墙,疼的我倒吸了口凉气。   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锐利的目光。眼前这个男人,五官如刀削般精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劲儿地冲他鞠躬道歉,绕过他就往手术室去。   下一秒,手臂被人牢牢握住,紧接着我就被一股力道给拽了回去。   男人的眸子分明动了动,手上的力道也并未放松半分。   “撞了我,这样就想走?”他的声音低哑,隐隐带着压迫。   “对不起,多少钱,我赔,可是现在,求求你放开我。”我近乎哀求地看着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快没时间了。   他紧抿着唇,和我对视着,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缓缓松开了我的手掌。   我如释重负,跌跌撞撞地又往前跑,可刚走没两步,脚下一软就重重跌在地上,身上每个地方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可见那对狗男女下手究竟有多重!   “去哪?”头顶突然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抬头看他,他紧皱着眉头,神情淡然,却已经冲我伸出了手掌。   “手术室。”我低声回应,有些迟疑地将手掌搭上他的,他稍稍用力,就把我拽到怀里,步伐平稳地朝手术室的方向去。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有了他的帮助,很快我就到达了手术室门外,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去晚了一步。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主治医生神情凝重地从里头走了出来。我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三两步冲上去拽住医生的衣袖:“医生,我爸妈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看了眼身后的护士,像是在确认我的身份,长叹口气,道:“柳小姐,请节哀,我们尽力了。”   节哀,节哀……   “你胡说什么,我爸妈没死,他们肯定还活着,让我进去!”我发了疯似的往里头冲,毫无防备的主治医生也被我撞倒在地。   可我一个人,怎么抵的过他们的力气,我像是被人抽光了全身的力气,只知道瘫倒在地上默默流泪。   我最后的亲人,就这么彻底离开我了。   我缓缓闭上双眼,拳头紧握,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戳破,可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痛。   “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女声,以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是穆莉莉!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来干什么,滚,看到你这张假脸我就恶心!”   穆莉莉的脸色一僵,随手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丢到我面前,笑道:“放心,把这份离婚协议签了,我立马就走。”   呵,这个时候了,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份离婚协议。   不过也对,像这种能抢别人老公的女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刘成呢,”我捋了捋散落的长发,语气出奇的平静,“不是要离婚吗,让他跟我说。”   “柳飞絮,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穆莉莉狠狠啐了我一口,曲身捏住我的下颚,得意地跟只孔雀似的,“这协议,你今天必须签,否则,下一次死的,可就不仅仅是里头那两个老东西了。”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瞪着她,身体跟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穆莉莉却是冷笑出声,抬脚踩上我的手掌:“刘成狠不下这个心,我可不会可怜你。” 正文 成为弱者 “你是说……刘成也知道这件事?”话一出口,我才发现我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知道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吧,刘成的老板就是我爸,只要他和我结婚,一切都是他的。”穆莉莉妩媚地拨动着长发,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刘成不喜欢我爸妈那股子乡土味我知道,可这几年,他对也爸妈也是真的好,他竟然为了这么个贱女人,害死了我爸妈!   “穆莉莉你这个臭婊子,我跟你拼了!”我红着眼眶把她给推到墙角,伸手就往她身上抓,耳边净是她的尖叫声。   可我一个病人,哪是她的对手,她一脚把我踹到地上,拿起包就往我身上砸。   我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可想象当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顾……顾子宁?”头顶传来穆莉莉惊恐的声音。   我倏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抹挺拔的背影。   “我的人,你也敢动?”这个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有些熟悉。   是刚才那个男人,原来他一直都没走!   “顾总说笑了,这个黄脸婆怎么会是你的人。”穆莉莉笑的有些勉强,迫切地想要逃,可奈何手腕被顾子宁握住,她根本就逃脱不得。“哦?”顾子宁挑了挑眉,似是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穆莉莉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递给我一抹求救的目光,急切地说着:“柳飞絮,我来也不过是想让你把婚离了,只要你愿意签字,我立马就走!”   “只是为了一个男人,换两条人命,值得吗!”我冷笑出声,眼泪却没出息地往下掉,“顾先生,放开她吧,这婚,我离。”   话说到最后,我已经彻底绝望。哪怕是为了我爸妈,这婚,我也必须离。   顾子宁侧目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还是松开穆莉莉,斜靠着墙壁,状似慵懒地看着我们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   我长舒口气,从地上捡起那份离婚协议,毫不犹豫地签下了我的名字。从今往后,我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穆莉莉像是生怕我反悔,用力把协议给抢了过去,如视珍宝般塞进背包,我反而长长地松了口气,像是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她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凑到我耳边低声说着:“我劝你,最好别惹事,你以为,顾子宁的会对你这个黄脸婆感兴趣?呵。”   “你……”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穆莉莉就已经收回手掌,递给我一抹挑衅的目光,大步离开。我像是被人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就连眼泪,也都要流干了。   “你以为这样,你父母就能回来了?”沉默许久的顾子宁冷声说着。   “否则呢,我能拿什么和他们斗?”我自嘲地笑着,一阵悲凉在心底蔓延开来。   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该自己留些退路。   顾子宁微微张了张唇,到头来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样的他,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怎么会这么巧,我和他竟然会在医院里碰上?   我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瞪着他被阴影笼罩的侧脸,警惕地问:“刚刚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和穆莉莉,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看穆莉莉害怕的样子,跟他的关系,或许也并不简单。   莫非,他们又有什么阴谋?   “呵,”顾子宁冷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点上,楞了楞,还是将烟头掐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还真是个蠢女人。”   “你……”我还未来得及回答,顾子宁就已经大步朝外头走去。   我拧着眉,眼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墙壁缓慢往里头走。   见过我爸妈的最后一面,我抹掉眼角的泪,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家里去。   呵,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偌大的客厅里头空荡荡的,刘成和穆莉莉像是不在,我莫名地松了口气,径直朝卧室里头走去,可指尖刚触碰到门把手,里头传来的声音,就瞬间让我呆楞在原地。 正文 下贱胚子 “阿成,你……你真的要把房子留给我?”穆莉莉发出阵阵低喘声,语气当中带着兴奋。  哪怕是隔着一道房门,我都能听到里头传来啪啪的水声。   他们俩还真是迫不及待!   我冷笑出声,转身想要去收拾其他东西,刘成的回答,却撞击着我的耳膜:“当然,反正那两个老东西已经死了,乡下那块地皮留着也没什么用。”什么!我脊背一凉,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乡下那块地皮,还是我攒了好几年的工资,才给我爸妈买下来的,不过是想让他们过的好一些,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这里来了!   “砰!”我用力把门给踹开,恶狠狠地瞪着那对狗男女。   穆莉莉赤裸着,像条水蛇似的挂在刘成的身上,长发沾上汗水紧贴着脖颈,双颊的潮红可见方才两人做的有多激烈!   刘成有些烦躁地扯过被子盖住穆莉莉的胴体,未着半缕地走到我跟前,某个地方还冲我昂首挺胸。   “滚出去!”他的语气当中满满都是厌恶。   “刘成,这个贱人害死了我爸妈,你竟然还想着把我爸妈的房子也给卖了,你就是个畜生!”我指着穆莉莉的鼻子冲他歇斯底里,穆莉莉却是慵懒地靠在床上,欣赏着自己的美甲。   “既然人都死了,留着房子做什么,那地方风景不错,盖个农家乐绝对赚钱。”刘成冷哼出声,贪婪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混蛋!”我冲过去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下一刻,我的头发就被人用力拽住。   穆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我身后,揪着我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衣柜上撞,一股浓稠的液体顺着眼角直接流到嘴角。   她像是还不解气,咬牙切齿地说着:“真是个狗东西,我的男人,也是你能动的,那块地,我要定了,而且,我还要留着做个娱乐场!”   “你敢!”我无力地反抗着,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穆莉莉冷笑一声,递给刘成一抹神色,很快刘成就将一支点燃的香烟递到她的手里。   我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却使不上半点力气:“穆莉莉你想干什么,放开我,你就不怕我告你吗!”   她狞笑着,烟头一点点靠近我的肌肤……   “啊!”突然的滚烫疼的我冷汗直冒,刘成随手把他的内裤往我嘴里一塞,一股腥臭味随之一来,惹的我一阵阵的反胃。   被他们这么一折腾,我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反抗,顺着衣柜慢慢滑落在地,疼痛感也渐渐变成了麻木。   穆莉莉半蹲着身子,拿拖鞋用力拍打着我的脸颊:“你大可去告,我倒是想看看,有哪个律师敢接手你的案子,呵。”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刘成狠狠踹了我一脚,邀功似的把穆莉莉搂在怀里,道:“我立马就把这个贱女人丢出去,我们继续……”   “讨厌。”穆莉莉娇羞地往他某个地方摸了一把,便再次躺回那张双人床,床头的婚纱照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给扔了,很快,我也被刘成,像是扔垃圾一样,被扔到了楼梯口。   “带着你这些破烂,给老子滚,看见你那副穷酸样老子就烦!”刘成把我的衣物连同行李箱一起丢在地上,不解气地往我身上踹了一脚。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还真是挺穷酸的,全身上下不超过三百块钱的衣服,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被我随便盘在脑后,生生一个大妈的形象。   我自嘲地笑着,刘成像是看疯子一样,毫不留恋地把房门重重关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将散乱的衣物丢进行李箱,好在这个点,没有人从我身边经过,总算是给我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叮!”电梯声突然响起,我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胡乱往里头塞,可还是晚了一步。   我的眼前多了一双做工精致的男士皮鞋,往上是那张算不上陌生的脸。   我也懒得再去理会,勾出一抹冷笑,道:“怎么,找穆莉莉的,还是说,嫌我闹的笑话还不够?”他紧拧着眉,语气冷冰冰的:“我带你去医院。”   “用不着你同情我,你不就是想看我狼狈的样子吗!”我冲他歇斯底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头埋在膝盖,不听抖动着肩膀。   我爸妈没了,现在就连他们的家,也要被建成娱乐城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而我却无能为力。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柔,他的语气似乎轻柔了许多:“你流血了,需要去医院。”   我流血了?   我双眼模糊地望见地面,果然瓷砖上有着拖出来的血迹,而来源,则是我的下体…… 正文 淡定如他 就在我惊恐不安的时候,他已经解开外套将我包裹起来。  我试图推开他,但显然力气抵不过。   “如果你不想继续这么狼狈,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其余的我来安排。”顾子宁眸色清冷,语调很轻,却极具震慑力。   “……好。”反正现在的我已经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就算给我一块破木板,我也会牢牢抓住。   医生处理我的伤口时,那个一贯淡漠的男人坐在帘子那头一声不响。   “小姐,你是被家暴了吗?”医生啧啧两声,摇头叹气,“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下手这么重呀,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考虑什么?   精神原本还有点恍惚,这下彻底清醒了。   医生分明是误会了我跟他的关系。   我正想解释,顾子宁却抢了先:“处理好了么,我们赶时间。”   的确是赶时间,他还有视频会议要开,几份重要文件还等着他签字。对于他这种向来都是分秒必争的人来说,时间一点也不能浪费。   因此一身狼狈的我跟他的秘书碰了面。   秘书扶了扶眼镜,用十分微妙的眼神将我打量了一番,但他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什么也没说。   顾子宁翻看着文件,头也没抬:“你通知一下孙总,说我有事和他谈。”   秘书很是犹豫:“孙总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睡了,您是知道的,他的脾气很怪,谁打扰到他休息,肯定要被怨上好一阵子。”   “那就让他怨。”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颗心七上八下,好似海浪在翻滚。   顾子宁突然抬头看我,沉声道:“楼上有浴室,你先去换洗,但要注意伤口,等下我让人给你收拾房间。”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你身上的钱够住酒店?”   他一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   也许对他而言,收留我就跟收留一只流浪猫一样,没有任何什么区别。但对我来说,却无异于雪中送炭,让我得以苟延残喘。   将为数不多的衣服整理好,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会儿窗外在下雨,听着滴答滴答的雨声,我越发睡不着,便披了衣服下楼,想出去走走。   刚走到楼梯口,刘成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没心没肺:“你那张全家福我已经扔了,哦,还有一本相册。没办法,莉莉不喜欢,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一向尊重别人,所以我很爽快地全扔了。”   旁边还有穆莉莉的声音,她一边用手轻捶刘成,一边娇笑:“你这个没良心的,明明是你看着烦,觉得碍事,怎么全推到我头上了?”   “那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刚刚还吃醋了呢……”   “够了,刘成!”   那是仅剩的一张全家福,连底片都没有。   我感觉全身都在发麻,喉咙紧到不行,血液也跟着凝固。   这个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从我手里拿走手机,他靠着我,将手机按成免提,清冷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寒意:“刘成,认识孙老先生吧,我替你约了他。”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也愣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孙老先生,就是刘成的外公。   但凡是人,总有软肋。   他刘成天不怕地不怕,对于自己的外公却是心存忌惮,平日里再飞扬跋扈,遇到自家外公,就跟遇见法师的妖怪一样,分分钟变得乖觉老实。   不可一世的妖怪这会儿明显慌了,但他还在佯装镇定:“顾子宁,你少来吓唬我,你以为我是那种几岁小孩吗?我外公可不是那么容易约的人。”   “嗯,的确难约,不过我们是棋友。”   “……”   刘成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男人说话总是喜欢给人致命一击,他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能应付的话。   穆莉莉更是沉不住气,她尖锐的嗓音刺激着我的耳膜:“柳飞絮,你不要以为自己找了个靠山就了不起,就凭你那张苦瓜似的脸,过不了几天你就得被踹,不信我们等着瞧!”   不愧是顾子宁,三言两语就点燃了两个炸药包。   当然,他也不会给太多时间让他们反击,下一秒,他直接挂了电话。   “下一次他们打过来,你不用接,否则你的麻烦会越来越多。”将手机还给我,顾子宁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微微俯身靠得更近了些。   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靠我靠得实在太近了。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给予了我目前最缺的安全感,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一颗悬挂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我会给你机会,一次可以翻身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要来你自己了。”他说完这句话,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开。   窗外雨声喧哗,雨势丝毫不减,地面被雨水狠狠冲刷着,天空还时不时地划过火花一样的闪电,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刺耳的雷声。   我在床上睁着眼直到天亮,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手指紧紧握成拳,直到指骨泛白。   穆莉莉,刘成,你们等着,这仇我一定要报,你们拿走我一样,我要你们百样还!   顾家果然奢华。   即便是客房也有专门的衣帽间,衣服鞋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全都是各大品牌刚上市的新款,其中竟然还包括本市最具名气设计师宋芸的作品,而且还是孤品!   看了眼笨重的行李箱,我突然丧失了打开它的勇气。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敲得不轻不重,礼仪满分。   我慌忙退出衣帽间,感觉就像是入侵了别人的私有领域,正好被主人抓了现行,心里一团乱。   身着黑色西装的管家一见我,就客客气气地鞠了个躬,脸上挂着疏离又客套的微笑:“柳小姐,早餐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先生在等你一起用餐。”   在经历了一场背叛之后,我突然变得敏感起来:“我要和他一起?”   管家是个年轻人,昨天的客房也是他收拾的,他听了我的话,出言安慰我:“不要怕,我们先生不会吃人的。” 正文 警告 明明是六月的天气,气氛却宛若严冬,透着丝丝寒气。  顾子宁也不说话,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整个用餐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抱着碗粥,内心颇为紧张。   “你在发抖,怕我?”他突然盯着我,眯起的眼睛带着一股子森冷。   “没,没有。”我挤出一丝笑,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他点头,拿过管家递来的报纸平铺在桌面上:“我想也不会,毕竟你昨天还有力气对我大吼大叫。”   喉咙突然有些发痒,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还真是幽默。   现在顾子宁就是我的那块木板,我必须牢牢抓住,没得选择。   但是我没想到他直接将我带去了公司。   一走进那栋大厦,就有无数眼神盯着我看,就像是看怪物一样,老实说,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们的目光中都透着鄙视,甚至轻蔑。   “你先在八楼休息室等我。”顾子宁扔下这句话,就出了电梯。   他一走,我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空气也变得稀薄。   长相艳丽、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很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我的肩:“哎,你是来走后门的吧,不过我们公司对颜值要求很高啊,就算是亲戚,我们顾总长得那么好看,应该没你这样的亲戚吧。”   “……我好像不需要回答这样的问题。”我很平静地看着她。   红衣女人顿时拧起眉毛,死死地盯着我:“你哪里来的,不要以为你认识顾总,我就会对你客气。再说,我问你几句怎么了,又没吃你的肉,你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呀。”   这年头,奇葩真是越来越多。   她一张口就出言不逊,竟然责怪我没礼数,真让我开了回眼界。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我急忙逃了出去。   过阵子,我一定要去庙里烧柱香,保佑我少遇些奇葩。   跟我一同出来的人,竟然有顾子宁的秘书,我刚刚竟然没看到他。   “柳小姐很有勇气。”他突然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笑着解释:“刚刚那个女人是我们大客户的小女儿,她虽然没有走后门,我们公司在雇佣她的时候,还是考虑到她的背景。她的性格就是这样,这么久了,也不见改,不过目前公司里还没有人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嗯,她很特别。”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说什么。   秘书脸上突然露出跟昨天一模一样的笑,很微妙,让人捉摸不透:“你也很特别。”   人生之中总是有无数惊喜,或者惊吓。   拐了个弯,直直映入我眼帘的竟然是穆莉莉……   对我来说,这个女人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这不是跟了顾大总裁的柳大小姐吗?”她见了我,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也亮了许多,嘴角噙着一抹不屑,“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毕竟你的全家福被刘成扔了,他一向没心没肺,不懂得关心人,所以我想替他关心一下你。”   “穆莉莉,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用手拨了拨头发,细细的眉毛扬了扬,一步一步靠近我:“你不要胡乱给我扣帽子,我可没得寸进尺,我这个人呢,一向老实本分得很,不像你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   多半是嫉妒顾子宁出手帮我。   顾子宁这个人很复杂,商场都在传言,说没有比顾子宁更冷酷无情的人了,因为他从不给别人留退路。   他在接受媒体专访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给别人留后路,那就是在给自己寻死路,我不犯人,人未必就不犯我,未雨绸缪,才是制胜的法宝。   “穆莉莉,你以为把我踩死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我对眼前这个扬着下巴的女人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悯:“刘成既然能背叛我,那他有朝一日必定会抛弃你,我对他还算了解,他一向喜新厌旧,只是我没料到的是,他对感情也是这样。”   穆莉莉像是被戳到痛脚的猫,瞬间炸了毛,一张脸气到通红。   “你简直胡说八道,我看你八成是疯了!”她叫嚣着冲过来,想要给我一巴掌。   秘书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语气严厉:“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冲动,这里是公司,不是你随意叫嚣的地方。”   穆莉莉试图挣脱他的手,她的眼神像沾了毒,死死地钉在我身上:“我不管这里是哪里,这个女人就该教训,我看她还没长记性,估计家里还得死人……”   “啪——”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要是可以,我甚至想撕烂她的嘴。   胸腔里的怒火已经燃烧到我不能承受了,眼眶在不知不觉中也红了。   穆莉莉震惊地看着我,两只眼睛瞪得极圆。   秘书表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一看就是一位处事不惊的人。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口出狂言,我想你的父母应该没教过你怎么尊重别人,所以我帮他们教训你。”   伸手又给了她一掌,力度比之前更大,短短一瞬,她的脸上就浮起了五根红肿的指印。   “这第二巴掌是警告你,顺便也想让你清醒一下,爬得越高,跌得就越惨,希望你不要后悔你做的选择。”   穆莉莉已经抓狂,但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秘书有力的臂膀。   抬起脚狠狠踢了一下秘书的腿,她口中骂骂咧咧:“我跟你讲,你今天要是不放开我,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放开我!”   不一会儿,周围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都眯着眼睛,像是在看一场好戏,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八卦的女员工一看到这场景,就精神抖擞,犹如打了鸡血:   “我的老天,这不是那什么酒店的千金吗?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她的,听说本事不小,抢了人家的老公,还占了人家的财产。”   “不会吧,这年头有这么猖狂的人么,电视剧都没有这么夸张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女人应该被抓进监狱去坐牢啊。” 正文 再起冲突 一片混乱之中,一道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过道里。  顾子宁皱着眉头,将周围扫视了一遍,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刚刚还在八卦的人赶紧捂住嘴,他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生怕总裁大人一个不开心就炒了他们的鱿鱼。   “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挺厉害,上班时间还出来看热闹,既然这么有闲心,我觉得你们有必要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工作了。”   此言一出,围在周围的人,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秘书也松了手。   穆莉莉一获得自由,便张牙舞爪地扑向我,现在她处于气头上,才不管谁在这里:“柳飞絮,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我叹了口气,看来刚刚那两巴掌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影响。   顾子宁很干脆:“穆小姐,你好像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孙老先生就在我的会客室里,嗯,我想他应该很有兴趣见见你。”   穆莉莉听到外公的名号果然清醒了一点。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顾总,以你的身份地位,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为什么非得找她?她柳飞絮整个就一黄脸婆,怎么配得上你……”   顾子宁打断她的话:“穆小姐,你好像搞错了方向,不过没有关系,我相信会有人告诉你,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   说着,他示意秘书通知保安。   穆莉莉眼眶通红,她显然没有料到顾子宁会这么对她,好歹她父亲还跟他相熟。   这个男人还真如传言中所说,半点情面都不给别人。   她懊恼,一双高跟鞋狠狠敲击着光滑如水的地面,怒气根本没办法遏制,依照她本人的想法,她恨不得用炸弹将这里给炸为平地。   顾子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穆小姐,年轻人火气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不这样,我让我认识的那位老中医都给你开两副降火的药,你说怎么样?”   “……”穆莉莉突然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因为她不管讲什么,他总有办法让她哑口无言。   一场闹剧终于平息。   但某人心中的怒气还是一点未消,好似狂风骤雨,一点要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顾子宁倒是一脸淡然,他看了我一眼,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我并不清楚他要表达什么。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再搭理她?”   看我没话说,他又讲:“嗯,那她一定是先冲过来了。”   我只想说他圣明,什么都清楚,在转脸的瞬间,我看见了秘书的眼神,他的眼神更奇怪,我知道,他是在怀疑我跟顾子宁的关系。   外公果然在。   离婚后我一直没开口,仍然称呼他老人家外公。   简洁不失大方的会客室里,摆放着一盘棋,显然他们今天是要来两局。   外公一看我,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他向我招了招手:“过来坐,孩子。”   这一句孩子差点让我的眼泪掉下来,爸妈不在以后,我很少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老人家虽然很严肃,但他生得慈眉善目,就像我记忆中的爷爷奶奶,鼻头一下子泛起了酸,我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身处这个房间,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顾子宁将门关上,他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孙总,我们好久没下了,不如我们先来一局。”   “好啊。”   外公绝对是个棋迷,一听到下棋,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好多,就像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样。   下了不到十分钟,刘成就冲了进来。   看见我时,他明显一愣。   但他重点是老爷子:“我的老太爷,不过你听到了什么,我先跟你认错还不行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出来又要折腾,被我妈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   他没有撒谎,他是真怕他妈,仅次于外公。   主要是他妈骂起人来很有一套,她能不说一个脏字,将你骂得丢了七魂跑了六魂。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怎么回去,一是怕被骂,而是怕被家里的人盘东问西,毕竟他们都很关心他的婚姻状况。   这次离婚也是瞒着他们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纸包不住火,到底还是传到了他老妈的耳朵里。   这个精力还算充沛的中年妇女也没做什么,只是跟她儿子推心置腹地聊了两个小时,聊得刘成生无可恋,很想就这么死去。   因此,当他再看到老爷子时,一颗火热的心立刻冷却了。   老爷子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头也没抬:“先呆在那里,等我把这盘棋下完了,再跟你好好谈谈。”   刘成犹疑不定,一双眼珠子转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开口。   顾子宁这时慢悠悠道:“孙总还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项目吗?我正着手开始,当然您要是不感兴趣,我也可以找别家。”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合作,就得付出一点代价,毕竟他手头上这个项目有无数人盯着。   “感兴趣,不过年轻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别赶尽杀绝才是真的。”   说完,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刘成也不是蠢货,他绝干不出拿着刀子对准自己喉咙这件事,别人想将他置于死地,还得费好些力气呢。   胳膊突然被狠狠拧了一下,我差点惊叫出声。   “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攀上这么个高枝,”刘成挨着我,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可是柳飞絮,你现在一点筹码也没有,我且看着,看他能护你到几时。”   他的眼神越来越狠毒。   我吸了口气,胳膊疼得厉害,估计被他给拧青了。   经历了背叛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仇就要当场报,趁顾子宁落下棋子的那一刻,我狠狠踩在那只还在晃动的脚上。   “啊——”   他吃痛大叫,却招来老爷子一记警告的眼神:“鬼叫什么,我还没动手呢。”   顾子宁眼睛却是眯成了一条细线,他目光幽深,薄唇轻启:“飞絮,过来。” 正文 世事难料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老实说,我也有些吃惊,顾子宁突然这么亲密地称呼我,总感觉怪怪的,好似一股冷风吹过我的脖子,凉飕飕的。   刘成则是将我看了又看,神色有些复杂。   我揉着还在发疼的胳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就跟针在身上扎一样,他如果还存有那么一点良知,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孙总的外孙果然不同凡响,连伤人的方式都那么与众不同。”顾子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老爷子低头盯着棋盘,声音低沉,语速极慢:“我会好好管教的。”   短短的一句话就叫刘成变了脸色。   他蓦地站起来,急急道:“外公,你不要听外人瞎讲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啊。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顾总还是不要瞎掺和的好。”   说着,狠狠剜了我一眼,他终究还是没认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习惯性地将错误归咎于我,这是刘成的一贯伎俩。   顾子宁抬头,用眼神询问:“孙总,您好像忘了飞絮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如果您的外孙不想认,可以,但医学上的鉴定可以说明一切。”   他一口一个飞絮,叫得我灵魂颤抖。   我承认,跟这样的男人打交道,是我的弱项。   但我除了选择相信他,别无他法。   顾子宁的视线依然集中在棋盘上,其实胜负早已见分晓,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罢手的。   “跪下,道歉。”有些沧桑的声音透着一丝悲哀,老爷子赢了棋,本来应该高兴,可是他面上一丝笑容也没有,神情很是凝重。   刘成被惊得眼皮一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从小就宠爱自己的外公,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叫你跪下!”   老爷子那双还算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刘成,怒意已经布满整张脸:“你今天要是不跪,就别想出这个门。哼,我原本以为,你肯从基层做起,是个有远见有想法的人,可是你看看你干的那些个混账事,我是老了,但是我没瞎!”   刘成还在狡辩:“感情这种事又不能勉强,我跟莉莉是真心的,这有什么错,她柳飞絮刚离开我,就有了顾总这样的靠山,只能说明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试图拉我出来挡枪。   但是顾子宁是不吃这套的。   他伸手按了一下我的胳膊,疼得我直吸气,我不懂他要做什么,这时他已经将我的袖子拉起来,被刘成拧过的那一块已经乌青了。   “看到了么,”他朝刘成微笑,但这笑却是叫人难以消受,“你这属于故意伤人,我完全可以告你。”   即使是当着老爷子的面,他也毫不收敛,锋芒毕露。   刘成怔在那里,感觉自己正慢慢步入这个男人的陷阱里。   老爷子直接揪住刘成的衣领,一张脸被他气成了灰白色:“你不跪也行,现在跟我回老宅,关禁闭,关到你认错为止。”   刘成挣扎,他这么一个潇洒惯了的人,怎么愿意被关在冷冰冰的屋子里,一激动起来便口不择言:“外公,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一点判断力都没有,我说我杀了人你也信?”   “你,你个兔崽子说什么……”   老爷子扶着后脑勺,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我连忙跑去扶,刘成一掌推开我,他的眼神几乎要将我戳穿:“你不要碰我外公,柳飞絮,你真是个令人倒胃口的女人,跟个扫把星似的。”   尽管他这嫌弃的表情,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心还是一直往下沉,就像有块巨石压在胸口一样,闷得我快要不能呼吸。   顾子宁已经叫了救护车,秘书听到动静,也进来帮忙。   我的脚被刘成推倒时给扭伤了,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子现在又添了新伤,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   看来我真是一个多余的人。   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门口时,又碰见那位大客户的女儿。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身旁那个戴眼镜的姑娘身上,手里拿了一杯咖啡,口中叹道:“我还真是命苦,等了这么久还不见司机来,你说这些拿了工资的人,怎么就不积极一点呢。”   眼镜姑娘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点头。   千金哼了一声:“所以说,这些人注定没什么好命,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在浪费社会资源。我嘛,要不是我爸说在这里上班可以跟顾子宁多接触,我是绝对不会跑来干这些蠢事的。”   她说着跺了跺脚,转脸时,眼神刚好跟我对上。   “这是被打了么,连路都不能好好走了?”她讥诮地笑,唇边泛起一抹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嘲讽。   我避开她的视线,对于她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   以前有一点让我想不通的问题是,为什么总是有人跳出来针对我,现在我知道了,这些都跟我糟糕的外形有关,毕竟现在这个社会都是看脸的。   但是没办法,自从跟刘成结婚以后,我的时间就再不是我的了,我的生活主轴就是围绕着他转,只是没料到,转来转去,把我自己给转出局了。   “我就说嘛,顾子宁那么高耸入云的一个人,怎么样都不会看上这种货色的,对吧?”她问身旁的姑娘。   姑娘偷偷瞄了我一眼:“别说了,也许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富家千金高深莫测地笑:“是么,不过以这位小姐的尊容,就算跟顾子宁走在一起,狗仔也不会多想的,更别说报道了。”   她似乎是在想那场面,捂着嘴直笑。   此时顾子宁已经折回来,想必外公的事已经交给秘书去处理了。   他立在不远处向我招了招手:“飞絮,过来。”   这熟悉的言辞,让我浑身一震,他知不知道这是在他公司大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富家千金原本还对我嗤之以鼻,这会儿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硬,她捅了捅眼镜姑娘:“孙黎,你说我刚刚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顾子宁什么时候那么亲密地叫人,真是要疯了。” 正文 自作多情 孙黎姑娘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她盯着我细细地瞧,好似在打量一件古董,每一个细节都不愿错过。   此时,我脚踝那里是钻心地痛,走一步就要停两步,哪里顾得上别人的打量。   这会儿外头的阳光正猛,顾子宁一身清爽地站在那里,像极了一幅画。   他很快看出问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直接查看我的脚。   冰凉的手指接触到脚部皮肤,我忍不住抖了一下,没想到他握得更紧,我不禁倒吸了口气,想逃离这个地方。   “你要想快点回去,就给我乖乖站好,”他看着我的脚伤蹙眉道,“赵若烟,去一楼医务室叫医生过来。”   富家千金眼珠子都瞪圆了,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语气难以置信:“你叫我去?”   顾子宁眼神幽深地看着她,整只手还包裹着我疼麻木了的脚上。   赵若烟哪里肯动。   她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跟顾子宁生出感情,这样父亲才好将顾氏集团牢牢掌控在手心里,没想到现在感情没有,怨气倒是生了不少。   她冷哼道:“既然那么心疼她,为什么你不直接抱她回去,我记得你们顾家的私人医生医术也不错。”   顾子宁怔了片刻:“多谢提醒。”   我的脑子还处于当机之中,在意识还不够清醒的情况下,结实有力的手臂已经穿过我的腿弯,直接将我抱了起来。   ……   疯了,我才是真的疯了。   血液突然间沸腾起来,身子僵硬到不行,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就像一条快要死在泥潭里的咸鱼,突然淋了一场雨,有了几分鲜活的味道。   司机来接赵千金了,但是赵若烟哪有心思回家,她的心酸得像是喝了好几斤的醋,眼睛里也蓄满了泪。   “顾子宁,莉莉说你眼瞎了,我不信,现在看来你是真的瞎了。算我赵若烟看走眼,我立马辞职,不在这鬼地方待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哭着跑开,裙摆上下翻飞。   孙黎张着嘴愣在那里,眼神里写满了惶恐,她生怕总裁大人一气之下连她也一块清算。   她之前呆的公司就是这样,老总在外面保养的金丝雀在办公室里哭闹,被她无意中撞破,还没过十分钟,她就被辞退了。   这些所谓的上流人物,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脸面,所以他们是不会留着一个知道自己黑历史的员工的。   顾子宁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我抱进车里。   “安全带系好。”   他一定是一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心里感慨着,末了,更觉尴尬。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却把一位对他痴心一片的千金小姐给气跑了,真是罪过,罪过。   仔细说来,这还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我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   这会儿好不容易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了,我只想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待一会儿,尽管脚踝还在作痛。   顾子宁拧开音响,放了一首老得不能再老的歌。   我很想笑,刘成总说我老气,他是不知道这位顾先生更老气,家里连老式的留声机都有,还有珍贵的黑色胶片。   他冷不丁地开口:“你处理事情太幼稚了,现在你需要安静,需要沉淀,多听听这些有好处。”   好处?   他讲话总是这么言简意赅,同时也不留情面,如果我是穆莉莉的话,估计得一天闹三场,说不定还会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虽然我们是仇人,但我觉得我比刘成还要了解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从明天开始,我来安排。”顾先生天生一副领导人派头,讲话也是命令式口吻居多。   但神奇的是,并没有多少人为此而反感。   我伸手揉着太阳穴,再一次感叹人跟人之间的差距。   现在是雨季,也是天气变化最多的季节,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就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倾盆之雨。   在一片滴答声中,顾子宁清冷的嗓音忽地响起:“想要得到,就必须放弃,柳飞絮,是时候做选择了。”   他的话,那么沉重,那么有力,直直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变了形的女人,不由地连连点头。   窗外雷雨交加,我攥紧手指,终于下定决心剪去这一头长发,然后配合他的计划,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改造。   剪完头发回到顾宅的那一刻,我感觉浑身轻了不少,顾子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没什么特别表情。   “柳小姐果然适合短发,”原本对我客客气气的管家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夸奖,眼睛里尽是赞赏,“配着脸型更好看。”   顾子宁半闭着眼咳嗽了一声,合上手里的书,抬头看了我一眼:“跟我到书房来。”   他已经换了衣服,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显得十分禁欲。   这是我头一回进他的书房。   布置很精致,全都是中式家具,书柜更是透着一种古朴的味道,跟他的气质很搭。   他一直在忙,我也不好问,只得东转一会儿西转一会儿。   我慢慢挪动,尽量不发出声音,谁知,一个转身就将几本书碰落在地上。   顾子宁淡漠地看过来。   “我不是故意的,马上给你收拾好。”我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子捡书,这时一张照片突然从其中一本书里掉了下来。   看到照片里的人时,我头皮突然有些发麻,太像了。   我有些恼怒,恼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作多情,怒自己的愚昧无知。他帮我,甚至不是因为同情,仅仅是因为我跟照片的女人相似,仅此而已。   顾子宁察觉到不对劲,开口问:“你怎么了?”   我深深吸气:“没,没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我躲在书架后面努力整理自己的表情,但是怎么都无济于事,根本打不起精神。   “你在哭?”顾子宁神出鬼没,瞬间移动到我面前。   我拼命摇头,头快要低到尘埃里去。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深邃的瞳眸盯着我:“柳飞絮,你不该难过,更不该因为我难过。” 正文 不好的预感 照片上的女人成了我的心病。  我带着一身伤躺在床上,想着那个和我长相相似的女人,再度进入失眠状态。   窗外的雨好似飘进了我的心里,潮湿得很,脑子也是疼的,两只手按住太阳穴,揉了半晌,才渐渐消散了一些。   顾子宁的话也在提醒我,我跟他,确实没有可能。   我现在只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别无他求。   顾家宅子很大,走了半天都没走完。   加上脚疼,我的速度跟蜗牛相差无几,胳膊上的淤青也没消散多少,我只要稍稍一动,就跟扭了筋骨似的,痛得脸色发白。   “你是谁,怎么在我子宁哥哥家里?”一个娇软又带着些冷意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我垂着眼,盯着我的脚,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哼了一声,精致的小皮鞋在地上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口吻是命令式:“把你的头抬起来。”   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约摸十七八岁,五官清秀漂亮,身材纤细,穿一身紫罗兰长裙,从样式跟裁剪可以看出,是纯手工作品,而且出自名家。   风一吹,她的裙摆飞起,露出莹白的小腿,越发显得娇俏。   “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有,谁允许你到处乱逛的?”她对我充满了敌意,待看清我的脸后,眼底的不悦转变为轻蔑。   我一边收起疼痛的表情,一边寻思着这姑娘怎么跟审问犯人似的审问我,就脾气而言,她跟那位赵家千金别无二致。   可又不知怎么回答,感觉很别扭。   “表小姐,这是客人,因为家里有些变故,暂住在这里。”管家及时出现,解了我的围。   管家又向我介绍,依旧是客客气气:“柳小姐,这是先生的远亲,宋嘉悦小姐,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来探望先生的。”   “客人?哪有这副模样的客人,赵管家你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但是一点都不幽默。”宋嘉悦似乎很不满管家的说辞,她的目光就像玫瑰花上的刺,漂亮且刺人。   顿了顿,低头看我的脚:“不会是残废了吧,我刚刚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这可不好呀,顾家又不是福利机构,养个废物在家做什么,还是赶紧送走的好。”   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身子僵硬到不行,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她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只想遁地逃走。   的确是废物,她讲得没错,我要是不是废物,怎么会连人都看不清,还心心念念地要跟他白头偕老、共度此生,真是愚不可及。   “表小姐,”管家眸底倏地闪过一道暗光,低声强调说,“柳小姐的确是客人,是先生亲自接回来的客人。”   宋嘉悦“哦”了一声,嘴角带着一抹令人心悸的笑:“原来真的是客人呀,我还以为是什么闲人混进来打算白吃白喝呢,那我跟你道歉,我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子宁哥哥也知道的。”   她称呼顾子宁的时候,语气柔和了许多,还带了些许得意的情绪在里头。   这大概是在向我炫耀她跟顾子宁之间的亲密,我低下头,慢慢抬脚,打算换个地方待着。   “赵管家,她是哑巴还是聋子,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小姑娘的脾气不小,小皮鞋连着跺了好几下,但碍着自己的身份,她并没做出过火的举动。   管家叹了口气,过来扶我,嘴里还在解释:“柳小姐受了伤,精神不太好,表小姐还是不要计较这些,要是被先生知道,他会不高兴的。”   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坚持要自己走。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我还不高兴呢,一个涂安安就够人烦了,要是再冒出一个,我要不要活了。总之,赵管家你把她带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我不要看见这张让人倒胃口的脸。”   宋嘉悦指手画脚一通,觉得还不解气,眼珠子轻轻一转,又想出个主意:“顶楼不是几间小阁楼嘛,你把她打发到那里去好了,别说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我才不信这种鬼话,顾家认识的人可都是体面人。”   赵管家的神情陡然巨变,纯黑的瞳孔里划过一丝惊恐,但瞬间即逝。   片刻后,他无奈地摇头,表示为难。   宋嘉悦顿时发怒,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声音尖锐:“赵慕森,你居然不听我的!你不过就是一个管家而已,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句话,子宁哥哥就会立刻辞退你!”   她红彤彤的指甲晃来晃去,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妖精。   “如果是先生亲口辞退,我会接受。”赵管家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轻不重。   我转过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看来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接下来该去哪儿了。   突然间,手臂被人抓住,抓的地方刚好是拧伤的地方,仿佛被人划了一刀,痛意瞬间大爆发,侵袭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疼得我咬紧牙关,双目紧闭。   宋嘉悦拽着我不松手,口中冷冷道:“你不肯没关系,我亲自来,反正那小阁楼空着也是空着,拿来给客人用刚刚好。”   说起来我跟这姑娘无冤无仇,但听她这口气,似乎是打算给我上满清十大酷刑啊,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宋小姐,你松手啊,”我吸了口气,急忙去掰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长住的,等我找好房子立刻搬出去。”   “我还以为你真是哑巴呢,不过已经迟了,你就好好住在阁楼里吧,尊贵的客人。”小姑娘一秒也没有犹豫,拽着我直奔阁楼。   我扭头看了看身后,发现管家已经不见了,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他也不过是做做过场,不敢跟表小姐来真的。   阳光很刺眼,但阁楼里却是一片灰暗。   坐在轮椅里的年轻男子闭着眼咳嗽了很久,直到苍白的脸渐渐泛起一层红晕,才算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