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欲离家 我在月下抚琴,琴弦悠悠弹过光阴,想着我们都老了,我还会这样陪着你,看你轻笑或者皱眉,听你温语或者嗔怒。 那一年的春天,梨花的花瓣落了一地的纯白。那名少女在满园的梨树间穿行的时候,黄色的裙摆在空中扬起,划过极美的弧度。她手中的线控制了一只想要离去的在高空中恣意遨游的风筝,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风筝挣断了线,在空中颤颤悠悠的,打了几个转,最后落在了一棵稍显高大的梨树枝桠上。 那或许是天底下他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也不是惊慌着去喊小厮过来拿下风筝,反而自己掀起裙摆,以最不雅的姿势爬上梨树伸手去够那只美人面的风筝。那一刻少女的笑颜迎着阳光,是这个春日里他见过的最美的画卷。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诗经里的一切句子,都不足以描述那一刻他的心动。有的人,有的事,仿佛是不经意,却进入了眼底心里。 锦罗华衫面容姣好的妇人穿过重重长廊,来到了挽年阁外。 立于门口的青衣小婢上前微微欠身,“夫人。” 妇人瞥了她一眼,“三儿呢?” “小姐在房里,”小婢略停顿了一会,“有段时间没出来了。” 妇人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目光侵略,好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点墨,你跟着三小姐多久了?” “回夫人,奴婢七岁进的府,跟着小姐已有九年多的光景了。” “这段日子,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若是她有些什么,你就保重你自己吧。”妇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妇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点墨叹了口气,想起前几天那旨圣旨传来的时候,她家小姐一瞬间的失神。天宝三年春,敬帝赐婚,丞相三女下嫁江南首富若家当家雁非逝。 “三儿,三儿……”流夫人走进内屋。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屋内唯一存在的女子身上,泛起点点金色的光。女子只披了一件鹅黄色小褂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见妇人进来,也没起身,只微微低了头,将手中的小传放在一边的矮桌上,温顺地唤了一声:“大娘。”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还在屋里呆着?早饭可用了?身子可好些了?”流夫人见她没有起身见安也并不生气,自顾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谢大娘关心,我并无不适,只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了,刚又看了会书,略有些乏罢了。也是点墨太过大惊小怪的,让大娘为我担心,实是我的不是。” “你没事就好,我也放心了。点墨这丫头护主,这并无不该,倒是该好好嘉奖才是。”说完流夫人执过她的手,微微轻抚。 她停顿了一会,“三儿,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但这事已经是这样了,皇命难违。你父亲也是没有办法的。索性你和朱虚侯也无婚约,咱们也不欠他什么。你就放宽心,就……就等着那天到来,好好的出嫁吧。” “大娘,”女子脸上并无什么神情,“我知道您和我娘很要好,所以娘死后您也对我照顾颇多,今日您对我说的这段话我心里也是很感激的。我和思臻,侯爷,我一直都没想过能和他在一起,只是,只是希望我,父亲能……”她断断续续的,想说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想说她其实不爱若思臻,他们一直只是朋友而已,想说她想要自己决定命运,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可看着从小照顾她长大的这个人,她额上已有了皱纹,头上银丝夹杂在乌色中,怎么忍心再让她忧心呢? “玉嫣,”流夫人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我不希望你这么说你的父亲。是,在你眼里,或许他是爱慕虚荣,所以宁愿把你嫁给一个连他的性情习惯都不了解,但却富可敌国,对流家有帮助的人,也不让你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你别忘了,朱虚侯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几年他在朝中的所作所为,那么张扬的人,又岂会是会为了儿女情长放弃野心的人?朝堂上的事你我虽不知,但你父亲是清楚的,他不适合你!不管怎样,你父亲不会害你的!” “大娘,”流玉嫣看着她的脸,那双澄净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澈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然后微微的笑了,“娘去的那天把我的婚事都托给您了,我都听您的。” 流夫人见她似乎是没有一丝勉强,才呼了一口气,“你啊,和阿娆一样,都不让我省心,索性你倒还乖些。” 乖?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若是你知道我将会做的事,还会认为我是乖的嘛?她嘴上不说,只是转过了话题,“阿娆又怎的了?” “她昨儿个一回来就说要去青林书院读书,那地方能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去的吗,平白惹人笑话!被你父亲骂了回去,现在还在房里没出来呢,我估计她心里的算盘还是没停,指不定要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呢!”说起自己最不省心的小女儿,流夫人嘴上抱怨的更多了。 “阿娆只是年纪还小贪玩了些,待会我便去看看她,劝劝她,大娘您就放心些。”流玉嫣安慰她。 “那你就去吧,你们姐妹俩从小就亲近,她也肯听你的。” “小姐,小姐,您开个门吧,让丝书进来伺候您好不好?”粉衣小丫鬟拍着紧闭的门,急的快哭了出来。 “不要!我要绝食!除非父亲让我去念书,你去,你去告诉他,不让我去,我,我就饿死算了!” “小姐,你别为难丝书好不好?” “这是怎么了?”流玉嫣一过来就见到丝书坐在门口哭,而她的宝贝妹妹在房里任人怎么喊都不肯开门。 “三小姐,您快来劝劝我家小姐吧,她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也不肯让丝书伺候。我。我都快急死了!”见到流玉嫣过来,丝书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拉住流玉嫣的手急急地说。 “好了好了,丝书,哭成这样像话吗?还不快把泪擦擦。我去看看她。”流玉嫣上前敲门,“阿娆,是姐姐,快开门。”门里半天没动静。 “你都不肯让姐姐进来看看你吗?是不是不想见姐姐了?”流玉嫣假装转身往外走,“唉,阿娆都不肯与姐姐亲近了么?也罢,那我还是回去吧。” 门立时开了一条缝,流羽娆探出头来,怕三姐真的走了,出来却见她三姐不但没走,还在一旁揶揄的看着她,于是过去拉了姐姐的衣角,委委屈屈地喊了流玉嫣一声:“三姐姐。” “舍得出来了啊,我还以为我家阿娆不想见我了呢!”流玉嫣抬脚往屋里走,流羽娆忙让开道。 “姐姐!”流羽娆跟着她进去,见姐姐取笑她,只低了头不说话。 流玉嫣坐下后拉过她到身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只看得她心里发毛。“姐姐,你,你看什么啊,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在看啊,是什么时候我没注意的时候,我家的小妹妹长成了如今这般如花似玉的模样呢?瞧瞧我妹妹,这般姿颜,怕是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公子哥的心呐。” “你,你别说了。” “害羞啊?说说吧,你是看上了书院里的谁了啊?”流玉嫣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姐姐在说什么,我,我并不晓得。”流羽娆慌忙避开她的眼。三姐一直盯着她,好像她心里的秘密都快被爱逗弄人的三姐看去了。 “哦?不懂?”流玉嫣挑眉看她。 “嗯,不懂。”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哼,咱俩从小便在一起,你在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就听小厮说你老往外头跑,大娘说了好几次也不听。你从小便不爱看书,一看书就犯困,如今却是想扮作男儿去上学,除了是某个胆子过大的小子勾了我妹妹的心,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他,他很好的。上次我瞒着娘换了装出去玩的时候,被人欺负,他救了我,帮我打走了那些坏人,我觉得他很好,也没有其他世家子弟的坏脾性,我说我是个寒门子,他就说要帮我让我去青林念书,还和我结拜。大哥说外面的男子很坏,不许我与他们太过亲近。所以我想,我再也不会遇见比他更好心肠的人了。”想到过去相遇时的情景,流羽娆心里微甜,又不明白这种心里蠢蠢欲动的感觉是什么,只好不去想,只认真地回答起姐姐的话来。 “行了行了,还说没什么呢,我看他快把你魂都给勾没了。”流玉嫣摆手,“说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叫什么,还有家里是做什么的?” 流羽娆红了脸,一副小女儿情态,“韩元,他叫韩元。” “韩元?我记得他是韩尚书的小孙子。配你倒也还使得。”流玉嫣略一思索,便记起了自家小妹的心上人是谁。 “姐姐,我当他是哥哥看的。”流羽娆的脸愈发红了,她觉得都没脸见人了,自己并没这么想啊,只是觉得,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虽然她觉得韩元也不错就是了。 流玉嫣并不管妹妹说的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不能这么就让你去青林啊,女儿家抛头露面什么的,父母一定不会同意。嗯,得去跟父亲和大娘好好说说,你年纪还小,就先让韩公子过来提个亲先把婚事定了。” “姐姐,现在说这些还是过早了吧?我并没想过这么多,再说我和他……” “阿娆,”流玉嫣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妹妹的目光中也略带着悲伤,“你知道的,我很快就会离府的,我只是很想看着你有个好归宿,看着我最心疼的妹妹能开心快乐,能够和自己中意的人过一辈子,不用像我。”她回神过来,凄然的笑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我现在就去找大娘,跟她好好说说。”说完也不等流羽娆,直接起身匆匆离去。 流羽娆看着她三姐的背影,低低的说了一句,却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其实我懂的。”我已经懂得了很多事情,姐姐。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接近过离别,抬眼看窗外的梨花,已有些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白白的铺了一地,凄凉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宣告这个季节的快要离去,也是下一个季节的到来。 又是一天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个人慢慢在园中走着,满园的花开得鲜艳,各吐芬芳。或许是在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所以她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十七年的欢乐、悲伤,都将成为过去时。 “一个人怎的也不带个丫头,点墨呢?”低沉的男音在身后响起,她惊得转身。“原来是大哥。” “嗯,”流少煜点头,“怎么点墨不在身边伺候?” “我想一个人走走,所以让她不用跟着的。” “嗯。” 流少煜本就是不善言谈的人,面对家人也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对自己即将出嫁的三妹也不知有什么可交代的,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流少煜正在想着话题,耳边却响起了妹妹的笑声。 “噗嗤,大哥在二姐出嫁时也是如此的么?“ 流少煜一时红了耳根,急急地说了句,“你以后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来找我,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像身后有虎狼之般的逃走了。 嗯,今天才发现,自己哥哥还是蛮可爱的嘛。 正文 第二章 佳人笑 红尘千万重,江山知如画,不敌你一时笑语融浓。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我一生的天涯漂泊,只是为了遇见你。 雨打的江南,说不出的空灵秀美,墨画一般隐没在浓浓云雾中的苍山绿水,画舫在湖中轻轻飘荡,歌女偶有轻吟浅唱。细细的雨丝悠悠飘过,落于屋檐之尖,落于青苔石板路,在江南女子撑着的油纸伞上打转后滴在桥边的红药之上,在天桥小贩头的吆喝声中浅浅淡去。 “这若夫人真不愧是咱们当世的女中豪杰啊,听说没,连流丞相都要向咱若夫人赔礼道歉呢!” “你懂什么啊,这本来就是流家做错了事。” “他们抢了雁家的生意么?这不对啊,没听说流家有人经商啊!” “才不是,两个月前圣上给流府和雁府,这本该是天赐良缘,天生一对的吧,没成想这流家三小姐居然逃婚了。” “啊,不是吧?” 大堂里的人们还在热闹的议论中,没注意到窗边角落处一抹青色身影放下筷子起身,“小二,结账。” 这人这是他们议论中的对象,如今正在逃婚途中女扮男装的流家三小姐流玉嫣。 半个多月前她告别了家人,坐上了若家前来迎亲的花轿,在途中巧妙逃离。她想,从此后,她的人生就是自己的了,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走遍千山万水,该是多么惬意的事!一路走啊走,四处游玩,居然也让她走到了江南。江南,对于她来说过于危险又是拥有致命吸引力的地方:雁非逝,那个差一点成了她夫君的男人,拥有一双冷厉鹰眸的男人,盯着你时就像你是已经在他爪下的猎物,他就生活在这个地方;而这也是娘的家乡,娘以前老说要带她来江南看看,带她走遍娘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可直到娘去世也没能完成的许诺,她只好一个人继续追寻。 江南的大街与京城并无大的不同,若说有,或许也只是京城太过奢华,连行人都有着超越他人的优越感,时时刻刻不在炫耀自身;江南的闲适自在,到处都充斥着柔和的气息。然而,有一种人却是每个地方都存在的。 “喂,说你呢,这个月的保护费好像没交啊,还想不想在这街上做生意了!”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两个彪形大汉停在一个卖伞的小摊前,一把抓住摊主,把他从摊子后面拖了出来。 “大,大爷,我前几天刚交了的啊,怎么还会没交呢,您是不是记错了啊?”摊主被大汉推得倒在了地上,身子瑟缩着,微抖着回答。 “你的意思是我贪你几个钱是不是?废话怎么那么多啊,让你交你就交!”其中一个大汉满脸不耐烦,另一个直接把手伸进摊主怀中掏出了钱袋,打开一看只有几块碎银,啐了摊主一口,“你怎么回事啊,就这么点啊?” “大爷,您饶了我吧,咱这是小本生意啊,可经不起您这三天两头的收保护费啊,我还有老母妻儿,他们都还指着我这点小钱过活啊!您就把钱还给我吧!”摊主四肢并用的爬过去抱住大汉的大腿,苦苦的哀求。 “妈的,你给老子放开,放开听见没有!”大汉硬挣挣不开,直接踹了他一脚。 “大爷,大爷啊!天啊,谁来救救我啊,我,我这还怎么活啊!” 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路上的行人纷纷跑的飞快,生怕一个慢了就引火上身。 “这怎么回事?这两人如此作恶,官府就不管的么?”流玉嫣正要上前,一旁的老翁却拉住他,摇摇头说,“公子,一看你就是外来的吧,这闲事老汉劝你还是不要去管。” “可这……” “这两人是这附近有名的恶霸,可在这里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官也报过,也被抓过,如今还是好好的在这里,再蠢的人也都该明白了,不是有后台还能是怎么回事呢?你要想在这里安分的呆着,就装作什么也没见过。” 流玉嫣笑了笑,拒绝了老翁的好意,“老伯,但我已经看见了不是吗?”说完就上了前。 “喂,我说你们两个。” “哟,我说谁敢这么跟你爷爷我说话呢,原来是这么个小白脸啊,怎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你爷爷我献身啊?哈哈哈!”看清了说话的是个年纪颇轻的的公子,大汉说话便大胆了起来。 “我说,你把钱还给他,顺便再道个歉。”流玉嫣也不在乎他话里的无理,只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下去。一旁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这哪来的不懂事的公子爷啊,惹毛了他怎么办啊?” “道歉,好啊,爷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要求的,爷今儿就道歉!”大汉笑得危险,慢慢靠近地上的摊主,低头便吐了口口水在他身上,“你算哪根葱啊,居然想让也给你道歉,这人你从哪弄来的,以为就这么个小白脸就能制住我吗?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大爷,大爷,他不是我找来的,我不认识他啊!哎呦,要死人了啊!”摊主叫唤得更凄惨了。 “喂,我说小白脸,他说不认识你,你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你这小身板,怕是还受不了爷的一拳头吧!”大汉伸出了拳在流玉嫣眼前晃了一圈。 “我说了,你给他道歉。青天白日的,你犯了法,就不怕官府吗?” “犯法算个毛,老子告诉你官府就是我家!咱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管得着吗?”大汉一脸不屑。 “他管不着,我管得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是空气中清幽的女儿香以及他身边的粉色身影。 “王保!”女子左手叉腰,走过去用右手揪起那大汉的耳朵,大汉唉唉的叫唤,却不敢拂开女子的手。“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准再做这些收保护费欺压百姓的事了,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居然还敢欺负外来的,我看你真的是皮痒了!” “孟姑娘,不,不是,你先听我说啊,这事不是这样的,你先放开啊!”大汉一瞬间从刚刚的跋扈变成现在的温顺的表现,这事态的发展让边上的人反应不过来。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你当我刚刚在一边看着是看假的啊!还说什么废话啊,还不把人扶起来道歉去!说你呢,王护,还在一边站着,敢情不关你的事是吧!你等着,我一会再来收拾你!” “孟姑娘,您您别生气啊,我这就去!”另一个大汉本想趁着不注意偷溜,被女子发现只好讨好的笑,脸上横肉挤到了一起说不出的滑稽。 等到两个大汉向摊主道完歉并赔了钱之后,女子走到流玉嫣身边,“方才这俩不长眼的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不要见怪。他俩屡教不改,回去我定好好整治他们!”说完狠狠拍了一下两个大汉的头,“还不快给公子赔礼道歉!” 大汉乖乖低头认错,“公子,对不起,我俩冒犯了。“ “不妨事,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倒是你们,做些小生意力所能及的,哪个不比这欺压人的营生要强些呢?以后再不要这样了。”流玉嫣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对了,说了这么久,小女子还不曾介绍过自己呢?”女子笑得开朗,眼睛笑弯了,两腮酒窝醉人,“小女孟一湘,父亲是苍云书院的院长孟史岩。敢问公子?” “哦,我是流……柳欢。孟小姐叫我柳欢就好了。”差一点就说漏了口,流玉嫣反应过来立马改了名。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也不要孟姑娘孟姑娘的喊我了,直接叫我一湘吧。”孟一湘直接地说。, “嗯,那好吧。” “柳欢,你来广陵是有什么事吗,游玩?” “是也不是,”流玉嫣摇头,“我一路游山玩水来到这里,既想看遍江南的风景,又想在这里定居下来。” “定居?”孟一湘听到这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没有啊,我这几天都住在客栈里,”看着孟一湘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更兴奋的表情,她微微挑眉,“怎么,一湘有好的地方推荐吗?” “嗯嗯,”孟一湘拉住他的袖子,“你看,就我家怎么样?” “哈?” “柳欢,快进来,这就是我家了。” 跟着孟一湘来到有着江南特色的一座庭院,孟一湘推门进去,整座院子便展现在她眼前。依河筑屋,绿影婆娑,江南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 “来啊,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啊!”孟一湘见她只是站着不动,连忙把她拉了进去。 一风姿犹存的半老妇人神情祥和,坐在堂前,手中绣着一幅百花图。 孟一湘远远地看见妇人,笑着跑着过去扑在她怀里,孟夫人连忙伸手抱住她,怕她摔着。 “娘,娘,我回来啦!今天咱们家里有客人哦!” “知道了。你跑这么急做什么,看你这一头的汗。”孟夫人拿出锦绢细细的擦着孟一湘头上的汗。 柳欢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母亲慈祥,女儿可爱,这样一个平常的相处情景,是她怎么渴求也求不来的,所以她不忍破坏。 嫣儿,等你长大了,娘亲带你去江南好不好,三月里柳絮纷飞的时候,可比京城的雪还要好看些呢。那时候嫣儿和娘亲一起,我们可以一起在柳堤上慢慢的走,看一看那沿途开满的各色的花,路上各种好吃好玩的,然后晚上再去河边赏灯,听歌女唱的好听的歌,或许还有年轻的公子喜欢上了我美丽的嫣儿,向我求亲,那时我一定要好好想想。 娘亲,江南真的有那么好吗? 是啊,那是娘一生,最向往的地方。 为什么呢,江南真的比京城好很多吗? 嗯,因为那里,有娘亲最爱的人。 正文 第三章 姊妹情 风落深秋,我踏一地黄叶的声响;雪打寒冬,我披一身银装的模样。这人世我走过万年,也只记了你在心上。 “来,柳公子啊,多吃点,都是些家常小菜,别客气啊!”孟夫人频频给柳欢夹菜,堆了满满一碗。 “孟夫人,真的够了,您夹这么多,我都吃不完的。”他推拒,却阻止不了孟夫人的好意。 “你一个男子,只吃这么点怎么够!难怪这么瘦瘦小小的,不行,你得多吃点。”孟夫人扫量了他几眼后摇头,继续她的夹菜大业。 “这个……” “行了,柳欢,”孟一湘也夹了一筷子笋到她碗里,“你就听我娘的话乖乖吃吧,我娘啊,就喜欢别人吃她做的菜,最好是一点不剩,你不吃完她可会难过的呢!” “这样啊,”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碗里的菜,细细咀嚼后咽了下去,然后对着孟夫人很真诚的说,“孟夫人,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 “喜欢啊,喜欢就多吃点,”孟夫人笑得开怀,“我家相公一直呆在书院里也不怎么回家,而这丫头又没一点女孩子样子的老往外面跑,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下厨的机会,这不正巧你来了,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天天做给你吃。” “柳欢你看,你才刚来,我娘的眼里就只剩你了,连我都给比下去了!”孟一湘佯装失宠,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 “嘿你这丫头,怎还和柳公子吃醋呢,越大越回去了!”孟夫人笑着用食指戳了一下孟一湘的脑门。 “夫人和一湘的关系可真是令我我好生羡慕。”柳欢看着他们母女间的互动,心里有些微微的烦闷。 “你既然是我湘儿的朋友,若你不见怪的话,那我也就直接叫你名字了,阿欢,我知道一个人出门在外,总是会吃些苦头的。但你来了我家,伯母就希望你能放下从前不开心的事,和湘儿一样,做我的孩子,快快乐乐的。” “谢谢伯母。”柳欢对于这个一见面就对她表现出善意的妇人无限感激。 “好了,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客房,以后你就住那吧,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了。一湘,你陪阿欢好好聊聊。”孟夫人喊来下人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然后领着人走了。 “阿?欢?”孟一湘揶揄的歪头看她,“看来我娘真的是很喜欢你啊!” “嗯,你娘亲很好,你很幸福。”柳欢毫不否认这一点。 “是啊,如果没有那个古板的老头子就更好了!”孟一湘叹气,突然想起了她把柳欢弄到自己家里的真正目的,迫不及待地问她,“阿欢,我看你说话这么文绉绉的,可曾读书,上过学?” “嗯,懂得一些的,怎么了?”柳欢疑惑,好好的,问这做什么。 “这就好办了,我就说我看人不会错的,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饱读诗书,那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啦!阿欢,你现今既没什么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了,咱们现在是朋友了,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你都这么说了,我自是愿意的。不过到底是什么忙呢,你先说来听听,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我就知道,”孟一湘笑得狡黠,只叫她心里发毛,下意识的觉得孟一湘盘算着什么,就听见她接下去说: “阿欢,你去书院教书吧!” 柳欢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孟一湘说的什么,连连摆手,“不,不,不行的,我,我没教过啊,不能误人子弟啊!” “没教过,不会都可以学啊,”孟一湘见她实是被吓的过了,连忙道出实情,“其实也不会很难,我让你去教的是一群刚刚入学的才六七岁的孩子,最大的也才九岁,都是没怎么接触过书的。说起来都是知府不好,为了讨好上级,非要苍云书院招这一群官宦富商的孩子入学,美其名曰促进大家和睦。其他夫子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我爹没法子,只好亲自来。但我爹平日里就忙,这样一来更没时间回家看我娘了。我今日见你是个不怕事的,又是满腹经纶,所以这才想你帮我这个忙。若你实在不愿,我也不会逼你的。” “所以你今日特意过来结交我,还把我领到你家里,就是为了让我答应做这个不怕事的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是,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也绝不会勉强你。可与你只相处了这半天,我就是真心想与你结交了。若你因此疏远我,我也不会有什么怨恨,只求你以后多来看看我娘,她很喜欢你。”孟一湘自知理亏,也并不辩解,难得有这么合她娘和她心意的人,自然不能有什么误会。 “嗯,若是为了孟夫人,我倒是可以原谅你这次,但下次可要如实告诉我了,”柳欢见她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偏生不回答,只等的她实在是急了,才拍了她一下肩,“至于你刚刚说的,我答应了,不过出了什么事,你可要护着我才好。” “嗯嗯,这是当然,从此后你就是我兄弟,谁要欺负你,先问问我答不答应!”孟一湘见她答应,自是高兴得很,更何况是这她一定会做到的事,不过,“对了阿欢,我们既然要以兄弟姐妹相称,我却不知你到底几岁了呢,这样怎么确定称呼啊?” “呃,其实年龄这种事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我们自己心里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好了,何必要分的这么清楚呢?”柳欢额额上感觉出了微微冷汗,天哪,她刚刚从孟夫人那里得知孟一湘的生辰可比她大两个多月呢,如今她身为男儿身,喊一个女子做姐姐,这,这怎么看也不搭嘛! “嗯?有问题哦!算了啦,看你今天答应帮本小姐的份上,就放过你吧!不过你刚刚说得对,有的事,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你说对吧?”孟一湘见她不肯爽快的相告,便知道她一定是比自己小的,也不愿拆穿,却仍要膈应她一下,姐姐什么的,自己偷着乐就好了嘛,唔,柳欢的脸皮还是挺薄的,惹急了就不好了,要有做姐姐的风度啊。 孟一湘,早知道就不那么爽快答应你了,先晾你几天再说! 苍云书院坐落在城郊不远处的一座微矮的山的半山坡上,古色古香的建筑隐没在青山绿水之间,巍峨气派的大门口两只石狮威严的看着远方,守护者这座百年学府。站在门口往下眺望,尽收眼底的是繁华的广陵城。 进了书院大门,便看见了供奉着孔老夫子画像的大堂,一旁有仆人在打扫贡桌,见孟一湘来了停下行了个礼。沿途走来到处是拿着书本念书的学生,也有几个学生围在一起为了一篇文章,几句诗词探讨争论不休的,到处洋溢着浓浓的学术氛围。虽都是学生,但单从服饰上便可看出穷富之分,不过贫寒的学子也敢与权贵之子争论并在一处学习,看来这苍云书院也并不是嫌贫爱富之流嘛,嗯,这孟史岩为人倒还不错,柳欢暗暗的想。 正欲再往前走,一个穿着不俗长相俊雅的青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上前向孟一湘拱了拱手,“一湘小姐,今儿您怎么有空上书院来了,是来见院长的么?”说完打量了一旁的柳欢一眼,“这位公子看起来面生啊,是新来的学生么?” “韩期,你走远点,本小姐今天有要事没空理你,”孟一湘并不理会他的讨好,“这是新来的先生,是你的老师,你尊重他一点!” “一湘,你何苦对我如此?”韩期微微苦笑,见她并无所动,只叹了口气,向柳欢行礼,“学生韩期,刚刚不识先生,多有冒犯,还望先生见谅。” “不妨事,小生姓柳单名一个欢字,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不懂之处,也得你多多帮衬才是。”见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柳欢也不多说什么,不该知道的,还是少问为妙。 “哼,阿欢,快走了啦,理那只狐狸做什么,我爹一定是等急了!”孟一湘也不管韩期还想说什么,只顾拉了柳欢往前走。 韩期留在原地,刚刚她叫他什么,阿欢?哼,他怎么不知道,何时一湘身边出现了这么一个柳欢!还与他如此亲密,一湘,你可是忘了,你是我的!韩期紧握住拳,神情狰狞。 “怎么不说话?在想我刚刚为何对韩期那样?”相比于来的时候柳欢的兴奋,现在她实在是沉默的可以。 “我是不明白,但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去探听些什么的。” “嗯,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孟一湘高兴了,双手抱住柳欢的右臂,“你啊,感觉上对什么都不在意,要我说,这样挺好的。” “嗯?我说,”柳欢停了下来,与她面对面,“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呐,先申明啊,我可不会喜欢你的。” “我,你说什么呐,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孟一湘捶了她一拳,“你自恋也有个限度吧!不过,什么叫你不会喜欢我啊,本小姐有很烂吗,哪里不能让你喜欢啦!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嗯,大小姐,先别说这个,我们能走快点吗,孟院长是真的等的挺急了吧?”柳欢不理她,径直往前走。 “喂喂,你先别走,给我说清楚!柳欢!” 正文 第四章 宿命羁 我愿为你笑出最动人的样子,衣上落满风尘,从此芳菲歇,也只念你温世容颜,求你一句安好。 “你就是柳欢?”孟史岩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身量过于瘦削,好像还并无及冠,却已是成年男子的装扮,实在是太瘦小。眉目间暗藏着灼灼光华,那双澄净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澈眸子似乎能照净一切污浊,过于清秀精致的容貌不能让人生起对于夫子的敬畏之心,反而是想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诗来,任是无情也动人。这样的人儿,若是男子也就罢了,若身为女子,他恐怕就真的是体会到了红颜祸水的意义了。 “孟院长,小生正是柳欢。早闻苍云书院的孟史岩院长洁身高洁,文采风流,难得的却是您的有教无类的精神。之前我便极其仰慕您,今日能得见真颜,实是柳欢之幸。”柳欢上前作揖后缓缓说道。 唔,这人说话倒是挺中听的。孟史岩摸了摸胡子想。 “爹,您可别把您那套训学生的话来对付柳欢啊,”见孟史岩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了不得的话的样子,孟一湘赶忙说道,开玩笑,她都答应柳欢绝不让他受欺负来着,自己爹怎能不支持!“我好不容易把柳欢请来帮您忙的,您若是把她气走了,哼哼哼!” 孟史岩对着女儿讨好的笑笑,“湘儿心疼爹,爹当然知道,但是爹还是得考考他,若他没这个本事,爹也不能就让他这么去教那群孩子,这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 “说来说去,你还是得自己去嘛,你就是不想管我和娘了是不是!反正我不管,你要不答应让柳欢来做这个先生,你,你以后就别回家算了,自己和学生过一辈子去吧!”孟一湘委屈极了,爹什么都不懂,他就不知道自己和娘在家会担心吗?都一把年纪了,也不让人省心。她一急直接用了“你”字,可见是被孟史岩气得狠了。 “好好好,爹错了好么湘儿,爹以后一定多回家陪你和娘,爹保证!” “谁用你陪啊!讨厌!” “咳咳,”孟史岩将手置于嘴边假咳了几声,他可没忘记这儿还站着一个看戏的呢,“柳公子啊,虽然湘儿很欣赏你,但我还是得考考你的,我得为学生负责。” “孟院长说的是,柳欢知道。” “那便开始吧。”孟史岩略一沉吟,目光瞥见一旁书案上放着的《唐诗三百首》,开口说道,“我也不准备问你些什么难的,这次的学生都是些八九岁的孩子,想必湘儿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唐诗三百首》他们虽然已在家中研习过,但一般了解的并不会很深入,所以做人先生的这课是免不了不上的。你就说说对《唐诗三百首》的理解吧。” “《唐诗三百首》是一部流传很广的唐诗选集。唐朝(618年907年)二百九十年间,是中国诗歌发展的黄金时代,云蒸霞蔚,名家辈出,唐诗数量多达五万首。唐诗选本经大量散佚,至今尚存三百余种。当中最流行而家传户晓的,要算《唐诗三百首》。《唐诗三百首》选诗范围相当广泛,收录了77家诗,共310首,在数量以杜甫诗数多,有38首、王维诗29首、李白诗27首、李商隐诗22首。它是我们接触中国古典诗歌最好的入门书籍。而这其中我最喜欢的,要数唐朝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了。”柳欢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 “哦?”孟史岩心中诧异,但面上却是不显,“你倒是说说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寻春遇艳,重寻不遇。还是春光烂漫、百花吐艳的季节,还是花木扶疏、桃柯掩映的门户,去年今日,伫立桃柯下的那位不期而遇的少女,想必是凝睇含笑,脉脉含情的;而今,人面杳然,依旧含笑的桃花只引起对往事的美好回忆和好景不常的感慨。在偶然、不经意的情况下遇到某种美好事物,而当自己去有意追求时,却再也不可复得。人世间该有多少求而不得的事物啊,我们失去的,不曾得到的,一直追寻的,一生这么漫长,可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令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了。我想,这样的心情经历,怕就是我一直在找寻却不得的东西吧。” “那谁是你怦然心动的人呢?” 柳欢话音才落,一个低沉的磁性嗓音从门外传来,听到这句可以算是轻薄的话也并无什么反感,反而心里微微一动。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隐在光照不见的地方,带给人浓重的压迫感。 “雁大哥!”孟一湘眼睛最尖,一下认出了人。 “一湘好久不见了,最近都没见你来找非晚。”雁非逝对着孟一湘点点头。 “哦那她是想我了吗?嗯,我明天就找她去!” 孟史岩看见来人忙迎了上去,“非逝,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老师,好久不见了,”雁非逝看见昔日恩师作揖行了一个礼,“学生来是为了我侄子入学一事。老师也知道,应将军常年镇守在边关,而我姐姐又是妇道人家,当初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将独子宠成不知什么样;听青林要为那些子弟们授课,我这做舅舅的就作主一回,来请孟院长收下我这不懂事的侄子。”雁非逝微微笑着,一张冷厉的俊脸面对恩师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哦这没什么,”孟史岩摆摆手,“多一个也没什么。你今天来的也巧了,这是我找来带班的夫子,柳欢,你也过来见见吧。”说着便为他二人引见。 自刚刚雁非逝一进门,柳欢的心就跳的厉害,生怕被他看出些什么,手心一捏全是冷汗,当日只在逃离的晚上匆匆瞥见一眼,可就那么一眼她也已经确定这个男人的强势:也是,本朝最大富商,江南第一的家主,怎可能是好惹的人物,现在只求不要被他认出便好。 “这就是刚刚发表了一番大言论的公子吧,”雁非逝上下仔细的盯了她很久,直到她全身都发了冷汗才转开目光,“的确是学识渊博呢。” 柳欢略略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开口道,“早听闻雁家家主惊艳绝伦,人才世间少有,今日一见,果真非凡。学生倾慕已久,有幸得见,实为激动。” “哦?倾慕已久?”雁非逝眼中的黑深邃的如同墨一般化不开,“你倾慕我哪里,何时何地?” 柳欢听他的回话,一时间不知如何接,直愣在了那里。 孟一湘见柳欢犯难,急忙说道,“雁大哥你欺负人!阿欢只是客气,你还真当自己万人迷啦!柳欢我们走,不听他们在这里说什么经国大理!”说完又抓着柳欢手腕转身便走。 走到一半又回身,“爹,您说好让柳欢来上课的吧,那几时开始的呢?” 孟史岩看着自家说风就是雨的闺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又看见柳欢窘迫的样子,心想自己还有同病相怜的人,又想到刚刚雁非逝被孟一湘的一阵抢白,越发觉得平衡了起来,于是摸着胡子开口,“这倒也不急,还要看那些子弟何时会来上课,粗略估计也就这月十七八吧。” “那还有好几日呢,走,柳欢,我带你好好玩玩!”孟一湘一听还有这么久,心里高兴了,说完也不等柳欢告退,直接拉了人便跑。 “嘿这丫头,越来越野了!”孟史岩嘴上骂着,可眼里的慈爱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湘是活泼,单纯了。”雁非逝看着自己恩师的心口不一也不点破。 “对了,你真的要让你侄子来趟这趟浑水么?这里面可深着呐,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都不是好惹的。你家那个虽说顽劣了点,但还是棵好苗子,无须送来给我糟蹋。” “老师,要糟蹋的也不是您糟蹋,另有其人,而且是您选的不是么?”而且找来的人可算是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哦?听你这么说,你倒是对那个湘儿找来的人很感兴趣么!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老师,麻烦您不要顶着这幅模样说出这种话好么?为人师表的,这会让外头多少尊敬您的觉得自己被骗了啊,您忘记上次师母半个月不理您的事了么?”雁非逝看着老师的奸诈样子,微微扶额。 “嘿嘿,下次注意啊!别告诉你师母,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虽说是段可逸告的状,但别说你小子就没参与!” “老师您年纪大了,脑子却还没坏啊!” “你这小子,就知道你平日人模狗样的,就是一肚子坏水!“ “老师。” “哼!” “我想说的是,我走了啊,还要去梦一阁一趟呢!” “哼!” “唉,梦一阁的老板前几天还说新进了一批梦里香呢,给我留了几瓶。本来还想问问要不要给您带一瓶的呢,看来还是算了吧。我先走了啊!”雁非逝转身往外走。 “别忘了给我带啊!” 果然刚出了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中气十足的一声吼。雁非逝站在门外缓缓笑开,抬头看了看正当午的大太阳,果然是个好日子呢。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出现了。 正文 第五章 梦一阁 相思树下谁算的一卦,卜得一生命犯桃花;当年说风流不假,红绢落于榻。明月楼上照明月,相思无语问前生。 柳欢望着前面的少女,神思难辨,她居然是认识雁非逝的;自己早该知道了,在这里有几人是不认识雁非逝的,而孟史岩又是何等人,他们之间是师徒关系也并不奇怪。怪只怪自己,以为出了京城,逃了花轿,便放松了警惕,现在也只求雁非逝只见过自己女装,匆匆一面认不出来,毕竟现在的样子和之前还是有很大不同了。可已经答应孟一湘的事,若是突然说不做了,反而更加惹人怀疑吧。心下有了计较,她也就不再矫情,毕竟孟一湘这性子爽朗大方,她还是很喜欢的。 见柳欢出了书院的门后便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孟一湘也只以为她是被雁非逝弄得有些怕了,江南第一富商的身份本身就令人畏惧,更别说他本人也是个冷面的人,无怪柳欢见他时不如之前的活泼劲。孟一湘拉住她左臂,“你其实不用怕雁大哥的,他这人也就是在外面显得渗人些,对于我们这些和他熟识的人还是很好的,你以后和他相处多了就知道了。不过说起他家那个小霸王应风瑕,那倒真真是个难惹的主,这回你可真的是要受累了。不过也别怕,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也就怕他舅舅,你到时候要实在治不住他,直接找雁大哥便是,他一定不会不管!再来说说这杭城知府家的孙子王弦茗,这人也是个不服管的,不过人很聪明,也最佩服那些大家,你到时……” 柳欢看着孟一湘一个个的给她列举班上学生的性格,生怕她受了欺负的样子,心里感动,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瞧。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跟你讲你还不好好听着,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呢,你不听是你的损失!”孟一湘炸毛,自己这么劳心劳力的,这人不在意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一旁看她笑话。 “一湘,谢谢你。”这绝对是发自内心,除了家人和若思臻,孟一湘是她出来之后对她最好的人了。 “有什么可谢的,咱们是朋友嘛,”孟一湘有些难为情,“再说了,这也是你帮了我家才揽上身的事,我帮你护你也是咱们当初就说好的,你这么客气反而显得生分。” “嗯,一湘,以后我再不跟你说谢谢了。我们之间本就不需要这些。” “嗯嗯,你知道就好。”孟一湘高兴了,家里她是独女,还没有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的经历,跟柳欢在一起她很开心,虽然柳欢不肯承认,但她知道柳欢是比她小的,有个弟弟的滋味挺不错的。“阿欢,你没去过梦一阁是不是?” “梦一阁?那是个什么地方?”来了这么久,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那里还算是不错吧,走,今天姐姐高兴,带你去玩玩!”孟一湘玉手一挥。 “孟一湘,谁是姐姐啊,别占我便宜!”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比我小的,乖乖叫姐姐吧!” “乱讲!” “才没乱讲!不然你怎的不肯告知我年龄?” “我只是当时害羞。” “那现在呢,总不害羞了吧?快说,你几岁啊?” “你,你一个女孩家,不是应该最讨厌别人说你年纪大的吗?怎么你这么不同啊!” “你懂什么,人活着,自然舒适高兴最重要啦!年纪什么的,我才不管呢!”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 梦一阁,江南最大的酒楼。虽说是酒楼,但也包含了住宿、吃饭、甚至品茗等多项业务。早前几日梦一阁的老板便放出话来说今年新产的梦里香已经酿好,大批权贵个个都摩拳擦掌,只为了那难得的梦里香。不过也只是私下里向梦一阁交易,这已经是道上不成文的规矩。不过也总有不知趣的。 “这梦里香怎么还不出来啊,我都等多久了!”一个脑满肠肥,全身绫罗绸缎包裹着肥胖身体,戴满各式金色首饰的中年男子喊道。听到他说话的人无一不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掌柜的过来见到这人,便知这是今年不知哪里冒出的暴发户,不懂梦里香为何物,只单纯为炫耀家财而来。他心里不喜,面上却不显,做掌柜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早就习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这位客官,我家东家说了,梦里香可不是什么寻常物事,我们的制酒师傅也是花了一年时间才做出这完美的梦里香,所以还需静待有缘人。” “屁他妈的有缘人,诶我说你们这些人讲话就是文绉绉的难听死了,什么有缘人那都是屁话,要识相的把你们那叫什么梦里香夜里香的给爷来一坛子,告诉你,爷有的是钱!”那人也不管什么,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银票放在桌上。 “哦?客人这是做什么,觉得梦一阁太过寒酸,难登大雅,所以特地送来装修费的么?”一个魅惑的嗓音响起。 伴随着话音,众人看到在二楼的转角处出现一个艳红的身影,红袍委地,尽展一身风姿绰约的优美身段,凌然邪气的凤眸慵懒无形中显现出丝丝妖冶,勾魂夺魄。抬首含笑间,潋滟中漾着一抹邪气,流露无限风情。 柳欢抬头看着他,这人还真是嚣张的可以,倒是和若思臻有的一拼,不知两人在一起时,谁胜谁负呢。 段可逸注意到了柳欢的目光,转向她这边,给了她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边上的人纷纷吸气,这男人美成这样,还要不要女人活了啊!柳欢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里却是颤了颤,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唯独孟一湘瘪嘴,“切,这花孔雀,又在开屏了!” “你,你是什么人?”刚刚那人见段可逸穿着周身气度皆是不凡,心下狐疑。 “你说,在梦一阁里,我是谁呢?” “管你谁啊,老子要你那什么梦里香,快给老子拿来!”若不是他最近求着人办事,人家非要用这梦里香作礼不可,他才不会来这儿,还明显得罪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虽然不认识,但在外面打滚了这么多年,哪些人不好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当我这儿什么地方!是谁想要就会给的地方么!”段可逸也不再多废话,雁非逝刚来敲了他十坛子梦里香,心还疼着呢,偏有人不长眼的上来挑事。真是,害他想保持形象都不行。“掌柜的,轰人!以后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我放进来!”说完潇洒的一转身,带动红色的衣摆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各位对不住啊,继续喝好吃好啊。” 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众人也倒识趣,自回位子上坐着,他们可没刚刚那人那么笨,连谁不能惹都搞不清楚。 柳欢正打算跟着孟一湘走开,却见段可逸过来。“小湘儿,才几日不见你段哥哥啊,这就不认人了?明知我看见你了还赶着要走,真是让我伤心啊!”说完捧着心做伤心状。 “段哥哥,我看你在那边教训人如此威风,小妹也不好上前,怕说了什么不好的,闹了笑话!”孟一湘白了一眼,这人就是爱装。 “不,你能来就好了。”段可逸立马变得正经起来,开玩笑,这小妮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可不想明天一大早起来又听得人家说他不举什么的,害得他又得上花街柳巷住上几个月的,这滋味,他实在是不想忍受。 “哼!欺软怕硬!”孟一湘鄙视。 段可逸见今天在孟一湘那里是讨不到好了,注意到刚刚一直站在孟一湘身边的柳欢,想起这就是刚刚用不同于他人的目光看着他的那个人,怎么说呢,那种是怀念的,想念的目光,似乎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于是他对她笑了,她也正如自己想的那样从回忆里出来,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还是存在着。 “喂,你是柳欢是吧?以后小瑕的夫子?”段可逸晃到柳欢身边,柳欢自来到江南之后,对于这种目光已经不陌生了,她镇定的说:“正是在下,请问有事吗?” “咦,跟阿逝说的一点都不像嘛,”段可逸撇嘴,尽显俏皮,“看起来又是和小湘儿一样不好惹的。” 柳欢心里微微一动,“他,他说了我什么?” 段可逸见柳欢突然间的忸怩,心里奇怪,嘴里道,“你想知道啊,想就求我啊!”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欠扁。 “我只是问问,说不说选择权在你。”柳欢也不懂刚刚自己为何会问出口,明明都不在意的,可不知为何,那时却冲动了。 “哼,你不想知道我却要说,”段可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柳欢知道他这是在模仿雁非逝说话时的样子,“嗯,他很好,看起来就挺正派的,不会教坏了风瑕,为人也不迂腐,挺好的。”说完段可逸脸就垮了下来,“阿逝第一次连续两次说一个人很好,第一次啊,你知道要他称赞一个人有多不容易吗,你说,你说,你给我的阿逝灌了什么迷魂汤!”说到最后段可逸已经想要上去掐柳欢的脖子了,虽然他已经掐上去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用力。孟一湘在一旁正想把段可逸的手拉下来。 “把你的手给我放下来,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冷冷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正文 第六章 恋多年 那古老的誓言还仍犹在耳,我进了你眼里,入不了你心底,多少人期盼着爱人相守一生,又在苦苦追寻中老去,我爱你却又假装不在意。 雁非逝从门口进来,就看到大厅里这三人在一起站着,特别是段可逸的手还在柳欢的脖子上,那手怎么看怎么碍眼。“就在门口,也不怕丢人,都给我上楼来。”说完走了过去拉了柳欢的手便往二楼走。 大厅里的人早就是见多了各种事,不该管的就不去管。事实证明,他们做的挺好。 柳欢自段可逸说雁非逝在以前从未赞过人却对她青睐有加的时候脑子就开始糊涂了,特别是雁非逝从门口出现的时候,她更是已经傻了,等到她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二楼的雅间内,而雁非逝却仍抓着柳欢的手不放。 柳欢的脸腾一下红了,连忙挣扎,“你给我放开!” 雁非逝看着这人脸上艳如红霞,别有风姿的娇俏样子,心里像是有猫爪子在挠,不过手却在人挣扎的时候就放开了。有些事并不能急,既然人已经主动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那就跑不了了。 雁非逝不恼,只将身子往柳欢的方向又靠近一些,“你刚刚还没告诉我呢,你倾慕我,何时何地开始的呢?” 柳欢见他身子靠过来,微微闪躲,这人却变本加厉的往她身上靠,而且又开始拿这说事,心下恼怒,这人,怎么是恭维是真心都分不清呢,不过他是这么个大家族的当家,怎可能不知,一定是逗我玩的。想明白了也就不再说话。 “嗯?不说是吗?”雁非逝想笑,还真是孩子脾气,难怪,说逃就逃了,不管后果的,不过有自己护着,也出不了什么事。早在有人参本说流家三女逃婚之后,他就上书皇上说三小姐早就已经与他一同来了江南,为了方便游玩他们才离了迎亲队伍,却不曾想给他人造成误解。不然她怎可能还在这里安稳地做她的教书先生呢,到底还是个不经事的千金小姐啊。 “不说这个也行,”眼见柳欢眼睛微微发亮,雁非逝故意顿了顿,“那你告诉我,你可有钦慕的人呢?” 柳欢从他的身边站起,直接走到孟一湘身边,此时孟一湘正在不遗余力的打击着段可逸,段可逸偶有反驳却又遭到残酷的镇压,柳欢瞧着段可逸眼底藏不住的宠溺,便知道段可逸一直在让着孟一湘,他俩之间的相处比与韩期在一起时感觉要好,可能是少了那些别扭感。这俩倒真像是一对欢喜冤家。柳欢在心里暗道。 “阿欢,你终于来了,是来救我的吗?”段可逸见柳欢走过来,立马跑到她身边,星星眼,“阿欢你对我真好,孟一湘这女人早就该被收了!” 柳欢挑眉:“谁让你这么喊我的?一湘,我看你还是对他太好了啊。” “嗯,阿欢你说的是,我会继续努力的。”孟一湘也是这么觉得,段可逸这人最近的确是越来越过分,什么都敢讲的,居然还拿她开起了玩笑,看来以前调教的是还不够。 “啊?不是吧?” “好了,”雁非逝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气呼到她颈边,激得她身上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听到那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心跳的微微有些快了,柳欢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你们闹了这么久,不饿吗?我饿了。” 三人乖乖地到桌边坐下,点完菜后等着菜上来。 段可逸看看柳欢又看看雁非逝,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突然开口问道,“你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从未见过。”两人异口同声。 “哦——”段可逸拖长了音调,却不再多说什么,只埋头吃饭。 “你干嘛呢你,饭不好好吃,老整这些有的没的。”孟一湘用筷子捅了段可逸一下。 “小湘儿,你,你又欺负我!”段可逸含泪控诉。 “还不是你嘴欠呗!”孟一湘不以为意。 柳欢看着他们心里羡慕,“他们感情真好。” 雁非逝只专注地看她,“他们也只是找到了对的人罢了。” 柳欢一下便愣在了那里。 回到孟家见过孟夫人后,柳欢呆在屋里一直想着今日的事,经过这一出,她百分百的可以确定,雁非逝早已经认出了她来,只是为何没有揭穿,这倒是她所迷惑不解的:现下她在江南,无论他对她做了什么,无论他如何处置她,就算他不想娶她而杀了她,他都是有办法可以不叫京里的人知道的。可他却容了她,这也说明流家不会出事了。她逃婚时最怕的就是这个,可过了这么久都没听说京里有处置流家的消息,想必是没问题了,说来等过些日子等给若思臻通些消息,也好让他帮些忙。出嫁之前她便让小妹与韩元先定了亲,也是为了让皇上在动流家时有着顾虑,如今雁非逝肯放了她,这倒真是再好不过。不管他想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柳欢叹了口气,径直往床上睡了。 房里的灯明明灭灭,照着青年安静淡然的面容,清透的黑眸里透着一丝宠溺,一丝怀念。男子正专注的画着手中的画,画中的女子娇俏可爱,手中的美人风筝正欲飞,她站在梨花树下,梨花开得灿烂。画终于完成的时候,他扔了手中的画笔,身子重重的跌进后面的太师椅里,狠狠的闭上了眼,嘴里喃喃出声,“嫣儿……” “哼,段可逸我告诉你,你别跟着我!”孟一湘穿过几个小巷之后,见尾巴依旧跟在她身后,转身对他发狠道。 “不行,我得送你回去。” “都叫你别跟着我,不然我让你再也不能人道!” 段可逸微微苦笑,“小湘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孟一湘听了这话心里生气,“那你找那些会说好听的话的姑娘去!以后别来找我!我不会理你的!省得你又说我不会说好听的,被你嫌弃!”说到后来觉得有些委屈,声音哽咽起来。 段可逸哪曾见到过孟一湘这幅样子,开始急起来,“湘儿,我说着玩的,你在段哥哥心里是最好的啊,乖,别哭!“说着伸手去碰她。 “别碰我,我才没哭!”孟一湘拍掉他的手,听着他的软语,却更觉得委屈,眼泪真的忍不住掉了下来。 段可逸这下也不管人愿不愿意了,直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孟一湘倒也没挣扎,段可逸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轻声说道,“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段哥哥心里只有你啊,哪还有其他会说好话的姑娘呢?湘儿说什么,我都是爱听的。” “哼,我才不信。”孟一湘微甜,脸上也因他话说的露骨而开始发烫,在月光之下更显得美艳。 “我连心都给你了,你怎的还不信呢?那你还要我怎么做呢?”段可逸话说的轻柔,“是这样吗?” 这样是哪样?孟一湘觉得危险,刚想离开他的怀抱,一个黑影便落下下来,段可逸直接便咬住了她的唇瓣,起先只是微微的舔舐她芳唇的轮廓,感受着她的甜美,渐渐地便开始觉得不满足,开始诱惑她启唇让他进入。孟一湘起先还能挣扎,不过力气怎么也是比不上的,反而被更紧的禁锢在他怀中,后来更是受不了长期的接吻,心脏跳得飞快,似乎快要爆炸。 “乖,湘儿,张开嘴,乖。”他边轻啄着她的唇瓣,边轻声诱惑。 “唔,不……”孟一湘哪里经过这样的调情,身子早已瘫软,刚一开口拒绝就被他抓住机会,舌头直接进来缠住她的小舌,迫着她跟他一起嬉戏。 段可逸尽情品尝着她的甜美味道,舌头更是到了她口腔的各个地方,只觉得他这二十几年来最美好的一刻莫过于此,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正在怀中,任他抱着,吻着,她的妖艳,她的诱惑姿态只有他一人独享。 待他好不容易满足放过她之后,孟一湘早已在他怀里失神了。段可逸见着她嫩红的面颊,红肿的泛着水光的唇瓣,心头欲念又起,只好强制按压下去,只一口一口的轻啄她的脸颊。 孟一湘清醒过来时,明白自己居然被这花狐狸占了便宜,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却硬是忽略了心头那一抹甜蜜。她见自己还被他抱着,立马从他怀里退出来,抬手要打他,却被他抓住手腕,送到唇边轻吻了口,“湘儿,莫打疼了手。” “你,你!”孟一湘眼眶又红了。 “唉,”段可逸揽她入怀,轻拍她的背,“湘儿,我早就说过了,你是我的,你可是忘了?”忘了我也会让你记起来的,这辈子再不放过你的。在孟一湘看不见的地方,段可逸的眼里透着阴霾。 孟一湘没说话,她记得的,只是说过这话的人,当时一转身就入了青楼,从此她便不再相信这人说过的话了。如今,如今又是像从前那般么?孟一湘不知道,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推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我要回去了。” 段可逸,我才不信你呢。或许今晚过去后,你又是你的风流公子,我的花狐狸;我依旧没心没肺的过下去,我们再不要变了,好不好?她没敢问,她知道这时的段可逸是最可怕的,他会做出很多让她不敢想象的事情,或许会颠覆她以前所有的认知。而且,她不敢承认的是,她害怕会失去他。 正文 第七章 为人师 我只道你是孤单太久,却不知过往岁月里你残缺了温柔。那时候你把心事写在纸上,今生我早已看透,在这笑忘书上分分合合的旖旎春秋。 柳欢站在书院东南角最偏僻的一个小院子前,这是她今后要待一年或许一年也不用的地方,新开的院子还没起名,院长说名可由她起;环境倒是清幽,门口尽是青竹环绕,石阶边上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开得灿烂,进门望去,先经过一方小水塘,里面有鱼在荷下嬉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时的荷花没开,不然不知该是多美的盛景了。再进去就是学生上课的地方,桌椅,文房四宝摆的整齐,讲台之上有戒尺,东边供奉着孔夫子的画像,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在边上就是学生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柳欢慢慢的往前走,本来孟一湘说好要陪她来的,毕竟这是她开始授课的第一天,她说什么也不愿错过,可无奈中途却被人叫走,说是王保王护二人又出了事情。说起这两兄弟倒也真是可怜,幼时便失了双亲,在这街上摸爬滚打长大,后来靠收保护费为生。可又偏生遇见了孟一湘,在一次被她打趴下之后便就怕了她,孟一湘见他俩其实也可怜,也曾求了知府放过他俩,一定让他们改邪归正。孟夫人也知道女儿的善心,于是时常接济。自上次瞒着孟一湘收保护费却被柳欢撞见之后,很久不再犯了坏事。最近二人出去给人打工,却又偏生被恶霸欺负,有认识他俩的人便飞快的前来找了孟一湘。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柳欢正想到出门时发生的事,突然间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湿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颈侧,惊得她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她急忙挣脱开来,“雁公子,您来的真早。” “嗯,”雁非逝颌首,拉过身旁的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少年,“来,小瑕,见过你的老师。” 柳欢这才发现少年的存在,八九岁的少年眉目倒也还没长开,倒是清秀,依稀可见将来的好样貌,高挺的鼻梁上有颗小痣,只是那副倨傲不羁神情,怎么看怎么欠扁,柳欢看的暗自摇头。 少年不情不愿的走到前面,他本就不想来这破什子学堂,若不是母亲听了舅舅的话,非说来这里会让他懂事一些,他现在还在房中睡觉呢!“老师好,我是应风瑕,今年九岁。” “嗯,你先去堂里找位子坐着吧,已经有其他同学在了,记得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啊。”柳欢示意边上的小童将应风瑕和雁非逝领走。 待柳欢又接待了几个学生之后,转身却发现雁非逝一直在她边上站着没走,只是无奈,知道这人不是会听话的,开口便道,“你怎的还没走啊?” “你就这么想我走了么?”雁非逝听她说话倒也不恼,仍微笑,“现下你是夫子,我是学生家长,难道你不应该是好言对我的吗?” “雁公子,你也瞧见了,我现下忙得很,并无时间招待与你,烦你先去堂中坐着。” “我也没想要你现在理我,我这不正是在边上等着么!等柳夫子何时有空,赏脸吃饭?” “我倒是不知名闻天下的雁公子居然是如此无赖!”柳欢怒极反笑。 “哦?柳夫子能看透非逝的现象看本质,你真让我喜欢!”雁非逝没来得及说话,倒是被门口传来的温润男声打断了下面要说的话。 雁非逝听到这话,脸色沉了下来,“江瑞,我倒不知你这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呵呵,非逝,那是因为你从来不够了解我啊!”江瑞从门口进来,看着雁非逝,脸上带着哀怨。 “你少来,别给你弟弟看笑话!”雁非逝不理他,倒是对着他身边的孩子招手,“江瑜过来,见过你夫子。” 江瑜看着就是个乖乖的孩子,过来见完礼之后,便在一旁站着,不多话,看着就叫人喜欢。 “柳夫子,在下江瑞,我家江瑜从小就是个胆小的,按家父的意思是把他送来多接触外人,但我也怕他受了欺负,所以还请夫子多烦心些,江瑞定会报答。以后有事,只要江瑞能做的,夫子开口便是。”江瑞依旧翩翩温润公子样,可柳欢却从他脸上看出了些许狡诈,看来这些人,个个都不似表面的好易与。 “这是我做夫子的责任。”柳欢向江瑜伸手,等到江瑜将手伸出放在她掌心的时候收紧,“跟我先去堂里吧,来的人也差不多了。至于你们俩么,烦请自便吧。”说完也不等他们做出什么回应,自顾自的往前走。 江瑞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笑,“可逸跟我说你找到了那人,我当时还不信,可如今看你的样子,倒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雁非逝也不答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笑。 “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江瑞笑得奸诈,“当初她既然逃了,就说明她不在意你,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若是人家还是不愿意与你在一起呢?” 雁非逝没有理他,只对边上一直候着的小童说道,“告诉你家夫子一声,我先回了,那顿饭让她记得,下次再请。”然后自行往马车上去了。 江瑞看着他走远,又回头看看大堂的方向,“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听说一湘和可逸又闹了别扭,这俩人转了这么多年还没个结果,倒也真是够磨人的,江瑞摇头,要不要帮忙呢? 话说柳欢进了学堂之后,见人也已经齐了,数了数,倒是有十四人,比院长告知她的倒还多了两人,算了,来就来了,等会再去问问是谁临时来的吧。 下面这些还真是些富家子弟,权贵儿女,平日里都是些嚣张惯了的,家里请的夫子反倒要看他们脸色做事,于是当柳欢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仍是自顾自地做事,也并不理她。 柳欢有些想笑,难怪一湘要找别的人来也不愿让父亲亲自教导。一次两次的还好,若是长久下去,以孟院长那较真的性子,指不定要被这帮孩子气出什么病来呢。不过自己来之前也想到过是这种情况的,倒也不是太难接受了。 “额咳咳,”柳欢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待得下面的人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始说话,“我知你们是不愿来此的,无非就是家里非要你们过来罢了。也许来此也并不是为了学习的吧,家里指不定还有先生为你们补习,这些我都清楚,我也并不管。但我想说的是,既然成了我的学生,就得听我的话,一切照我说的做,不想做的,拒绝做的,说什么以前夫子不是这么教的,那就给我离开这里。老实说,我也并不想教你们,若是你们犯了什么错的,那我是求之不得。今天第一天,有谁不想遵守我说的话的,现在就离开吧,我不会乱说什么的。现在,想走的就走吧。” 下面的学生虽说生活在深宅大院里,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早熟得多,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今日里遇见的夫子与他们平时见的都不同,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没一个敢走的。开玩笑,若是离开了,指不定被家里罚成什么样呢,柳欢话也没说错,他们来这并不只为学习,更重要的是与其他人打好关系,总归是没害处的。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一个锦衣少年从位子上站起,先向柳欢行了个礼,然后才缓缓说道,“夫子说笑了,我等作为学生的,自然是得听从夫子的教诲了,学生还希望夫子能够严厉的教导我,不用有所顾虑才是,学生正是求之不得。我想,其他众位同学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才是。” 其他人听到有人先出头说了话,连连称是。 “嗯,”柳欢满意的点头,“既如此,那便是无人要离开了。若以后有想中途退出的,休怪我对他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柳欢先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学生,后又放缓了态度问刚刚那个学生。 “回夫子,学生王弦茗。” 哦,原来是孟一湘说过的那个杭城知府家的小孙子,听说是个不服管的啊,如今看来倒还是个尊师的,可到底如何却又还不清楚呢,也罢,以后总归是会知道的。 “今日是我们的第一次课,我也不打算教些什么,我们就先简单些。”柳欢略一沉吟,“我现在也还不知你们各自的名字,家庭,以及你们最爱做些什么,既如此,你们就先介绍下自己吧。谁先来呢,要主动些啊。” 底下的人大多都只是在家族中请了先生来教导的,也只跟自兄弟们在一起学习过,互相间都是知根知底的,这样的介绍未曾听过也从未做过,倒是颇为有趣。 王弦茗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夫子,那就学生第一个来吧。学生王弦茗……” 他才刚刚说了第一句话,就被柳欢打断。王弦茗心里虽有不解,但多年良好的教养让他还是选择先听完夫子的话。刚来的时候觉得这夫子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但无奈爷爷说他来这里必有收获,不然他早已离开了。但这夫子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一来便给了他们下马威,要知道江南敢给他们脸色看的人可不多,哪个夫子见到他们不是唯唯诺诺的,这倒让他觉得这人有趣起来。 正文 第八章 第一课 一生一世枕上书,直教人事许白头。年华悠悠地走,时光细水长流,那一年夏天遇见你,似乎就预见了这一辈子的事。 “欸,”柳欢摇头,“我想,最重要的不是让我记住你们,你们平日里相处最多的是同学,所以要记住每个同学各自的脾性爱好,记住之后才不会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同窗之间不高兴。这是我今日教你们的第一课,就是相处之道。家人亲友之间,与平常人之间的相处是不同的,就像你们与自己父母说话,与家里小厮说话,是不是不一样的呢?这就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以后你们都是会有大出息的,无论是入仕还是从商,这都是对你们极为重要的,用的好了,平步青云;用得不好,得罪了人,可能就不是一句话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王弦茗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底下的人也似乎是听明白了,当下不再敢放松,都认真起来。 “好了,你们现在也还年幼,说这些也是过早的,我只想你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别以为家里有权有势就可以胡作非为,记住,那都不是你们的,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你只能把命运捏在自己的手里,你能做的,只有决定自己的命运。对待别人也要好些,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他们就能帮到你们呢。至于你们这十四个人,我不管你们之前如何,从今后都必须好好相处,这也算是考验,作为期末考查的一部分。嗯,话题扯得有点远,咱们就先不说了,来,王弦茗,你接着说。” “是,夫子。各位同学好,我是王弦茗,爷爷是杭城知府,父亲在临州做巡按,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已经出嫁,大哥也已娶亲,我有个小侄子很可爱。平日里我喜欢看书,跟爷爷下下棋。今后有时间,也可请同窗去家中做客。” 这一番话说的柳欢暗笑,邀人去玩,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有了开头,接下去的也就好办多了,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到了江瑜这里出了点岔子。 江瑜站起来后只是满面通红,“我,我……”急的快要哭出来。 性急的人看不下去,一个偏胖强壮的少年就直接囔了起来,“你什么你,快说啊,不会是连话也不会说吧!”其他人虽没哄堂大笑,但也是捂嘴偷笑。 柳欢瞥了刚刚的少年一眼,那人刚刚自称樊栎,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商人家的小孩子,到底不如书香世家的懂礼。樊栎收到夫子眼中的警告立刻噤声,夫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着实不好惹,这一点他刚刚就见识过了,当下也不敢再造次。 柳欢走到沈瑜身边轻拍他的背给他鼓励,“沈瑜没事的,心里想什么说出来就好了啊,没事的,慢慢说。” 一旁的应风瑕看的也挺着急,沈瑜这家伙从小就胆小爱哭,但他俩一起长大,这情分也还是在的,自然不希望他让人看轻了去。“小瑜,没事的,夫子都说了,说什么都没关系,你说了放学后我就带你去玩,外婆又买了新的宠物,那是只漂亮的小白猫,眼睛还是蓝色的,你一定喜欢,我们回去我就把它抓来给你玩好不好?” 柳欢想笑,这两人关系倒是不错,不过,抓猫玩?这行为不可取的吧。 没想到沈瑜倒还真的轻声的回应了,“嗯。” 应风瑕一下子就开心了,“那你就说些什么呗!” 其他人也安静了下来,一瞬间静的连掉根针也会听见声响。 沈瑜从未被这么多人一起注视过,心慌的厉害,转头一看应风瑕眼睛发亮的看着他,还有王弦茗,虽然还第一次见,但善意是可以看见的,其他人也是鼓励。夫子温柔的拍着他的肩。 沈瑜腼腆的笑了下,泪珠还在睫毛上挂着,他微微开口,“我,我叫沈瑜。我家里是卖古董的,我有哥哥,他叫江瑞。我哥哥很厉害的,他还很聪明,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柳欢撇嘴,就你哥那副温润公子样,还那么会装,没女孩子喜欢才怪! “我哥哥很会念书,懂的东西也很多,还会画很漂亮的画。” 柳欢听着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哥哥对我很好的,经常给我带好玩的好吃的,还陪我玩,我最喜欢哥哥了!” 柳欢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她出声打断,“等等江瑜,我是让你介绍自己,你怎么尽说你哥了啊?” 江瑜又委屈了:“我只会说我哥……” 这回满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孟一湘气呼呼地在前面走,身后两个彪形大汉灰头土脸的跟着。 “哥,”王护在王保耳边悄悄的问,“咱们这几天的工钱没拿呢,这个月的饭钱又没着落呢!” 王保狠狠地在弟弟额头上狠敲了一记,王护叫了出来,怕惊动前面生气的孟一湘又急忙用手捂住嘴,“哥你打我干嘛啊?” “你还记得工钱呢,要不是你为了多几个钱非要和工头争,咱会遇到孙三癞又打起来的吗,还惊动了孟姑娘。上次孟姑娘就说要是我们再打架就不再理我们了。这回她可是真生气了!还不想想该怎么办!”王保恨铁不成钢。 “啊?那,那怎么办啊?”王护真的是很喜欢这个不嫌弃他们哥俩还一直对他们好长得又那么漂亮的孟姑娘,虽然她偶尔也会打他们,但是一有事还是会帮他们,还有那会做饭给他们吃,很温柔的孟夫人。 孟一湘走到一家小饭馆门口,见二人还在那里磨蹭,直接出手一手拧住一人的耳朵,径直往里拖,“在那里磨蹭什么,还不快进来!” 王保王护二人虽然耳朵被拧得很疼,嘴里也是喊痛,但却是不敢挣开的,不然会有更加严重的惩罚。两人表示,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拖着二人在饭馆里坐下,点了几个菜之后,孟一湘便没有在说话,只一手托着腮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今早她本来是该陪柳欢去书院的,可昨晚上被段可逸这么一闹,她着实是怕去了书院会遇见他,他是极有可能跟着雁大哥去送应风瑕上学的。出门却听说了王保王护的事情,当时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当下便向柳欢致歉说不能陪她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避开他。段可逸,段可逸,念着这个名字,她心里就有止不住的恨,他凭什么,一直要来撩拨她!明明只想把他当哥哥的,每次都是这样,他身边总是有很多的人,每每提醒她她不是唯一的。这人总爱看她的笑话,看她在他面前窘迫,很好玩是不是?所以她决定要忘了他的,从此以后,再不会为他烦心。说来容易,做怎么这么难呢? 王保王护本已经做好被孟一湘骂得很惨的准备,可孟一湘坐下来之后便什么话也不说,这情况反而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等小二上了菜之后,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王保小心的喊:“孟姑娘……” “嗯?”孟一湘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我干嘛,你们不饿啊,快吃啊!” “哦。”二人这才拿起筷子吃起饭来,但心里依旧有些怕。 王护谨慎地问,“孟姑娘,你没话跟我们说吗?你…不骂我们吗?” 孟一湘不怒反笑,“合着在你们心里,我不骂人就不舒坦是吗?对你们好点还不行啊?你们今天安分点,我心情不好,别给我惹事。 “孟姑娘,是谁欺负你了?我和哥哥给你报仇去!”王护一听她这么说,直觉就是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把胸脯拍的直响。 孟一湘笑了,一瞬间像花开的灿烂,“报仇?又打架去啊,我说过什么你们忘了啊,再打架我真不理你们了。这次也算是事出有因我才放过你们。这回我定要给你们介绍份正经工作!” 见他二人又要推辞,孟一湘忙道,“这回不准不许!要再出事我也不能回回都能帮得了你们!你们就不能让我安心些?” 兄弟二人这才不再说话。 “好了,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吃完饭后孟一湘带着王家兄弟二人来到了雁家码头,正巧雁府的管家雁三就在那里查着这个月码头船只的流通情况。 “孟小姐,您怎么有空来这?这可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雁三是府里的老人了,孟一湘和雁非晚从小玩到大,说起来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也就将她当成自家孩子,言语难免严厉了些。 孟一湘吐吐舌头,跑过去抱住雁三的手臂,“三伯,我来这里是有正紧事情的!才不是来玩呢!” “哦,你个小女孩家家的,会有什么事情?说来三伯听听,三伯给你办!” 孟一湘一听有戏,连忙让他们兄弟二人过来见了雁三。 雁三上上下下看了很久,问了他们几个问题,王保王护怕丢了孟一湘的脸,都一一谨慎的答了。 “照你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来码头做事?”雁三转头问孟一湘。 “嗯嗯!”孟一湘忙点头。 “我看着不妥。”雁三摇头,这两人从前做的事他也知道些,就是孟一湘太过心软了。 孟一湘急了:“三伯,我保证他们会好好做事的!” 王保王护在一旁看着孟一湘为他俩求情,心里感动,也纷纷表示一定会好好做事。 雁三看着孟一湘的样子怕是非达到目的不可,心里也有些动摇,毕竟这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若非必须他也不会让她伤心。于是雁三又想了想,“码头人手倒是足了,没必要再找新的。倒是公子又在城东新开了家玉石铺子正缺人手我看这二人去那儿做个护卫倒也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愿不愿意了。” 孟一湘想了想,在玉石铺子比在码头好多了啊,至少还有个屋顶不是!当下点头,“愿意的愿意的!”还不忘转头瞪那两人一眼,“还不快谢谢三管家!” 王保王护忙不迭的下跪,“谢谢三管家!谢谢三管家!” “嗯,以后要好好做事啊!别辜负了你们孟姑娘对你们的期望!”说完喊来下人将他们俩带下去了。 孟一湘笑的得意,雁三刮了刮她的鼻头,“怎样,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就知道三伯对我最好了!”孟一湘不忘拍马屁。 “呵呵,那跟不跟三伯回雁家啊,二小姐可想了你很久了!” “去啊,我也好久没见非晚了。不过还得请三伯派人回去告诉我娘一声,她还不知道我不回去吃饭呢!” “嗯,三伯不会忘的!那等三伯做完事就回去,你在边上先等等。”雁三笑得高兴,转身叫人到孟家去了。 正文 第九章 二赐婚 我曾记得一个人,爱上他独有的认真,,从那一刻起我就已饮鸩;我曾恨那一个人,他用我一贯的天真,告知我并无爱情的天分。 一路跟着雁三回了雁府,孟一湘便对雁三说要自己去找雁非晚,好给她个惊喜,雁三也不阻止,反正孟一湘从小便来惯了的,也不会出事,交代了婢女几句就让她去了。 花园里花开的无比灿烂,那少女就坐在花间,宛如仙女落入凡尘的美丽,她偶尔嗔目蹙眉,偶尔浅笑低吟,遗世仙姝也不过如此,浑身上下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少女远远地看见孟一湘过来,笑得更加美丽,“湘儿!”反倒添了一丝真实感。 少女跑到孟一湘身边,微微喘气,孟一湘忙掏出绢子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我又不会跑,你该跑慢些!” 少女微微嘟嘴,刚刚的仙子气被破坏的一干二净,“那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我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我要帮着柳欢弄学堂的事啊,最近有点忙啊,又不是故意不来看你!”孟一湘扶额,这人,上次说的话都忘了么。 “那弄好了吗,有时间陪我了吗?”雁非晚吐了吐舌头,俏皮可爱,拉了孟一湘到边上的石桌旁坐下。 “嗯,那你最近有没有乖乖吃药呢?”孟一湘也由她拉着。 “有啦有啦!湘儿和娘一样,老喜欢念我!”雁非晚嘟嘴,自己整天听这些话都快听得烦死了。若夫人生雁非晚时难产,雁非晚从小便身体不好,亏得雁家家大业大用药吊着,这才平安的活到了十七岁,孟一湘从小便总是多多照顾着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 “那你身体好,又乖乖吃药的话,我也不想念你啊!”孟一湘摸摸她的头发,“你乖乖的,若是这个月的检查大夫说你身体还好的话,那我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嗯,就知道一湘最好了!”雁非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的孟一湘心情也好了些。 这时雁非晚的贴身婢女霜绛从外面跑进来,急忙忙的说,“小姐,公子回来了。” “哥哥回来就回来了呗,以前也没特意跑来和我说啊!”雁非晚只觉得霜绛大惊小怪。 “不,不是,公子回来之后发了好大的火,夫人也到前头去了,也挺生气的。听说,听说……”霜绛支支吾吾的,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跑来和自家小姐说这事,小姐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出了什么事,夫人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你有话就说,说了一半又不说这算什么!”雁非晚见她那样子,就知道真的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流丞相传信给公子,听说圣上有意将小姐您嫁给朱虚侯若思臻,”霜绛见到自家小姐猛然惨白下来的脸色,惊得捂住嘴,“小姐,您别急啊,公子已经准备上京了!咱们也并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啊?” “对对,非晚你别急,这圣旨没下,指不定这事是假的的呢!”孟一湘见雁非晚的样子,心里也急,但也只能将不安压抑下来。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懂,”雁非晚推开她们扶着的手,“我要去前厅,这事我要问清楚。”其实她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性了,这事发生并不是无可能的。都说流三小姐与朱虚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哥哥却为了自己的执念硬是求得圣上赐婚,虽说娘亲也是景王郡主,皇亲国戚,雁家是第一富商,但朱虚侯也权势滔天,圣上两头都不会得罪,为了安抚朱虚侯,定是要雁家嫁女的,姐姐已经出嫁,唯一剩下的,就只剩她了。世事半点不由人,这一天,她早就算到了。 孟一湘觉得这时候的雁非晚很不对劲,说她不懂,她不懂什么呢。她只知道若是让雁非晚一人去会出什么事情,虽说别人家的事情外人不好参与,但她还是硬跟上去了。 大厅里气氛凝重的令人窒息,良久,坐在正座的中年妇人抬头,岁月似乎并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肤色白皙,一双丹凤眼上挑,透出身为人上人特有的气势与严厉。她转向雁非逝坐着的方向,“逝儿,你觉得这消息准确么?” “娘,流丞相既然派人给我们传信,定是有了几成的把握。想必圣上定是起了这个念头的,只是没有下旨罢了。”雁非逝略一沉吟,才缓缓说道。 “是啊是啊,”若夫人叹息,“上次我父王便说过,流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娶的,这姻缘也不是好求的。当时我就什么都算到了,可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晚儿身上,这皇帝,倒是真觉得我们雁家好欺负了!”说到最后,若夫人眼中已然透出了厉色。 “娘,都是儿子任性了。” “这倒也不能都怪你的。娘知道情之所钟的滋味,当年你外公并不愿让我嫁与你爹,但我依旧执意而为,你这性子,像极了我。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件事这么执着,娘亲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紧了流家三小姐,至于晚儿的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好歹现在圣旨还没下,说不定有什么变数呢。”若夫人宽慰他,“你也不要太过责怪自己,这并不是你的错。现在,先别告诉晚儿,她这几天身子好不容易才爽利些,别又折腾病了。” “夫人,”边上一直站着的仆妇唤她,“可是小姐已经来了。” 若夫人立刻站起,给莫大娘使了个眼色,莫大娘忙上前扶住雁非晚,“晚儿,你怎么过来了?一湘也来了啊。” “女儿听说哥哥回来了,便来看看。”雁非晚对着母亲见了礼,又对着雁非逝点了点头。 雁非逝宠爱的摸摸她的头,“你让人来叫一声,哥哥就会过去见你的,又何必出来吹风呢。” “我身子好多了,再说我也想出来走走,难得今日一湘过来,便带着她来见过娘。” 孟一湘上前应和,“是啊是啊,我好久没见过伯母了,我娘也让我问您好呢。” 若夫人心下安慰,“你有心了。也代我问你娘好,还请她有空来坐坐,我在家也是挺无聊的。” “嗯,我会与我娘说的。” “娘亲,”雁非晚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不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女儿想问娘一个问题,还请娘如实相告。” 若夫人虽有不安,却仍装作狐疑的样子,“哦?晚儿有事就问好了,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娘,女儿想问您,我是不是……” “不是,”没等她问出口,雁非逝就已经打断她,“哥哥不会让你去的,你记住,你是我雁非逝的妹妹,你想做什么,要什么,哥哥都会给你最好的。所以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哥哥向你保证。” “不,哥哥。” “好了,别说了,听我的。”雁非逝不欲再听她说些什么,只是对着孟一湘开口,“一湘,你陪着晚儿下也只点点头,“嗯,雁大哥,我知道了。晚儿我们走吧,你站的够久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 “晚儿,你要相信雁大哥,他既这么说,一定有他的打算,你该让他安心些。”孟一湘宽慰她,“我们还是先走吧。” 雁非晚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其他东西了,于是只好作罢,向若夫人见安之后便随着孟一湘走了。 “逝儿,你想好了吗?若是圣旨下来……”若夫人听着他们刚刚说的话,心里对雁非逝的做法感到安慰,却知道这后果恐怕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娘放心,我有分寸的。” “昨天让你们回去看的书都看了么?”柳欢拿着戒尺站在讲台前。 “回夫子,看了。”底下的学生异口同声的说。 “嗯,既这样,那我问问你们,都从中懂得了什么?谁先说?嗯,风瑕今日很积极啊,那就你先来说说吧。” “夫子,我昨日看了您给我们的杂记,这其中有个故事是说一个农夫救了一条蛇,却被蛇咬了的故事。” “哦?那你说说,对这个故事有何看法?” “我觉得那人挺笨的。” “哦?此话怎讲?” 应风瑕撇了撇嘴,“他明明知道蛇是会咬人的,却还救了它,被咬死不是活该吗?我爹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对待异类更是,若不能斩草除根,他日必有后患。按我说的,在看见蛇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它砍死,省的害了别人。” 柳欢摇头,“你只道农夫救了蛇是不可取的行为,那么若他救的是其他人呢?若那人是好人,倒在路边你也是不救吗?若那人是十恶不赦的人呢,你救了他结果也是跟农夫一样的结局呢?这些你有想过吗?” 应风瑕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又有一人站起,柳欢记得这人叫做李祯,“夫子,我觉得您是想让我们知道,在救人之前要先考虑好是否要救,救了他之后是否会有危险,若是没有危险,那人会感恩图报的话,就可以救了是吗?” “才不是呢!”应风瑕想了很久理解了这其中的关系,起来反驳,“那人昏迷在路边,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呢?” 正文 第十章 蛇与农 每当下雨的时候,我会想起那时的从前以后,我们在一起,路过光阴,踏遍年华,我也只想要一直这样在你身边,慢慢老去。 而那时的我,应该不曾想到,以后的自己会一直讨厌有雨的天,你离开的地点。 柳欢笑得欣慰,“嗯,风瑕问的很不错,既如此,又该怎么办呢?” 此时王弦茗站了起来,“夫子,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通知官府,请他们来救人,你说这样可否?” 柳欢戏谑,“嗯,不愧是知府的孙子啊。”王弦茗窘迫,耳根微红。 “好了,其实我让你们去看这些杂记,并不是教导你们把它们作为正统课业来学习,我只希望你们去理解这些民间故事里蕴含的哲理,它们存在至今一定是有其存在的价值的。关于这个故事,它最重要想要告诉我们的并不是该救怎样的人,而是了解这世间虽有感恩图报,但也有忘恩负义的人存在的。” 柳欢顿了一顿,又继续讲,““我们不应该总是带着善心看这个世界,毕竟这世界并不是都是美好的;但也不能觉得所有人都是坏人。事物都有两面性,关键看你怎么去理解它。就比如说这个农夫,他救了那条毒蛇,出发点虽好,但他忽略了蛇的本质;蛇虽然为人所救,但人与蛇自古便是无法共存的,蛇以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怎可能不咬人呢?再说到刚刚的救人问题,无法得知救的是好人还是坏人,的确可以像弦茗说的叫官府来救人,但为何我们不能在问题的源头就解决这个问题呢?若是这世上好人多,坏人都被感化,那么在救人之前还需要考虑这么多么?这也就是老师今天站在这里的意义所在了。” “你们个个家里都是有地位的,随便做些什么可能就会引起百姓生活的巨大改变。老师希望你们将来能运用好你们的力量,为了国家为了社会做些什么,或许不用惊天动地,但至少不能造成危害。” “还有就是关于异类的问题了。应将军说的挺对的,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意思就是和我们不同的东西,他们的思想也是不同的,在战场上来说就算是指那些外国的,蛮夷之类的人了。这些人与我们立场不同,也是不能以平常的行为方式去对待的。” 柳欢看了一眼沙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好了,今天的课就先到这里,回去好好温习明日的书,我是要抽查的,若有兴趣的话,杂记也还可多看几篇,对你们还是有益处的。对了风瑕,你昨日的大字还没交啊,等会给我,没写好的话,留下来写完再回去。嗯,下课。”柳欢敲响了讲台上的小钟。 “啊,不是吧?”应风瑕惨叫一声,倒在了桌上。 满堂哄笑起来,柳欢敛住笑意,“各位同学再见!” “夫子再见!”大家开始收拾书本,一个个的跟着来接人的小厮回去了。 江瑜走到应风瑕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小瑕,我先回去了。” “不,”应风瑕死死的拉住他,“阿瑜咱俩什么关系,那是兄弟啊,你必须得留下来陪我的啊,顺便帮我写一张大字呗!” 江瑜想要挣脱却挣不开,急的快要哭出来,“不,不行的,夫子说不能帮人写作业的,会被罚的!” 应风瑕撇嘴,“没事儿,他又不在,不会知道的!” “嗯?谁说我不知道的?”柳欢一直在后面听着他们讲话,想知道应风瑕到底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越听越觉得好笑,难道她不会从字迹就看出不是他写的吗? “夫,夫子……”应风瑕张大了嘴,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刚刚的话到底听走了多少啊?啊,死定了死定了! “夫子,我,我先回去了!”江瑜见到柳欢胆子便吓掉了一半,也不管应风瑕会如何了,直接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柳欢看着江瑜跑掉也不恼怒,仍是悠闲地盯着应风瑕,只是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头一阵火起。 “嗯?说说,我不知道什么?” “夫子,我知道错了。”应风瑕知道不管说什么今日都是逃不过去的了,只好丧气的承认。 “那么,还叫不叫江瑜帮你做功课了?” “不。” “还有,下次作业再不交,那我就要请你娘应夫人过来一趟了。” 应风瑕抬头,“夫子,我娘说我以后的事都交给舅舅去操心了,她不管我的,省的头疼。所以您若是要找也只能找舅舅,不过您能不找舅舅吗?舅舅凶起来很可怕的。” 柳欢顿时噎住,找雁非逝?开玩笑的吧!她躲他尚且还来不及,怎会主动找他去!这小子,是拿定主意觉得我治不住他是吗?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也越来越生气,“应风瑕,你今日再将我们所学的《孟子&8226;离娄下》第一章抄写十遍,明日交上来。” “啊?”应风瑕傻眼。 “啊什么啊?快写,这些不写完别回去!”柳欢气冲冲的说完走了。她忘记了再怎么样雁非逝也是不可能将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侄子的,所以只能说应风瑕刚好踩中了夫子的雷点,被罚也是活该了。这是迁怒吗,或许吧。 柳欢一直觉得,人生其实并没有什么,无非就是遇见几个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做一些想做或者不想做的事,或许会找到一个最合心意的,和他在一起慢慢依偎着老去,这大概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了,即使平淡得像水一样,但也有其吸引人的魔力。 她一直旁观着孟一湘与段可逸之间的纠葛,私心里也并不希望孟一湘和段可逸在一起,在她眼里,段可逸、雁非逝这样的人是捉摸不透的,也是她们惹不起的,他们每做一件事,每走一步,都需要她反反复复的思考才能明白意思。猜来猜去的人生太累了,她不希望孟一湘过这样的生活,一湘该像是她们刚遇见时那样无忧无虑,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段可逸又一次上孟家来找孟一湘的时候,她拦住了他。 段可逸看着眼前的人,比寻常男子还要单薄的身子,过于秀气精致的面容,白皙细腻肤色映衬着那一双灵动的黑眸,似乎要人沉浸在那一汪澄澈的水中,红润泛着水光的唇紧抿着,显示出主人内心里的烦躁。段可逸微微敛住了心神。 “柳公子,可是有事?”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柳欢就好。”柳欢摇头,表情仍是严肃的紧。 “好吧,”段可逸拗不过她,“柳欢,拦住我有事吗?小湘儿是在家是吧,我要进去见她。” “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望你从此以后别再来找一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段可逸眼神凌厉,“是她要你来和我说这些的?” “不,我自己要来的。” “哦?你自己要来?”段可逸心里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不是她说的就好,他语气急切起来,“那你是在以什么身份来说这话?就我所知,你来到孟家也不过半个多月,你别跟我说你是倾慕湘儿!你知我知道你的事的!” “不是这样,”柳欢并不怕他言语间的犀利,毫不躲藏的直视他的眼,“段公子,段老板,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的是些什么,但请你别拿一湘来开玩笑,若心里无她,那就放了她;若有她,请好好对她,别到了最后才来后悔。” “你,你知道些什么!”段可逸慌张起来,头一次感觉事情不在他控制之内,好像他一直就担心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呢,她是知道了什么?” “不,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最近愈发沉默了,就像是个孩子突然一瞬间长大了,“你知道的,一湘一直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刻也是静不下来的,却为了你,为了你变了样子。她与我投缘,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我决不能让你伤了她!” “我没想伤她。”段可逸喏喏的说。 “如此便好,望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决不饶你!”柳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身往里走,“一湘今日去了雁家新开的玉石铺子看王保兄弟二人。” 段可逸看着她,知道这人算是想要帮他的了,作为回礼,他也不妨告诉她些事情,他开口唤住她,“我与非逝从小一起长大,我算是最了解他的人,就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到了现今,他的耐心怕是已经不多了,你最好早作打算。” 柳欢身子一震,并未回答他,仍是抬脚往里面走去。耐心不多?真是够了,她只是想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难道是很难的事么? 应风瑕局促着来到柳欢身边,接下来的话不知该怎么开口,但舅舅要他做的事情若是不能完成的话,他一定会死的很惨的,如此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嗯?放学怎还不回去,有事么?”柳欢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他。 “夫子,明日是我娘亲的生日,娘说想亲自谢谢您最近对我的教导,所以嘱我来请夫子参加明日的晚宴。” 柳欢愣住,应夫人的生日?若是因了这个原因请她去倒是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但柳欢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什么猫腻在其中。一时间也没想好要不要答应。 见柳欢没说话,应风瑕有些急,“夫子,您一定得去啊,不然就是您怪我平日里没好好学习么?我发誓今后一定会听话的!娘的生日我不想让她不开心,您就答应我吧,去吧去吧!” “唉,好吧,看在你对你娘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过记得你说的啊,今后得认真啊!”柳欢看他实在是急的狠了,也不再好说不去的话,便只能答应,“我还有前提,明日的时候我只过去敬杯酒就走。” “嗯嗯,绝不会让夫子觉得麻烦的。”应风瑕见她答应,拼命点头,只要人去了便好,哪管她何时走呢,反正舅舅自有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