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恨尽 细雨吹打着地面,梧桐树落下的树叶被踩进了烂泥之中,闪电时不时地将天空劈成了两半。 相宜被几个男人架在床榻之下,衣物已经被扒净了,浑身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肚兜。 知许被捆在相宜的跟前,她的头发已经被淋湿了,搭在了额前,声音嘶哑地大喊着:“住手!我让你们住手!” 一个大耳光子打在了知许的脸上,接着是一阵轻蔑的轻笑,一双鎏金黑色的长靴停在了知许的面前,知许抬起眼看他。 手下的人马上就给他搬来了凳子,他轻蔑地看着跪在他跟前的贺知许,吩咐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 “贺弘毅,你不得好死,如果没有我赵家,你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何能有你如今的凰图帝业。”知许怒喊着,天雷顺着她的声音落下,她狠狠地盯着贺弘毅。 “是吗?将人带上来。”贺弘毅轻声道,他示意手下的人停手。 赵丞相就被绑着上来了,贺弘毅看着赵知许:“你拿了这个逆臣的人头,朕就放了赵相宜,如何?” “贺弘毅!”赵知许怒喊了一声,声音却有些发颤,夹杂着一丝惊恐,还有无穷无尽的懊悔! “知许,事已至此,为父更愿意死在你的手上。”赵丞相一如既往地平静地看着赵知许。 知许与他对视,立刻就明白了他内心的决定,她拿起贺弘毅扔在她脚下的剑,闭上眼睛,用尽所有力气向着赵丞相冲了过去,温热的鲜血溅了她满脸。 她睁开眼,目光异常坚定,冷冷地对着贺弘毅道:“满意了吗?有什么冲我来吧!” 贺弘毅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来:“当真!?” “对!”赵知许闭上了眼睛,毫不畏惧的回答。 是她,都是她的错,她不惜覆了丞相府,竟扶了这样的一个人上位,她付出了满腔情意,他却要她家破人亡! 贺弘毅提起剑,毫不在意地挥剑,砍掉了赵知许的四肢,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像极了她梦中的嫁衣。 “继续!”贺弘毅吩咐。 “你这个禽兽!你出尔反尔!”赵知许咬紧牙关,疼痛让她没有了半分力气,但她仍然嘶喊道。 贺弘毅用力地捏住了她沾满了鲜血的下巴,拿出了一瓶药,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口齿,流落到了喉间,她嘶喊着,最终却化成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被毒哑了! “你害死了青时,你以为朕会这样容易放过你?”贺弘毅阴冷地质问她。 他站起身来,瞟了相宜一眼,厉声道:“你们都没用力吗?都不知道怎么对付一个女人?”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地液体的味道,相宜的挣扎声越来越小了,最终没有了一点气息。 “拖出去喂狗!”贺弘毅的语气毫不在意。 他看向了贺知许:“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你赵家的女人,个个都是人尽可夫,赵相宜只是朕想让你看一看而已。” 知许狠狠地盯着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最终留下来的,竟然只有这一双眼睛,但是这一双眼睛,又有什么用处?她识人不明,错付真心,最终却累得赵家的人沦落到这样一个地步? 她蠕动着疼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将眼睛狠狠地刺在了落下来的烛台之上,鲜血顺着她的眼眶滴落! 她的另一只眼,睁得大大的看着贺弘毅,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会慧眼识人,揭开那一层画皮,将自己所受的万般苦楚,丝毫不差,偿还给贺弘毅! 她的情,她的债,都不该这样空付了,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知许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自己被一团熊熊烈火焚烧着,似乎是要将她燃尽一般,三千业火,也燃不尽她的仇恨。 纵然贺弘毅是天之所向,奉天承运,如果可以重来,她也一定要废了他的皇图霸业! “知许,知许。”她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唤她。 是相宜。 她太对不起相宜了,她死了,她还能见到相宜吗? 不,她一定要,亲自,向相宜忏悔。 相宜曾那样竭尽心力劝过她,贺弘毅不是良人,最终,她却将全家推向了那一步,让相宜活生生地被凌辱至死! “相宜!”她呢喃着,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亮光刺得她捂住了眼睛…… “相宜!”她紧紧地拥住了相宜,她忽然又愣住了,四肢,眼睛,竟然都在,她的嗓子,竟然也可以开始说话了。 她不是被斩去了四肢吗?她不是自毁了浊目吗?而相宜,不也是凌辱至死吗? 她略微颤抖了一下,问道:“我们这是在地府吗?阿姊,我真的错了。” “你这傻孩子,是不是烧糊涂了?”相宜诧异地问,手放在了她的额间。 “你忘了?你落水了,是三皇子舍命救了你。”相宜回答她道。 那是什么时候?知许搜寻着她的记忆,她十五岁的时候,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落过一次水,被贺弘毅救下来,至此以后,她就情根深种,即便知道贺弘毅对青时一片痴心,但还是死心不改。 “姑娘,三皇子来看姑娘了。”侍女进来禀告。 赵知许握住手,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上天竟然真的又让她重活了一世,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只是,她竟然这样快就要和贺弘毅交锋了。 贺弘毅!!! 她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既然她重新回来了,灭门之仇,断肢之恨,凌辱之怨,还有她错付的情,她都要重新讨回来。 有她在,他贺弘毅,就休想坐稳了这万里河山。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是她的一场梦,也是一场笑话。 “让他进来吧!”知许终于是缓缓说道。 没过一会,贺弘毅就走了进来,因是顾忌男女忌讳,遂是隔着一层纱帐。 知许愤恨地盯着帘幕后的身影。 “不知五姑娘可好一些了?”贺弘毅问道,依旧是那样温润如玉的声音。 好在他看不见知许的面庞,知许的唇角泛出了一丝嘲讽,略带些凉意回答:“好多了,就是落水,总觉得不是个意外,心下有些难安,三皇子可有什么见解?” 正文 第2章 做戏 贺弘毅愣了一下,这似乎是不大一样。 她不是应该先亲自出来谢自己的救命之恩的吗?落水,就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三皇子?”知许又唤了他一声。 贺弘毅这才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准备好的关切的话,都没有半分作用了。 “等你身子大好后,再好好查探吧!”贺弘毅斟酌着说道。 知许唇角勾出一丝嘲讽,她清幽说道:“既然如此,小女要好好休养了,三皇子请回吧!” 贺弘毅没想到她这样就下了逐客令,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赵知许格外地不喜欢自己。 他心中纳闷儿,便只得起身告辞。 等他走了后,知许却挣扎着起身了。 她记得前世,贺弘毅只怕过一个人。 南萧的萧行止。 而这个时候,萧行止正好在北贺。 “五妹,你……”相宜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知许已经穿好了衣服,就往外走了。 她回过头看着诧异地相宜嫣然一笑,回答道:“阿姊放心,我去去就回。” 知许悠然地坐在了茶楼之上,盯着来来往往地行人,最终,她看到贺弘毅和萧行止一起缓缓地走了上来,知许静静凝视着萧行止。 前世,她顾忌女眷身份,并且心中深深眷念着贺弘毅,遂是和萧行止从未有过交集,也从未真的好好看过萧行止。 她原以为贺弘毅就是极为俊美的人了,可待见了萧行止,才算是知晓,当真是人外有人。 萧行止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袍,手上端了一把青玉折扇,贺弘毅似乎和他在说什么,他眼中却极为散漫,最终凤眼轻轻挑了挑,落在了知许身上,却透着一丝凉意。 妖孽!知许心中暗叹一声,可他这样,似乎又不见得很娘气,反而耀眼得让人离不开视线! “想不到五姑娘也在这里?”贺弘毅上来行礼。 知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礼,目光直直地看着萧行止。 萧行止地唇角勾起了一抹轻笑,最终,他一个旋身,搂上了知许的腰,轻声问道:“你是来等我的?” 原来他第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 知许点了点头。 贺弘毅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惊,他正准备说话。 萧行止狐黠一笑,附在知许的耳边,却用贺弘毅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那咱们去房间好好聊?” “好啊!”知许风轻云淡地回答。 贺弘毅傻住了,这丞相府的五姑娘只怕是落了一次水就真的落傻了吧!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名节。 萧行止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淡淡回头看了一眼:“怎么?本公子要和姑娘进去聊人生,你也要跟着?” 贺弘毅叹了一口气,既然是知许自己要作践自己,那他也是拦不住的。 萧行止关上了房门,目光瞬间就冷冽下来,他一个旋身,压在了知许的身上,不觉间,手指已经抵在了知许的喉间! “说,你什么目的?”萧行止冷冽说道。 “倾慕公子。”知许简单明了的回答。 萧行止轻蔑一笑,唇就微微下移,贴近了她修长的脖颈,接着,他修长的手,放在了她腰间的束带之上,只要他轻轻一动,外衣也就要脱落了。 她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了萧行止。 “你不是仰慕我吗?”萧行止轻笑地问,却并无半分轻薄之色。 知许愣在了那里,他是在试探自己。 知许红着脸,立在那里,却说不出话来。 不,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日后,她不一定可以遇到萧行止。 “就因为我和你一样,讨厌同一个人。”知许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同一个人……”萧行止沉吟,最终,轻蔑一笑,“原来是他。” “所以你是想?”萧行止终于是问出了这一句话。 “我们合作吧!”知许直视着他轻视的目光。 萧行止看了她数秒,又觉得好笑,轻轻摇了摇头,就直接拉开了门。 “萧行止……”知许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行止没有回答,轻幽说道:“等你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知许愣在了原地,她仔细回想着她初醒过来的一切,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上天再给她重来了一次,她竟然依旧是这样,没有想明白,就冲了出来。 她对贺弘毅,太明显了。 她真的什么都没想明白!恨已经支配了她的一切。 知许回府之后,却没想到侍女就来通知她,说是丞相夫人要见她。 她生母是赵相原配,至于所谓的丞相夫人魏寻香却不过是填房而已。 她过去的时候,便就看到了青时。 曾经,贺弘毅带着强烈的恨意,和她说的那个名字。 青时…… 知许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轻蔑地笑。 青时看到知许,便就迎了上来,热络道:“你可把我担心坏了,你是如何会和萧行止搅在一起的?” 她绝美的脸上,尽是关切之色。 青时盯了她数秒,接着轻轻一笑,手从她的手中不动声色地松开:“萧行止这种人,不是你可以去沾惹的。” “你是如何知晓的?”知许轻声问道,她悠然自得地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 青时的脸上略有些闪烁,她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知许,我是真将你视为手帕之交。今日在之事,我已拜托了三皇子,不会有人知道你和萧行止独处过了的。”青时诚恳地看着知许。 真是没想到,贺弘毅这么样一个男人,竟然也会这么长舌。 “知许,这件事,你父亲可知晓?”魏寻香问道,她平日里将事情做得再得体,但是知许说起来,终究不是她亲生女儿,又事事盖过她女儿一头,遂是,她心中也谈不上特别好受。 却恰寻着了这样的一个机会,自然是会好好发作一番。 “夫人,此事一定是有误会,您且先听一下知许的意思。”青时似乎是诚心为知许辩解。 可她却不是上辈子的赵知许了,她若真是为了她好,应当是与她二人闺中会话,绝不是上了魏寻香这边。 她见知许神色不对,伸出手握住了知许的胳膊:“知许,我也是寻不着你,情急之下……方才……” 正文 第3章 动手 “我知道了。”知许轻声回答道,却没有露出任何神色。 “夫人,不管我此事做得如何,可到底是我们赵家的事,您觉得呢?”知许询问魏寻香。 魏寻香能让赵丞相迎娶为填房,自然也是名门闺秀,知许话里的提点,她也明白了几分,遂是看着青时温婉说道:“有劳青时姑娘前来告知,但这终究是我赵家家事,青时姑娘如今尚未出阁,此番掺合进来,只怕是影响闺誉。” 青时愣住了,这件事,她本就是想来看一场好戏的,怎么看她才应该是执棋之人,可赵知许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将她这下棋的人踢出局了。 青时讪讪地笑了笑,对着魏寻香行了一礼,垂首道:“也是青时冒犯,幸得夫人体谅。” “无妨,你也只是太挂念我了。”知许唇角含笑,握住了青时的手,“你且放心,你提点的事,我会好好放在心上的。” “玉瑶,送青时姑娘回去。”知许清淡说道。 青时犹有些不欢心,她回过头看了知许一眼,明是忧心,暗也是,无尽遗憾。 她倒是想要看看,魏寻香会如何处置知许了。 青时一走,魏寻香便就变了脸色,她冷眼看着知许,怒斥道:“方才是当着外人,现下,你还不跪下?身为女子,怎可当街同男子亲近?未免太过失仪了。” 前世,知许一向都和魏寻香不对付,她潜意识就觉得,是魏寻香占了她母亲的地位,若非是她母亲早逝,又如何能有魏寻香丞相夫人的地位。 可经历了那么一场浩劫,她对整个赵家的人都充满了愧疚,她顺从地跪了下去,挺直了腰杆。 魏寻香本想好好发作一番的,一来是知许平日里风头太盛,二来,至于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 可知许忽然这样听话,她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软了,正欲让知许起来。 赵家的七姑娘赵知晓就走了进来:“母亲,你切不可心软,这般可是关系到名节的大事,若是辱了名节,丢的可不是五姐姐一个人的脸面,亦是我赵家的脸面,日后对我赵家其他姑娘的声誉亦是有影响。” 魏寻香被说动了,她复杂地看了赵知许一眼:“知许,我知道你向来都不服我管,也不稀罕我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只是,知晓说得有理,此次我姑息了你,方才是真的害了你。” “大嫂你就是心软,现如今,您是长房主母,知许犯事了,您就应该是视如己出的来管教,以免日后酿成大错。”二房的王嘉也来了。 王嘉乃是赵丞相亲弟弟的嫡妻,因是老夫人还健在,遂是一直都未曾分家。 知许前世,对王嘉的感觉就不大好,如果说,魏寻香只是耳根子软,心眼有些小的话,那王嘉就是真的喜欢算计人。 今日她这个事,本就是可大可小,但是整个赵家的人,却没有一个是愿意站出来匡扶的,多的是落井下石。 也怪不得她上辈子,赵家会落得了那个下场,实非是她一个人的错,赵家的内部,早就是腐朽成沙了。 “大嫂,你还不下令处置吗?”王嘉煽风点火道。 魏寻香原本只想小惩大诫一番,让知许吃一点苦头,可现下又有王嘉来看着,她担心罚轻了就会落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王嘉盯着管家权许久了,她不能轻易让王嘉寻着了借口,前来说她的不是。 魏寻香想到这里,一咬牙道:“重打十大板,而后祠堂跪上两个时辰,才可回房。” 就连相宜也听说了知许被魏寻香责罚的事,她匆匆敢来,正好听到了魏寻香在下令,一时之间慌了,匆忙跪下道:“知许她不是故意的,还请母亲恕罪。” 相宜的母亲曾经是知许母亲的侍女,后来才被抬做了姨娘,她们主仆一条心,遂是知许和相宜打小也是一处长大,感情也较其他姊妹要更深一些。 知许心中更为诧异的是,如何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是满府皆知了? 纵然魏寻香再不喜欢她,当着青时也依旧维护了她的脸面,魏寻香决计是不希望会捅到王嘉那里去的。 “夫人打不得我。”知许忽的开口,静静凝视着魏寻香。 “我为何打不得你?”魏寻香愣了片刻,而后略带些怒意道。 知许轻轻一笑,她注视着王嘉:“婶娘与诸位姊妹都认为知许辱了名节,是吗?” “那自然是,现下都传遍了,你当众与箫公子在一处的事情,整个京都,谁人不知?”王嘉眼神中略带着轻蔑地回答道。 知许唇边泛出了一丝轻笑:“悠悠众口难堵,这话的确不错,总不过我现在说什么,都不会信了,人云亦云。” “那你还不领罚?若是老夫人知道的,可不是如你母亲一般心慈手软,她老人家最顾名节的。”王嘉开始咄咄逼人。 知许站起身来,静静凝视着王嘉:“婶娘今天一口一个名节,那知许就好好同您议一议名节之事。” 王嘉料准了知许会受罚,于是轻飘然地道,“好啊!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我只问婶娘几个问题。”知许冷静地说道。 “你问。”王嘉满不在乎说道,显然她是认准了知许今日的罪名,如何都开脱不了。” “知许可曾与那萧行止私相授受了?”知许凛冽问道,她笃定了王嘉会说什么话,于是也没有给王嘉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那婶娘可有证物?” 王嘉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但她也不愿意就这样便宜了知许:“即便没有证物,可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知你素来巧舌如簧,可这桩事,你是如何都辩不得的。” “哦?那么多双眼睛?”知许接过王嘉的话,她轻轻一笑,“你说得对,那么多双眼睛,那么,找个人证,不是很容易的吗?那就烦请婶娘了,来找人对峙吧!” “你……”王嘉说不出话来,来和她传报的青时,也只说了是三皇子贺弘毅提点,可三皇子怎会参与到这种后宅中的女人之间的事来呢? 正文 第4章 了结 “人证物证一样都没有,枉费我一向都觉得婶娘是个明白人了,竟然连这样的胡话都往耳朵里过。”知许轻悠悠地说道。 王嘉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知许,接着风轻云淡地说道:“本来就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若婶娘非要发作起来,知许一个人受罚也是不打紧的,只是外人会怎么看我赵家的姑娘?不说母亲房里的七妹妹,就是婶娘家的三姐姐也会受到牵连吧!旁人也不会管是赵家的那个姑娘品行不端,只会认为是我们赵家的姑娘怎么样了。” 王嘉再次被呛,她和魏寻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不甘心起来。 魏寻香唇边强扯出了一丝笑意,试探着问知许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本来就是没有的事,母亲也要学着婶娘一般听别人嚼舌根吗?若是我今日受了罚,满府的丫鬟婆子都看着,那就是落实了罪名,母亲应该也不想七妹妹被这样的事情影响吧!”知许接着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魏寻香的脸都有些绷不住了。 “母亲教诲,知许不敢不听,且今日知许的确有失礼之处,所以,知许愿意在祠堂抄佛经,为祖母和两位高堂祈福。”知许不卑不亢答道。 赵知晓心中不舍得就这样放过了知许,平日里在府中,知许原本就是事事压她一头,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这么样的机会,她怎么愿意放过呢? 赵知晓轻轻推了推魏寻香,暗暗摇了摇头。 魏寻香却看也没看她,径自对知许道:“你这样懂事,我就放心了,也好向你父亲交代了。” 王嘉也没想到这件事真的就这样轻轻带过了,等知许走了之后,王嘉这才看着魏寻香阴阳怪气说道:“都说嫂嫂治家一向宽厚,眼下知许多了这样的纰漏,嫂嫂竟这样就带过去了,毕竟不是亲生的啊!” 魏寻香冷冷一笑:“弟妹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不管是不是我腹中所出,但也都是相爷的孩子,我也是当家的嫡母,纵然到了老太太跟前,我也是这个话,就像五丫头说的,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倒是想问问,弟妹执意要大做文章,惹得外人看笑话是什么居心?” 她说完,顿了一顿,语气悠长起来:“知道的,只当是弟妹看重我赵家名声,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弟妹和知许过不去了。” “我是她的长辈,我和她过不去有什么用?”王嘉有些心虚,抢白道。 魏寻香也没有把她放在眼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相信弟妹的,既然如此,弟妹也就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好好看着你跟前的三丫头比什么都强。” 魏寻香把王嘉气走了,赵知晓这才愤愤不平道:“母亲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捏着赵知许一个把柄,母亲竟然就这样盖过去了,还帮她惹得婶娘不痛快。” 魏寻香瞪了赵知晓一眼,她向来谨小微慎,虽是大家闺秀,但攀着相府这样的人家也算是高攀,当年赵丞相续弦的时候,也唯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善待这个先头夫人留下的唯一的女孩,兴许赵丞相也是看中了魏寻香这个性情,才会在那么多人当中挑中了她。 可是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的女儿就和自己这么大的差入。 “知许再怎么样,将来终究是要嫁的,真正和我过不去的,恰恰是你口中的好婶娘。”魏寻香略带些奚落说道,她看着赵知晓,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和知许再过不去,也不要拿名节做文章,她也说了,都是赵家的女儿,向来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知晓还有些似懂非懂,但心中却已然有些不耐烦了,魏寻香本还想教导她几句,但她这个模样,显然是不想再听了,只得看着赵知晓又叹了一口气。 且说知许那边,相宜挽着她出来,忍不住紧张地说道:“你方才真的是吓死我了。” “阿姊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知许略带些调皮地说道。 相宜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这病尚未好全,就这样冲出去找了萧行止,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相宜疑惑之间,更多的关心。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重生本就是说起来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全然知晓局势的走向,她也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她还留着上一世太多的怨恨和苦痛,她下意识就是要找一个可以真正制衡贺弘毅的人,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理智了。 “病的时候做了很多奇奇怪的梦,当时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了。”知许轻描淡写地说道。 相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还好你在婶娘和母亲手底下没有吃亏。”相宜有些庆幸。 “这事不一定完了。”知许淡淡笑道。 相宜有些没太明白她的意思,难道不是到这里就应该到此为止了吗? 事实上还真的如知许所料,第二天知许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果然就又提起了这个事情。 赵家满门清贵,已是三代出相入士,赵丞相是嫡长子,所以一贯都是由老相爷教导,老太太则是长宁王府最小的郡主,先帝的堂妹,就是当今圣上小不了她多少岁,也是要称一声姑母的,遂是一贯娇纵,因此教养在身边的小儿子,也沾了些许豪门贵家的俗气,她也要溺爱小儿子一些。 先前老相爷就觉得这根苗给养歪了,想要带在自己身边管教,可恰逢他要外任,郡主娘娘又死活不肯,这才算是作罢了。 于是,老二至今也就是在翰林院混了个闲职担着。 “知许……”老太太唤了知许一声,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知许就已经跪了下去。 “知许恳求祖母替知许做主。”知许说着,就低着头,胆怯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噢?做主?”就是老太太也是异常的吃惊。 “是!”知许说着,抬起眼眸来,对视着老太太,眸光却是异常地澄清和明亮。 正文 第5章 算计 “你是怀疑那天宴会之上有人蓄意谋害你?”老太太吸了一口气。 她原先就是皇亲国戚,自小在宫中长大,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知许和萧行止的事,毕竟也是可大可小,老太太也没想着真的怎么样,毕竟还是大局为重,但是,知许现在说的这个事可就是真的非同小可了。 “那日知许只是在栏杆边上,也是被柳家的青时姑娘拉着去看鸳鸯的,祖母见笑了,孙女毕竟年轻。”知许说着,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可祖母也知晓的,宴会是清河长公主举办的,长公主为人向来谨慎,如何都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那你的意思是怀疑栏杆被人动了手脚?”老太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知许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见她也陷入了沉思,这才接着说道:“原本孙女也是不敢往这边想的,但是,那一日,边上的人那么多,三皇子竟然就这样凑巧就在附近了,也没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就将孙女儿救上来了,幸好当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加上在长公主的地盘上出事,长公主体恤孙女,下了严令不许旁人宣扬,如若不然,孙女的名节怕也是直接被毁了。”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虽然是性子娇纵,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一向都看得极为清楚,她神色一凛,也明白了知许话里的意思。 “如今东宫未定,咱们家,确实不应该掺和在夺嫡当中。”老太太一语击中事情的命脉。 王嘉瞧着自己好不容易在老太太这里费的口舌,老太太都还没开口,这件事竟然就被知许转移了过去,她不禁暗暗推了推老太太。 “那萧行止那件事呢?”老太太偏疼二房,但是也不喜欢被人撺掇,王嘉这举动都已经放在明面上了,她遂是极为不喜,但还是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孙女儿不敢欺瞒祖母,孙女儿的确是见了萧行止。”知许坦然道。 老太太正吹着茶,听了知许这话,猛的抬起头来了。 知许反而笑道:“祖母就没发现这件事的奇怪之处吗?” “怎么讲?”老太太好奇起来。 “这件事是由柳青时禀告给母亲的,那婶娘又是如何知晓的?”知许问,她说完,看向了魏寻香,“那日母亲也在,孙女儿说的也是句句属实,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怎会有真的这么巧的事情呢?” 老太太求证似地看了一眼魏寻香,魏寻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她也不算是太刻薄的人,从前和知许过不去,大多时候是知许自己心高气傲,平日里也不屑给她脸面,现下知许都开始称她为母亲了,有些能送点人情的事,她也乐得去办。 她侧过脸,看着一脸镇静的知许,又看了看身边还是一脸懵懂的女儿,同是相府嫡出的姑娘,怎么就差了这么远呢?心下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三皇子想要求娶你?”老太太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眼色瞬间凝重起来。 “你父亲如今前往黄河巡查了,咱们府上看似满门荣耀,但你兄弟毕竟还小,也撑不起门户来,他临走之时便已叮嘱过我,切不可牵涉夺嫡的党朋之争。”说到这里,老太太闭上眼转了转她的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睁开眼道,“三皇子这心思,也是太龌龊了,他若是真的有心,堂堂正正上门来,我家也不是断然不会考虑,若是这样的话,莫说你父亲了,单说是我,也是不肯了,绝不能让人算计去了。” 说到最后,老太太已经愤恨不已了,她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算计,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筹的,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母亲,那五丫头和萧行止之间,确实是于理不合啊!”王嘉又补充道。 “那这件事你怎么解释?”老太太扫了王嘉一眼,这才移向了知许。 知许轻轻一笑:“这件事孙女儿没想辩解,萧行止是南萧的太子,当日孙女儿和他遇见了,两国正是联合抗陈的时候,孙女儿不能视而不见,至于传成什么样了,孙女儿以为,祖母还是应该去问问三皇子。” 她是闺阁女子,平日里甚少会出府,视为走在街上又会有谁知道她是相府的五姑娘?萧行止也不是北贺的人,旁人又怎会知道他的身份,也只能是见到的人传的罢了! 前世的她真的愚不可及,现在看来,青时大抵早就在协助贺弘毅了,也怪不得青时死后,贺弘毅还对她念念不忘了。 贺弘毅一心想要赵家的扶持,又怎么可能娶青时,但是越遗憾,越没有办法弥补,他心中就越是后悔,,明明是他自己的抉择,但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怪自己呢?于是他将一切都推到了知许头上,明明是她赵家扶持贺弘毅坐上金銮殿的,人人都道三朝元老的赵家会更加平步青云,可贺弘毅政局平稳之后,第一个拿的却是赵家。 真是讽刺啊! 半真半假的话,向来都是比真话还真的,老太太现在愈发觉得就是贺弘毅的手段了,她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只能委屈你了。” 老太太这个话就是要不了了之的意思了,清河长公主把这个事情压下来,就是有不要再追究的意思了,倘若老太太查下去,只怕这件事会闹大,最终,就只能嫁给贺弘毅了。 王嘉房里的三姑娘赵知云及笄已经两年了,王嘉一直想着能够物色好皇子,将来即便做不了皇后,最差也能有个皇妃做做,但是没想到圣上那边,东宫就一直未立,现下眼看着就拖不起了。 赵知云想也没想,就说道:“那三皇子有什么不好的?自古帝王将相,哪一个不是谋过来的?就是这样的算计,才是能做皇帝的绝佳人选,何况,他的相貌武艺,在诸皇子中也是拔尖的,五妹妹若真能嫁他,倒也是造化。” 赵知云说这番话的时候,多少有些酸的意味。 “放肆!”老太太呵斥道。 平日她甚是喜欢赵知云的爽朗,也一贯是让陪在身边的,却极少数这样严肃起来。 “跪下!”老太太接着道。 正文 第6章 责罚 赵知云同王嘉一样,惯来都知如何讨巧卖乖,她见老太太神色愠怒,瞬间就跪下请罪道:“孙女失言,还望祖母见谅。”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种话来,就是失德,今日下去,你便抄十遍女诫交与我。”老太太不容置疑地说道。 王嘉没想到,这番不仅没有让老太太惩戒赵知许,反而让她罚了自己的女儿,她不甘心地跪了下去:“老祖宗明鉴,当众与外男纠缠不清的,分明是五丫头,我儿只是心直口快,如此便要受罚,那五丫头无过岂能服人?” “蠢货,你教女无方,还在无端构陷,听信外人谣言,为难自家人,三丫头能说出这般厚颜无耻之话,也全是你的唆使。”老太太冷冷督着她,“你若还在这边狡辩的话,我就休怪我当众落你的面子了。” 王嘉这才听到了老太太话中的警告,她忙地改口道:“老祖宗教训得是,媳妇知错了,媳妇这就领着三丫头回去领罚。” 老太太脸色一沉,只是冷哼了一声,看也没看王嘉,王嘉灰溜溜地就带着赵知云走的,经过知许身侧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知许一眼。 老太太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知许,说道:“五丫头受累了,你起来吧!” “知许谢祖母明鉴。”知许透着感激说道。 老太太轻轻应了一声,又看向了相宜:“你和五丫头向来亲近,她又几经折腾,你多照顾她一些。” “孙女儿知道。”相宜谨慎说道。 相宜扶着知许回去,路上还觉得有了奇遇,老太太竟然站在知许这一边了。 老太太身份虽是显赫,奈何却左右不了儿女的亲事,可当初赵丞相娶亲的时候,老太太却想让赵丞相娶表妹家的嫡女,但赵相一贯都认为,娶亲当娶贤,虽是才娶了靖州刺史高明之女,也就是知许的娘亲,这门亲事,老太太如何都觉得是高家高攀了,加上高氏性情耿直,入府之后并不如王嘉那样善于讨人欢心,所以连带着知许也不是很受老太太待见。 因有这一层的遗憾在,到了老二的时候,老太太执意要自己物色,选来选去,这才选中了位列三司的司徒王家。 知许笑了笑,她对相宜解释道:“老太太这哪里是在帮我啊!她这是为了赵家。” 相宜皱了皱眉,她诧异问道:“这话怎么说?” “阿姊你想想,老太太原是有问罪的心思,我只说了,我是因着情面不得不搭理萧行止,而这风声却是三皇子传出来的,长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怎么会看不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一是借机小事化了,保全赵家女眷名声,二是不想让我赵家同诸位皇子走得太近,以免涉及到夺嫡之争。”知许轻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相宜有些后怕,她抚着胸口道,“你也是这样不知轻重,以后切不可这样冒失了,我只怕二房那些人就是咬死你了。” 婶娘倒是真的奇怪。”知许道。 这的确是她想不明白的问题,按理说王嘉要斗也应该是要缠着魏寻香才是,她反倒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相宜连忙环视了一下四周,她谨慎说道:“妄议长辈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如今府上是婶娘管家,四处都是她的人,以免婶娘借题发挥。” 知许看了一眼相宜,轻笑道:“难道咱们不招惹婶娘,婶娘就不找咱们麻烦了吗?” “知许!”相宜忧心忡忡地叫了她一声,她知道相宜不禁吓,遂是挽着相宜的胳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阿姊,我全听你的就是了。” 王嘉那边,离了老太太之处,心中犹是不甘心,她看着赵知云的面庞,她既是赵家的姑娘,又有位列三司的外公,三皇子怎么就没看中她呢? “今天真是便宜了赵知许那个丫头了。”赵知云愤恨说道。 “你在你祖母跟前说的那番话也实在是太放肆了。”王嘉呵斥道,她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不知道你祖母的性子,我知晓你看中了三皇子,可那三皇子终究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圣上无嫡无长,但刘贵妃尤为受宠,五皇子也是最受圣上喜爱的,依我看,五皇子将来夺嫡的希望最大,你若真打主意,就好好想想怎么去五皇子身边吧!” “母亲,莫欺少年穷,这么简单的道理您都不懂吗?我看三皇子就挺好的。”赵知云不以为意道,她犹有些意难平,“您说三皇子怎么就看上了知许那个丫头了呢?她外家仕途一般,如何也是比不上母亲的娘家。” “所以我才说这贺弘毅根本就不是夺嫡的料。”王嘉焦虑道,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赵知云,“你的婚事一直都是我在给你压着,你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京中有人笑话。” “那我能怎么办?”赵知云说着就无比委屈起来,“我一个女儿家的,总不能主动去提亲吧!难不成还真的就找个阿猫阿狗就嫁了?” “你从小就和皇子们熟识,你若要嫁,怎么着也要比五丫头嫁的好。”赵知云沉吟道,她愤恨道,“上次清河长公主的宴会,要不是赵知许落水,我怎会,一点机会都没有。” 魏寻香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就敏锐觉得知许有些不一样了,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知晓,叮嘱道:“你再不喜欢你五姐姐,日后也须得收敛一些,你五姐姐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 “有什么不同往日的,如今相府的正室是母亲,二房虽是得势,但一向也不喜欢她,何况因着她母亲的缘故,祖母也不待见她,我为什么要顾忌五姐姐。”赵知晓有些不服气说道,她撇了魏寻香一眼,“母亲你就是一向太谨慎了,今天祖母没有责罚她,算是她的运气好了,日后可就说不着了。” “知晓,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不管怎么样,你日后莫要再得罪她了。”魏寻香再次道,她想起今日知许的种种反常,沉吟道,“就今日来看,她的种种言辞和做法,太清楚利害关系了,莫说是你婶娘,就是我在她手上,今日也是讨不着好的。” 她知道,丞相看中的就是她的本分,她只要这样一直本分下去,倒也会是平平安安。 “母亲你就是太柔善。”赵知晓说道,她勾起唇角,溢出了一丝嘲讽,“她和母亲到底是隔了肚皮的,母亲待她再好,她也不见得真的就领母亲的情了。” 正文 第7章 私话 “母亲,你才是这个家的主母。”赵知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魏寻香。 “住口!”魏寻香呵斥道,她叹了一口气,语气虽柔犹利,“她如今待咱们也算是客客气气的,你若执意和她冲突,今后也就莫要认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赵知晓继续不解说道,她真的不明白,自己这样争强好胜的性子,可是母亲却这样软弱。 “为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这是为了你父亲对你多眷顾一些啊!”魏寻香看着她,又是无奈,又是怜惜,最后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你当你父亲为何要娶我?她明显是怕高门大户的姑娘薄带了前头那个生的五丫头,你若是事事为难于她,只怕是惹你父亲不喜,老太太在后宅虽是能说上话,可归根结底,咱们仰仗的还是你父亲的鼻息啊!” 赵知晓从前从未听母亲说过这一层,可看母亲的神色,也的确是在府中如履薄冰,她心下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母亲,我知道了,倘若她待我客气,我定不与她发难。” 魏寻香这才松了一口气来,低声道:“只要你,还有和安,咱们母子三人平安顺遂,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母亲……”赵知晓哽咽起来。 且说知许那边,她重生之后,就给自己惹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无一不是在警醒她,她日后行事还须得步步为谋。 翌日清晨,青时来了相府。 青时原以为这一件事情可以让知许烦恼好久,但是她没想到,知许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但是明面上,青时还是要顾着的,何况,她现在还是知许闺中密友的身份。 知许正在梳妆,听到玉瑶进来禀告说是青时来了,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呢喃道:“她竟来得这样早。” 玉瑶笑了笑,她并不清楚知许和青时的微妙之处,她问道:“青时这是担心姑娘,才来得这样早的吧!她和姑娘的感情真好啊!” 恐怕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吧!知许轻轻一笑,并没有否认,她看了一眼正在为她梳妆的小丫头清薇,递了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给她,轻声道:“这个就好了。” 她说完,这才看向了玉瑶:“你请她到正殿,我稍后就来。” “是。”玉瑶说道。 清薇放下了手中的清海棠金花步摇,问道:“会不会太素净了?” “无妨。”知许道。 青时一见到知许,就迎了上去,带着担忧上下打量了一眼知许:“可把我担心坏了,你没事就好了。” “还是多谢你了。”知许寒暄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即便是她自己,她都没想明白自己要谢青时。 青时果真面含愧疚道:“你没事就好了,毕竟萧行止惯来行事乖张,我只是唯恐他对你不利。” 知许若不是重活了一次,青时的这个说法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知许漫不经心笑了笑:“放心,我不怪你。” “那就好。”青时很是熟络地挽过了知许的手,她故作不经意道:“当日你落水,我就吓坏了,后来你又怎么和萧行止扯上关系了?知许,你可别怪我不曾提醒于你,萧行止他终归是南萧的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你就是谨慎惯了。”知许听出了青时话里的探听之意,她索性坦然道,“我与萧行止并无交情,昨日相见,只是巧合罢了,得你提醒,日后我定要离他这样的人远一些了。” 青时暗暗记在了心里,不动声色一笑。 知许便继续道:“说起来,我落水之时,多亏三皇子救我,这是这件事确实不好声张,否则就影响我闺誉了,不知青时可有什么好主意?我应当好生向三皇子道谢的。” 她这话无疑就是解释了为何先前贺弘毅登门探望之时,她会那样冷淡了,她相信,青时一定会将这番话转告给贺弘毅。 既然贺弘毅放了青时这个人在她身边,她就一定要好好利用。 前世,她落水被贺弘毅所救,她也委实心仪于贺弘毅,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如意郎君,遂是不曾刻意避险,也不曾抗拒和贺弘毅的往来,也是引起了无尽流言。 直到丞相回京,他问了知许意愿,约见了一次贺弘毅,就将亲事定下来了,今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嫁贺弘毅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她对贺弘毅开战的时候。 就像萧行止问她的,她到底想好了吗? 她初回这浊世,的确都不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了。 青时垂眸沉思了片刻,便道:“三皇子的生母原是家父的一个远亲,后家世衰落,这才投奔了我家,后来也是因着家父才有机缘入宫,遂是我自幼同他相识,我向来视他如兄长一般,他是最为良厚之人了,你若是想见他,我倒是能为你寻一个机会。” “我竟不知他和你家竟有这层关系。”知许惊叹道。 青时笑了笑,没有接话,她一双美眸静静看着知许:“近日,他倒是时常和我提你,我想,他怕是……” “青时,这种浑话你也说得出口?”知许假装羞怒,她红了娘,低下头羞怯道,“我一个女儿家的,岂可动这种心思?” 青时笑了笑,故意推了推她:“你我之间闺房私话,这有什么好怕的?总不过我不说与旁人听就是了。” 知许背过了脸去:“三皇子待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是好生报答的,其他的话,你也莫要再说了。” 青时愣了一下,她绕到知许跟前:“我可记得,相府的五姑娘惯来都是娇纵烂漫的,这世间若有你看中的男子,你何尝会顾忌俗人之见?” 知许微微一怔,她不禁想到前世的自己,也确实是同青时所言一般,她是最过于明媚灿烂的女子了,她家世显赫,父亲位极人臣,除了比不过天家的公主,这世间好像就没有什么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的。 莫说是寻常皇子,就是她意在东宫,她也是有资格坐上的。 所以她总是恣肆随意,任意妄为,想必那时,算计她的人,早就认定她是最好的摆弄的玩偶了吧! 她轻轻一笑,看着青时道:“你还不知道我?那时也是我年少无知,如今我也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了,清河长公主虽说这件事情就此而过,可我总觉得是我平日里张扬树敌太多的缘故,若是今后我还不知谨言慎行,那我也就白经了这一遭了。” 她说完,拉住了青时的手:“我从前那般性子,也亏得你能容我了,真是多谢你了。” 正文 第8章 娇纵 青时明显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想到落水之事,她终究是没有怀疑到贺弘毅的头上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青时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你这话就是见外了,你我是最好的朋友,那些俗物才入不得我的眼,能和你结交,才是我的福气。” 青时说完,她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知许:“咱们之间的交情,我也不瞒你了,你身子若是养好了,便知会我一声,三皇子他……他……” 青时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知许顺着她的话问道。 知许瞧见青时的神色,就看了四周一眼,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很想见你。”青时见下人们都退了,这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了出来,她瞳孔一缩,又低下了头去,好像无比纠结,她抬眼看了知许一眼,“我知晓此举不妥,你若不愿意,我这就回了他。” 想来是贺弘毅探不清知许的态度,便来了这么一手。 知许原本也想有个机会出门的,她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她只是想见一个人,她想见萧行止而已。 青时能给她这个机会,至于怎么解决贺弘毅,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她考虑了片刻,看着青时道:“那就三日后吧!” 前世的她,做事情向来都不会瞻前顾后,她就是这么样的一个性子,但经历了这么多,她不得不去深思,也不得不防贺弘毅。 她看着青时便说道:“我见他只是想当面致谢,别无他意,他毕竟是外男,青时,我有些担心。” “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妥当的,若是露了什么风声,你今后大可不理会我就是。”青时说道。 知许原本担心的就是贺弘毅想以名节为要挟,让她不得不嫁,毕竟落水之事,若不是清河长公主一力镇压,恐怕她也不得不嫁贺弘毅了,这其中清河长公主的态度就极为暧昧了,但不追究反而是最好的做法了。 她怕贺弘毅故技重施。 但是得了青时这句话,最起码贺弘毅要顾忌,会不会失去青时这颗在她面前极具有作用的棋子了。 若要她和赵家全心全意扶持贺弘毅,贺弘毅想要的肯定不是她的人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想要她的心。 “青时,我只是有些担心,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知许莞尔道,她衬眉深思,“我这几日可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谢他。” 青时见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多留了,知许便就唤来了玉瑶,吩咐道:“去年我及笄,父亲所赠的一对青玉九连环可在?” “在的,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拿。”玉瑶说道。 “不必了,你去包好,三日之后我有用。”知许清淡说道。 “怎么?姑娘要送人?”玉瑶问道。 “是啊!”知许点了点头。 玉瑶虽是自小就跟在知许身边,所以对知许说话一贯也是直接,她犹豫道:“姑娘可是打算送给青时姑娘?” 知许一愣,没想到她是以为自己要送青时了,她也无从去解释,于是点了点头。 “姑娘,那这未免也太贵重了吧!”玉瑶有些心疼,她想了想,道,“这是姑娘及笄老爷送的,姑娘库房中贵重之物大有,不如就换一件吧!” “不了,这件就很好。”知许道。 “青时姑娘邀了姑娘?”清薇疑惑问道。 知许笑了笑,点了点头:“我也没什么交好的人,青时与我向来亲厚,我也就应允了。” 青时的动作很快,下午的时候,她邀知许的帖子就来了。 青时家为武官,虽不至于位列三司,但也是九卿之一的卫尉,京中防卫也全由柳家掌管,按理说武将应当都不屑文臣之间的谋略和勾心斗角,但是知许怎么也没想到,柳家的筹谋,竟不逊于文臣了,甚至还处心积虑插了人进后宫。 不过知许也算是真的清楚了,为何青时要这样扶持和贺弘毅,为何前世的贺弘毅会这样对青时念念不忘。 如此说来,当初不仅仅是她赵家为贺弘毅铺路,青时在背后亦是殚精竭虑。 知许想了想,对于贺弘毅那样的人来说,他未必是真的感念青时的情谊,只是青时去得早罢了,于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而且青时也从未真正地成为贺弘毅的威胁。 所以,他记得青时的好,却忘了赵家的恩。 人都是如此的。 知许趁着三天的时间,好好休息了一番,毕竟三日之后,她复仇之路,就要真正地掀开帷幕了。 她临出门的时候,却发现老太太竟然等在了门口。 她拜见了老太太之后,一时之间也猜不出老太太是为了什么。 “跪下!”老太太呵斥道。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客人,老太太虽是向来严苛,但处罚她们一贯都是屏退了下人,以防堕了主子的威严,却是极少这样当众发难的。 知许猜不透老太太是什么用意,只得在跪了下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老太太问道。 “柳卫尉家的青时姑娘相邀,孙女前去赴宴。”知许道。 老太太冷冷一笑,她令人扣住了玉瑶,打开了知许备的礼。 “你备如此重礼,当真是要去赴青时姑娘之约?”老太太垂下眼睑问道,她分明是不信的。 “我与她向来亲厚,我送分贵重的礼又如何了?说起来,我房里值钱的物什何止这一样?”她扬起头颅,毫不示弱说道。 老太太忽然想起先前低眉顺眼的她,好像更是一种错觉了。 不过也是,她哪里是低眉顺眼的人,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她从前仗着丞相的疼爱,顶撞老太太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可是老太太却又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 当着这么多人,老太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她私会外男的话的。 “你今天哪儿都不能去。”老太太厉声道,她不愿意再搭理知许,背过身道,“跟我去祠堂。” “孙女做错了什么?”知许在她身后不服气道,“纵然是祖母,也要以理服人才是,孙女只是外出会友,也不是什么不相关的人,为何去不得?” “你要去见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太太转过身来,看着她有一些讥讽。 知许愣了一下,她慢慢才缓过来,原来老太太是以为她要去见贺弘毅,这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可是老太太是如何得知的呢?她也并没有露什么风声,她想起先前和青时的谈话的时候,又想起玉瑶对自己备礼的疑问。 她的目光一下子督见了老太太身后的王嘉,王嘉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一定是她身边出了叛徒,而且被王嘉收买了。 她去见三皇子,也只是王嘉的推断而已。 王嘉明知道一个推断根本就不可能让她怎么样,却还是在老太太那里吹了耳旁风,倒是真的有趣得紧啊! 不管怎么样,主动权似乎还是在她这里。 正文 第9章 知许 “祖母您多虑了,既然您信不过我,那就让三姐姐与我同去吧!”知许坦荡说道。 王嘉心中一惊,老太太最重名节,她是以名节说事,这才说服了老太太,遂以让老太太先发制人,以免再无回旋之地,可是见知许这幅模样,王嘉心中又很是没底了。 “你当真不介意三丫头与你同去?”老太太不确定地问道。 知许点了点头,笑道:“三姐姐同青时姑娘本也是相识的,想来三姐姐与我一道赴青时的约,她也不会介意的。” 老太太似信似疑地看着知许,但想到或许真的是自己误会了知许,语气不由得缓和了几分,说道:“那就三丫头一起去吧!” “谢祖母。”赵知云欣喜道,她惯来喜欢交际,何况青时是个待谁都和善的人儿,卫尉一职虽比不上相府的门第,但在京中也算是要职了,自古夺权,一是兵,二是钱,若是她真的能和青时结交,她拉下自己的身段,也是并无不可的。 等知许和赵知云走饿了之后,老太太就瞪了一眼王嘉:“以后没有证据的事情,就莫要传到我这里来了。”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今日之事有些过了,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旁人是要认为她这个祖母和孙辈过不去了。 王嘉讪讪地垂下头,应了老太太的话,再也不敢多说一字。 青时远远便就迎接了知许,但是她没想到,知许后面竟然跟了一个赵知云,她略微一怔,神色便就恢复如常了:“赵三姑娘好,低下的人也是的,我明明吩咐了去,把赵家的小姐都请上府来热闹热闹,那些不会做事的,竟然就漏掉了三姑娘。” 赵知云知道她是在给台阶下,笑了笑,并没有揭穿:“我还怕我冒昧前来会惹柳大姑娘不喜呢!” 青时笑了笑,和煦道:“怎么会呢?我原本就是让备下三姑娘的帖子了,先前还怕三姑娘不愿意赏光,三姑娘来了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得呢!” 这一番顿时让赵知云心花怒放,她先前心里的别扭也就全没了,笑道:“你也无需这么客气,你唤我闺名便可。” “好。”青时笑着就招呼赵家姊妹进府。 知许瞧着青时和知云寒暄,心中不由得觉得青时厉害,寥寥数语,就直接化解了尴尬,让各方都觉得体面。 武将之家,竟然能养出这样心思缜密的姑娘。 青时悄悄落后了几步,暗暗拉了拉知许,轻声道:“三姑娘怎么也来了。” 知许苦涩一笑:“我府中尚未分家,难免我院子里被插了一些眼线,你和我的谈话被人听去了些许。” 青时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暗暗道:“你放心,交给我来处理。” “五妹妹,你不是说备了礼给青时姑娘吗?”知云忽然说道。 知许早有准备,她原本就备了两份礼,她示意了玉瑶一眼,玉瑶便就一齐交给了青时的丫鬟。 知许就坦坦荡荡地说道:“其中一份是我送给青时你的,受你之邀,心下感激,另一份则是我有意托你转交的,你与三皇子有青梅之谊,我终究是不便见外男的,就有劳你了。” “好。”青时点了点头,知云没想到知许要答谢三皇子的事竟然都没想着瞒着她。 紧接着,青时便就领着知许和知云在园子里闲逛,正值春日,风光正好,青时便就设宴在湖中心的亭子处。 等三人到的时候,侍女们已经把宴席摆好了,纷纷散去,知许心中不禁暗叹青时处事之周到和迅速,这些都是青时的优点,但前世的她心高气傲,目高于顶,一心一意都在如何同贺弘毅白头偕老之上,又怎么会发现这些呢? “知云,我先敬你一杯,先前下人疏忽,我的疏漏三姑娘不计较我,我就是分外感激的。”青时说着,就举起了酒杯。 这样的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这一杯酒空了,青时就使了一个眼色,她也不急,又拉着知云说了好一阵子话。 这才看着知云略带些钦佩道:“先前尚未与你深交,竟是不知知云你是这样有见识的女子,青时心下佩服,再敬你一杯。” 青时极有耐心,这样一来,知云猜测知许要见贺弘毅的疑虑也消去了大半。 青时立刻示意侍女倒酒,当然不可免俗地打翻了酒杯,一下子就泼在了知云的身上。 青时立刻慌张地起身,她瞪了侍女一眼,一掌打在了侍女的脸上:“我平日里如何教导你的?竟然在客人面前如此失礼。” 赵家一贯都对下人极为和善,除非是翻了什么大错,不然也不会轻易动手,赵家的姑娘也极少有打骂下人的,虽然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持所谓的鸿儒之家的风度,可到底是好处诸多的,是以赵家的姑娘们也绝不会轻易动手。 知云哪里见过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她看着小丫头蓄满着泪水跪在一边,心中不禁感慨到底是武将之家,行事竟然这般果决。 知云当即便说道:“算了,青时姑娘,也没什么大事,我去换一件衣裳就好了。” “那你随我来。”青时说道,她瞪了小丫头一眼,“你瞧见了,今日是知云姑娘替你求情,不然,我可不会轻易饶你。” 青时扶着知云,她回过头对着知许莞尔一笑,知许便就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看着那种红肿着脸的小丫头,心中也知道这顿打纯属于是为了她挨的,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内疚,但是这是在柳府,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索性就别过了脸去,不去看她。 没一会,贺弘毅就器宇轩昂地出现在了桥上,知许抿唇一笑,静静地看着他走近。 “想要见三皇子一面,还真是难啊!”知许轻轻一笑,起身行礼道,“知许谢三皇子救命大恩。” “你没事就好。”贺弘毅关切道。 “谢礼我已托青时转达了。”知许道,她看向贺弘毅,继而羞怯地垂下了眼睑,“先前终究是碍于情面,只能冷言相向,还望三皇子体谅。” 她这一番,贺弘毅所有的疑虑都消散了,他笑了笑:“五姑娘言重了,眼下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为了。” “嗯。”知许点了点头。 “怎么,可是我脸上有东西?五姑娘不敢看我?”贺弘毅故意挑逗她道。 前世,她第一次私自见贺弘毅,当然不是她托青时的安排,而是贺弘毅一手安排的。 那时候她正是少女含春,自然不敢看贺弘毅,于是贺弘毅也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他还为为她折了春梅,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春意染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她也不知道是早该谢掉的春梅开得分外灿烂,还是因为梅花的香气太过恙人,或者是因为眼前的郎君眉眼如画,一时之间,她就乱了心神,脸庞红彤彤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眉眼,娇憨道:“我如何不敢看你?”彼时说完,她的脸上又飞起了红霞,她瞬间又低下了头。 “我如何不敢看你?”而今,她重复了这句话,清澈的眸光静静注视着贺弘毅,但全然没了从前的小女儿情态。 正文 第10章 正妃 贺弘毅一怔,手从身后拿住一支开得甚是灿烂的红梅,果然又念出了那一句词。 她心下一笑,想不到换了一种方式,贺弘毅的手段竟然一点都没变,只是她已不是从前那般天真烂漫的少女了。 她没有伸手接,稍稍后退了一步:“知许不敢接。” “如何不接?”贺弘毅问她。 “三皇子同我之间只有救命之恩,并无其他私交,我若受了你这红梅,只怕,只怕……”她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贺弘毅原本心下惊异的,但听她这样说,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到底是自己唐突了。 接着,她天真烂漫地看着贺弘毅,认真道:“可我还是觉得,这红梅应当是开在三皇子心尖上的,三皇子应当日后送给你心爱的姑娘。” 贺弘毅笑了笑,到底是个小姑娘,未通男女之事,她的担忧竟是这样的可爱,贺弘毅也猜不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心仪于自己了。 “那我现在还没有心爱的姑娘,这红梅若是凋谢了,也没有一个主人,你说如何是好?”贺弘毅含笑看着她,好像很是苦恼的模样。 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为难,她皱眉道:“那可怎么办啊!” 贺弘毅觉得她有些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她并不像一般的人,惊艳于他的皮相,她倒是真的纯粹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贺弘毅心下一软,他看着知许轻柔说道:“那你暂时帮我收留一下它,可好?” “嗯。”她点了点头,这才上前接过了他的红梅,看着她甜甜一笑,“谢谢三皇子了。” 贺弘毅微微有些失神,都说相府的嫡女最是娇纵,现在看来,传闻也不禁如实,她分明很纯粹,很聪明,又很可爱。 贺弘毅于是打趣道:“你现在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可不能看着我便冷言冷语的。” “好。”她应下来,点了点头。 贺弘毅看着她,目光异常的柔软,她心下暗暗琢磨着,这柔软当中,又有几分真情和几分假意呢? 很快他的侍卫就过来和他说了什么,他有些遗憾地看着知许:“我要走了。” 前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知许眷念不已,她竟然大胆地小跑追上了他,她问贺弘毅:“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面呢?” 那时候,贺弘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 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失落,又是想念他的音容笑貌,后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她看着贺弘毅笑了笑,点了点头:“好,三皇子慢走。” 贺弘毅就转过了身去,知许看也没看他,径自饮了一杯酒。 贺弘毅曾说,青时是这世间最纯粹的姑娘,青时待他,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他是什么什么,只是他是他而已。 知许重活一世想来,根本不是这样的,贺弘毅其实也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青时而已,青时展示给他的都是美好的一切,她为了给贺弘毅铺路,最后在贺弘毅心中,就是不择手段。 与其说他喜欢青时,倒不如说贺弘毅喜欢的从来都是他得不到的东西,他自己太脏了,所以执着追求着他以为纯粹的人。 她猜着,她所扮出的这个模样,贺弘毅一定喜欢极了。 青时这个时候就已经挽着知云来了,青时看着知许道:“你看知云这身衣裳,这是我新作的一套,小了些,我正准备让人去改的,想不到知云穿了正合适。” “真的挺好的。”知许笑道。 而后,她就倚在栏杆上喂鱼,她抬眼看了看春日,觉得有些刺眼,便就透过指尖看着青时道:“我可真喜欢你这个园子啊!” 青时看着他,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失神,知许一向都好看,但是这京中实在是不缺绝色的人,在青时看来,都是皮囊而已,自古红颜薄命,倾城绝色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可是这样的知许,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了,她灵动,趁着这幅景色,倒像是春日的一幅画,她都舍不得去打破。 青时朝前督去,却正好看到了贺弘毅和自己的兄长柳华跃,她暗暗打量了一眼知许,倒是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心。 “那是哪家的姑娘啊!竟生得这般明艳,像幅画似的。”柳华跃称赞道。 知许想了想,她竟然忘记了柳华跃这个人,前世,柳华跃倒是很受贺弘毅的器重,知许一直都以为他是青时哥哥的原因,现在看来,他们实际上本来就是私交匪浅。 前世知许从来都不关心贺弘毅以外的人,她只记得,在要变天的时候,柳华跃曾经找过她,说可以救她走,但是她拒绝了,她当时誓要和赵家同生共死。 “这是赵相的嫡女,赵知许。”贺弘毅笑道,他看向知许的眼中,多了一丝光。 柳华跃痴痴地看着知许,贺弘毅打开了折扇,微微扇了扇,眼眸异常沉静道:“你修要多想了,她是我未来的正妃。” 柳华跃愣了一下,笑了笑,是啊!赵相嫡女,真的没人比她更适合他了吧! 知许站起身来,她看着青时道:“青时,咱们还是四处走走吧!这里太无聊了。” 青时暗暗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好啊!你不是最喜欢听话本子了吗?我今天特意请你江湖艺人来府中说与你听。” “当真?”知许惊喜道。 “是啊!”青时点了点头。 她前世的确是挺喜欢那些话本子的,尤其是里头的爱情故事,没没到最后,都是哭成了泪人,她现下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致了,但唯有让敌人觉得,她没有多大的威胁,她才更好行事。 快到晚膳十分,知许就拒绝了青时的相留,准备回府了,这一天下来,知云的疑虑也就消去了大半,谁知中途的时候,知许就问知云道:“我最喜欢卿云斋的簪子,不知姐姐可愿意一道去看看?” 赵知云愣了一下,她不愿意放过任何跟着知许的机会,于是点了点头,就跟着知许一道下了车。 知许看了半晌,她拿出一支紫玉蝴蝶步摇,细细打量了一下,看了一眼知云:“三姐姐可喜欢这支?” “你要送我?”这下知云没有说揶揄的话了。 “对呀!”知许说道。 “你会这么好?”知云有些不信。 “玉瑶,那你去随我三姐姐去把账结了。”她说着,看了一眼知云,笑道,“我去那边看看。” 知云愣住了,但知许说了送她,这支簪子看起来价格不菲,她哪有不要的道理,也就跟上了玉瑶。 知许走到角落,问道:“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立刻就迎了上来,她随手拿出一支玉簪:“我觉得你这玉簪成色不好。” 掌柜的一听,脸就沉了下来:“谁人不知京城卿云斋名震天下,姑娘若是不喜,大可去旁处瞧瞧。” “你竟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知许说着,就推了掌柜的一把。 赵知云正好瞧了过来,她拿着玉簪,应是受了知许的人情,遂是打算替知许解了这个围:“家中小妹素来被长辈的宠坏了,掌柜的莫气。” 她说完,就拉着知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