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执着（1） 京阳市是一座没有黑夜的城，车辆的喧哗、闪烁的街灯，让黑夜被人们所遗忘。这里的夜景，充斥着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是一群寂寞的人的狂欢乐园…… 黄粱在一栋老旧的二层建筑前停下了车，建筑上挂着一个发光的酒吧标志，门口还躺着一名喝醉了的男人。 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黄粱走进酒吧。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一首黄粱不知道名字的蓝调正在酒吧中响起。他环顾四周，但是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知道是否自己被放了鸽子。 “想来点什么？”酒保问他。 “啤酒好了。” “老规矩？” “嗯。”黄粱点了点头。 他有些心不在焉，环顾着这间“仓鼠酒吧”。室内烟雾缭绕，空气中带着散漫、悠闲的气息，这让略显紧张的黄粱显得格格不入。 伴随着“一杯柠檬水”在耳旁响起，黄粱感到一阵清凉的风拂过。他转头一看，自己右手边的位子上，已经坐下了一位身着卡其色夹克的女士。 “你这个习惯真的应该改一改，辛雨，正常人是不会在酒吧点柠檬水的。” 接过酒保递给来的啤酒，黄粱忍不住对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辛雨——微笑着说。 “你管我。”辛雨接过了柠檬水，有些疲惫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黄粱注视着这个略显疲倦的女人，她名叫辛雨。在黄粱就读警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识。之后更是机缘巧合的成为了同事——实际上是上下级关系，辛雨是黄粱的上司——这也让他们的关系无比坚固。 黄粱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没有遇见王玥的话，他和辛雨是否会走到恋人的地步。应该不会吧，可谁知道呢... 黄粱坐在椅子上，仔细观察着身旁的辛雨。她依旧是那副干练的模样，扎成马尾的长发乌黑发亮，五官依旧是那样的完美无瑕，黄粱依稀还能记起自己第一次在警校看见辛雨时的怦然心动，那是种纯粹的对美的向往。 注意到黄粱的目光，辛雨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 为了掩饰尴尬，黄粱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 稍稍平复下心情，黄粱问道：“你急着见我是因为？” “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三个月前。”辛雨的语气中有少许的埋怨，“黄粱，你知道王玥她——喂，你干嘛？”辛雨一把拉住要起身离开的黄粱。 “我不想再听你劝我和她复合的话了。” 王玥是黄粱的前女友，龙山分局的一名法医。 辛雨有些激动的说道：“黄粱，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知道王玥她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吗？” “......” 黄粱没有说话。他侧着身子，辛雨无法看到他的目光。 “黄粱，你这又是何必呢...” 叹了口气，辛雨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果那场事故没有发生，或许他和王玥已经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吧...辛雨注视着黄粱的侧脸，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半年前的那场事故，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辛雨依稀还记得那是一个多云的阴天，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感到心神不宁。当得知雷军死在抓捕行动中时，辛雨心中的不安得到了应验。 但这仅仅是悲剧的开端而已。 作为唯一清楚当时现场情况的人——黄粱——当晚就在医院清醒了过来。他的运气很好，那颗射向他心脏的子弹，被放在胸前口袋中的警徽挡住，减轻了冲击力，他侥幸捡了一命。 只不过清醒过来的黄粱，对雷军遇害时的经过，一言不发。 随后出炉的那份弹道分析报告，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黄粱的反常行为：经过鉴定，杀死雷军的子弹，是从黄粱的警枪中射出的。 因为这件事，黄粱和辛雨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只是黄粱对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依旧守口如瓶。雷军在枪战中被误杀的说法渐渐流传开来。 之后黄粱出院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警队，并和相恋了两年的女友王玥分手。 辛雨不相信雷军是被黄粱误杀的这种说法，在黄粱离开警队后，她一直在密切关注黄粱的动态。渐渐的，她意识到，黄粱似乎是在调查什么。 “你是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轻轻甩开辛雨的手臂，黄粱冷漠的注视着她。 “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 “没错，我已经焦头烂额了。”辛雨苦笑着说道，“两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在一个星期内接连被发现，就发生在我管辖的城区内。” 黄粱微微有些动容，他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脸上露出了肃然的表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辛雨开始讲述困扰她的这两起案件。 这个星期对于辛雨而言，真是一言难尽。事情是从星期二开始的，在龙山区内，一位名叫陈玉的年轻女人被掐死在她的出租屋内。作为京阳市龙山区分局的刑侦支队长，这件案子由辛雨负责。但是过去了整整三天，辛雨仍旧找不到任何线索。 陈玉二十一岁，独居，来自外地，在京阳市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在一间小公司做前台。在她租住的那座接近郊区的平房附近，警方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的目击证人 就在今天——星期六——在龙山区内，又一个女人被掐死了。毫无疑问，这件杀人案依旧落在了辛雨的手里。和陈玉不同，这名被害人是在一座位置偏僻的工地被发现的。现场的痕迹表明，尸体应该是从一辆汽车上被抛弃在这处工地。 由于那是一处正在施工的工地，很少有人经过附近，天黑后更是无人造访。虽然经过了仔细的排查，警方仍然没有采集到完整的车轮痕迹。而工地上建筑车辆的进出，早已经把可能存在的车辙破坏殆尽了。 “————现在甚至还没有搞清楚那名受害者的性命，我们警方对她几乎一无所知。”辛雨气馁的说道。 “这两起案子，有些诡异。” “是啊。”辛雨点了点头，“两位被害者都是年轻女性，从外表上看，两个人有些许的相似之处。长发，但是都不怎么漂亮，充其量只能称作是五官端正。” “相同的杀人手法...”黄粱沉吟道，“两起杀人案发生的间隔只有短短几天，这两起案件应该是有关联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还看不出来这点呢。”辛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黄粱，“这么浅显的事情，用你说？” “呃...” “我就直说了，黄粱，我需要你帮我破获这两起案子。”辛雨正色道。 “......我，那个，嗯，就是——”黄粱有些局促的伸手摸了摸鼻翼。 辛雨不满的说道：“黄粱，给个痛快话，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连说话的方式都变了，吞吞吐吐的。” “我是想问，嗯，帮你把案子破了的话，有没有，嗯，就是，有没有...” 沉思了一下，辛雨立刻恍然大悟的说道：“钱？黄粱，你是想说这件事吗？” “嗯...”黄粱尴尬的点了下头，他一口喝下了半杯啤酒，这才抬起头望向辛雨，“之前攒下的积蓄，这半年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我原本打算开一间侦探事务所应付一段时间，但是自从挂上招牌，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还没有开过张...” 事实上，并不完全是没有委托找上门，只是面对一些抓小三的委托，黄粱一律把委托人都撵了出去...... “你这是何必呢，当初决绝的离开警队——” 黄粱皱起了眉头，挥了挥手，制止辛雨继续说下去。 “这样吧。”辛雨思考了一会儿，对黄粱说道，“总局对这两起杀人案非常重视，已经发布了悬赏令，对提供重要线索的人给予十万块的奖励。如果你能把这两起案子破了，我来帮你争取这笔赏金。” “十万块...”黄粱沉吟道，“不算少，可以解我燃眉之急。” “这算是同意吗？” “当然。” “好，就这么说定了。”辛雨伸出了手，黄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了上去。 “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收手时，辛雨不经意的问到。 “不用，我开车来的。” 黄粱很清楚辛雨的意图，她想知道他现在住哪儿。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一大堆正事等着我呢。” 把一张纸币放在吧台上，辛雨从座位上站起身，向外走去。 “辛雨。” “啊？”辛雨转过身，望向黄粱。 “我们见面的事情，不要告诉王玥。” “......你准备躲她躲到什么时候？等到她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 黄粱没有说话。 “......行了，我知道了。”抬了下胳膊，辛雨转过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酒吧。 注视着她的背影从视线里渐渐消失，黄粱陷入了沉思中，如同一尊蜡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发呆。 正文 第2章 执着（2） 辛雨走后，黄粱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沉思了一会儿。把杯中的杯酒喝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起身的时候，酒吧一角发生的骚动吸引了黄粱的注意力。 两名喝多了的男人，正围着一名服务员打扮的年轻女孩动手动脚，女孩正在试图挣扎开两个男人的手臂。 黄粱看了一眼，转身向酒吧的出口走去。 “你们放开我！” 听到这声叫喊，黄粱停住了脚步。 他认得这个声音，应该就在最近，黄粱听到过这个声音。 哎... 无奈的叹了口气，黄粱转过身，向着正在发出尖叫的女孩走去。 黄粱对那两名喝多了的男人说道：“放开她。”，他伸手把那名矮胖的男人的手臂从女孩的身上扯开。 “你丫谁啊？跑、跑出来装NM什么孙子！”矮胖的男人由于酒醉的厉害，几乎已经说不出个连贯的句子了。 “是你？！”女孩惊慌失措的眼神中，冒出了一丝希望。 果然是她。黄粱冲女孩点了点头，把她挡在了身后。严格上来说，黄粱不认识这个女孩，他们只是住在同一个楼层的邻居而已。除了在电梯中相遇会打声招呼外，黄粱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名高瘦的男人伸手指着黄粱，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小子识相点的，就TM给我滚蛋！装NM什么呢！” 黄粱平静的注视着他：“你喝多了。” 高瘦男人没有矮胖男人醉的严重，他打量着黄粱，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看看。”他说，“你就像是一条只会乱叫的狗，嘿，废物。我要给你点教训，看看！”高瘦男人对着黄粱的脸，重重的挥出了一拳。黄粱猛地向后一闪。对方的拳头险些砸在他的脸上。 战斗开始了。 高瘦男人没有任何的招式或章法，除了疯子一般的狂热外，什么都没有，他来势凶猛的攻击往往无法击中黄粱。 黄粱保持着防守的姿势，游刃有余的避开着高瘦男人的拳头。酒吧内的顾客们渐渐把他们俩围了起来。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不怕血溅到身上吗”，黄粱不时的反击几拳，把高瘦男人打的鼻青脸肿。 至于那名醉的更加厉害的矮胖男人，黄粱眼角余光看到了邻居女孩正在用高跟鞋砸他... “你还要继续吗？”黄粱问。他身体向侧方一晃，让高瘦男人的拳头再一次落空。 “你TM的...”高瘦男人嘟囔着说，“你小子有本事别跑！让老子狠狠给你来上一拳！” “你真是个白痴。” 黄粱猛地挥出一拳，正中高瘦男人的面目，直接把后者向后撞在了桌子上，酒瓶和烟灰缸全都落在了地上。高瘦男人被黄粱这一拳打蒙了，此刻已经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只是仰面躺在地上，不住的呜咽着。 “浪费时间。” 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黄粱走到仍在用高跟鞋砸那名已经晕过去的矮胖男人的邻居女孩身旁，把她拉了起来。 “你下手够黑的啊。” 注视到矮胖男人头上的伤口，黄粱微微有些咂舌。 “他自找的。”邻居女孩气呼呼的说。 “走吧，惹得麻烦已经够多了。”黄粱拉着女孩的手臂，拖着她离开了酒吧。 “我东西还在里面呢！” “明天再来取吧。” “可是——” “好。”黄粱松开了女孩的手，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自己回去吧。” “......” 注视着黄粱的背影，欧阳倩狠狠的跺了下脚，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我叫欧阳倩。” “黄粱。” “我知道你叫黄粱，你开了那间‘黄粱侦探事务所’。”欧阳倩说，“你就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名字吗？” “少废话，上车。” “原来这辆甲壳虫，是你的车啊！” 欧阳倩围着这辆停在路边的亮黄色的甲壳虫车转了好几圈，眼神中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嗯哼。” “它真是太美了。”欧阳倩赞叹道。 “上车。” 黄粱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语气中有些许的无奈。他还真是没见过这样没心没肺的姑娘，她可是刚刚卷进了一场酒吧斗殴的啊... 欧阳倩跃跃欲试的问道：“能让我开吗？” “不行。” 等欧阳倩把安全带系好，黄粱发动甲壳虫，向着事务所的方向开去。 二十分钟后，黄粱开车回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一座新建成的小区。他的事务所就在沿街的商品楼的第五层。 “下车吧。”黄粱说。 “谢谢你。” “才想起来？” “我吓坏了嘛。” “我可没看出来。”黄粱推开车门，下了车。 搭乘电梯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黄粱在思考辛雨说的那两起杀人案。而欧阳倩，则是时不时的偷看黄粱一眼，眼神中满是对这位长相俊朗、帅气的高大男人的好奇。走出电梯后，欧阳倩又郑重其事的对黄粱道谢，后者只是摆了摆手，转身走向自己的事务所。 “这人有点意思...” 轻声嘀咕了一句，欧阳倩向着自家走去。 ......,...... 第二天一早，一反常态，黄粱起的很早，不到七点钟就醒了。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后，他到楼下的早点摊吃了顿早餐。 解决完早饭的问题，黄粱来到小区的停车场，找到了那辆亮黄色的甲壳虫。黄粱挂上档，一脚油门下去，甲壳虫爆发出强劲的轰鸣声，向着目的地驶去。 黄粱要去一个他曾经无比熟悉、但现在已经与他毫无关系的地方。 三十分钟后，黄粱开车来到了京阳市龙山区公安分局的正门前，他把车停在电动栅栏前，熟络的对门卫室中正在值班的人打着招呼：“嘿，老刘，你儿子成绩有进步吗？还稳定在倒数第一呢？” “滚蛋，你小子嘴里就放不出一个好屁！”值班的老刘瞪了黄粱一眼，“你是来找王法医的？” “不是。”黄粱苦涩的摇了摇头，“辛雨在吗？” “辛队？嗯...”老刘翻了翻出入的记录，“没见她出去，应该在，你给她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不想听她墨迹，行了，把登记表给我，我找她有事。”黄粱接过老刘递给他的登入表，写上了个人信息，“开门吧，够配合你工作了吧。” “切，你小子还是考虑考虑自己的工作吧，赶紧进去。”老刘挥了挥手。 从打开的大门进入分局大院后，黄粱把甲壳虫停在了自己熟悉的车位上，随后悠闲的向分局大楼迈步而去。一路上，黄粱不停的和熟面孔们打着招呼。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一路溜达着来到了刑侦支队支队长的办公室门前。 当当当，黄粱用指节敲了三下门。 “门没锁，请进。” 得到屋内人的允许后，黄粱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正在伏案工作的辛雨没有立刻抬起头，她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前摆放着的会客椅，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先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弄好了。” “好了，抱歉让你久等，你来找我是因为——黄粱？！” 辛雨把处理好的文件放在一旁，这才抬起头注视来访者。当看清是黄粱坐在自己面前，辛雨惊讶的说道，“你怎么来了？我刚刚还想着打电话叫你过来。” “我来找你是为了解案情，怎么样，有什么新进展吗？”黄粱问。 “有。”辛雨把一沓文件递给了黄粱，“昨天晚上发现了一只女用皮包，是在发现尸体的那处工地附近找到的。” 黄粱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上面是一幅幅各种物品的照片。 “距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有多远？” “不到一公里，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应该是从车上扔出去的。” “检查过皮包了？” “嗯，没有检测到任何指纹。” “意料之中。”黄粱点了点头，“不然凶手也不会把它丢掉。” “不过在皮包中发现了被害人的身份证。”辛雨说，“已经确定了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她的名字叫做王璐，21岁，外地人。警方正在调查她在京阳市的住址，应该很快就会有收获。” “有些奇怪啊...”黄粱沉吟道，“这些就是王璐的包里所有的物品了吗？” “没错，就这些。” “手机呢？”黄粱问。 “没找到。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 “另一名被害者，应该是叫陈玉吧？她的手机是否也不见了？” “是的，在陈玉租住的平房中，并没有找她的手机。”辛雨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推测这应该是凶手不想让警方得知他和两名被害人之间的往来。” “嗯。” “这个你拿着。”辛雨递过来一张证件，黄粱接了过去，发现上面印着自己的信息，这是一张工作证。 注意到黄粱疑惑的目光，辛雨说道：“这个可以证明你是龙山分局的外聘顾问。” “好。”黄粱把证件收了起来。 “这里面存储了警方目前掌握的两名受害人的详细资料，你拿着。”辛雨递给了黄粱一个U盘，“后续有任何新的发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正文 第3章 执着（3） “嗯。”黄粱把U盘收好，“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暂时就这样。” “好，那我先走了。”黄粱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向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对了，别把我今天来局里的事儿告诉王玥。” “我知道。”辛雨说，“我也不想再看她为你流眼泪了。” 苦笑了几声，黄粱说了声“谢谢”，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听着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辛雨出神的望着办公室的门，像是一尊精美的雕塑一般。 当黄粱开着亮黄色的大众甲壳虫驶离龙山区公安分局的大门时，正坐在办公室中的王玥，心有所感的望了一眼窗外，注视着那个几分钟前还挺着甲壳虫的车位。 车位和往常一样，空空如也。 自嘲的摇了摇头，在微不可闻的叹气中，王玥注视着那张被她用作手机屏保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一脸幸福的微笑，手臂紧紧挽着那个高大、阳光的帅气男人...... 上午刚过十点，黄粱开车回到了事务所。让他没想到的是，从电梯出来后，他看到了欧阳倩站在自己的事务所门前。 “你干什么去了？”欧阳倩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的意味，“你知道我敲了多长时间的门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黄粱看也不看欧阳倩一看，用钥匙解开门锁，推门进入了事务所里。欧阳倩侧着身子，从门缝挤了进来。 把钥匙扔进鞋柜上的小瓷坛里，黄粱回头看了一眼不请自入的欧阳倩，说：“你能矜持点吗？女孩子家家的，主动进入单身男人的家，你不怕害臊，我还嫌丢人呢。” “你瞎说什么呢！”欧阳倩没好气的瞪了黄粱一眼，也不换拖鞋，径直走进了客厅中，“你家还真够——整洁的...”欧阳倩原本是想说“真够乱的”，但是让她没有预料到的，黄粱的这间兼做侦探事务所的屋子，看上去非常的整洁、干净。 “你有事吗？没事就赶紧回家，别来烦我，我们可不熟。”黄粱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 “当然有事。没事的话，谁来找你啊。”欧阳倩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房间的格局。 “什么事？” “你欠我一份工作。” “啊？”黄粱端着一罐啤酒，依靠在客厅的墙壁上。他注视着对面的欧阳倩，从她的目光中，黄粱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欠你一份工作？” “因为你昨天的行为，我已经被酒吧老板开除了。”欧阳倩理直气壮的说道，“所以你欠我一份工作。” 欧阳倩原本想要趁着暑假进行社会实践。但是刚找到在酒吧当服务员的工作，就因为昨天的斗殴而结束了。 “你叫什么来着？” “欧阳倩。”欧眼倩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的说了遍自己的名字。 “欧阳同学，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啊？” 黄粱说：“脑子要是有毛病的话，叫你父母带你去医院看看，你别上我这儿来装疯卖傻。行了，出去，我还有正经事要做。” “黄粱，我现在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赶紧的，出去。” “我能帮上你。”欧阳倩甩开黄粱拉她起来的手臂，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开了一间侦探事务所，难道不需要一名娇俏可爱的助理吗？” “不需要。”黄粱坚定的摇了摇头。 欧阳倩不满的喊道：“喂！我好歹也是华清国立大学的校花诶！” “校花？你也就是个笑话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即使是以黄粱挑剔的眼光，欧阳倩也称得上“漂亮”二字。她的头发略带棕色、长发及肩。欧阳倩以自然的动作撩拨头发的手指显得非常纤细，一如她同样纤细的身材。不过她的胸部和腰部的曲线却是女人味十足。 她有双能令人联想到娇贵猫咪的眼睛。 欧阳倩不服气的说道：“我还是个技术不错的黑客，这总能帮上你了吧！” “就你？”黄粱毫无掩饰语气中的轻蔑。 欧阳倩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的说道：“黄粱，男，29岁，前京阳市龙山分局刑侦支队刑警，由于疑似在抓捕行动中误杀同事雷军，于半年前辞职离开警队——” “够了！” 黄粱吼的这嗓子，把欧阳倩吓了一跳，她花容失色的注视着面目有些扭曲的黄粱，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靠。过了好一会儿，当黄粱调整好情绪、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后，她才大着胆子、强装镇定的说道：“经过我仔细调查后，我可能比你本人还要了解你。” “这些都是你自己调查出来的？”黄粱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当、当然。” “......”黄粱陷入了沉思。她竟然能查到雷军的事情，有两下子... 欧阳倩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警告你啊，我妈知道我来找你了，你、你要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没有工资。” “啊？什么？” 黄粱说：“我可以给你一份助理的工作，但是没有工资。” “怎么可以这样啊？” “爱干不干。” “你的意思是让我白干活？” 黄粱想了想，说：“劳务费我们91分。” “91？不行！至少46！” “82。” “46！” “那就算了。”黄粱挥了挥手。 欧阳倩咬了咬牙，对黄粱说道：“那就73好了，我吃点亏，你七我三。” 黄粱平静的说道：“82。” “82就82，你这个吝啬鬼...”轻声的嘀咕了几句，欧阳倩不情愿的伸出了手，和黄粱握了一下。 把喝光的啤酒罐扔进了垃圾桶里，黄粱坐在沙发上，对独自生闷气的欧阳倩问道：“如果给你一个人的详细信息，你能挖掘出她更多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欧阳倩点了点头，“你现在手头就有委托吗？” “是两起杀人案。” “杀人案啊...” “害怕了？” “哪、哪有！”欧阳倩硬着头皮说道，“你以为本小姐是吃素的吗？” “确实，如果昨天我不拦着你，你能把那个流氓活活敲死。”黄粱说，“高跟鞋可是利器，你以后最好悠着点。” 欧阳倩脸颊一红，没有反驳什么。 黄粱站起身走到卧室中，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返回客厅。开机后，他把辛雨给他的U盘插进USB接口。 “你在看什么？” 注意到黄粱开始全神贯注的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看，欧阳倩凑到了他的身旁。 “警方掌握的资料。” “哇，我能看吗？” “无所谓。” 兴奋的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欧阳倩有些失望的嘟了嘟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嘛。” “警方还没有找到任何关键性的线索。”黄粱说，“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找我帮忙。” “他？” “我以前的上司。” “哦，好吧。”欧阳倩耸了耸肩，“你在这儿干坐着，就能破案？” “走访和收集线索的事情，让警察去干好了，他们人多。”黄粱说，“我需要做的，是从已知的线索中剥丝抽茧，找到作案的凶手。” “你现在有思路吗？” “没有。”黄粱干脆的说道，“那名叫做陈玉的受害者虽然是在她租住的平房中遇害的，但是警方在屋内没有提取到任何的指纹，也没有找到可疑的线索。” “凶手把自己留下的痕迹都抹除了？” “嗯，他有充分的时间处理现场。” 欧阳倩打了个寒颤：“被掐死在自己家里...” “陈玉租住的平房位于郊区，人员组成复杂、流通性强，警方很难找到目击证人。”黄粱说，“而且那地方没有被摄像头完全覆盖。” “这样啊。” “从陈玉这起案子上，很难获得强有力的线索。”黄粱微微皱起眉头，“只能从另一名受害者——王璐——她的案子上寻找突破口。” “她也是被掐死的？” “没错，而且这两位受害人的尸体都是这个礼拜被发现的，两个人的死亡间隔不到一周。”黄粱说，“这很能说明问题。” “你认为是同一个人所为？” “八九不离十吧。”黄粱点了下头，“这样性质恶劣的案子，即使是在京阳市也不多见啊。” 欧阳倩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倒也是。” 黄粱转头对欧阳倩说道：“别干坐着了。回趟家，把你的家伙事儿带过来。” “啊？”欧眼倩困惑的注视着他，“你说啥？” “警方没有找到陈玉和王璐的手机，很显然，凶手不希望有人能够找到两位被害人的手机。”黄粱说，“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黑客吗，现在需要你证明一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欧阳倩指着电脑屏幕，恍然大悟的说道，“这份资料中有那两名受害者的个人信息，我可以利用这些信息！” “没错。”黄粱点了点头，“我的思路是，现在绝大多数的手机APP，都会通过注册账号的方式收集用户的个人信息，反之，也可以通过个人信息，查到一个人在手机上具体安装了什么APP。” 正文 第4章 执着（4） “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欧阳倩沉吟道，“这可是个大工程。” “那是你的问题。我给你一个建议，着重调查‘聊天交友’这个类型的APP。”黄粱说。 “好吧。”欧阳倩耸了耸肩，转身向屋外走去，“我回家取电脑。” 不到五分钟，欧阳倩拎着一个背包返回了客厅。在黄粱的注视下，她把背包中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你准备在客厅忙？”黄粱问。 欧阳倩头也不抬的说道：“嗯，会打扰到你？” “没事，正好我要回卧室补觉。”黄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今天起的太早了。” 欧阳倩无语的注视着黄粱，说：“喂，你能认真点吗？杀人案诶。” 黄粱只是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卧室。 “切，什么人啊。” 嘟囔了一句，欧阳倩把黄粱放在茶几上的U盘插进了自己的电脑里，她专注的盯着屏幕，十指开始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着，简直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程度。 一晃四个小时过去了。 紧闭的卧室房门被黄粱推开，正在盯着屏幕沉思的欧阳倩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向他。 “有什么收获吗？”黄粱随口问到。 欧阳倩一边说，一边晃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还在查。” “行了，把手上的活儿放一放，跟我出去一趟。”黄粱说。 “出去？去哪儿？” “王璐租住的公寓。” “第二名受害者？地址找到了？” “没错，赶紧的。”已经走到门口的黄粱对仍坐在客厅中的欧阳倩喊到。 “知道了。催什么催...” 五分钟后，黄粱载着欧阳倩，驾驶着甲壳虫汇入了车流。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欧阳倩问道：“是警方给你的信儿？” “嗯。” “你不是说搜证的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出马吗？” “我又不是去搜证。” “那你要去干嘛？” 黄粱目不斜视的说道：“了解情况。” “警察就不会了解情况吗？” “那身制服确实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黄粱说，“但同样，穿着那身制服同样会带来很多额外的问题。很多人在面对警察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被牵涉其中，通常会有所保留。甚至极个别的人，会不自觉的说谎，以撇清自己的关系。” 欧阳倩说：“也是哦，就算没干过坏事，被警察叔叔盯着看的时候，心里也会打鼓呢。”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道理。” 欧阳倩问：“可是在面对陌生人询问的时候，人们更加会守口如瓶吧。” “谁说我们是陌生人了？你是王璐的闺蜜，我是你男朋友。”黄粱说，“我们是来看看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欧阳倩惊讶的注视着黄粱，“我？闺蜜？” “啊什么啊，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清楚是清楚，可是——” “你的任务是配合我，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办。”黄粱说，“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欧阳助理。” “好吧。”欧阳倩看上去有些紧张，“这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做，我怕到时候露馅...” 黄粱说：“少说话就没问题。” “嗯......” 三十分钟，黄粱开车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公寓门前。这座公寓位于一条小巷的深处，显得破败不堪。黄粱毫无怀疑这里到雨天的时候，会变成一片泥泞的沼泽。很难想象，这里距离整洁的街道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原来京阳市还有这样的地方啊。”欧阳倩惊讶的说道。 “一小片被人遗忘的角落罢了。下车。” “哦。” 跟在黄粱的身后，欧阳倩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这栋公寓的双扇铁门。进入到堆放着各种杂物的院落，四周静谧的好像没有任何人存在。 “你们有事？” 一位身材臃肿的大妈从挂着“门卫室”牌子的屋子走了出来，她警惕的在黄粱和欧阳倩身上来回扫视。 “阿姨，你好。”黄粱说。 “你们是来租房的？” “不是，我们是来找一位朋友。” “找朋友？”大妈的神情有些不耐烦。 “嗯，您知道王璐她——” “王璐？”大妈烦躁的蹙了一下鼻头，“有完没完了。” 黄粱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问道：“呃...王璐她怎么了？” “你们不知道啊？她死了。” “死了？！” 黄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用脚后跟轻轻的踢了下欧阳倩，后者赶紧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抬手捂住嘴。 公寓大妈恶毒的说道：“王璐死了，好像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怎么会这样...”欧阳倩失落的喃喃低语。 “她昨天和今天都没去上班，我们很担心她，就想来她住的公寓看看，没想她...”黄粱的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悲伤，“您知道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吗？” “我见过她有几个朋友，都是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大妈说，“倒是没见过她往公寓里带男人。不过只要住户不养宠物，带不带男人我倒是不关心。” “您前天晚上看见过她吗？” “没有。”大妈摇了摇头，“不过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年轻姑娘在外面过夜的情况不少见。” “您能带我们去看看她住的房间吗？”黄粱问。 “那你就得去问问警察了，他们刚走没多一会儿。”大妈皱着眉说道，“那间屋子被他们封锁了，说是不允许警方之外的人随意进出。那可是我的房子啊...” “这样啊。打扰您了，大妈。” 离开公寓后，欧阳倩迫不及待的问道：“我表现的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至少你记住了少说话。” “切...”欧阳倩意兴阑珊的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我们好像是白来一趟诶。” “不算白来。”黄粱发动甲壳虫，在土路上缓慢行驶，“至少确定了一点，王璐应该是独身，感情生活并不丰富。” “对抓捕凶手有什么帮助吗？” “当然。” 黄粱一副讳莫如深的状态，让欧阳倩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黄粱扭头看向她：“回家，你继续你忙你的，我接着补觉。” “你是属树懒的啊？就知道睡觉。” 回到事务所后，黄粱真的把欧阳倩一个人晾在了客厅里，自己回卧室睡觉去了。这让欧阳倩极度的无语。 他就不怕我把他家里的东西偷偷拿走？欧阳倩环顾四周，悲哀的发现黄粱似乎真的不需要为这件事情担心，这间事务所里连个像样的靠枕都没有......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下午五点。 毫无预兆的，黄粱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衣服。 “下班了。” “啊？” 一连盯了几个小时的屏幕，欧阳倩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望向黄粱。 “你可以走了。”黄粱说，“我现在要出门。” “哦。”欧阳倩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次不需要我跟着吗？” “嗯。” “好吧。”欧阳倩耸了耸肩，很快就把东西都装回了背包中。她跟在黄粱的身后换了鞋，走出了事务所。 欧阳倩对正在等电梯上来的黄粱问道：“明天我几点过来上班？” “随你便。” “哦。” 欧阳倩转身向自己家走去。这算是唯一的好处吧，她想，上下班用不上两分钟就到家了。 “对了，欧阳，这个给你。” 听到黄粱叫自己，欧阳倩转过头，正好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中了脑门。 “痛痛痛...什么啊？”她吃痛的叫了一声，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钥匙？”欧阳倩困惑的望向黄粱。 “事务所的备用钥匙。”解释了一句，电梯正好也来了，黄粱迈步走进电梯。 “切，就不能好好的递给我吗？没事耍什么帅啊...” 碎碎念了几句，欧阳倩把黄粱扔给她钥匙塞进了背包里，向自家迈步走去。 离开事务所后，黄粱开车来到了龙山分局。这次他并没有犯上次的错误，而是把车停在了路边，自己步行走进了分局。 径直来到了辛雨的办公室门前，黄粱敲了三下门，随后推门而入。 “辛雨，你急着叫我过来是——” 当黄粱走进辛雨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辛雨正在和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孩谈话。 辛雨介绍道：“黄粱，这位是王璐的朋友，李娜。王璐的父母还在赶来京阳市的路上，我们联系到了她，让她来认领尸体。” 黄粱对李娜友善的笑了笑。李娜看起来似乎哭了很长时间了，眼睛又红又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和王璐小姐很熟？” “我们是一起来京阳市打工的同乡。” 黄粱问：“你知道她前天晚上去干什么了吗？” “她好像是提过一句下班后有安排。”李娜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哭腔，“她没细说，我也就没再过问。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这种事情啊，我当时应该好好问问她的。呜呜呜呜......” 辛雨语气柔和的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她伸手拍了拍李娜由于哭泣而颤抖的肩膀。 正文 第5章 执着（5） 亲自送走了情绪稳定下来的李娜，辛雨返回了办公室。 “安慰人的事情最让我头疼了。”她说。 “你刚才做的不错。” “哎，不说这个了。黄粱，你那儿有进展吗？” “没。”黄粱摇了摇头，“警方在王璐租住的公寓里，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虽然收集到了一些东西，已经送去鉴定科了。但是根据目前整理出的情况，应该是没有能提供调查方向的线索。”辛雨紧皱着眉头。 “意料之中。王璐和第一名被害人陈玉的情况不一样，她不是被掐死在居住的屋子里。”黄粱显得很平静，“如果在陈玉的屋子都没有发现重要线索的话，在王璐的房间里就更不可能有收获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黄粱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说道：“算是吧。” 辛雨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你是刑侦支队的主心骨，可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辛雨没好气的说道：“在已经离开警队的前同事面前，我就不能把面具摘掉一会儿啊？” “嗯哼。” 辛雨手顶着额头，痛苦的皱着眉，抬起头说：“总之，黄粱，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我哪回没有帮你？” “那倒也是。”辛雨点了点头，“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来之前，我一直在睡觉。” “......大白天睡觉？你就是准备这样帮我的？”辛雨无语的注视着黄粱。 黄粱平静的说道：“没什么我能忙的，我不睡觉干嘛？” “......你是诚心想要气死我吗？” “还是说说吃饭的事情吧。” “......滚蛋！”辛雨抓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直接砸向了黄粱。 在辛雨的办公室内，黄粱和她吃了一顿披萨。两个人就两起杀人案一边讨论、一边吃着食物，就像是过去几年他们经常在这间办公室内讨论案情的情形一样。这种久违的体验，让焦躁的辛雨渐渐平静了下来，也让黄粱越发的意识到自己的心，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警队。 特意待到辛雨确认王玥已经下班回家了，黄粱这才和辛雨道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走出分局后，黄粱步行来到停在离分局有两条街远的甲壳虫，心情有些复杂的返回事务所。 回到事务所后，黄粱把客厅中的灯打开。 此时已经是晚上将近八点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黄粱把身上的衣服换成居家穿的背心和运动裤，着手收拾起屋子。他有点轻微的洁癖，这让他习惯于把自己居住的屋子时刻保持整洁。扫地、拖地、整理沙发，黄粱一边收拾着略显杂乱的客厅，一边想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欧阳倩。 在黄粱看来，她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姑娘。 她外表文弱，但是无疑很有自己的主见，而且还自称是一名技术过硬的黑客。她的眼神中，有种黄粱非常熟悉的光芒存在。那是一种不甘于平静的目光。 哼，是想来我这儿找刺激吗？黄粱不清楚她为何要主动当自己的助理，不过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关心这一点。 收拾好屋子后，黄粱在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又从摆放在客厅角落里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黄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翻看着手中的小说。 就如黄粱对辛雨说的一样，除了等待，他现在没什么事情需要做。 他只等待了不到一个小时。 听到“砰砰”的敲门声时，黄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把书合上，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差一刻钟就要十点了。 谁会在这么晚来敲门，黄粱完全没有头绪。 还没等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响了起来，黄粱这才意识到是谁站在事务所的门外。果不其然，几秒钟后，欧阳倩就穿着鞋跑进了客厅，把黄粱擦干净没多久的瓷砖弄脏了。 “......”黄粱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瓷砖上的鞋印。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欧阳倩完全没有理会扑克脸的黄粱，她不停的在客厅里蹦蹦跳跳，十分兴奋的样子。 “你给我老实点！” 黄粱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拽住了欧阳倩的胳膊。由于黄粱在气头上，手上的力气大了些，背着电脑包的欧阳倩被他这么一拉，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扑向了黄粱。为了避免她摔在地上，黄粱只好任由她把自己扑倒在地，黄粱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客厅的瓷砖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该死...” 强忍着背部的剧痛，黄粱睁开眼，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欧阳倩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她仍旧紧紧的闭着眼睛，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 “喂，你想在我身上待到什么时候？” 趴在黄粱胸口上的欧阳倩这才睁开眼睛，茫然的“啊”了一声。当注意到自己和黄粱近在咫尺，她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透了。鬼使神差的，她隔着黄粱穿着的无袖棉背心，伸手捏了捏黄粱的胸肌。 “手感好吗？”黄粱面无表情的问到。 “嗯，原来你身材这么好。” “你口水要流出来了。” “是吗？”欧阳倩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没有啊...” 冷哼了一声，黄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起来”，随后直接把欧阳倩从自己的身上推到了一旁。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欧阳倩不敢抬头看黄粱，声音微弱的嘀咕道：“是你把我拽倒的...” “这就是你占我便宜的理由？我把你拽倒了？” 欧阳倩羞红了脸，没有底气的反驳道：“谁占你便宜了，我那是——” “情不自禁？” “......” 欧阳倩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你刚才说什么？找到了？找到什么了？”黄粱重新坐回到沙发，不耐烦的望着欧阳倩。 “对了，我把正事给忘了。”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欧阳倩一屁股坐到黄粱的身旁，手忙脚乱的把电脑从背包中取出来。忙活了好一阵，她碰了碰黄粱的胳膊，指着屏幕说道：“黄粱，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欧阳倩的语气中难掩得意之情，她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满是“你快夸夸本宝宝”的期许。 “什么啊？”黄粱凑近屏幕。 “是这样的，我按照你的吩咐，重点调查了“聊天交友”类型的APP。利用两位受害人的信息，很快我通过交叉对比的方式，找到了陈玉和王璐近期都注册过的一款交友软件：陌见。” “陌见？” 黄粱注视着屏幕上显示的网址，是这个叫做“陌见”的APP的官方网站，上面详细的介绍了这款社交类型的APP的功能。简单的来说，这款APP为都市中的陌生男女提供了一个交友的平台。 “这个APP似乎还挺火的，用户数量大的惊人。”欧阳倩说。 “陈玉和王璐都在使用这款APP？” 欧阳倩点了下头。“没错。根据数据库中的登录信息显示，直到她们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她们依旧在使用这款APP。” “嗯...”黄粱陷入了沉思，他思索了一下，抬头对欧阳倩问道，“你能查出她们在使用“陌见”时的聊天记录吗？” “当然。我已经把聊天记录抓取出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欧阳倩皱着眉头说道：“聊天记录太多了，想要从里面发现有价值的信息，我想不到比较快捷的办法，只能一条一条的去看。”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黄粱说，“在聊天记录中搜索关键字，例如‘见面’、“吃饭”、“约会”之类的字样。如果凶手是通过“陌见”APP和被害人结识，他们一定会聊到这方面的话题。按照时间的顺序从后往前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警方来查吧。” “哦，好吧。”欧阳倩点了下头，“黄粱，你大可以直接让他们按你的思路来调查啊。” “为了验证一下你的本事。行了，你，赶紧拿着东西滚蛋，我还得拖地呢。”注视着瓷砖上那一个个鞋印，黄粱的心在滴血。 “没你这样的！你这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呃......吃、吃饱了就打厨子！” “肚子里没墨水，就别老是甩成语。” “黄粱！你！”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家睡觉吧。”黄粱说，“别让你父母担心。” 欧阳倩得意洋洋的说道：“没事，我已经把在你这儿打工的事情和我爸妈说了。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找上门来。” “无所谓，你这样的，嗯...” 黄粱站在欧阳倩身前，手撑着下巴，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欧阳倩。她穿着一身橙色的皮卡丘连体睡衣，帽子上的两个耳朵可爱的耷拉着，正在紧张兮兮的注视着黄粱。 “你想干嘛？”黄粱的目光让她感到浑身不舒服。 “嗯，十年赚了，死刑不亏。” 听了黄粱的自言自语，欧阳倩用极快的速度整理好电脑包，随后一溜小跑离开了事务所。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哼，小丫头片子。” 正文 第6章 执着（6） 将欧阳倩的发现告知辛雨后，黄粱又看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黄粱是被几声盘子的碎裂声吵醒的。朦朦胧胧中，只穿着内裤和无袖背心的黄粱走出了卧室，手里握着那本大部头的小说，用作防身的武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进客厅后，原本还有些睁不开眼睛的黄粱，被一连串刺耳的尖叫声惊得霎时清醒了过来。他这才看清楚站在茶几旁的欧阳倩，她正双目圆睁的注视着自己，两只手捂住嘴，堵住了尖叫声继续溢出。 “哦，原来是你啊。顺便说一句，你应该捂住眼睛，而不是嘴。”黄粱揉了揉头发，转身回到了卧室中。他还没有习惯事务所中有其他人的存在。 几分钟后，穿上裤子的黄粱走进了卫生间。洗漱了一番，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回到了客厅。欧阳倩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脸上的红晕仍旧没有消散。 “你买的早点？”黄粱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包子和豆浆。 “黄粱，作为一名成年人，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欧阳倩目不斜视的盯着她正前方的墙壁，没有看向黄粱，“方才那样尴尬的情况，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发生。” “这里是我家。”黄粱拿起了一个小笼包，囫囵的吞咽了下去，“我没有义务迁就你。” “哼。” 似乎知道自己说不过黄粱，欧阳倩没有再纠结黄粱的事情，而是大口的吃着她买来的早点。 黄粱说：“先说明，早点钱我是不会报销的。” “你真是烦死人了！” “觉得我烦人，你大可以辞职。” “利用完我了，就想着撵我走？”欧阳倩把手中的食物放下，对黄粱怒目而视，“你休想！黄粱，告诉你，本小姐还就赖上你了，想把我挤兑走，做梦去吧！” 黄粱平静的说道：“我真的没时间陪你玩侦探游戏。” “哼，我不管！反正你甭想把我踢出局！”说完后，欧阳倩气鼓鼓的咬着包子，把气都撒在了食物上。 这么有趣的事情，我还没过瘾的，怎么可能被你一两句话气走。哼，没有人能够左右本宝宝的意志！欧阳倩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Tick,tock,makemecreep,NeverendingCountingsheep,ohNevergetnosleep’ 他果然是个心里阴暗的人。注视着黄粱接听来电，欧阳倩在心中嘀咕道。要不然他怎么会用《countingsheep》这首暗黑风格的音乐当铃声呢？看来我得多留点神儿。 黄粱完全不知道欧阳倩已经把他归类为变态了，他正在专心和辛雨通话。 “辛雨，你慢点说，嗯...好，我知道了，嗯...我马上过去找你，就这样。” 注意到黄粱站起身往卧室走去，欧阳倩赶紧出声询问：“你要去哪儿？” “查案子。” “我也要去。”欧阳倩立刻站起身，几步都到了卧室的门口。 “你是打算看我换衣服？” 欧阳倩坚定的说道：“我也要去。” 看着她眼神中的执拗光芒，黄粱叹了口气，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怕了你了，把剩下的食物放冰箱里。” “好嘞！”欧阳倩蹦蹦跳跳的去收拾茶几了。 “......看她的兴奋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郊游呢。”摇了摇头，黄粱快速换上外出的衣服：深色的牛仔裤、皮夹克、纯黑色的长袖薄杉。 “我收拾好了！”欧阳倩兴奋的跑到黄粱的跟前，“我们要去哪儿？” “警察局。” “见警察叔叔吗？” “是警察阿姨。” 由于赶上了早高峰，原本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黄粱硬是多开了一倍的时间，才赶到龙山分局。和上次一样，他把车停在了距离分局还有一段距离的街边。 身后跟着不停问问题的欧阳倩，黄粱在沉默中来到辛雨的办公室门前，他敲了下门，随后推门而入。 “这就是你口中的警察阿姨？”欧阳倩惊讶的注视着办公桌后的辛雨，“阿姨，您好年轻啊，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辛雨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她瞥了一眼嘴角上扬的黄粱，心中立刻就明了了，“我今年刚刚步入而立之年，你叫我阿姨早了点。黄粱，这位是？” “我的助理。” “助理？你不是连自己都养活不起了吗？” “她不要工资。” “啊？”辛雨困惑的注视着欧阳倩，随后摇了摇头，“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黄粱，有重大发现。” “你说。”黄粱坐在办公桌前的靠背椅上，欧阳倩挨着他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警方对两名受害人在“陌见”APP上的聊天记录进行了彻底的排查，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的存在。”辛雨正色道，“这个网名叫做‘风中过客’人，和陈玉、王璐有密切的联系。聊天记录中有关线下见面的内容，和案发时间对的上。” “凶手应该就是他，‘风中过客’。” “嗯，八九不离十。”辛雨点了点头，“警方已经掌握了‘风中过客’的个人信息。他名叫王涛，25岁，J省龙源市人，我已经派人去联络龙源市的警方。” “如果凶手是王涛的话，他目前应该还在京阳市。毕竟第二起案件发生才过去了几天而已。”黄粱说。 “有这个可能。目前的问题是，似乎没人知道王涛的下落。”辛雨皱着眉头说道，“他原本是在京阳市的一所大学读研究生，但是学业中途就被学校开除学籍了。” “你知道他被退学的原因吗？”黄粱问。 “似乎是因为屡次骚扰女同学，偷拍视频什么的。校方不愿意多说，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学校的丑闻。” “这个王涛应该就是凶手了。”欧阳倩笃信的说道，“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糟烂事儿！” 黄粱呢喃道：“找不到他的下落...” 辛雨说：“是啊，经过警方彻夜的排查，我们也只是找到曾和王涛一起租房的一位室友。至于在那之后王涛的下落，就无人知晓了。” “室友？” “嗯，他和王涛在同一所大学读研，不过他们并不是一个学院的。还是让他自己说吧。”辛雨看了一眼手机，“他人已经到了，我们去会议室见他吧。” “好。” 跟在辛雨的身后，黄粱和欧阳倩跟随她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他们一进屋，就看到了一名青年男子。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看到这名外表文弱的男子，黄粱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词语：男生女相。他的五官精致、小巧，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紧致。个子不是很高，身材很纤细。 如果给他戴上一头长发，还真是达到了‘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地步。黄粱在心中思忖道。 “程明是吧？你可以叫我辛警官。”辛雨一边说，一边坐在了程明身旁的椅子上，“首先要感谢你配合警方的工作。”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程明的声音很悦耳，带着些许的害羞。 “我就不卖关子了，代表警方，我想要询问你一些有关王涛的事情。”辛雨说，“你还记得王涛这个人吧。” “嗯，他之前是我的室友。”程明点了下头，“大概一个半月前，他突然一声不响的走了，只是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是老家有急事，他要回趟家。” “你们之后还有联系吗？” “没有。”程明摇了摇头，“那之后他就没有联系过我了，我也没想过要主动联络他。王涛他不是一个好室友。” 黄粱问：“你们的关系很一般？” “就那样吧，我需要集中精力写我的研究生论文，但是王涛他总是在家里闹出很大的动静。我们之间因为各种摩擦红过几次脸，但是都没有动手。”程明坦诚的说道，“对于他的离开，我很高兴。最近我也一直在寻觅新的室友，因为看上去王涛似乎不会再回来了。” “是这样啊...” 辛雨问：“既然你们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你应该对王涛比较了解吧？” “不是特别了解，他这个人不是很爱说话。”程明说，“王涛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毕竟写论文还是一件比较费精力的事情。” 辛雨和黄粱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 “既然如此，就不再占用你的时间了。最近一段时间，警方或许还会联系你，希望你可以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辛雨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 程明也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拘谨。似乎是做了一番挣扎，他在走出会议室前，转过身看向辛雨，说：“警察同志，是不是王涛他出什么意外了？” “王涛本人应该没事。”辛雨说。 “那这一切究竟是——” 黄粱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还是少过问的好。” “好吧...那我先走了，各位再见。”说完后，程明迈步离开了会议室。 正文 第7章 执着（7） “他真的是，好漂亮啊...” 欧阳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程明给自己的感觉，她停顿了一下，用上了“漂亮”这个不常用于男人身上的形容词。 “再漂亮也不顶用啊，他无法提供王涛的下落。”黄粱说。 “调查又进入了死胡同。”辛雨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落寞的说道，“就算王涛没有逃离京阳市，但是想在一座两千万人口的城市中找到他，简直是大海捞针。” “你们警方不是有人脸识别的技术吗？”欧阳倩问道，“就是那种在密集的人群中，也能精准的找到特定目标的系统。” “你没事少看点不靠谱的电影、电视剧。”黄粱说，“你以为京阳市中所有的监控探头的分辨率，都足以支撑人脸识别啊？不懂就少说话。” 欧阳倩委屈的说道：“我就是提个建议嘛，干嘛对我那么凶...” 还没等欧阳倩抱怨完，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名警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辛队，有发现！” “别着急，你说，有什么发现。” “辛队，技术人员对用王涛的个人信息注册过的聊天软件进行了彻底的排查，有了重大收获！”警员气喘吁吁的说道，语气中难掩兴奋之情。 “赶紧的！说话别大喘气！”辛雨没好气的瞪了警员一眼。 “是、是这样的，在一款同城交友的APP中，我们发现王涛和一名女网友预定线下见面！” “什么？！”辛雨惊呼出声，“见面时间是——” “就在今天，下午六点。” “地点呢？” “不知道。” “不知道？”辛雨重复了一遍。 “辛队，聊天记录上只显示了约定见面的时间，没写地点。”警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该死，王涛可能是为了保险起见，利用其他的联系方式和女网友约定线下见面的地点，或是他还没有把见面地点通知她。”辛雨沉吟道，“王涛约的那名女网友的真实身份，你们调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辛队，名叫徐玲，是一名公司白领。”警员把一张写有个人信息的A4纸给了辛雨。 “很好，立刻和她取得联系——” “等等。”黄粱打断了辛雨的话，“还不是时候。” “黄粱，你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黄粱说，“我们可以暗中盯着女网友，让她带我们去见王涛。” “不行。”辛雨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拿她的生命安全冒险。” “她不会有危险，警方的人可以在暗中保护她。”黄粱说，“如果你提前告知了她要见的网友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的话，她极有可能因为恐惧而放弃与王涛见面。即使你最终说服了她，当看到她不自然的表情和举止时，王涛毫无疑问会立刻逃走。如果我是王涛的话，我一定会乔装打扮后，和她约在一个方便逃脱的开放场所。” “可是——” 黄粱没有理会辛雨，自顾自的说道：“毫无疑问，王涛一定知道女孩的长相，知晓她今天的穿着，方便在见面的时候认出她。如果女孩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不安，他一定会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这是警方的圈套。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想要抓住王涛可就难上加难了，他甚至可能会狗急跳墙，造成更大的危害。你不想再看到受害者的出现吧，辛雨。” “......” 听了黄粱的话，辛雨陷入了沉思中。 “这个王涛也太疯狂了吧，他刚刚才杀害了两名年轻女孩，今天就准备再次动手了吗？”欧阳倩突然涌上来一种呕吐感，她定了定心神，坐回到椅子上。 黄粱冷静的分析道：“通常这种连环杀人犯都是偏执狂，他们很少在杀人这件事情上半途而废。很显然，王涛也是这样的性格。” 欧阳倩脸色煞白，她轻声嘀咕了一句：“可恶...” “你想好了吗？”黄粱望向辛雨。 “......”她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黄粱的目光，“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方式了吗？”这句话代表她已经同意黄粱的说法了。 “没有。”黄粱摇了摇头，“事态紧急，只能放手一搏了。” “可是那个无辜的女孩——” “她的安全无疑是第一位的。”黄粱说，“当她和抓捕王涛发生冲突的时候，首要任务是保全她的安全。” 听黄粱这么一说，辛雨的脸色缓和了少许，她对警员说道：“派遣两组警员对她实施监控和保护，记住，一定不能让她察觉出警方的存在。” “是，辛队！” 敬了个礼后，警员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欧阳倩问。 “等待。” 黄粱依靠着会议桌上，凝视着窗外晴朗的天空。 欧阳倩在这间会议室中整整坐了一天。黄粱时不时的回来坐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又出去了。除了在吃午饭的时候，她看到了辛雨，其他时间辛雨一直没有露面，她似乎很忙。 无聊的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看，欧阳倩趴在桌面上，心情异常烦躁。 黄粱走了进来。 “你先回家吧。”他说。 “不要！” “别添乱。”黄粱皱了皱眉。 “才不会添乱呢，我保证我就坐在车里不出去还不行吗？”欧阳倩可怜兮兮的注视着黄粱。 “......真拿你没办法，说定了，你不下车。” “嗯嗯。” 欧阳倩连连点头，她拿起自己的东西，紧跟在黄粱的身后。两个人来到了分局院内的停车场。 当看到黄粱身后的欧阳倩时，正站在一辆7座商务车前的辛雨脸色有些不悦，她对黄粱问道：“什么意思？你要带着她去？” “嗯。我犟不过她。” 辛雨严厉的说道：“欧阳小姐，这不是儿戏。警方在实施行动时，不可能分出精力照顾你。” “再怎么说，我也出力了。”欧阳倩毫不退让的直视着辛雨的目光，“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给你们警方的行动添麻烦，我会一直待在车里。” “......哼，后果自负！” 扔下这句话后，辛雨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黄粱苦笑了几声，和欧阳倩以及几名便衣警察坐上了这辆商务车。众人坐好后，车辆缓缓的驶出了龙山分局。 根据正在跟踪保护徐玲的另一组警员的实时反馈，辛雨一行人驱车来到了京阳市龙山区的一处大型商场。 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黄粱自言自语道：“银座？确实是个约会见面的好地方。” 银座位于龙山区中最热闹的商业街，这里每时每刻都吸引着无数的人购物、约会。对于想要图谋不轨的人来说，隐藏在人群中，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他人对自己的注意。 银座的占地面积很大，在一楼大厅中，无数刚刚下班、放学的人，聚集在这里。周围的空间很大，但是人却更多，有的是在等人，更多的则是路过。 “你待在车上。” 对欧阳倩叮嘱了一句，黄粱跟在那些便衣警察的身后下了车。辛雨对他们吩咐了几句，随后这些人就分散开，混杂在银座一楼的行人当中。 “徐玲人呢？”黄粱问。 “就在哪儿，看到了吗？” 顺着辛雨手指的方向，黄粱看到了一个长相普通，明显是在等人的年轻女孩。她时不时的看一眼手机，脸上透露着紧张，但更多的是期许的表情。她特意提前半个小时来到约定见面的地点。 “陷入幻想中的人是幸福的。” “我们来是为了保护她、抓住凶手，也就是说，她的幻想一定会破灭。”辛雨说，“伸手抱着我。” “啊？” “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辛雨说，“快点。” “哦。” 黄粱僵硬的把手搭在了辛雨的肩膀上。 “自然点。” “没必要吧，手牵手不行吗？只是伪装而已。” “搂着显得更亲密些。”辛雨说，“墨迹什么？我是现场指挥，服从命令。” “是...” 黄粱搂紧了辛雨，让她靠向自己。 “走吧。”辛雨满意的说道，“慢慢接近徐玲。” “这幕大戏，就差主人公登场了。” “你说王涛会来吗？”辛雨轻声说道，“陈玉和王璐的案子已经被媒体报道了。如果他看到了警方已经介入的新闻，或许他就不会再作案。” “谁知道呢，这个问题你只能去问王涛本人了。”由于比辛雨高了一头，黄粱需要微微侧过头，才能在她耳旁说话，“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是个极度自负的疯子，蔑视警方、敢顶风作案。” 轻轻的叹了口气，辛雨说：“哎，主动权掌握在杀人凶手的手里，这种感觉还真是难受啊。” “辛雨，你看那个人。”黄粱突然捏了捏辛雨的肩膀。 “什么？”辛雨装作不经意的转头，看向黄粱的视线前方，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他正在慢慢的接近徐玲所站的位置。 “是王涛？！”她低吟道。 正文 第8章 执着（8） 黄粱能够感觉到辛雨全身肌肉一紧。 “自然点。”他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辛雨白了黄粱一眼。 那名戴着口罩的男人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相比于其他行色匆匆的路人们，他看上去十分的悠闲。但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实则正在慢慢的接近徐玲。 “该死，看不清他的长相。”辛雨说，“我们走近些。” “喂。” 辛雨挽住黄粱的手臂，拖着他来到陈玲的附近。她眯着眼睛：“还是不能分辨出这人是不是王涛。” 于此同时，戴口罩的男人也在慢慢向徐玲靠近。 “我们应该立刻行动。”黄粱说。 辛雨犹豫不决。那个男人正在和徐玲说话。 “辛雨，我们怎么办？”黄粱问，“没时间磨蹭了。” 辛雨做出决定：“应该就是王涛了，除了他，谁还会接近徐玲。”她手按在耳朵佩戴的通讯器的通话键上，对分散在银座一楼大厅的便衣警察们下达指令：“施行抓捕！” 虽说已经下达了抓捕命令，但辛雨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径直向徐玲和口罩男走去，她和黄粱距离这两人最近。 她迎着两人惊讶的目光，上前直接一把将徐玲拽到了身后，在口罩男没有做出反应之前，一记干净利落的侧踢砸在口罩男的腰间，后者“哎呦”一声，直接躺倒在地。 “身手还是那么的利落。”黄粱夸赞了一声，转头对惊慌失措的徐玲说道，“徐玲小姐？不要害怕，她是警察。” 几名冲过来的便衣警察把口罩男死死的按在地上。辛雨转身面对徐玲，把证件拿出来让她看了看。 徐玲依旧是一脸的茫然。 “辛队，他不是王涛。”一名警员对辛雨说道。 “什么？不是王涛。”辛雨立刻低头望向口罩男。他脸上的口罩已经被摘下，露出的那张脸确实不是王涛，“该死，这是怎么回事？”辛雨有些蒙了。 “你们、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黄粱对徐玲说：“徐玲小姐，‘拥抱黑夜的人’（王涛的网名）是不是你要等的人？”她一脸惊讶的点了下头。 “你以前和他见过面吗？”黄粱指了指被压在地上的男人。 她摇摇头。 “嗯...或许这人是王涛的同伙，是代替他来和被害人碰头的。”黄粱分析道。 口罩男死命的挣扎着，他嚷嚷道：“你们有病啊？赶紧把我松开！否则我报警抓你们！” “他们都是警察。”黄粱指了指压在他身上的几名壮汉。 “呃...” “你有大麻烦了。”黄粱说。 “啊？凭啥？我只是想和她搭个讪而已，凭什么抓我！”口罩男喊道，“这年头警察连别人约炮都要管吗？” “约炮？！”徐玲的脸色非常难看，“臭流氓！” “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肯定是王涛的同伙，警察叔叔，给他点颜色看看！”欧阳倩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响起。 “你不是说不下车的吗？”黄粱无语的注视着她。 “坏人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嘛。” “......行了，收队。”辛雨一边说、一边分开人群向外走去。现场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不计其数。 “徐玲女士，还得占用你一点时间。”黄粱说，“回警局做个笔录。” “啊？笔录？” 直到现在，徐玲依旧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 由于要亲自把欧阳倩送回家，所以当黄粱打车返回龙山分局的时候，警方对那名口罩男的审讯工作已经开始进行了。 黄粱并没有进入到审讯室中，给辛雨发了条短信后，他走进了白天待过的那间会议室中，安静的坐着等待。 在会议室中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左右，辛雨推开门走了进来。 “有结果了？”黄粱问。 “抓错人了。”辛雨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个混蛋只是一个下作的色狼而已，陈玉和王璐遇害的时候，他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核实过了。” “该死，这下不好弄了...” 辛雨看上去有些心力交瘁。“从徐玲的口中也没问出有价值的信息。刚刚我已经让他们俩离开警局了。” “那个流氓乖乖走了？” “他说要投诉我。” “你怎么回复他的？” 欧阳倩耸了耸肩。“我说我会拭目以待” “哈哈，好吧。”苦笑了几声，黄粱的表情逐渐严峻起来，“辛雨，我们可能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你认为如果没有那个混蛋捣乱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抓住王涛？” 黄粱沉吟道：“没错，我总觉得当时王涛他一定就在现场。在我们没有关注到的角落里，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谁知道呢，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辛雨疲惫不堪的说道，她把手肘撑在桌面上，头依靠着手臂，“如果真如你所说，王涛他现在应该在逃跑途中。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各大车站，让他们留意王涛。不过京阳市这么大，有太多的逃跑路线可供他选择了。” 黄粱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别对自己太苛刻，至少我们救了徐玲的命。” 就在黄粱安慰辛雨之时，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黄粱早已等候多时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王玥，她慌乱的冲进了会议室中，正好目睹了黄粱的手放在辛雨肩上、两人凑在一起的一幕。 愣了一下，王玥支吾着说道：“我、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她直勾勾的注视着黄粱，两只手放在身前，不自然的交叉在一起。 “嗯，我回来帮忙。你，最近过的还好吗？”黄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不好”这两个字刚说出口，王玥的眼眶就湿润了，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哎。” 叹了口气，黄粱站起身，走到王玥的身旁，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温柔的擦拭着她眼角流出的泪水。他很清楚如果和她见面的话，一定会变成这幅模样。 但人终究是无法欺骗自己，黄粱也渴望见她。 “黄粱，你混蛋。” 王玥把头抵在黄粱的胸口上，竭尽全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黄粱像是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手掌在王玥的背上轻轻拍着、抚慰着她。 “玥儿，何必呢。” “不要。”王玥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黄粱，那股坚定的目光让黄粱不敢直视，“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你的，绝对不会。” 轻易放弃？ 这四个字如同一枚核弹一般，在黄粱的脑中炸开。 “不好！辛雨！”他松开王玥，转身看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辛雨，“徐玲她可能要出事！” “你说什么？”辛雨困惑的注视着黄粱。 “你知道徐玲的地址吗？” “笔录里应该有记载。”辛雨说，“怎么了？黄粱，你一惊一乍的。” 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水，王玥忧心忡忡的问道：“是啊，谁可能要出事啊？” “玥儿，你去通知值班的警员立刻出警，地点是徐玲的家。”黄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辛雨，我们俩现在就去！” 说完后，黄粱抓住辛雨的手臂，拉着她飞快的跑出会议室。 在跑向停车场的途中，辛雨给负责为徐玲记笔录的警员打了个电话，获知了徐玲的住址。二人上了辛雨的车，飞快的向徐玲家驶去。 “到底怎么回事啊？”正在驾驶车辆在道路上飞驰的辛雨，对副驾驶座位上的黄粱问道，“黄粱，你倒是说话啊！你想急死我啊？” “我记得曾看过一个类似案件的报道。”黄粱沉吟道，“王涛那种人，总是会执迷不悔，一条路走到黑。没有把选定的被害人杀害，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我怀疑他一定会再次设法对徐玲下毒手。” “该死...我们刚刚让她一个人回家了。”听了黄粱的解释，辛雨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去徐玲她家里看看。”黄粱说。 在路上，黄粱一直试图联系到徐玲，但是徐玲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这让他和辛雨的心情更加焦急。 徐玲居住在一处老旧的六层楼小区中，即使天色才刚刚暗下来，但是小区内却是安静的出奇，几乎看不见行人和车辆。透过车窗，黄粱只能看到零星亮着的几扇窗户，这座小区中似乎已经早早的陷入了沉睡中，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居住在这里。 辛雨把车停在一扇单元门前，徐玲就住在这座单元楼的503室。 两人走进了单元门，楼梯内漆黑一片，黄粱和辛雨快步上楼，来到503室的门前。 黄粱伸手想要敲门，没成想他轻轻一碰，门顿时开了一条缝儿。 黄粱立刻推门而入，辛雨紧跟在他的身后。 隐约中，他看到了两个人影在漆黑的客厅中纠缠在一起。 辛雨摸到了电灯开关，按下去后，客厅中的黑暗被明亮的灯光驱散。是徐玲！她正一脸惊恐的注视着黄粱和辛雨，她的嘴被抱住她身体的人死死捂住。徐玲挡住了擒住她的男人的脸。她拼尽全力试图挣脱开这人的束缚。 突然，她被松开了。徐玲的身体失去了支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正文 第9章 执着（9） 男人放开徐玲，猛地冲向黄粱。黄粱始料不及，动作稍稍慢了一步，脸上直接重重的挨了一拳，让他瞬间感到一阵头晕炫目，身体摇晃着险些倒在地上。他身后的辛雨怒喝一声。 辛雨闪到黄粱身前，右拳猛击在男人的腹部上，打的后者倒吸一口凉气。辛雨没有留给他丝毫的反抗余地，一击得手，她紧接着就是一记左勾拳，死死在怼在了男人的脸上。这一拳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这几天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灌注在这一拳里。 当她的拳头击中对方时，辛雨感到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那个男人则是被直接打的倒退了好几步，后脑撞在了客厅中放置的木头茶几上，一声闷响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辛雨喘着粗气，轻轻的揉着自己的拳头。黄粱的半边脸颊被打肿了，他踉跄着走到昏迷过去的男人身旁，查看了一下他的脸，才发现竟然是上午见过的王涛的室友——程明！ 徐玲全身发抖的走过来，说道：“他说他是送快递的，我就给他开了门，没想到他冲了进来，就要掐我的脖子......” “该死，我们都被他耍了。”黄粱苦笑了几声，由于牵动了他红肿的脸颊，他立刻疼的面容扭曲起来，“辛雨，你能想到吗？我们竟然和苦苦追捕的凶手，在警察局的会议室里面对面的聊过天。TMD...”黄粱说了句脏话。 “还好我们运气不差。”辛雨说，“总算是没有让徐玲成为第三名受害者。” “是啊。” ......，...... “仓鼠酒吧”的吧台前，黄粱和辛雨坐在那里，一杯柠檬水和一扎啤酒摆在他们面前。 “黄粱，说实话，我没想到这起案子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辛雨说，“直到最终阴错阳差的抓住凶手，我们其实也一直被他玩弄在鼓掌中。”她无奈的笑了笑。 “程明他有两下子。”黄粱说，“他的长相很有迷惑性，没想到他那样的文弱书生，竟然能干出如此残忍的行径。” “我们犯了以貌取人的错了。” “是啊。”黄粱喝了口啤酒。 辛雨说：“根据陈明自己的供述，他小时候曾因为过于女性化的外表，而被人猥亵过。” “所以心理就扭曲了？对女性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残害欲望？”黄粱说，“果然没有人生下来就是罪犯。” “当然，水有源、树有根。” “王涛是怎么回事？”黄粱问，“该不会程明把王涛干掉了吧？” “嗯，对这件事他供认不讳。”辛雨说，“你还记得他对我们说过，他和王涛的关系很一般吗？还说他和王涛一直有各种摩擦。” “当然记得。程明这小子放出的最大的烟雾弹，就是他在面对警方问询的时候，说的都是实话。”黄粱苦笑着说道，“而那些对他不利的话，他都巧妙地规避掉了。” “嗯，正因为这一点，我们才被他蒙骗过去了。”辛雨说，“但你不得不承认，程明的心理素质真的是强悍到了极点。” “用自负来形容他还不够，他完全是目中无人，可能自认为自己是超越凡人的存在了。”黄粱厌恶的说道，“这样的疯子往往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是啊，如果不是他非要把徐玲杀死，或许他还会逍遥法外一段时间。”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陈明这样的疯子终究会自取灭亡。” “嗯，为了陈明的落网，我们干一杯。” “哪有人用柠檬汁干杯的？” 吐槽了一句，黄粱还是和辛雨干了一杯。 “在审讯过程中，几乎是程明一个人在说，他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显得很是得意。”辛雨说，“我原本还以为会碰上硬茬子，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很正常。程明这样内心扭曲的人，不会去试图隐藏罪行，相反，他会把他做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他需要观众。” “他确实是够变态的。你知道他是如何处理王涛的尸体的吗？” “愿闻其详。” “程明将王涛杀害后，对尸体进行了分尸。然后他买了一台大冰柜，把尸块儿冷藏在冰柜里，就放在厨房！”辛雨厌恶的说道，“真不知道他每次走进厨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去他公寓搜查的警员们，一个个可是被吓得不轻。据他们形容，一走进厨房，就能看到一个狰狞的人头隔着冰柜的玻璃滑门注视着你...”她打了个寒颤。 黄粱无奈的说道：“你描绘的太详细了。” “反正程明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把王涛干掉后，程明用王涛的身份开始在交友软件上物色合适的目标。”黄粱所，“他还真是个专一的人，辛雨，你发现了吗？陈玉和王璐，以及被我们救下来的徐玲，都是同一个类型的女人：外貌普通，个性内向，现实生活中不善于交际，生活乏味、无聊。” “嗯，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辛雨说，“可能是程明对这种类型的女人有某种执念吧。” “谁知道呢。他没说他选择下手目标的理由吗？” “这个倒是没说。”辛雨摇了摇头，“你推测不出来？” “我要是能了解一个变态的想法，那我一定也是个变态。”黄粱笑了笑，“无所谓了，程明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实施犯罪了。他将要面对的法律制裁。依我看，他最轻也是无期吧。” “死刑。”辛雨说，“没跑了。” “嗯。” “我有一个疑问。”黄粱说，“程明是如何获知到徐玲家的地址？徐玲肯定不会把地址告诉陌生人，即使对方是相谈甚欢的网友。” “她确实没有把自家地址告诉程明。”辛雨说，“是程明自己找上门的。徐玲从警局出来后，他一直跟踪在徐玲的身后。” “他一直在警局附近等着徐玲出现？” “嗯，就在分局对面的那间咖啡屋里等着徐玲现身。”辛雨说。 “也就是说，我的感觉是对的？在我们误抓那个戴口罩的色狼的时候，当时程明就在现场？” “嗯，他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辛雨说，“事实上，他当时已经发现我和你了，毕竟我们上午才刚刚和他对过话。他立刻意识到警方已经发现了他的犯罪计划。但是他没有立刻逃跑，而是躲在人群中，恶趣味的观察着警方的一举一动。” “哈哈...”黄粱苦笑了几声，“在程明眼里，我们一定蠢得出奇。” “确实挺蠢的。” “然后他就大大方方的跟在我们身后，堂而皇之的在分局对街的咖啡屋里坐等徐玲出现？”黄粱说，“靠...他还真是丝毫没有把警方放在眼里啊。” “谁说不是呢。程明很清楚被我们抓住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流氓。查明后，警方很有可能会因此放松警惕，松懈对徐玲的保护，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回还真是多亏了你，黄粱，不然的话，徐玲可能就遇害了。”辛雨心有馀悸的说道，“是王玥说的那句‘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你’的话，给了你启发，是吧？” “嗯。” 听到王玥的名字，黄粱的眼神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自从在会议室和王玥见过一面后，黄粱一直在刻意的回避她。他知道这样做会让她很痛苦，因为他自己的心就好痛。 “你还没想好应该如何处理你和她之间的关系？” “嗯。” “对王玥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复合吧’就这么难吗？” 黄粱摇了摇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辛雨争辩道：“她一直深爱着你。你也是，你心里也有她——” “不行。”黄粱坚定的摇了摇头，“至少现在还不行。” “......你还想让她等你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黄粱神色痛苦的说道：“我不知道......” “那我们就谈谈你知道的事情。”辛雨微微侧过身子，注视着黄粱的侧脸，“你离开警队，和王玥分手，是为了调查什么事情，对吧？” “......” “起因是雷军的死？” 黄粱握着杯子的手颤抖了一下。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辛雨追问道，她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黄粱，在那间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已经过去整整半年了！你难道连我都不信任吗？” “辛雨，你别再问了...”黄粱的语气中充满了乞求的意味。 “不行，我今天必须搞清楚！”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黄粱落寞的低着头，愣怔的盯着杯中的啤酒。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仍旧不确定当时发生了什么。”黄粱呢喃道，“相信我，我心中的困惑不比你的少......” 那是一个雨天。 黄粱是被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吵醒的。 由于白天有抓捕行动，黄粱前一天特意睡的很早。和往常一样，他在6点钟起床，出门跑了半个小时的步，在回家的途中买了份早点。 吃饭早饭，穿戴整齐的黄粱出了门，前去上班。 根据线人传来的信息，警方掌握了两伙犯罪分子进行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因此制定了抓捕行动。行动在下午正式开始，由黄粱和雷军带队实施抓捕行动，辛雨则是坐镇后方，没有亲自参与。 警方的行动出其不意，以雷霆万钧之势控制了交易现场的绝大部分犯罪分子。但仍有几名凶恶之徒负隅顽抗，试图突破警方的包围。 正文 第10章 执着（10） 黄粱和雷军跟在一名试图逃跑的男人身后。 这名男人似乎非常熟悉这处破旧厂房的内部构造，他在夺命狂奔的同时，总能找到最合理的路线，让追击在身后的黄粱和雷军，一直无法拉近距离。 由于担心轻易开枪会造成意外的伤亡（大多数房间内遍布着废弃的车床，子弹很容易产生弹射），黄粱和雷军只能死死的咬在那人身后。 终于，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男人在路线选择上产生了失误，他跑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内。这间屋子没有其他出口，除非他直接从窗户跳下去。但这里是三楼，这样的高度他跳下去非死即残。 黄粱和雷军掏出警枪，把枪口队准了男人。后者同样掏出了手枪。 双方用枪口瞄准着彼此。房间内除了窗外传来的雨滴落下的滴答声，就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快速跳动发出的清晰可闻的“砰砰”声。 毫无征兆，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男人猛地扣动了手中枪械的扳机。同一时间，黄粱的手指也按动了扳机。 在这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中，黄粱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被放慢了无数倍，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那颗从警枪枪口射出的子弹的飞行轨迹。这颗子弹旋转着向那名男人的胸口飞去。而男人射向自己的子弹，也在黄粱的注视下，缓慢的向他飞来。 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突兀的出现在黄粱的视线里，他看上去很年轻，身材高大挺拔，外表异常的英俊，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黄粱惊恐的注视着他。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一点声响；他想伸手，却发现完全无法控制身体。 黄粱只能眼睁睁的盯着这名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注视着他走到那颗自己射出的子弹旁。神秘男人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子弹，让这颗子弹的方向发生了偏移。 子弹指向了雷军。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黄粱眼前的最后一幕画面，是那名神秘男人冲着自己微笑的画面，那个笑容中充满了怜悯和嘲弄...... 听完了黄粱的讲述，辛雨久久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这是否只是我的幻觉。”黄粱落寞的说道，“或许是因为我接受不了雷军因我而死，所以我的大脑才虚构出了这么一副画面。谁知道呢...” “......” “很可笑，是吧？”黄粱自嘲的笑了笑，“抱歉，让你听了个不怎么样的故事。” “......” “你想什么呢？”对于辛雨此时的反应，黄粱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被辛雨安慰，甚至被她嘲弄的心理准备。但她现在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又在沉默中过了几分钟，辛雨抬起头，正视着黄粱的眼睛。“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应该不是你的幻想。” “嗯？为什么？因为我缺乏足够的想象力？”黄粱自嘲着问道。 “在那间屋子里，警方采集到了四个人的脚印。” “你说什么？！” 由于激动，黄粱不自觉的喊出了声，吸引来了周围顾客的视线和不满。黄粱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叫嚣，死死的盯着辛雨。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你正和王玥闹分手。”辛雨解释道，“而且没过几天，你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警队。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只是认为那个脚印或许是某个和事情不相干的人留下的。” “......”黄粱瘫坐在椅子上，弯下腰，把脸埋在手心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不是幻觉。我没有误杀军子，我没有...” “黄粱...” 注视着近在迟尺的黄粱，辛雨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只是把手放在了黄粱的肩膀上，默默的陪伴着他。 过了几分钟，情绪平复下来的黄粱再次抬起头，他眼神中的迷茫和无助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会亲手抓住抓住他的，我保证。” “嗯，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如果不是和黄粱相识多年，辛雨绝对不会相信他口中的那个神秘男人是真实存在的。这完全颠覆了辛雨的世界观。但是她无条件的信任黄粱，信任这个她亲眼看着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成长为一名优秀刑警的男人。 而且那第四个脚印也充分证明了黄粱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做到堪称神迹的人吗？辛雨不知道。原本在她眼中这个无比清晰的世界，此时看上去却是迷雾重重。 从辛雨的脸上，黄粱看出了她此刻内心的纠结，他问：“你还是对我的话心存疑惑，对吗？” “抱歉，黄粱，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适的词语，“只是有些接受不了...” “其实我也接受不了。” “黄粱...” “我没事。”黄粱摆了摆手，“事实上，我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对于黄粱而言，雷军的死就是他的梦魇，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的内心。即便被定性为误杀，但这件事依然让黄粱深陷痛苦的深渊。 但是今天和辛雨的对话，证实了那个神秘的男人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幻想。这让黄粱从亲手夺取挚友生命的泥潭中挣脱了出来，压在他心头上的石头虽然还没有完全卸下，但是也减轻了少许。 军子，我想你保证，我一定会亲手抓住那个混蛋！黄粱在心中默默起誓。 “嘿，黄粱，庆功宴为什么不叫上我？”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黄粱转过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欧阳倩正大步向吧台走来，脸上满是得意的微笑。 “欧阳倩是吧？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辛雨问。 “很简单啊，黑进他的手机，然后锁定他的位置喽。”欧阳倩随口应道，“一杯橙汁。谢谢。”她对酒保说道。 “......你跑过来干嘛？”黄粱问。 “你还好意思说。”欧阳倩瞪了一眼黄粱，“案子破获后，就找不见你的踪影了，事务所也不回。黄粱，你说，你是不是想赖账？” “赖账？黄粱，你欠她钱吗？”辛雨转头看向黄粱。 “我怎么可能欠她钱？” “你看，你就是在赖账！说好的，案子破了，劳务费我们82开的！”欧阳倩义愤填膺的的说道，“黄粱，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对了，她不说我都忘了。”辛雨拍了下脑门，对黄粱说道，“黄粱，我已经把你在案件调查过程中的突出表现写在报告里，交给上头审核。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那十万块的赏金就可以批下来。” “十万块？！这么多？！”欧阳倩的眼睛绽放出惊人的光彩，“82开的话，我能分到两万快呢！” 黄粱随口说道：“到不了两万，还得交税。” “那也不是一笔小钱！我能更新我的装备喽！”欧阳倩兴奋的说道。 “行了，我先走了，明天还得上班呢。”辛雨站起身，对黄粱说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要是需要你的帮助——” “随叫随到。” “嗯，再见。” 冲欧阳倩点了下头，辛雨起身离开了吧台，向着酒吧外走去。出了酒吧的门，站在漆黑的夜空下，辛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很高兴看到黄粱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来少许，但与此同时，她又感到些许的遗憾，为那个名叫欧阳倩的女孩。 从那个女孩看向黄粱的眼神中，辛雨看到了一种她很熟悉的目光。在王玥的眼睛里，她看到过相同的光芒。 而在镜子中自己的眼睛里，她也看到过。 叹了口气，辛雨转身向停车的位置走去。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回到从前，但是她由衷的希望，黄粱心中的创伤，有能愈合的一天。 毕竟王玥需要他。 她也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