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重生   寒夜,冬至日,空中飘着鹅毛大雪。   破旧的木板屋里,燃着一盏瘦如豆芽的煤油灯,在寒风的侵袭下,晃晃悠悠,随时熄灭。   煤油灯旁,躺着一个同样枯瘦的女孩儿,全身上下早已了无生机。   风雪愈发大起来,仿佛想用这洁白的冰晶,将女孩埋葬。   突然,女孩早已凉透的指尖动了动,猛地握拳。   疼,撕心裂肺的疼!   云琼歌意识逐渐聚拢,猛地睁开眼。   入眼是黑沉狭小的屋子,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发霉的腐臭味。   环境熟悉又陌生。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里不是她在相府住的房间么?   可她已经死了!   死前的景象犹如梦魇一般在她眼前飞逝,她上官家蒙冤枉死的满门性命,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她被生生割断的双臂以及临死前被千万人凌辱的画面……   都是拜那对狗男女所赐!   云琼歌浑身颤抖,不忍再想。   好一会,她的情绪才冷静下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琼歌连滚带爬地坐到镜子前,她看见自己的脸上狰狞的一块疤痕从眉心切开,整个左脸都显得异常可怕,早就干涸的血块遮了她的眉眼。   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指不定还要叫她妖女,云琼歌渐渐想起,在她十四岁及笄之年前三日,她因养母王氏日夜睡不好去寺庙祈福,不料路上被人阻截划破了脸。   那时候的她整日躲在这件狭小的屋子里,害怕出门也害怕被人瞧见这副鬼样子,连及笄之礼都没参加,被人指责。   如今想来,她走得是最安全的官道,带的是相府精良的侍卫,又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劫匪能奈何她?   除非,这一切都是王氏早就安排好的!   云琼歌轻轻抚摸狰狞的伤疤,眉眼冰冷,嘴角的笑却一点点挑了起来。   她这是重活了一世?   她记得,这时候距离及笄还有三日。为了坐实自己目中无人的恶名,王氏曾请了京城里权势却盛的权贵。   云琼歌皱眉,叫了声:“锦瑟!”   一身碧色衣裳的女子匆忙进了屋,见了云琼歌就哭道:“小姐,您昏迷了一天一夜,大夫却不愿意来瞧,奴婢以为您熬不过去了……”   云琼歌叹了口气,锦瑟跟了她多年都是忠心耿耿,直到她为了自己求顿饱饭而被大太监折磨,死在了冷宫里。   “草药?”   锦瑟小心翼翼地开口,她心口发冷,不知道为何刚才小姐只是看了她一眼,竟然让她有种冰冷的死亡感,几乎窒息。   准备好热水,云琼歌剪开和伤口长在一起的衣服,泡在药汤里,深深吸了口凉气,一把撕开手臂上那几块有些烂的皮。   还有三日就是及笄之日,到时候为了看她的笑话,王氏一定还会请来满京城的权贵。狠狠踩她一脚,也是为了给云昭华是铺平青云路。   回想自己过去的上辈子,痴傻轻信,下场却是害死了自己!   云琼歌干净漂亮的眼睛,逐渐染上了猩红,恨意熊熊燃烧。   报仇雪耻,回头无路,哪怕再死一回又如何! 第一卷 第2章:沐浴遇蛇   忽然,身后传来“嘶嘶”的声音,云琼歌下意识地取下银簪,慢慢转身,猛地对上一双冷冰冰的蛇眼。   蛇有她的手臂那么粗,猩红的蛇信子嚣张地吐了出来,就在对视的瞬间扑了过来。   云琼歌一把躲开,银簪划过蛇的七寸,却没能插得进去!   蛇眼通红,高高昂起,不断发出催命的嘶嘶声,再度扑来,那动作太快,云琼歌没能躲开。   “咚!”   蛇竟然被砍成了两段,云琼歌抬眼,看见了房梁上的黑影。   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透着久居上位者尊贵的气质,深邃的桃花眼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一身玄色长袍裹住的身、体怎么看都很精壮。   但他看过来的时候气势磅礴,给云琼歌一阵重压,目光移开时才觉得骤然轻松。   她弯唇笑了,竟然是大楚三皇子,欧阳瑾容!   年仅十六,却已是威名赫赫的镇远大将军,在众皇子是少有的掌权派,所以欧阳景辰才嫉妒得发疯。   没想到,竟然会在相府见到他!   欧阳瑾容的脸色黑沉,他刚打了胜仗凯旋,先于所有人提前回京,这事竟也能被人探知。   今日刚入城,追杀他的人就来了三批,个个都是杀人的顶尖好手。若在平日倒也罢了,可他在沙场征战两年,内伤难以治愈,又是一路赶回,这才让那些人寻机伤了他!   无意中躲进相府,却不想进了女人的闺阁!   该死,这么偏僻阴冷的地方,竟然有人住!这女人还在沐浴!   他飞身下了悬梁,刚要开窗离开,却见远处的火光进了,有一群人直奔这院子急急赶来。   欧阳瑾容心头一凛,转身走到浴桶边,压低声音说:“刀剑无眼,你最好不要出声。”   冰冷的匕首横在云琼歌的脖颈间,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若是我不出门,他们必然会冲进来。”   来着定然是王氏等人,而方才那条毒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卧室,心思急转间,云琼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毒蛇和王氏脱不了干系!   云琼歌捏紧了拳头,猛地将欧阳瑾容一把拉进浴桶中,对上他惊愕的眼神,顿时笑道:“还怕我占你的便宜不成?”   欧阳瑾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胆子这样大的女人,和男人共浴却面不改色,也不怕自己要来劫财劫色。   他的目光向下,见云琼歌脖子到大、腿都裹了补,扫过云琼歌削瘦的小腿,他眉头紧皱。   她浑身竟然没有一块好皮,像是被很多刀割伤了,就连那张小脸也是!   突然,门外传来了锦瑟慌乱的叫声:“你们怎能擅闯碧芳阁,小姐在沐浴,你们要做什么?”   紧接着传来云昭华关切的声音,她说:“听说妹妹醒了,我来看望她,凭你也敢拦着?”   寒流瞬间漫上云琼歌的脊梁,她心头巨震,怒气上涌,面色却越发平静。   穿上衣服,她打开房门,就看见院子里竟都是人,云昭华身后的丫鬟和小厮都一顺不顺地盯着她看。   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惊疑,只有云昭华面色柔和,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含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足以勾魂摄魄。   她身穿大红色绸缎罗裙,衬得一张春花似的小脸越发娇、艳,怎么看怎么温婉柔和。   可云琼歌却知道对方那心肝已经黑得腐烂,她恨不能撕烂对方那张漂亮的脸,可她却只能低眉顺眼地说了句:“不要紧的,我的身子已经大好,明日就去给大夫人请安。”   云昭华攥紧了手心,她今日来就是听说云琼歌突然醒了,才叫青儿偷偷放蛇打算给云琼歌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云琼歌被蛇咬了,必然横死,就算查也只会查到青儿身上!   青儿是云琼歌的贴身丫鬟,出了事,怎么也不会牵连到自己!   隔着人群,云昭华狠狠瞪了眼青儿,却面色温和地拍了拍云琼歌的手,亲自解下裘皮大衣给云琼歌穿上,柔声道:“夜里凉,妹妹赶紧回去歇下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火红色的裙摆如火烧云般艳丽,高贵无匹。   锦瑟担忧地说:“总觉得大小姐不怀好意,咱们还是防着点。而且小姐您昏迷的几天里,大小姐从未来看望您,可今日您刚醒,她就来了,未免太巧!”   明显是有人通风报信!   青儿走上前,捧着食盒,笑道:“大小姐可是有心了,吩咐厨房给您做了燕窝和甜点。”   进了屋,青儿打开食盒,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散开。   云琼歌的目光顿在了青儿的手腕上,那是一只水色上乘的青玉手镯,没有几十两银子根本买不到。   青儿在府里干活,一年才得十两银子,这玉镯来得奇怪!   回想上辈子,云琼歌刚入宫,这青儿就趁一日自己昏睡,爬上了欧阳景辰的床!在那之后,她凭着出色的脸蛋成了宠妃,日日都踩在她头上,当众给她没脸!   云琼歌敛眉,道:“我乏了,青儿你出去守夜,锦瑟留下伺候。”   “可是……”青儿急忙又盛了碗汤,磨磨蹭蹭不肯出去。   锦瑟却拔高了声音说:“青儿,你若是惊扰了小姐,被大夫人知道了,还会留你吗?”   青儿瑟缩了一下,不甘心地咬牙出去了。   锦瑟松了口气,道:“小姐,这青儿整日往芙蓉阁跑,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云琼歌却摇头道:“不急,狐狸尾巴没露出来!还有,这补药和汤,都悄悄倒了,别叫人看见。”   第二日,云琼歌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就见她正在品茶,身边坐着言笑晏晏的云昭华,其乐融融。   上辈子,她为了融入这个大家庭可是卯足了全部力气,现在,却只是冷冷一笑,垂头行礼。   可是过了许久,王氏都没有叫云琼歌起身,而是细细地打量着她。   昨夜她叫人放进屋的毒蛇竟然没能咬死这个小贱、人,那再过两日的及笄宴上就少不得还要她出席,怕就怕在有人认出她是上官家的遗孤!   她转了转手上的佛珠,由于长年礼佛,身上带着清淡的烛火香,闻着叫人安心。   云琼歌恨得咬牙切齿,这人看似佛性很高,却是蛇蝎心肠!   她敛起嘴角冷意,抬头时笑得温婉,说道:“女儿知道自己是爹的故人之女,当初以信物为证,不知那信物的玉佩可否给我?”   云琼歌临死前才知那玉佩是上官家给她最后的依仗,朝中有不少老派官员都认识那块雕凤的玉佩,他们曾是上官家的门客,大多都记挂着上官家。   “什么!”   王氏平和的面色狰狞了一瞬,尖利的声音很快变得柔和,不赞同地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你不小心给丢了,多可惜!” 第一卷 第3章:暗潮汹涌   云琼歌深深吸了口气,才平了胸口的那团怒气,笑意温婉地说:“还是娘亲思虑周全。”   现在拿不回不要紧,日后她要王氏趴在他脚下求她收回那块玉佩!   跪到了正午,王氏才放下茶盏,面色冷淡地说了句:“你身子骨弱,在屋里歇着,不用常出门走动。”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云琼歌不动声色地应声:“近来头疼欲裂,昏睡越发久了,怕还是要麻烦李大夫。”   李大夫是王氏的人,给她开的药里掺了什么害她的东西也不知道,能让她体虚,还不易被旁人察觉,实在阴狠。   王氏见云琼歌脸色犹疑,转动佛珠的手指一僵,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李大夫医术了得,你头痛欲睡许是副作用,不要紧。”   云琼歌笑着说是。   碧芳阁内。   云琼歌刚要睡下,青儿就捧着一盒精致的檀木盒,笑不拢嘴:“李大夫的回春粉终于送了来,稍稍涂抹些,就能让祛疤抹痕,脸嫩着呢!”   这东西原是虎骨研磨,再与雪莲融合才能制成的名贵药,能好心送她用才有蹊跷!   云琼歌似笑非笑地接过,轻轻抹了层涂在手背上,粉是很细,可里面却掺了一味麝香!   她才区区十三!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这些人就已经算计她算到了子嗣上,居心歹毒!   前世她和欧阳景辰多年没能得子,在皇子府中地位岌岌可危,这些人还要塞旁支家族的新人进去,简直是想连皮带骨头的吞了她!   除此以外,这香粉里还放了足量的朱砂,涂在伤口处,只会溃烂得更快,这要让她在及笄宴上如何见人?   见云琼歌被回春粉吸引得眼珠子都转不动,青儿也暗暗吞了口水,好在小姐没看出破绽。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姐自从醒来,就冷沉得像把利刃,看人的时候,能将人生生劈做两半。   云琼歌抬眼,满意地点头:“好,真是好啊!”   铺好床褥的锦瑟转过头,笑盈盈地拿出一锭银子给青儿,说:“这是小姐的意思,你伺候得好,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青儿心里不屑,却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连连点头:“奴婢一定忠心耿耿,别处是再也挑不出小姐这样的主子了。”   是啊,性子平和,耳根子软,以前的云琼歌的确是个好说话的主,她盯着杯中上下漂浮的茶叶,冷冷的笑了。   青儿一走,锦瑟就担忧的劝:“小姐待青儿亲厚,她却多得是心眼,小姐别当真。”   这倒不要紧,有的是用到她的时候,到时候收利息也不迟!   ……   两日过后,还在夜里,相府已高高挂起大红灯笼,红妆铺遍十里长街,吹锣打鼓,气势非凡。   天未亮,上门参加及笄宴的达官显贵就如潮水般涌入相府,面上带着喜庆的笑,迎上云相,说着吉利的话。   碧芳阁内。   云琼歌看着镜中笑容温婉端庄的自己,秀眉之下眼眸流转间水光潋滟,朱唇精致,肤白胜雪,眼眸微微上挑。   用药汤沐浴了几夜,横跨她大半张脸的疤痕褪了。以往的阴沉自卑早就不见,曾经那股皇后端庄大气又回到身上,云琼歌仿佛变了个人。   锦瑟梳着出云髻,将云琼歌鬓角的发俏皮得撩在耳边,小心翼翼地说:“大小姐已经来请三次,方才等急了才走,这会儿估摸着在宴席中已独占风,骚。可这是小姐您的及笄宴……”   云琼歌不慌不忙地笑了,前世便是如此,只要有宴会,云昭华必定要带着上伤疤丑陋的自己,好显得她善良大度,对毁容的庶妹都能这样照顾,也显得她更艳压群芳。 第一卷 第4章:及笄鸿门宴   等云琼歌到了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早就黏在了云昭华的身上。   她柔、软的长发泼墨一般,衬得光洁的脸白玉般光泽漂亮,眉眼间有股青涩的妩媚气息,一颦一笑皆是勾人心魄。   难怪欧阳景辰那样冷情的人也要动心,美人总是能得到格外的优待,云琼歌似笑非笑。   她精致的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典雅的气质却从眉眼里散开,温婉动人,一时也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意。   这庶出的二小姐一点也不似传闻那样胆小怯弱,反而有种自然天成的气韵,人如秋菊,不张扬,却让人难以忽视。   云昭华笑着看了过来,嘴角的笑僵住,被王氏推了一把,才回过神,笑着叫了句:“妹妹。”   她怎么会出门!   她脸上那丑陋的伤疤呢?   青儿那丫头怎么半点口风都没漏!   她略显错愕的脸色被云琼歌看见,心头冷笑,面上却是更柔和,嗓音细软:“姐姐着李大夫送我的及笄礼真是贵重极了,竟然是回春粉,香气馥郁经久不散呢!”   可回春粉根本没有香气!   云昭华意识到不对劲,却见云琼歌已经走到面前,打开那盒回春粉,腼腆的笑道:“姐姐送我的好东西这样多,我实在忍不住当众拿出来看,姐姐自然是大方的,是吗?”   这话完全搪塞了云昭华的话,她只能吞回到嘴的话,落落大方地眯着眼笑了:“快落座吧,娘亲早在等你。”   云琼歌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暖玉凳上,靠着王氏,由着银篦子在她发间穿梭。   及笄礼在大周时就有,延续到这时也还是传统的规矩,由最亲近的长辈当众梳头,以示准嫁,也就是及笄了。   只是这梳子越梳越贴近头皮,云琼歌的头疯狂得痒了起来,恨不能狠狠抓下两把。   梳子有问题!   云琼歌不动声色地躲过梳子,抓了把头发,疑惑地问:“怎么会掉头发呢,掉这么多……”   王氏万万没想到云琼歌当众失态,笑脸有些生硬,说:“这是大日子,不许说胡话!”   那把头发却是扔在一边,再也不管。   匆匆绾发,插上水色极好的红玉簪子,王氏刚要收手,就被云琼歌拿梳子刮了下。   不等她发怒,云琼歌已惊慌地一把站起,拉过王氏红肿的手说:“是女儿的错!”   一副可怜无奈的模样,惹得众人频频注目。   大庭广众下,王氏不好多言,只能狠狠咬牙,坐回云昭华身边,再也不管云琼歌。   只是她的手背痒得要抓狂,那梳子上可是被她抹了十足的断肠草,碰到皮肤就会肿胀、溃烂,没有解药!   但她不能贸然就走,这里盯着她的眼睛这么多,更何况,她要请达官显贵照顾的可是云昭华,而不是连倒夜壶都不配的小野种!   云琼歌起身为王氏布菜,伺候得王氏心气都顺了。   这时候,云琼歌拍拍手,锦瑟就捧着汤蛊进来,放在桌上,笑道:“小姐,这是李大夫开的药,补身子用的。”   “娘亲脸色苍白,想来是为我的及笄宴劳累了,还是请娘亲喝了补补身子吧。”   说着,她利落地盛了一碗放在王氏面前,笑容和软:“李大夫是娘亲最信赖的,想来这补药是好。”   可这药里有麝香!   王氏虽年已三十,可保养得当,肤白貌美,就算再生也是可能的,固宠便是如此,母凭子贵!   看着黑乎乎的汤药,王氏怎么都吞不下去。   她越发怀疑,这小贱、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就算知道又怎样,不过刚十四岁,能成什么气候?   她刚要张嘴喝,云昭华就硬着头皮,对云琼歌说:“娘亲近来气血虚,不能大补,否则会伤身。”   云琼歌瞪圆了眼,唏嘘了一声,无辜地点头。   王氏的心终于又放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竟然被一个十四岁大的丫头压得喘不了气! 第一卷 第5章:中计   觥筹交错间,云琼歌渐渐融入了所有人里,就连面对京城最泼辣的将军府夫人,她都能逗对方笑。   她仿佛天生就该生活在权贵名流里,不动声色间已讨好了不少人。   对云琼歌来说,讨好一个人并不难,她曾在皇宫摸爬滚打过,看得只是愿不愿意讨好别人。   云昭华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突然对身边的阿秀说了什么,阿秀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走到云琼歌身边,云昭华举起酒杯碰了碰她的,恭喜道:“及笄后,妹妹方可出嫁!”   有人顺势问:“琼歌小姐可有意中人?”   “不曾出过相府,很少见过男人,自是没有的。”是云琼歌轻松地揭过这茬,喝了云昭华亲手倒的酒。   看着空酒杯,云昭华意味不明地笑了。   云琼歌坐了没一会儿,脑袋昏昏沉沉得难受,就扶着锦瑟的手告饶,到桃花林里散散酒气。   锦瑟担忧道:“小姐,您怎么能喝这么多,宴会还没结束,客人问起来不好搪塞。”   云琼歌脸色晕红,跌坐在桃树下,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你去拿点醒酒汤来。”   锦瑟忙不迭地去了。   桃林地处偏僻,少有人经过,云琼歌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湖水,眼神越来越黯然。   在相府,王氏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云昭华视她为眼中钉,云相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连看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她的地位在众人眼里,昭然若揭!   如果爹娘还活着,如果上官家还在,她也不想只身周旋在那些权贵身边,时时刻刻都警惕着不被吞吃掉。   好半天,锦瑟都没出现,只来了个面生的丫鬟,捧着汤蛊说:“锦瑟姐被叫去宴上伺候,只好让我给小姐送醒酒汤。”   她深深低头,掩去眼底的恐惧。   大小姐吩咐了在汤里加了分量十足的迷魂药,就算贞洁烈女吃了都得即刻浪,荡,到时候……   云琼歌喝完,递过碗,丫鬟接过之后,劝道:“小姐,我送您回去歇着吧,酒醉吹风,身子骨经不住。”   春风送暖,吹得浑身暖暖的,心里烧灼一样得热,云琼歌撩起袖口,弯腰捧了河水拍在脸上,想醒醒神。   她的意识越来越沉,点头,由着丫鬟扶她进了前院的客房里躺下,脱去外衣,丫鬟这才离开。   房间里点了香,味道很淡,却是催,情香。   云琼歌冷冷一笑,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她配合到现在,就是要看他们想耍什么把戏!   下作!   没多久,房门再度被推开,一股酒气冲了过来,紧随而来的还有那张纵欲过度的脸。   王百里!   王氏的亲侄儿!   他眯着眼,舔着唇,笑眯眯地说:“真是个大美人,表妹你越发国色天香了,怎么……别躲呀!”   从前没觉得表妹多好看,如今一见,却是连瞪眼都撩人,他高兴坏了!方才大表妹着人,说是要送他一份大礼,没想打这礼这么合口味!   不同于大表妹的艳压群芳,云琼歌气质冷淡,一双清澈的眼幽幽得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看着因为催,情香而磨蹭床褥的云琼歌,王百里只觉得过去相好的女人都是残花败柳,他脱掉外衣,靠近床边,色眯眯地调笑:“别怕,让爷来好好疼你……” 第一卷 第6章:反将一军   “啊!”   王百里刚摸上云琼歌的小手,就被扎出了血洞,他低头看去,云琼歌手里握的赫然是把匕首。   他气得动手掐云琼歌,下一瞬却软软倒在了一边,不敢置信地低吼:“你在刀刃上涂了什么?!”   当然是软骨散和催,情的好东西!   东西还是昨夜用桃花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这云昭华下手雷厉风行,不得不防。   从袖上抽出根针,云琼歌猛地扎上自己的中指,十指连心,疼得抽搐,脑袋瞬间清醒。   拖着沉重的身子出门,云琼歌撞上了什么人。   抬眼,正对上欧阳瑾容那双深邃的眼,揉了阳光般温暖,面色却是很冷淡。   他毫不留情地说:“区区催,情香就把你折磨成这样,那我倒是想知道,在深不可测的相府,你能活多久?”   话是这样说,手却先一步揽住了险些摔倒的云琼歌。   每次相遇都在这样的狼狈关头,她不似寻常千金骄纵、或是端庄娴静,总是能给他意外的发现。   此次回京,有趣!   云琼歌神情淡淡地说:“三皇子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帮我一个帮,就当我们扯平了?”   欧阳瑾容点头。   “把云昭华抓来,扔到那王百里的床、上,让她好好享受!”她要好好教云昭华的道理,做下作的事只能自食恶果!   宴席的墙角处。   云昭华吩咐阿秀:“一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秀笑得阴冷狡诈:“小姐且放心,这种事又不是头一回做,奴婢会小心做的,决不让人怀疑到咱们身上。”   云昭华看着她的匆匆离去的背影,抚着鬓角,得意地笑了。   只要被人撞破云琼歌丢了清白,要么死,要么嫁给表哥。可她出身卑贱,就只配做个妾室!   在侯府的妾室一旦被表格玩腻了,那姨母有的是狠招收拾她,到时候要杀她都轻而易举!   突然,她脑后一疼,猛地失去了意识。   ……   云昭华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睁眼,她瞬间尖叫了一声。   王百里紧紧的地把她揉、捏了身下,抓住她的双手折过头顶,覆上、她的双唇肆无忌惮的亲吻、撕咬,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服,胡乱揉、捏。   “混账!滚开!”   云昭华又惊又怕,急得要命,却推不开已经沉浸在欲,望里不能自拔的王百里,整个人颤抖得像个筛子。   就在亵,裤被拉下的瞬间,她忍不住哭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听得门外领路的阿秀心头一跳。   引着众人来这里看好戏的阿秀推开门,呆立当场,恨不能一头撞死!   小姐!小姐被表少爷揉、捏身下,只差一点,那混账的东西就要……!   可是应该被破了身的不该是二小姐吗?!   为首的将军夫人不屑地说了句:“孤男寡女果身共床,这等丑事,亏得你能做出来!”   她的嘴巴向来快,别人听了也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尽是风凉话。   有些年轻的千金早扭过头不敢看,脸上火辣辣得烧,心里却暗嘲这表面看来矜持的云家大小姐私下这么乱来。   阿秀早就扑上去,给云昭华披上衣服,两人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心里更是恨死了云琼华。   要不是床、上躺的不是她云琼华,怎么会让自己颜面扫地!   即便她守住了下、身,没让王百里得逞,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完了!   全完了!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云琼歌迈着莲步进屋,身后跟着脸色冷淡的欧阳瑾容。   看见云昭华那副头发凌乱,脸色潮红,浑身瑟缩,衣衫不整的样子,她心里狠狠舒了口气,面上却是惊愕又惶恐。   “大姐,你和表哥怎么能……怎么能……”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我!”   这话简直就是在昭告众人,他们真的有私情!   云昭华脑袋更疼了,她抓紧外袍,冲到云琼歌面前,两眼通红,冒着凶光,不顾一切地大叫:“一定是你设计我,害我和表哥……”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哭得更凄惨,怎么看怎么是一副无辜受害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云琼歌身上。   欧阳瑾容却开口了:“本王倒是不知,二小姐陪本王在前院赏桃花,怎么就能抽身来害你?”   谁都知道,三皇子性情冷淡,从不偏帮,更别提掺和进女儿家的事。   几乎在瞬间,所有人看云昭华的目光都带着轻蔑、嘲讽、幸灾乐祸,这嫁祸人的本事是高,可得罪了三皇子,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名声臭了,身子又算不上干净,云昭华算是彻底毁了!   云昭华咬牙切齿地看着众人戏谑的眼神,恨不能把他们全都掐死,可她却只能小心躲在墙角。   直到王氏闻讯敢来,叫人把还在蹭床褥的王百里抬走,这才把外人给赶走。   “你真是糊涂!”   她一巴掌扇在云昭华脸上,眼里含泪,咬着牙,痛心疾首地说:“为了打压一个小贱、人,你动手就罢了,竟然把自己也掺和了进来!你爹已经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你!”   “一定是云琼歌那个小贱、人害我!”   王氏心里有了怀疑,但抓不到对方任何把柄,只能先忍着,这账是要算,但不是现在!   最要紧的还是老爷那里,少不得要扒了昭华的皮! 第一卷 第7章:脏水一盆   王氏沉声道:“往后不要贸然对云琼歌动手,今天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我们也抓不住那贱、人的把柄,足以说明她不是好对付的。”   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能做出这等荒唐事,这些年怕是韬光养晦,不容小觑!恨就恨当年没有掐死她,还是顾虑到她可能会有大用处才留着,以至于险些害了自己的心头肉!   突然,门被踹开,云相怒冲冲地进屋,看见云昭华,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责问:“王百里是怎样的货色你不清楚,和他私相授受成什么体统,难不成要嫁过去给他们当妾?未婚就失,身,只能做人妾室!”   也许从这一刻起,京城里关于云家的风言风语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他方才听到这消息,一口气差点就缓过来。   心头怒气南平,云相还要动手,王氏眼疾手快扑倒在他脚下,哀哀地恳求:“老爷,咱们昭华求的向来不是普通权贵府中的位置,而是皇宫,此事必定是有人陷害!”   云昭华忍着羞愧和惶恐,咬牙切齿地哭诉:“爹,是云琼歌害我,我分明让丫鬟扶她进屋,丫鬟亲眼见她和表哥躺在一起,哪知道一不留神,我就被掳进了屋!”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突然露出了笑,说:“爹,我有个好主意。我与三妹有七分像,只要她肯承认在床、上和表哥颠鸾倒凤的是她,此事就不会牵连到我。”   云芷柔和她确实有七分像,若是不细看,就会发现眉眼极其相似,只是少了些气势,整个人柔柔弱弱,身、体还不好,这些年用药吊着一条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云相满意地笑了,云芷柔生母只是王氏的洗脚婢,是死是活都不要紧,如今能派得上用场自然很好。   更何况,她不过是个洗脚婢生的女儿,身份卑贱,能嫁进侯府是她天大的荣幸。   见老爷的神色平静下来,王氏这才松了口气,陪着笑送他出门。   送走他们,云昭华软软倒在美人塌上,想到那些人嘲讽的目光和针扎似的,心凉透了。   完了!   都完了!   她的荣华富贵,她的锦绣前程!   都是云昭华那个小贱、人害她,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阿秀紧张得捏紧袖口,惶恐地说:“小姐,我分明看见二小姐躺在床、上,表少爷在扒她的衣裙……”   “啊!”   冰冷的手蛇一样腻滑得攀上、她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把,云昭华的小脸狰狞,手上的力气更大。   阿秀含泪保证:“二小姐一定会付出代价!她敢算计小姐,那这份歹心,恐怕就不是一日两日才有的!”   那又怎样?   娘亲说要她忍,可她是相府嫡出千金,出身高贵,凭什么要忍?那云昭华不过是上官家的遗孤,是个孽障!   愤恨地砸了房间里所有的瓷瓶、古董,云昭华的眼里仿佛要滴出血来,她一字一顿道:“去,去找江大师,让她……”   碧芳阁的院落里。   云琼歌捻了朵桃花,坐在桃树下,悠悠地品茶。   她闲适的模样,让跪在一旁伺候的锦瑟忧心忡忡:“大小姐吃了个哑巴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人人都说相府大小姐美若天仙,又是温和大气的脾性,在京城那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府里流传过的阴私勾当可不是如此。   锦瑟面色人色地想,小姐在府中无依无靠,老爷从不过问,夫人和大小姐又心怀不轨,小姐的娘亲又死得早,连个姻亲都没有。   云琼歌却是笑得漫不经心,这只是个开始,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回头无岸,也不必回头!   狠狠碾碎桃花,鲜红的汁液划过指尖,触目惊心得吓人。   及笄宴之后,她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而她出嫁的事全都拿捏在王氏手里,她能就此放过自己?   傍晚时分,云琼歌刚洗漱完,就见锦瑟匆忙推门,手里还捏着脏了的帕子,慌张地说:“三小姐!三小姐差点没了!”   云琼歌的心狠狠一颤,急忙问:“三妹怎么了?你慢点说!”   这相府中为了利益可以不顾姐妹情分、兄弟之谊的人云集,可云琼歌记得,她的三妹出身不高,总被欺压,久而久之就很少出门,更不会惹是生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突然就没了。   何况,前世的她在及笄后嫁到了偏远地方,就再也没了消息,那也是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   难道她重生归来,已经影响了事态发展?   “走!去看看!”   云琼歌忐忑地想了很久,到了后院角落的若芳阁,窄小的院落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门口有一大滩血迹,刺目惊心。   锦瑟追上来,喘着粗气说:“据说三小姐是在阁楼上凭栏眺望,许是身子弱,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砸中了脑袋,现在生死未卜,老爷已经找了许多有名望的大夫来看。”   云相插手这事,看来不简单!   他凡事都要考虑利害关系,耗费心血都用在争权夺利上,对他们这些出身不高的女儿向来不屑一顾,却肯花心思在三妹身上?   云琼歌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床、上的云芷柔惨白的小脸上包扎了层层叠叠的纱布,她身边围了很多大夫,个个眉头紧锁,抿着唇沉吟。   云相脸色黑沉,冷声说:“各位都是大夫里的个中翘楚,若是能治好小女自然有重酬,若是不然……”   守在床边的王氏抹着一把泪,无奈地摇头:“这丫头真是糊涂,与表兄竟然行那等龌龊之事,事情败露,身败名裂。可即便如此,也不该想不通,好端端就寻短见。”   言语之中,多是怜惜,声音更是无比诚恳,仿佛一字一句都说到了人的心坎里。   但,这根本是颠倒黑白!   险些失,身于王百里的可是云昭华,这才半天的功夫,这脏水就泼到了三妹身上? 第一卷 第8章:巫蛊之罪   云琼歌细细看了云芷柔的脸,与云昭华有六七分像,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羔羊,众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本就是在极端混乱的时候,众人抓奸发现云昭华身上趴着还在低吼的王百里,可那种环境下看不清楚究竟是谁也很正常。   云琼歌的心越来越凉,怎么都想不到云相竟然一言不发就要牺牲云芷柔,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   他的心,太偏!   云琼歌在袖中捏紧拳头,面上露出宽慰的神色,走上前,劝道:“爹,大夫说这里需要清静,咱们还是早些回去,让三妹休养吧。都围在这里,乌泱泱的人,又闷又热,对三妹的病情无益。”   “你还有脸站在这儿?”云相猛地起身,一巴掌狠狠打在云琼歌的脸上,气得双眼发红,怒声道,“昭华可是你妹妹,你为何害她?她名声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氏擦了把泪,柔声劝道:“老爷,身子要紧,您不要动怒。琼歌许是无心之过……”   “无心之过?她若是有心害昭华,害我云家,岂不是要丢进我这张老脸?”   他只要想起昭华楚楚可怜的神色,想到这些年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怒火就更盛,一腔怒火全部烧在云琼歌身上。   云琼歌的头垂得更低,心里早就不会痛了,淡然地说:“今日是我的及笄宴,我也插不进手,哪来的机会害二妹?”   她摸着自己红肿的脸,眼神幽幽的,哽咽道:“爹,难不成我就不是您的女儿,为何总是怀疑我?”   被她一句“不是女儿”惊得眼神一凛,云相心里有了计较,脸色好看了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到了半夜,所有人都回院子休息了,云琼歌却守在床边照顾云芷柔,神情冷凝。   今日之事由她引起,却不想连累了三妹,她决不会让无辜之人受难!   叫来锦瑟,说了会儿话,云琼歌这才扬起嘴角,在云芷柔的身边合衣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府里流传的都是大小姐情难自禁,与表兄在客房中行好事时被抓奸的流言。   京城里也传开了,还有人编成童谣让孩童走大街穿小巷,唱遍了大半个京城。   即便王氏再如何澄清,将云芷柔推出来做箭靶子,也无人肯信,他们更相信是嫡出千金大小姐与表兄会不清不楚。   王氏算错了人心,人们不在乎事实真、相如何,更在意的还是他们想要的真、相是什么。   云琼歌一早醒来,就听说了这个好消息,抚着鬓角微微一笑,安抚刚刚转醒的云芷柔,说:“不要紧,风波已经过去,他们也不会再逼你嫁进侯府。那王百里的确不是良配,你日后且小心谨慎些。”   云芷柔眨了眨水蒙蒙的眼眸,忐忑地捏紧手指,有些手足无措,说:“大姐,是我连累了你。”   她不明白为何云清歌好端端为何帮她,可她无以为报,自己在这偌大的后院都只是苟延残喘,拖着这药罐子的身、体,能活一日是一日。   看出云芷柔的尴尬处境,云琼歌按住她,让她好好躺下,这才说:“日后多来我碧芳阁走动,总闷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你不碍着别人的路,别人就能放过你?”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几日过去。   云琼歌落在桃树下小酌桃花酿,又吩咐了人在树下埋下一罐,等半月后公主宴请众人时,带去贺喜。   桃花酿是她亲手所做,青儿自告奋勇,埋在这树下。   暖风吹得云琼歌微困,眯着眼,云琼歌正看着书,院门被猛地推开,拦不住人的锦瑟被推倒,脸色发白。   云昭华一身粉色罗裙,在融融春,光下,衬得人比花娇,她身边是一身道服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主动迎上去,云琼歌冷冷道:“怎么?大姐早已不在乎名声,随随便便就能把男人带进相府?”   她这话就是讽刺云昭华前几日的遭遇,云昭华心头烧起熊熊怒火,却扬起温柔的笑容,说:“二妹的嘴越发长进了,可你别忘了尊卑有别,该如何和我说话。”   她心里有寒霜,心中有怒火,转头看道长时却很温和,笑着道:“江大师,您已经确信无误,是这院子里有人行巫蛊之事?”   江大师的眼皮子抖了抖,想到那百两黄金,这才说:“是,本道掐指一算,行巫蛊之术的人,必定在这院子里!”   原来如此!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云昭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当即冷声道:“可别血口喷人,小心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修道之人最怕因果关心,江大师脸皮子明显抖了抖,却梗着脖子坚持道:“是!若是再不揪出这背后歹人,只怕相府会有血光之灾啊!”   他看着道貌岸然,说起话来铿锵有力,若云琼歌只是冷眼旁观,恐怕也觉得自己真的藏了巫蛊的东西。   巫蛊术在大楚是明令禁止的邪术,一旦沾边,必然不得好死。早有法令规定,行巫蛊术的人要处以极刑!   云琼歌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些人给我赶出碧芳阁,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若是拦不住,我这里也不再用你们,都打发去发卖了!”   近来她的手段的确厉害,下人们不敢不从,个个卯足了劲推云昭华和道长们出门。   众人在门口闹闹嚷嚷地推挤,这时候,一声呵斥传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闹什么!这是相府不是菜市口,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云相走近的时候,脸色黑沉,凌厉的目光扫过云琼歌。   这才几天,又闹腾!早知道当初就该拧断她的头,一了百了! 第一卷 第9章:反戈一击   云琼歌被那黑沉沉的眼神盯着,心头掠过一阵凉意,刚要说话,便听云昭华说:“爹,女儿近日屡屡受挫,疑是煞星冲撞,因此请了江大师来做法,这才知道的确是有煞星。”   云相冷冷地看向江大师,他知这人在京城小有名气,的确是个会看风水的,可他这么说,岂不是暗指他识人不清?   “相爷,若是不揪出这煞星,相府来日定有血光之灾,贫道可不敢妄自开口乱说!”   他声声铿锵,看着也有得道高人的风范,云相不禁疑惑,近来他也烦闷痛苦,难道也是受了牵连?   曾经他下手害得上官家满门无辜抄斩,现在莫非是这遗留下来的贱、人命中克他?   越想,心中越惊,云相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做法来看,是谁要在相府作乱,我绝不姑息!”   得了这一句肯定,云昭华志得意满地笑了。   江大师很快开坛做法,桃木剑挥舞时擦出的火光如同天雷,沉声说话时有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剑指苍天时,云琼歌冷冷一笑,愚蠢狂妄,竟然以剑指天,这样的人会对天和地心怀敬畏?   只见江大师烧了张符,扔进水里,虽然举起碗,把水含在嘴里。随后,他拿起一张轻薄的宣纸,将水尽数喷洒上去,很快印出了一张美人像。   他的眉间难掩得意,双手捧着画呈到云相面前,却见云相的面色瞬间深沉入井中死水。   画中女子笑容妖娆,眉眼含笑,端得是典雅大方。   怎么会?   怎么会是云昭华?   云昭华看见那张像时,嘴角的笑猛然顿住,惊叫:“不!不可能,这像明明应该……”   “应该是谁?”云琼歌面若寒霜,问了句。   江大师也意识到事情不对,看画像便明白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这后院里的阴私勾当很多,指不定是谁偷换了他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他对上云昭华痛责的目光,很快移开,看了云琼歌一眼,顿时浑身像是浸在冷水中一般。   那眸子冷幽幽的,仿佛波澜不惊的深潭水,也像冰冷俯视大地的月光,让江大师感到窒息。   于是他到嘴的辩解又吞了回去,将头垂得更低。有钱自然是好事,可若是没命享,何必蹚浑水。   见没有任何人会为自己说话,云昭华连忙跪在云相身边,悲悲戚戚地哭诉道:“女儿总不会自己克自己,请爹做主!”   云相只拿冷眼瞧江大师,看得江大师心悸,不自觉地开口道:“我掐指一算,知道这院子的桃花树下埋的是和巫蛊术有关的脏东西!”   云琼歌收起笑意,冷淡地说:“江大师,你可要想清楚再开口,血口喷人可不会有好下场!”   云相却信了三分,大掌一挥,立即有人去挖桃树。   “二妹,劝你从实招来!”云昭华冷冷地眯起眼,笑得露齿,寒光凛凛。   可是下人们掘地三尺要只找到了新酿的酒,旁的却是怎么要挖不出来了……   怎么会!   云昭华简直不敢相信,她分明命青儿在树下埋了针扎的人偶,怎么可能挖不出来!   云琼歌这才抬眼,幽幽道:“怎么,大姐可是满意了?江大师呢,你如何解释?”   百口莫辩!   可江大师还是硬撑着说:“府中一定有人行巫蛊术,这一点,贫道不会看错!”他自然有点本事,可就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云相已然动怒,却被云琼歌拦下,她说:“爹,既然大师信誓旦旦这样说,我们不妨彻查到底!否则事情传出去,人心惶惶,岂不是更糟?”   她早就让锦瑟盯着青儿,在青儿将人偶埋在树下之后,就立即命人给换到了其他地方。   被云琼歌幽幽的目光盯着,云相轻咳了一声,说:“既然如此,就彻查整个相府,看是谁要害我相府的气运,连巫蛊术都敢沾染!”   这可是掉头的大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姑息,下令之后,将所有主子都叫进了正厅。   王氏进屋,就看见坐了一大家子人,连病弱的云芷柔都来了,所有人面上都笼罩着不安、忐忑,就连呼吸声都压抑得很低沉。   她看见江大师的瞬间,心猛地一沉,再看了眼面色冷淡的云琼歌,陷入了沉思。   云琼歌在府中的月例银子还不够自己花销的,自然不会是她请来的人,可若是昭华请来的人,事情怎么会闹得沸沸扬扬,还叫人怀疑到了她头上?   “老爷,这江大师……”   云相品着茶,眼皮子也不抬地说了句:“府中有人大行巫蛊之术,要彻底严查,决不可姑息!”   这时候,云相身边得用的侍从一脸忐忑地进门,先磕了三个头,才小心谨慎地开口道:“在二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这东西……”   他刚说完,就有个丫鬟捧着木盒呈上前,掀开盖子,正好可以瞧见里面的木偶上写着云相的生辰八字,还插满了细长的针。   “大胆!”   云相一把砸了茶杯,整张脸死灰,沉得可怕。   他死死盯着那只木偶,看得出来,木偶的衣服是用蜀锦所制,而府中能用得上外头进贡来的蜀锦的,也只有王氏和昭华!   怎么可能是他们要自己不得好死?   云昭华浑身僵硬,整个人如坠冰窟,实在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会在自己的院子里?   而且这缎子,她用的分明是麻布!   她阴冷的目光瞬间扫向云琼歌,是她!一定是她!近来只要是和她沾上边的,无一不邪门!   云琼歌也适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讷讷道:“二妹温婉贤淑,向来都是孝顺至极的,万万做不出这样的错事……只不过,前两日爹你责罚了二妹,她年纪小了些,若是心中一时存了些怨气,也是寻常的。”   她冷淡的看了眼云昭华,她有什么好怨怼的,若非自己发现及时,现在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若说歹毒,她可不敢逞第一。   何况,在这偌大的相府中,心思不缜密歹毒些,怎么会活得长久呢?   王氏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猜到一些隐秘,却不得不劝着云相:“老爷,昭华她孝顺得很,自是做不出这等荒唐事。我看这是谁故意要陷害咱们昭华才是!” 第一卷 第10章:尽失欢心   理是这个理,可云相看着那针尖的寒芒,心头闷火熊熊烧起,看谁都带了些怀疑。   若是平日,他定然早已想到个中问题,可今日这巫蛊术竟然用在他身上,他自然想不到这样多。   “有谁能害她!”云相怒不可遏,以前就觉得昭华这张过于倾城的脸早晚会给云家带来灾祸,哪知道她竟然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连这等违背伦常的事都敢做!   云昭华在重压之下几乎喘不过气,小脸苍白地跪倒,泪水在眼里打转,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娇弱,任由谁见了都不免动心。云琼歌心头冷笑,在前世,云昭华就凭这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怜爱,可谁知道拨开她的内里,却是那样的深沉心机。   “爹,您不要急,总要给姐姐解释的机会……”   惊异于云琼歌还能为自己求情,云昭华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本以为能将一切都推到对方身上,可云琼歌却是宽容大度的模样,她反咬一口反而容易叫人怀疑。   “老爷,这事由江大师引起,不如从他开始审问!”   王氏眼神凉飕飕的,看得江大师心头发凉,他怎么都想不到今日竟会卷入后宅争斗中。可既已走到这一步,只能任由失态转变,否则他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云昭华也扫了江大师一眼,心里怨气横生,若非他靠不住,她能被搅进这摊浑水?不仅没能一举除掉那贱、人,还害得自己洗不清这嫌疑!   盯着众人怀疑、痛恨、嘲讽的目光,江大师梗着脖子,硬撑着,对云相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贫道不便多言。”   云相皱眉,并未发作,只是问:“昭华请你入府,最后却查到她的头上,你就没有什么解释?”   实在不容他不怀疑,昭华是请了江大师与他配合演一出戏,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被算计进去的竟然是他们自己。   被责问的江大师只能将头垂得更低,搪塞道:“大小姐请我时,那用了巫蛊术的木偶的确是在二小姐院子里,后来的事,贫道就不清楚了。”   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云昭华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手掌心,她的面色更娇弱,哭道:“我原是好心,哪知……哪知……”   说到这里,她竟哽咽到说不下去,只拿一双幽怨的眼瞧向云琼歌,可云琼歌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整个正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云琼歌却是轻轻道:“先帝在时,忠明侯府曾有姨娘下巫蛊术,虽是要害主母,却引得先帝大怒,以危害国运为由,将侯府满门抄斩。如今相府这事若是传进皇上耳中……”   也不知道他的官帽还要不要了!   云相胸口漫上凉意,容不得去想是非对错,如今一切证据已然指向昭华,那就容不得宽恕她。   “不!是秋菊,秋菊那丫头曾在宴上惹怒老爷,后被杖责,定是那时就怀恨在心,想要害您啊!老爷!”   阿秀突然快步从云昭华身后跪爬上前,说得有板有眼:“奴婢亲眼见她在院子里鬼鬼祟祟埋了些什么,本想饶过她,不想除了这等腌臜事……”   云琼歌淡淡地看了阿秀一眼,倒是没再吭声。左右奈何固宠已久的云昭华不得,能让她惊恐至此也是算是全了自己的一片苦心。   终日算计旁人,也得做好被算计回去,甚至就此落败的准备!   可再计较下去,她也会惹得云相不满,终究想扳倒云昭华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只要能动摇她在云相心中的地位就值得。   倒是可怜了被推出人群的秋菊,小脸惨白,哆哆嗦嗦,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被推了下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下面就有人来报,秋菊杖毙。   云昭华浑身发软,瘫倒在地,狼狈的模样倒真的有了三分楚楚可怜,可云琼歌却不会忘了,前世她如何猖狂。   云相心气不顺,可看见王氏那张风韵犹存的面上有了三分恳求之意,不知怎得想起当年桃树下女子灼灼艳丽的千娇百媚,顿时心头软了些。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能再查下去,否则传出去,惊动了皇上,整个相府都要遭殃。   可他也不会轻易相信,昭华真能做出此事,毕竟她不是痴傻之人,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实在可笑。   不耐地摔了已冷的杯盏,云相离开。   云琼歌看完好戏,冷然的目光划过江大师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扶着锦瑟就要离开。   “贱、人,是你害我!”云昭华突然大喝,怨毒的眼神仿佛能将云琼歌给吃了。   府里庶出的弟妹们谁不对她恭敬有加,偏偏这个上官家的遗孤胆敢对自己不敬,还三番两次反过来算计她!她凭什么!   云琼歌却是不在意地转头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害你又如何,能不能承担是你本事。”   这句话原是云昭华前世对自己所说,这辈子,她要将这一切痛苦都原原本本奉还!   再不理睬身后怨毒的声音,云琼歌扭头就走。   回了碧芳阁,锦瑟瞧主子的面色冷淡,心中更忐忑,只得小心地问:“要不要发作了青儿?”   发作了又如何,王氏还会想方设法将新的眼线安插进来,不如先留着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何况,既出此事,云昭华定饶不了青儿。   云琼歌轻轻叹了口气,坐在镜前随意拿下玉钗,看着镜中眼神黑沉的自己,缓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