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人皮灯笼 大宛国,永始五年,红墙黛瓦的深宫之中一声声凄惨的喊叫,冲破了无边的黑暗。 她冲进承宵殿,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地上已经完全浸透的血水,“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娘!” 但就在她跪下的一瞬,身后的两名侍卫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利落的两刀落在她的脚踝,直接挑断了她的脚筋。 她看着就躺在不远处血泊之中的中年美妇,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恨成了血色,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高台上两个人,血红的眸子中发出了淬了毒一般的光芒,声嘶力竭地开口,“为什么?” 韩子涵携着秦嘉月一步步走下高台踩着满地的尸山血海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凤眼中满是阴狠,“秦安歌,朕许你后位,许苗疆荣耀,可你居然背叛朕!你看看,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秦安歌看着眼前她曾爱慕的男人,自己不惜倾尽苗疆之力,用尽一切手段为他打下这万里江山,换来了他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他居然说她背叛他,将苗疆来京之人尽数屠杀,这其中有她的娘亲,那个曾经为了帮助她给他夺下帝位而赌上了整个苗疆的娘亲! 秦安歌一步步爬到蓝雅莎的身边,将蓝雅莎浸透了鲜血的身体抱在怀中,抬头再看向韩子涵的时候,双眼中已经有两行血泪滚落,“韩子涵,你说这句话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背叛你?苗疆背叛你?不过就是飞鸟尽,良弓藏。是我秦安歌瞎了眼,错信了你们这对贱人!” “姐姐,你何必这么说呢,若不是你与苗疆顾世子有染,还生下野种,陛下何至于此?”秦嘉月柔声说道,但那张柔美的脸上却尽是嘲讽。 “你说什么!?”秦安歌瞪着她。 韩子涵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似乎在努力的压抑着眸中要溢出的情绪,冷声道:“带上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孩子已经被扔进了满地的血泊之中,五岁的孩子,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秦安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被人捏住,泣血呼唤,“昊儿!” 拖着断了脚筋的腿朝韩昊爬了过去,将那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 韩昊长长的睫毛颤动,艰难的睁开眼睛,抬起小手轻轻的替秦安歌拭去眼角的血泪,“母妃,不哭!” 说罢,他小小的手便已经垂了下去! “啊!”悲戚的嘶吼响彻云霄,秦安歌瞪着眼前阴郁的男人,心中的恨意已然滔天,“韩子涵,虎毒尚且不食子,昊儿是你的亲儿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韩子涵眼中杀意浓厚,狠狠地一脚踹在了秦安歌残破的身躯之上,“秦安歌,这野种八月出生,可头年十二月整个月你都在苗疆住着。朕不仅给你无上荣宠,就连苗疆都给了他们亲王待遇,甚至朕连后位都想给你。可你呢?你居然背叛朕!生下野种还想串通苗疆谋逆!你觉得事到如今,朕还会放过你吗?” 秦安歌冷笑一声,因为韩子涵刚才的那一脚,她的嘴角有血流下,“韩子涵,我当初去苗疆为了什么你会不知?当初若是没有苗疆相助,如今这位子轮得到你坐?昊儿早产,天下皆知,你会不知?” 韩子涵眼中的杀意更甚,“动手!” 旁边的侍卫立即就将韩昊从秦安歌的怀中拖了出去。 “不要!”秦安歌惊恐的嘶吼,想要爬过去争抢,韩子涵却是一脚踏在了她的脊背之上,蹲下身,阴狠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秦安歌,朕今天再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你不是喜欢灯笼吗?朕今天就将你和你最爱的儿子都做成灯笼,让你们飞上这洛城的天空,让你好好看一看这一片你亲手打下的大好江山!也教世人记住,这天下是我韩子涵的不是你秦安歌的!” 秦安歌听着他的话,却是什么都顾不得,拖着身体只想往韩昊的方向爬,此时,那小小身体上的皮已经被剥下一半,原本光洁的上半身如今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秦安歌已经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觉得自己心在一片一片的被人凌迟,痛得已经呼吸。 可她还没有靠近,已经再一次被侍卫抓住,身体被提到秦嘉月的面前,秦嘉月嫌弃的捂了口鼻,脸上却是畅快的笑意,“大姐姐,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秦安歌盯着秦嘉月美得艳丽的面庞,“为什么?我们是亲姐妹,就算他卸磨杀驴,你为何会如此对我?当初父亲将你送进宫时是让你辅佐我的!” “噗呲!”秦嘉月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秦安歌的脸上,“亲姐妹?辅佐你?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苗疆野蛮女子生下的野种!你还真以为父亲把你放在眼中了?我告诉你,我与陛下青梅竹马,早就情投意合。父亲让你先嫁给陛下,不过就是因为你那个愚蠢的娘是苗疆的圣女,陛下需要苗疆的势力才能成事!而你,也不过就是我的铺路石而已。” 秦安歌震惊的看着秦嘉月,她刚才一直没想明白既然韩子涵要剪除她的势力,秦嘉月和秦家却是毫发无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忍不住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却是一口鲜血喷出!她这一生还当真是个笑话,她一直以为父亲是真心待她的,秦嘉月也是真心待她的。所以秦嘉月才会入宫辅佐她,甚至为了她,秦嘉月这么多年一直在服用避子汤,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可原来她视若珍宝的父女,姐妹情深,不过就是一场步步为营的算计。 秦嘉月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溢出了温柔的笑容,“其实韩昊他是不是陛下的儿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儿子,他身上流着苗疆的血脉,而苗疆势大,却不知功高震主,还想要把你送上后位,自然死不足惜!对了,我的好姐姐,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怀孕了,太医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陛下甚至连立储的圣旨都已经写好了,只要我的儿子出生,他便是这大宛的储君!” 秦安歌趴在地上,凄厉的冷笑声在大殿中回荡,一双眸子瞪着秦嘉月如同淬了毒。可她体内的毒已经发作,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呕,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嘉月也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大殿之外,“姐姐,你看,用昊儿皮肤做的灯笼果然剔透呢!” 秦安歌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就看见一个通透的孔明灯燃着昏黄的灯光正冉冉升起,“昊儿……” 她只吐出两个字,鲜血再次喷了出来。 旁边的侍卫一把将她按住,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工匠手中的刀具划破了她额头上的肌肤,冰凉的刀从额头开始往下,一寸一寸的将她的肌肤与血肉剥离…… 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秦安歌如同魔怔了一般,已经只剩下血肉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殿外那在夜空中散发着暖色光芒的灯笼。 “姐姐,我好像还忘了告诉你,之前给你吃下的药,能够让你在皮子剥尽之前都保持清醒。”秦嘉月温婉的笑容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恶毒,“好好感受这被剥皮的感觉吧!毕竟这人皮天灯可是你发明的呢!” 韩子涵上前一步拥住了秦嘉月,“月儿,你先去休息,免得这恶心的场面吓到了你腹中的皇儿。” 秦安歌胸中的恨意已经满溢,她那没有皮肤的可怖面容,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韩子涵,我秦安歌今日以苗疆圣女之名起誓,若有来生,我定倾覆了你的大宛江山,让你们不得好死!” 韩子涵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狠狠的一脚踩在了秦安歌已经被剥了皮的手上,“贱人!” “陛下不必动怒,你可还记得当初姐姐将六皇子做成人皮天灯的时候,圣僧曾说过什么?”秦嘉月温婉的声音像是在提醒秦安歌她曾经的恶毒,“圣僧说,将人做成天灯之后,人的灵魂会随着天灯升空,灵魂被天灯的火焰炙烤,最后灰飞烟灭。姐姐又哪里来的来生呢?” 秦安歌看着凶相毕露的韩子涵,在她身上游走剥皮的刀尖,似乎将她的心也割成了一片片。当初她是有多蠢,才会为了他倾尽整个苗疆之力,才会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让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就算没有来生,她便是化成厉鬼,也定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随着身上皮肤越来越少,她早该失去的意识也越来越涣散。她的眼睛就连夜空中用昊儿的人皮做成的灯笼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正文 第二章 一门好亲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安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仁儿里面跳出来一般,疼得她想吐,可在下一瞬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韩子涵和秦嘉月剥皮做了人皮天灯,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疼? 眼前一片濛濛的白雾,白雾中似乎有一个飘荡的黑影,发出的声音不辩男女,“秦安歌,生前怨念深重,一魂一魄尚在人间,无法往生!” 说话之间,那个黑影似乎离她近了些,“秦安歌,念在你生前过于凄惨,本座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但重生之后能活多久,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什……什么意思?”秦安歌忍着全身的疼痛询问道。 黑影的手一挥,她眼前光芒闪过,一个温润的玉珏落入她的掌心。 “这玉珏可以维持你重生后的生命,但它需要你给予它能量,你重生去报前世之仇,每让前世伤害你的人付出一次代价,这玉珏能量就会增加一分,它的能量集满之日,你便可在人世安然寿终。”黑影的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秦安歌还想再问,那黑影却是手一挥,她只觉得身体在一片黑暗中不断的下坠…… 慌乱中,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焦急的脸,“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秦安歌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人,半晌没有说话,一些记忆涌入脑海。眼前的人是她的侍女青竹,自小同她一起长大,性子坚韧聪慧,可她不是应该六年前就死了吗? 六年前,她为了帮韩子涵除掉大皇子韩旭尧设局暗杀,却被韩旭尧发现,最后是青竹替她挡下了韩旭尧的侍卫那淬了毒的刀刃,才等到苗疆的救援,可青竹也因此殁命。 “青竹……”秦安歌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小姐,你可有觉得哪儿不舒服?”青竹忙不迭地问道。 秦安歌瞬间愣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之前那个奇怪黑影的话,她缓缓的摊开了手掌,果然,一枚辨不出形状的玉珏安然的躺在她的手心。 所以,她刚才见到的那个黑影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重生了? 她重新收紧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根根发白。好,真好!既然上天怜悯她,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她一定要让那些害她,害昊儿的人血债血偿! 她缓缓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却听见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青竹,外面是怎么回事?” “小姐,您在宴会上弄脏了衣裙,回来换件干净的衣裳,可谁知换完衣裳之后,您就晕倒了。”青竹一边扶秦安歌起来,一边道:“外面是三皇子说他不小心闯了后院,看见了小姐您换衣裳,正跟老爷和夫人商议着要去向皇上求旨,将小姐赐婚给他呢!” “什么?”秦安歌抓住了青竹的衣袖,声音有些颤抖,“青竹,今日可是我的……及笄宴?” 青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晕倒之后醒来就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但还是点点头,“小姐今日是您的及笄宴。” 她居然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没有嫁给韩子涵那个人渣,一切都还来得及! 青竹看着一会儿笑着,一会儿流泪的自家小姐,脸上却是一片焦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外面三皇子就要进宫请旨了,您再耽搁,这婚事可就定下来了!” 秦安歌迅速收敛了情绪,一双清明的眸中,顿时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上一世,韩子涵就是用这样龌龊的方式娶了她,偏偏那时候她还傻乎乎的觉得韩子涵敢于承担责任,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想到前世昊儿的死,自己的死,还有被血洗的苗疆,秦安歌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青竹,替我整理衣衫!” 青竹看着自家小姐紧握的手,只觉得这次昏迷醒来之后,小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她却说不出来。 “小姐……”青竹一边替秦安歌整理着发髻和衣裳,一边欲言又止。 秦安歌对着镜中笑了笑,朱唇轻启,“青竹,放心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上一世,青竹便曾规劝过她,韩子涵并非良配,只是那时候她被猪油蒙了心,根本听不进任何关于韩子涵不好的话语。最后不仅害得青竹惨死,还害了她自己和她的昊儿! 如今,既然重活一世,她定然不会重蹈覆辙,韩子涵!她要让他生死不能! 小院之中,秦家的人几乎都已经聚集了过来,韩子涵刚好要进宫去请旨。 秦安歌看着他的背影,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心中的恨意更是几乎化为实质喷涌而出,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克制住自己心中滔天的恨意平静出声道:“三殿下还请留步!” 秦淮顺着声音看向她,却是猛地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石桌之上,“秦安歌,你还不给我跪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安歌的目光在秦淮和吴颖秋的身上扫过,一心算计的秦淮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吴颖秋却是觉得心头一惊,目光下意识的在她的身上打量,可秦安歌随即便敛了神色,似乎刚才让她心悸的那一眼只是错觉一般。 “父亲责罚,女儿本该接受,只是此事恐怕是三殿下有所误会,若不说清楚,恐连累了三殿下的贤名。还请父亲听女儿说完,再行责罚。”秦安歌站在原地,挺直的脊背不卑不亢,说出的话语冷静得不带任何的感情。 秦淮一愣,没想到平日里从来乖巧的秦安歌今日竟然会说出这般话语,顿时更加恼怒,“好你个不孝女,不仅不知廉耻败坏我相府声名,竟然还敢忤逆本相!” 韩子涵见状却是开口道:“舅父请莫生气,此事本就是本殿喝多了酒唐突了表妹,安歌表妹心中有气也是理所应当。还请舅父舅母放心,本殿定然会对安歌表妹负责,这就请父皇赐婚。” 秦安歌听着韩子涵道貌岸然的话语,想起前世的种种,只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将此人碎尸万段,只是理智却不允许她那么做,“三殿下,此事有关安歌闺誉,还请三殿下慎言!” 吴颖秋见韩子涵开口,慈爱的目光落在秦安歌的身上,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拉起了她的手,甚至还爱怜的拍了拍,“安歌,你先别着急,虽说三皇子殿下在你换衣裳的时候,不小心误闯了你的院子,看见了你的身子,但三皇子殿下也已经说了,此事本是他的不是,他一定会对你负责。你父亲刚才也是太过紧张你的名声,言语上才有些欠妥,你莫置气。” 秦安歌只觉得吴颖秋的触碰对她而言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恶心,听着那虚伪至极的慈爱声音她心里更是涌起一阵阵的恶心。可怜她前世居然蠢到以为这个虚伪的女人是真心待她的,就算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与蓝雅莎相认之后,她对吴颖秋也都是同母亲一样敬爱孝顺的。 也正因为如此,前世吴颖秋和秦嘉月才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哼!”秦淮冷哼一声,“一个女孩子家,居然如此不知廉耻,让男子看了身子。今日幸好是三殿下敢作敢为,有情有义,看了你的身体还愿意向皇上求旨娶你为正妃,若是换作其他登徒子,你就等着被浸猪笼吧!” “哎!”吴颖秋再次一声叹息,“三殿下正妃这是多少女子想都想不来的婚配,安歌啊,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秦安歌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因祸得福!上一世,她也是被秦淮和吴颖秋这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哄得全然失了理智,丝毫没有怀疑整件事情,反而还觉得韩子涵敢作敢当,有情有义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甚至暗许了芳心,以至于在嫁给他之后,不遗余力的帮他夺位。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苗疆被血洗,她自己看着自己的皮被一点点的剥下,甚至连她才仅仅五岁的昊儿都死得那样的惨! 想到昊儿,秦安歌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被凌迟。 但她逼迫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韩子涵。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韩子涵身上,“既然三殿下说您看见了我换衣裳,我可否问三殿下几个问题,您是什么时辰看见我换衣裳的,当时可有人随侍左右?” “放肆!”韩子涵还未说话,秦淮已经猛地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上,“秦安歌,谁给你的胆子质疑三殿下!?” 秦安歌的目光从韩子涵的身上落到秦淮的身上,“父亲,女儿没有胆子质疑三殿下,但是此事关系着女儿的闺誉,三殿下自己也说当时喝多了酒,若没有任何证据,谁又能说就一定不是三殿下看花了眼?” “你……”秦淮颤抖着手指着秦安歌,明显气得不轻。 韩子涵却是上前一步,“此事毕竟关系表妹的闺誉,表妹有所疑问也是理所当然。本殿是未时一刻觉得酒意上头离开了宴会,原本是想在园中随意转转醒醒酒,可不知竟然转到了表妹的院子,又凑巧表妹当时未曾关窗。不过万幸是本殿未曾带随从,因此也就只有本殿一人不小心看见……” 秦安歌眸中的冷意一闪而过,韩子涵果然已经打好了算盘,他说未时一刻离开了宴会之后再园中随意转转醒酒,可这转转究竟转多久能转到她的院子中,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这时间可以说是相当的宽泛了,而她又确实是在这个时间里面换过衣裳,如果一来,她倒是自己挖了个坑跳下去了。 “安歌,娘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想想,以三殿下的地位,他何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吴颖秋再一次拍着秦安歌的手说道。 秦安歌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何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自然是为了让她在乖乖嫁给他之后还自觉低人一等,从而好任他们摆布! “爹爹,娘亲,子涵表哥,你们怎么都在姐姐这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一身鹅黄色缕金挑线纱裙的秦嘉月带着一脸的少女烂漫走进院中。 秦安歌袖中的手握得更紧,眸中的精光却是一闪而过,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正文 第三章 清白何在? 吴颖秋听见秦嘉月的声音,脸色立即微微变了,“月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后院好好陪着和安公主和各家小姐们玩吗?” 秦嘉月看了秦安歌一眼,急急忙忙地拉起了吴颖秋的手,“娘,我听说姐姐要嫁给子涵表哥是吗?” 秦安歌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秦嘉月就算再有心机,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十四岁小姑娘,秦淮和吴颖秋在联合韩子涵设计她的时候,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并没有将计划告诉秦嘉月,此时她知道韩子涵要娶的人不是她之后必定是坐不住的。 上一世,在皇上给她和韩子涵赐婚之后,秦嘉月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跟她连好姐妹都不装的,也是她那时候傻,才会觉得自己抢了妹妹的心上人,还对她十分愧疚,以至于最后被他们算计至死。 吴颖秋皱了皱眉,还没有说话,院门外一个丫鬟却是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一般。 “墨竹,你没看见三殿下还有老爷夫人都在这里吗?如此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秦安歌皱眉训斥慌忙进来的墨竹。 墨竹和青竹一样,都是她房中的大丫头,上一世青竹早死,墨竹却是陪伴她到了最后,只是就算到了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柄寒刀。 上一世,墨竹在她嫁给韩子涵之后,一直提醒她小心秦嘉月,她还因为此事责罚过墨竹,哪怕那时候墨竹告诉她,她曾在她及笄之日亲眼见过秦嘉月与韩子涵幽会,她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到她的声音,墨竹慌乱跪下,“奴婢见过三殿下,见过老爷夫人,见过小姐二小姐!” 她的话音刚落,却是听见“叮”的一声脆响,一块精致的麒麟玉佩从墨竹的怀中落出。 青竹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把捡起了玉佩,看了玉佩一眼之后,脸色立即就变了,忙将玉佩交到了秦安歌的手中,“小姐,你看……” 秦安歌接过玉佩,皱紧了眉头,“墨竹,你老实告诉我,这玉佩是三殿下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你手里?” 韩子涵和秦嘉月对视一眼,脸色立即就变了几分。 秦淮更是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之上,“好啊,小小的一个丫鬟居然连三皇子的贴身之物都敢偷,难怪如今大小姐被你们带得是越发的无法无天,来呀,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的一声令下,立即有家丁要上前拉墨竹,墨竹跪着慌忙往前爬了几步,抱住了秦安歌的小腿,“小姐,救我!这玉佩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我捡玉佩的时候,还看到,看到……” 她说着,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仿佛十分恐惧一般。 秦安歌向秦淮和吴颖秋行了一个礼,“父亲母亲,墨竹自小同我一同长大,她绝对不是小偷小摸之人,更没有胆子偷三殿下的贴身之物。更何况,世人皆知,三殿下武功高强,墨竹不过是我房中的一个小小丫头,又哪儿来的本事去偷三殿下的玉佩。” 这时候,韩子涵却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左相大人莫要动气,这玉佩确实是本殿不小心遗失的,与表妹的小丫鬟无关。” 有他这句话,秦淮不得不收敛了怒火,只是吴颖秋的脸色却仍旧是不好看,“既然这玉佩是你捡到的,那你慌什么,把玉佩交给你家小姐还给殿下便是。” “母亲,让墨竹害怕的恐怕不是捡到了这枚玉佩,而是她看到的事情。”秦安歌说完之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墨竹,“墨竹,你看到什么就说出来吧,现在父亲母亲都在,可以为你做主。” 墨竹小小的身板儿颤抖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看到……看到三殿下和二小姐在假山后……这玉佩也是奴婢在假山后捡到的。” 墨竹这话虽然并没有细说,但是在场的也都不是蠢人,孤男寡女避开众人在假山后不说,甚至连贴身的玉佩都掉了,那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事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死丫头,敢胡说八道,我拔了你的舌头!”吴颖秋当下就怒了。 秦安歌却是挡住了要对墨竹动手的吴颖秋,“墨竹,你说看到三殿下和二小姐是什么时辰?” 墨竹颤抖着声音回道:“当时奴婢是替小姐去找回来的路上掉落的帕子,大约是未时三刻的时候看见的。” 秦安歌脸色难看,“青竹,我是什么时间换的衣裳?” 青竹连忙回道:“小姐,奴婢替您更衣的时候也是未时三刻,可您更衣之后就觉得头晕,奴婢便陪着您小憩了一会儿!” 青竹这话一出口,其余人还没说话,秦淮倒是先怒了,“放肆,谁允许你们两个贱婢在这信口开河的,三殿下岂是你们能够质疑的,来人,把这两个贱婢一起拖下去乱棍打死!” 秦淮的话一落下,秦安歌却是挡在了青竹和墨竹的面前,“我的丫鬟只是将自己所见所为之事实话实说而已,父亲何必如此动气?您若是不相信我的两个丫鬟,二妹妹不是还在这里吗?只要二妹妹告知未时三刻你是否与三殿下在一起,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众人的目光一下落在了秦嘉月的身上,吴颖秋抓着秦嘉月做着小动作,韩子涵却是蹙眉在一旁,目光从秦嘉月的身上落到了秦安歌的身上,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秦安歌看着秦嘉月,“二妹妹,你未时三刻可是与子涵表哥在一起,此事关系到我和子涵表哥的终生,你好好想想。” 她这话几乎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秦嘉月只要她说未时三刻没跟韩子涵在一起,那么三皇子正妃的位置就是她秦安歌的了。 秦嘉月眉心微拧,随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未时三刻确实跟子涵表哥在假山后面见过面,我是自己做了一点小玩意儿想托子涵表哥带给姑妈。” 吴颖秋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秦淮看着秦嘉月,失望的叹息了一声,“你呀你……” “看来之前所说之事,的确是三殿下酒上头之后看花了眼,如此还请父亲母亲给安歌做主。”秦安歌朝秦淮和吴颖秋行了一礼道。 “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半个字,立即杖毙!”秦淮吐出几个字之后,大步流星的朝院外走去,吴颖秋自然拉着秦嘉月跟上。 秦嘉月恋恋不舍的看了韩子涵一眼,倒是韩子涵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对秦安歌道:“今日之事是本殿唐突了,还请安歌表妹不要介怀。” “三殿下说的哪里话,殿下只不过是喝多了酒,看花了眼,如此说倒叫安歌心中不安了。”秦安歌努力隐忍着心中的恨意,强撑着脸上的笑意道:“安歌刚才饮酒之后也是有些上头,此时尚且有些头晕,就先进去歇息了,三殿下还请去前厅用茶。” 看着韩子涵的身影走出院门,她脸上的神情尽数消失,只余下一片冷漠。 青竹扶着墨竹站起来,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小姐,刚才好险啊,要不是小姐早有筹谋,只怕刚才您跟三殿下的婚事就定下来了。” 秦安歌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两个丫鬟身上,稍微柔和了一些,“墨竹,你没事吧?” 墨竹摇了摇头,“谢谢小姐关怀,墨竹没事。” “走吧。”回到屋子中,秦安歌顿时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看着桌案的小香炉上冉冉升起的青烟,眉心不由得再一次蹙了起来,“这香是哪儿来的?” “是夫人送过来的。”青竹连忙回道:“我原本闻着还不错,想着今日小姐陪着郡主和那些小姐喝了不少酒,点上这香给小姐安神。小姐,可是这香有什么问题?” 秦安歌摇了摇头,“以后夫人那边送来的东西尽量别用了。” 青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小憩之后醒来的小姐有些不一样了,不过这种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小姐对老爷和夫人不再逆来顺受了。 在小姐没醒之前,她和墨竹还真的担心小姐会任由老爷夫人的安排嫁给三皇子。毕竟三皇子虽然地位高贵,又是小姐的表哥,可三皇子跟二小姐之间却是…… 看着青竹灭了香炉里的熏香,秦安歌重新整理了发髻,刚想起身,却感觉心口一痛,那枚被她挂在脖颈上的玉珏微微闪过一缕红色的光芒。 她顿时皱了眉头,玉珏的能量不够了,她必须快点行动,“走吧,和安公主还在后院等着呢!” 说起来,上一世她会落得那样的下场,韩子涵的亲妹妹韩雅静当朝和安公主可是没少出力。 秦安歌到后院的时候,吴颖秋已经领着一众夫人太太去赏花说话了,而一班小姐则围坐在湖心亭里面在韩雅静和秦嘉月的带领下猜拳行酒令,欢声笑语老远都能听见。 “大姐姐,你来了啊,刚才公主还在说你再躲懒,她就亲自去捉你了呢!”看见秦安歌,秦嘉月立即起身上前揽住了她的胳膊,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大表姐,你躲了这么久的懒,可得先自罚三杯啊!”韩雅静亲自端着酒壶倒了三杯酒在秦安歌的面前。 秦安歌看着韩雅静笑意盈盈十足热情的脸,心中却是咯噔一下,以往韩雅静可是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好脸色,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文 第四章 是谁偷情 秦安歌上前端起酒杯,“今日,本是我的东道,我却耽搁了没能招呼公主和大家,的确是该罚!” 她端起酒杯,宽大的衣袖掩面,将杯中的酒饮尽,一连三杯。 放下最后一只空杯子,秦安歌面对众人施了一礼,“安歌今日多有怠慢之处,还请公主和大家多多担待。” “大表姐是今日的主角儿自然忙得很,咱们哪儿能不理解呢?”韩静雅再一次开口道,眸中的阴狠算计一闪而过,她今年也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可因为浸淫在深宫之中长大,早已经没了那份少女的单纯,只是不知她今天这是要唱哪一出,“可大表姐,刚才因为你没来,咱们都只能待在这亭子里行酒令,着实有些憋坏了呢。现在可算把你等来了,我看这荷花开得正艳,舅母也命人准备了画舫,咱们一同去游湖吧!” 秦安歌看着韩雅静的笑脸,看了一眼凉亭外的满池荷花。左相府是当今皇上赐居的宅子,原本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府邸,修得自是巧夺天工,这后院的假山园林无一不精致意趣,其中最妙的便是这河,河中的水引的是活水,从后院中蜿蜒流过,种了一池的荷花,就连当今太后都曾盛赞。 只可惜,今日韩雅静只怕赏花是假,只不知她到底什么目的。毕竟上一世因为她的妥协,这时候韩子涵已经进宫请了婚旨,而她被赐婚之后,自然没有再出来待客,也就根本没发生今日这一出。 “公主既然有此雅兴,安歌自当奉陪。”说话之间,船工已经将船划到了离凉亭不远的岸边,搭好了跳板。 秦安歌陪着韩雅静,身后跟着秦嘉月和一众官家小姐陆续上船,只是船才刚刚撑动,秦安歌便只觉得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一步,幸好及时伸手抓住了画舫的栏杆,这才没有摔倒。 旁边秦嘉月捅了捅身边一位贵女的腰肢,那贵女立即上前一把扶住了秦安歌,“秦大小姐小心!” 秦安歌的手紧紧抓住栏杆,可是下一瞬,她却猛然感觉到一股力道将自己往栏杆外面推,与此同时,湖面上一阵男子的笑语飘来。 秦安歌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栏杆,另一只手腕一翻,直接借了那人推她的力道,一股巧劲驶出,只听噗通一声,一个身影就翻出了不足半人高的栏杆,落入了水中…… “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啦!”秦安歌趴在栏杆上,左手掐着右手的虎口强迫自己清醒,深吸了一口气,再去看那在水里扑腾的人。 刚才她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居然也是熟人,工部侍郎家的嫡女陆佳瑶。因为工部是左相的下辖部门,工部侍郎依附左相,陆佳瑶跟秦嘉月走得极近。前世,她后来更是自荐做了韩子涵的妾,成为了秦嘉月的心腹! “救命啊……”陈佳瑶在水中扑腾着,好不容易冲出了水面,一抬头却看见秦安歌正趴在栏杆边静静地瞧着她,眸中是意味不明的寒光,嘴角更是带着讥诮的笑意。 她心神一慌,再次朝水底沉去…… 幸好跳下水救援的婆子,已经在水下托住了她,再一次将她送出了水面。 陈佳瑶被婆子按压着胸膛,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着水,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此时她在水里挣扎一番,春光更是大片大片的泄了出来。 而此时男子游湖的画舫已经近了,对面画舫上的公子哥,虽有正直的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别开了脸,但是大部分却是带着暖昧的目光朝这边的船上张望着,其他的贵女们为了避嫌,早在听到男子声音时就已经躲进了画舫之内。 韩静雅看着陈佳瑶狼狈的模样,狠狠的瞪了秦嘉月一眼,秦嘉月的目光在秦安歌的身上扫过,却只能跟着韩静雅走进了画舫之中。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吴颖秋自然听到了风声,慌忙带着婆子赶来的时候,就看见刚刚回过神来的陈佳瑶,惊叫一声,跳起来抓住了正在一旁指挥着婆子救援的秦安歌,“秦安歌,你推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想害死我?” “这是怎么回事?”画舫刚靠岸,吴颖秋带领着一众贵妇在婆子的搀扶下急忙上了船,严厉的目光落在秦安歌的身上。 见长辈来了,原本躲在画舫里面偷偷往外张望看热闹的贵女们也在韩静雅的带领下从画舫里面走了出来,秦嘉月连忙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披风裹在了衣衫不整的陈佳瑶身上。 “哎哟,我的乖女儿啊,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落水了呢?”陈夫人一看见狼狈的陈佳瑶立即哭喊着上前搂住了她。 陈夫人的到来,也让陈佳瑶有了靠山,顿时哭着指着秦安歌道:“娘,您可得为女儿做主啊,是她!是秦安歌她怕女儿把她跟男子私会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才恶毒的推女儿下水!” 与男子私会?秦安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道韩静雅这一出跟她哥哥的戏是连环戏,还是韩雅静和秦嘉月另有筹谋。 陈夫人听着陈佳瑶的话,气得脸色铁青,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但是却因为地位关系,不得不墙压下心头的火气,“秦夫人,虽说我夫君只是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可佳瑶是我们陈家的嫡女,就算秦大小姐是左相嫡长女,也断断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还请秦夫人给我和小女一个说法。” “安歌?”吴颖秋严厉的目光落在秦安歌的身上,秦安歌却是不慌不忙的走到了陈佳瑶的面前,陈佳瑶的身子恐惧地朝陈夫人的身上缩了缩,陈夫人立即将她搂得更紧,而且挺了挺胸膛对上秦安歌,“你……你想干什么?” 秦安歌淡然一笑,转身朝吴颖秋行了一礼,“母亲,刚才陈小姐说是因为她看见了我与男主私会,我怕她说出去才会对她痛下杀手,那我想问问陈小姐,你是何时何地与男子私会的?” 陈佳瑶的目光下意识的往韩静雅的方向看了一眼,韩静雅微微皱了皱眉,凤眼一瞪,她立即颤抖着说道:“就是今日,在丞相府后园的假山那里,我亲眼看见秦大小姐和一名男子私会,他们抱在了一起,还……还脱了衣裳,当时我被吓到了,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节小树枝崴了脚,被秦大小姐看见了我……” 秦安歌嘴角几不可见勾起一抹冷笑,她还以为今日没办法把韩子涵和秦嘉月那对溅人凑一块儿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机会给她送到手上来了。 “我记得我是刚好未时的时候被污了衣裳,未时三刻换的衣裳,不知陈小姐看见我与人私会是在换衣裳前还是换衣裳后啊?”秦安歌不徐不疾的问道。 “换……换衣裳前!”陈佳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说道。 “哦,那就奇怪了,咱们相府中的假山虽多,可能够藏得下两个人私会的却只有一处。陈小姐说看见我与男子在私会应该是在未时到未时三刻之间,可这个时间二妹妹正在假山后面托三殿下给姑姑带一些东西,难不成我和那男子以及二妹妹和三殿下都在那假山后面,我们却互相没有看见不成?” 听见秦安歌的话,吴颖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秦嘉月的神色却有些意味不明,陈佳瑶有些无助的又往韩静雅和秦嘉月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两人根本就没有搭理她,她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未时到未时三刻这么长的时间,可能……可能是你们的时间刚好错开了!” “哦,是吗?”秦安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无奈道:“那还真是不巧呢……” “陈小姐所言之事,在下也看到了!”秦安歌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看去,她便看见穿着一身玉色锦袍,气质温润的莫宇轩。 秦安歌不由得皱了皱眉,莫宇轩是右相的嫡长子,大宛的左相与右相不和尽人皆知,难道莫宇轩是想要趁此机会踩她顺便也踩左相府一脚?但在前世的印象中,右相虽然与秦淮一直争斗不断,可右相一家家风极正,莫宇轩更是有名的谦谦君子,断然做不出做伪证落井下石之事。 陈佳瑶本来已经被秦安歌问得无话可说,现在一见到有人出来替自己作证,而且还是右相嫡长子,立即抓住了陈夫人的衣裳哭诉道:“娘,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就是因为不小心看见了秦大小姐的丑事,秦大小姐才会想杀了女儿灭口的!” 陈夫人搂着陈佳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秦夫人,今日之事秦府无论如何要给小女一个说法,否则我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闹到御前,也要讨一个公道!” “秦安歌,你给我跪下!”吴颖秋也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严厉地斥责道。 她的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两位嬷嬷就要对秦安歌动手! 正文 第五章 人心都是偏的 “秦夫人且慢!”就在那两个嬷嬷要碰到秦安歌的手臂之时,莫宇轩却再一次开口,“在下虽然看见了,但是所见之事跟陈小姐所言之事也有一些出入。” “在下一直听闻左相家的园子从修建得巧夺天工,无比精美,所以一直心有向往。今日偷溜出宴席也是想好好欣赏一番左相家的园林,却不想在假山之后看见了别样的风景。当时在下是先听到了三殿下的声音,觉得有些奇怪,怕三殿下会有危险,所以才过去看了看,却没想到是三殿下与二小姐在假山之后。方才陈小姐说的搂抱之事,在下看见三殿下和二小姐也……只是陈小姐却说是大小姐和别的男子……”莫宇轩说完之后,疑惑的目光落在秦安歌的身上。 秦安歌虽然不知莫宇轩为何会突然跳出来帮自己说话,但是却立即顺着问道:“不知莫公子是几时到的后园之中。” “在下回到宴席的时候未时二刻,所以当时应是未时一刻左右。”莫宇轩十分肯定的答道。 “那按照方才陈小姐所说,我与人私会是在未时到未时三刻之间,我未时离开宴席,从宴席上到那假山之处就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所以我到假山应是未时一刻,而莫公子未时一刻就已经看见三殿下与二妹妹在那里了,而妹妹也亲口承认,她和三殿下未时三刻的时候还在那里。不知如此一来我与人私会又究竟是什么时间呢?”秦安歌直视着陈佳瑶的眸子,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我……”陈佳瑶张口结舌,看着秦安歌冰冷的眼神,只觉得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从心底升起,本来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是……” “陈佳瑶,你可直到污蔑左相嫡女,皇亲国戚是什么罪名?”陈佳瑶的话没说完,韩静雅突然出声厉声呵斥。 陈佳瑶全身一阵颤抖,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秦夫人,我错了,我就是嫉妒秦大小姐才会污蔑秦大小姐的,我错了……” “着人去请京兆尹。”吴颖秋冷声道,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陈夫人一听这句话也随着陈佳瑶跪下磕头求饶。 “玉珏能量即将耗尽,秦安歌,你只剩下一炷香时间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头脑中响起,秦安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胸前的玉珏中弥漫到四肢百骸,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自己生命的流逝。 不行,只有一炷香时间了,她必须加快速度让秦嘉月和韩子涵得到惩罚! 秦安歌朝吴颖秋行了一礼道:“母亲,虽然陈小姐污蔑了我,但或许她只是将二妹妹认成了我才会看花了眼。陈大人与父亲是同僚,若是闹到京兆尹大人的面前只怕不太好看,而且二妹妹和三殿下的好事将近,此事若是闹大了,对二妹妹也不利。”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惩治陈佳瑶,而是必须先把秦嘉月和韩子涵捆在一处,才能了断了秦淮和韩子涵想要合谋算计她利用苗疆的念想。 “什么好事将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吴颖秋凶狠的眼神瞪在了秦安歌的身上。 秦安歌立即瑟缩了一下,“刚才莫公子说……我以为……” 莫宇轩看了秦安歌一眼,也再次拱手道:“在下就在此先恭贺秦二小姐秦夫人了。” “发生什么事了?莫贤侄是恭贺何喜事啊?”刚才一直在书房中商议事情,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秦淮和韩子涵姗姗来迟,便听到莫宇轩的恭贺之言。 吴颖秋狠狠地瞪了秦安歌一眼,上前小声跟秦淮和韩子涵说了什么,秦淮的脸色立即黑了,韩子涵咬了咬牙,却是袍子一掀,跪在了地上,“左相大人,本殿与月儿情投意合,还请左相成全!” 秦淮连忙将韩子涵扶起来,“三殿下,您何必如此,老臣受不起。” 又看了看秦嘉月,叹息一声,“哎,这……” “本殿这就进宫去向父皇请婚旨!”韩子涵说完,立即就朝府外走去。 秦安歌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他倒是爱惜羽毛,知道跟秦嘉月的事情已经藏不住,便立即做出了对自己名声最为有利的决定。 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陪他们慢慢玩儿!如此想着的时候,胸口的玉珏传来一阵暖意,她刚才身上那些不适的感觉立即就消失不见了,那个不辩男女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成功将韩子涵的婚事转嫁到秦嘉月身上,获得1点能量,玉珏的能量每十天消耗1点,积累满100点,你便可正常寿终。” 秦安歌眸中闪过戾芒,也就是每10天她至少要获得1点能量才能活下去,而要想有朝一日摆脱玉珏正常生活,她获得的能量就必须有存余。 这样也好,她也想快一些报仇雪恨! “那是不是我让他们付出的代价越大,我能得到的能量就越多?”秦安歌在心里默问道。 “是的。”那不辩男女,不带感情的声音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她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唇角微微勾起了笑意。 韩子涵走了之后,韩静雅也恨恨的告辞回宫,余下的众人经过这么一出之后,自然也不好再留在相府做客,纷纷找借口告辞。 秦安歌原本想要回自己的院中,却被秦淮叫进了书房。 “啪!”刚进书房门,秦安歌都还没有站稳,秦淮狠狠的一巴掌便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本能地捂着自己的脸,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震惊的看着面前一脸怒气的秦淮,“不知女儿做错了何事,引得父亲如此大动肝火,还请父亲明示!” “不知做错了何事?”秦淮坐在太师椅上,一巴掌拍在书桌上,看着秦安歌的眼中全是怒火,“你千般算计你的亲妹妹,还不知错?” 秦安歌皱了皱眉,“我不知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母亲方才还在说能嫁给三殿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姻缘,三殿下与二妹妹情投意合。如今三殿下已经去请旨赐婚,难道我们不该为二妹妹高兴吗?又何来我算计妹妹之说?” “你……”秦淮气得说不出话来,却是大手一挥,“罢了罢了,如今既然月儿嫁给三殿下已成定局,多说也无益。我会再找机会向贤妃和陛下请旨,让你陪着妹妹一同嫁给三殿下,以后你们姐妹俩相互扶持,莫再让为父失望。” 秦安歌顿时心中冷笑,想不到他居然还没有死了让她嫁给韩子涵给秦嘉月铺路的心,“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既然有意让女儿和妹妹一同嫁给三殿下,女儿本不该多言。只是女儿听说,如今陛下身体抱恙,三殿下和众位皇子之间的形式剑拔弩张,朝臣纷纷站队。有姑姑在,我们左相府与三殿下必然是一条船上的。只是这事儿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若是父亲您将我和妹妹都嫁给三殿下,这站队是否太过明显,而且孤注一掷恐怕也不利于咱们相府的百年基业。” 秦淮难得耐心地一边听秦安歌说着,手指一边有意无意地敲击着书桌,待秦安歌说完之后,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为父倒是没有想到,你为了相府既然能想到这些,你的婚事为父会再好好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 “是,女儿先退下了。”秦安歌退出书房之后,脸上只余下一片清冷。 青竹和墨竹立即围了上来,看见秦安歌脸上清晰的五指印,两人眼中皆是满满的心疼。 “老爷怎么能这样?再怎么说大小姐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怎么就这么下得了手呢?”回到院中,青竹一边小心翼翼地给秦安歌擦脸上药,一边忍不住心疼得抱怨道。 秦安歌却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以为意道:“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就算是亲生的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可大小姐跟二小姐和大公子分明就都是夫人所出,凭什么老爷和夫人对二小姐和大公子就千娇万宠,对大小姐您却……”青竹说着咬住了唇,似乎是不忍心再往下说。 “爹是同一个爹,是不是一母所出,那就两说了。”秦安歌仍旧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只是这话却让青竹震惊了,可青竹也是有分寸之人,见秦安歌已经没有了再往下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再追问。 秦安歌看着窗外升起的皎月,清冷的眸中却是染上了一层阴霾,眼下还有两个月便是万寿节,她的亲生母亲苗疆圣女定然会如前世一般进京贺寿,这一世无论如何她要赶在秦淮之前与娘亲取得联系,绝对不会再让娘亲,让苗疆成为别人的棋子! 只是联络苗疆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用过晚膳之后,秦安歌便坐在窗边无意识的翻着手中的书页。今年的万寿节是皇上的五十大寿,各个属国都会遣使来贺,这对夺嫡的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来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今大宛实力较强的属国当属苗疆和南蛮,南蛮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毕竟都是些莽夫,如此一来,苗疆的势力自然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还有让大宛忌惮的翼国,翼国虽然地处苦寒,但民风骁勇,近年来更是兵强马壮,只是翼国的野心同样不小,若哪位皇子与翼国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 思索良久之后,秦安歌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似乎无论如何,这场夺嫡之争,苗疆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正在这时,院中却是传来一声轻响,秦安歌当即警觉地喝了一声,“谁?” 正文 第六章 庶弟羽睿 “大姐,是我!”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钻进了秦安歌的耳中。 秦安歌抬眼一看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是她的庶弟秦羽睿。 秦安歌有一些讶异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毕竟姐弟两还真没有太多的交集。秦淮是一个偏心眼的,嫡庶分得很清楚,再加上男女大妨,这两姐弟的关系甚至还不如点头之交,如今这个孩子怎么会找上她了? 秦羽睿看出来了秦安歌的诧异,索性便将自己的目的直白地说了出来:“大姐,是我娘叫我来的,用一个秘密换一个前程。” 秦安歌的眉毛微微地扬了起来,她突然间想起来当年也是这个弟弟提醒过她韩子涵并非良人,只可惜当时她痴心予了韩子涵,就是母亲的警告都当作了耳边风更不要说是一个关系不好的弟弟了。 秦安歌看着眼前的秦羽睿,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弟弟的可造之处,虽说他只是庶出,生母李昭华更是出身寒微可是这对母子却是这偌大的秦府难得的明白人。 想想当年的事情,这对母子并没有依靠秦嘉月母女二人的力量而是在夺嫡之争最狠的时候选择了远离是非,秦羽睿更是扎根军营得了一身战功,以此来看,就是秦安歌也不得不佩服这两人,毕竟这两人当真是看得透彻。 秦安歌心里有了盘算,可是嘴上却说出了另外一番话:“二弟,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不是也看得明白么?我也只是一个弱女子,我怎么能够顾得了你的前程。如果真的要有一个好前程,你该好好去求求你的二姐才是,她可是要成为皇子妃的人了。” 秦羽睿摇了摇头:“大姐,我过来也只是传一个话而已,娘亲的话我已经带来了,近日来她看中了几个鞋样子,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什么兴趣?” 秦安歌听到秦羽睿这样说便明白了意思,她笑着说:“姨娘的手艺一向是极巧的,上一次绣的蝶恋花的样式让二妹妹领了不少夸赞,我也要好好去学学。只希望姨娘有时间,别嫌我烦。” 秦羽睿点了点头:“明日申时我娘打好样子等着姐姐来,绣完样子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最近新得了一些牛乳做成了乳酪糕子也不知道大姐爱吃不爱吃。” 秦安歌笑着说:“多谢姨娘费心了,天色已晚,睿弟回吧。” 秦羽睿行了一个礼就离开了,秦安歌看着秦羽睿的背影她的嘴角垂了下来。秦安歌对于这个弟弟当年的提醒是感激的,但是这个弟弟和他母亲的敏锐更让她心惊。 秦安歌分明记得自己前世还是在出嫁之后才与母亲相认,而如今李昭华却一语点破了,秦安歌的心中怎么能不惶恐呢?秦安歌这样想着,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她发现自己连李昭华的面容都不是记得太清楚了。 秦安歌揉了揉头,她笑着问青竹:“青竹,你还记得李姨娘有多久没有侍奉过老爷了么?” 青竹一听就红了脸,虽然下人们八卦事情多,但是这样羞于启齿的事情一个大姑娘还是不好意思开口的。秦安歌笑了:“怎么聚在一起说反而好意思说了。” 青竹只好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回姑娘,李姨娘自从生了二少爷之后就没有再侍奉过了,如果不是每个月夫人都按例给利钱恐怕大家伙都不会记得这个人了。” 秦安歌一听便笑了,她现在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智慧了,这样一个相府这个出身平庸的女人竟然能够全身而退。秦安歌这样想着,脑中就响起了声音:发现隐藏任务,是否开启? 秦安歌心中暗暗点了确认,她的脑中便只浮现了一段话:李氏昭华,翼国宁国公太夫人。秦安歌的眼睛微微眯起,翼国? 翼国只不过是一个依附与大宛国的边陲小国而已,何况他们的太子就将要作为质子来到大宛了,这样的国度怎么会让秦羽睿那个二品中郎将屈尊去做他们的国公? 秦安歌正想要嘲笑这系统竟然也会犯了错误,可是脑中一个想法却冒了出来。国公?秦安歌的心如擂鼓,一个边陲小国怎么可能会有国公?除非是…… 秦安歌瞪大了眼睛,她脑中冒出来的想法疯狂地转悠着,秦安歌好半晌才消化了这个事实。大宛国气数将近了,不然以李昭华的年岁怎么会成为宁国公太夫人? 秦安歌的背开始有一些弯了,最后又努力地直起来,青竹看着一脸古怪的秦安歌有一些担忧,她出声道:“小姐,你不想要去也可以不去?” 秦安歌抬起了眼睛,那眼中的凶光如同洪水一样将青竹淹没了,青竹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小姐?” 这一声小姐唤醒了秦安歌的理智,秦安歌看着青竹最后笑了:“无事,你要是站累了就歇一会。” 青竹不敢站起来,只是坐在了地上了,而秦安歌的脸上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秦安歌没有想到大宛国竟然会亡,可是系统既然能够将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就证明它的话不会出错。依着系统这一段话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大宛国的气数也不过十数年罢了。 秦安歌想到这儿便捏紧了拳头,她心中只觉得荒唐,自己和母亲付出了那么多,为韩子涵铺平了那么多路,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场必败的结局。 秦安歌笑了,她的神情古怪极了,似笑非笑,似悲非悲,她的眼睛扬了起来,声音带着些微颤抖:“青竹啊,准备好一些鲜亮的颜色,明日我要去向李姨娘好生讨教一番。” 青竹应了一声便退下了,秦安歌见青竹下去了才展开了自己的手。只见那白皙的手掌上布上了五个深深的血洞,她的长指甲将自己的掌心给划破了。秦安歌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咕哝声,最后她自嘲一声:“真是没有想到啊。” 李昭华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的漂亮并不是像吴颖秋那样的端庄秀雅,反而是别有一番清丽,若说吴颖秋是一朵秀雅的山茶花,那么李昭华便是那一朵清丽的白梅了。这李昭华今日着了一身青衣,头上只是挽着简单的螺髻,头上也只是带了一朵绢花罢了,这一身不起眼的打扮在相府中也算是一道怪景了,毕竟在这个富贵泼天的相府就是一个小丫鬟也会有一对三两三钱重的虾须金镯子,可是这个姨奶奶却这般简单。 秦安歌走上前去,她看着这个女人脚步都不由得放轻了一些,她怕吓到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秦安歌这样想着便很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李昭华这样一个聪明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被脚步声吓到了? 秦安歌这样想着便轻轻咳嗽一声,李昭华抬起头来,她朝秦安歌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姑娘。” 秦安歌点了点头,她在李昭华的对面坐下了:“姨娘不必多礼,姨娘请坐。” 李昭华也没有多礼依言坐了回去,她笑着说:“姑娘,奴婢这儿一直都是一个冷清地,姑娘大可以畅所欲言。” 秦安歌笑了,她看了看周围的景致,只见爬山虎已经将墙壁都裹上一层绿衣了,前面的花圃倒是打理的不错,只不过窗户上糊的纱不仅仅是几年前的款式,而且还会晃动几下用来展现风的存在。 秦安歌说:“姨娘这儿的窗户都快破了,为什么不叫人补一补,如今雨天多,要是漏了风着了风寒怎么办?” 李昭华摇了摇头,只见她一脸淡然道:“这个相府不都是装红顶白的么,跟他们说了也当做是听不到的,反正我这月钱每月都没有少的,这就足够了。” 秦安歌看着李昭华那一双剔透的眼睛,她心中不由得叹服这个女人的心境。她虽然面对不公太多了,也都忍住了,可是她都是一笔一笔地记着,直到报复回去。虽然当年她顾念着所谓的骨肉亲情,可是对于秦嘉月这个妹妹,她心中还是恨意多过亲情,只可惜最后一丝善良绊住了自己的腿,让自己成了可悲的牺牲者。 秦安歌对青竹说了一声:“去我的库房拿几匹纱过来用来给姨娘补窗户。” 李昭华笑着说:“多谢姑娘赏赐,可否请姑娘拿几年前的旧纱过来。” 秦安歌听到李昭华这样说微微一愣,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一个玲珑心思了,要了几年前的旧纱既可以显得她两生分又可以描补了自己的窗户。秦安歌点了点头:“去将旧时不用的青纱拿过来一些,正好衬了姨娘这边的景致。” “是!”青竹朝秦安歌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李昭华见青竹走远了才笑着说:“姑娘的疑心病这么重可一点儿也不好,要知道这丫头可是姑娘身边仅有的得力人了,这般防着就不怕将人心伤了?” 秦安歌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了痛意,想着青竹前世的死状,这一世她怎么可能让青竹再一次重蹈覆辙。秦安歌道:“有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李昭华点了点头,她笑道:“今日姑娘想要学什么鞋样子?” 秦安歌笑着摇头:“姨娘绣鞋样子不错,不过针线活更是厉害了,不知道姨娘会不会绣蛇缠牡丹呢?” 李昭华听到秦安歌这样说她嘴角上的笑容凝得更深了一些:“看来姑娘是知道了?那么今日奴婢可以省了很多步骤了。” 秦安歌见李昭华都将话给点破了索性自己也不装了,秦安歌的面上露出了苦涩的笑意:“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就我是一个傻子。” 李昭华笑了:“只不过经历的年岁久了罢了,姑娘现在是什么打算?” 秦安歌的唇瓣蠕动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她的眼中也透出了迷茫。报仇,她当然会报仇,可是报仇之后呢?秦安歌想到这儿心里头就有一些空落落的,她哑着声音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李昭华想了想便道出了原由,原来这秦安歌的年岁比秦羽书不过小上一岁,论理这倒是没有什么,没有人会多想。只不过吴颖秋在生下秦羽书后确实是怀上了,只不过孩子还没有怀上四个月便流了,这样的情况下,吴颖秋怎么可能会再怀上孩子。 再说秦安歌,她不过是一个女孩,一个女孩对于吴颖秋稳固地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可是吴颖秋却抱过来充作嫡女教养,这般看来只能证明秦安歌的身世不一般。 李昭华笑着说:“老爷当年并不是什么出彩的人物,他虽然是榜眼出身可是在有大少爷时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吏,而且秦家不过是普通乡绅罢了,这样一个人,姑娘您认为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崭露头角呢?” 秦安歌前世辅佐韩子涵对于官场之事也侵淫多年了,她如何不明白秦淮这样的出身在这个大宛国要想要熬出头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夫根本就没有可能升到三品官,可是秦淮却在短短十五年的时间里官拜一品,不得不说秦淮官运亨通了。 秦安歌叹了一口气:“姨娘还是不要卖关子了。” 李昭华便笑道:“当年昭珩长公主的脸被利箭误伤,请遍名医都无法完全医治,而苗疆有一好物虽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可是却能让女人容貌如初,就算伤着再深也能很快愈合,可是这样的药只有苗疆圣女能够配置而且十年才有一副轻易不得许人。姑娘现在明白自己的生母是谁了么?” 秦安歌看着李昭华笑了:“不知道姨娘这是自己猜的还是派人打听呢?”秦安歌自然是相信后者的,毕竟李昭华的手头可是拮据得很呢。 李昭华悠悠叹了一口气:“姑娘认为妾身有这样大的本事么?” 秦安歌看着李昭华那笑容,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可惜了这么一个人,如此玲珑心思偏偏落了秦淮的贼手。 正文 第七章 死人不会说话 李昭华似乎看出了秦安歌眼中的惋惜,她笑了笑说:“姑娘不必为奴婢感到惋惜,奴婢这样的际遇已经算作是不错了,毕竟奴婢在没有嫁给老爷之前也不过是一个贫寒的浣纱女而已。昔日和奴婢一起工作的姐妹或是清贫度日,寒酸不已,或是沦落风尘最后成了一抔黄土,奴婢相比她们而言已经是得了大造化的人了。” 秦安歌听言这才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自嘲: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自己在前世才是死得冤枉的那一个,怎么反倒是怜悯起来这个笑到最后的赢家了。秦安歌只能暗嘲自己的心还真是软了,遭了那样的大难竟然还有善心了。 秦安歌说:“姨娘还真是容易满足的人了。早些年那些姨娘们住的是什么地方,吃的用的甚至有时候比嘉月还要好呢。” “最后他们如何了?”李昭华反问,“不过是成为富人花圃中的花肥罢了,真正稍微好点的结局就是九儿了,她被老爷要了,开了脸,转头就自杀了,夫人容了她厚葬也算是得了一个全尸。” 秦安歌听到九儿这两个字楞了一下,她细细想了才想明白这人是谁了?这秦淮总共纳了九房姨娘,最后都不是一个好下场,最后一个九姨娘也算是一个聪明人,自杀之后父兄都得到了照应了。最为可笑的事情是相国府对外宣称九姨娘是看重夫人和老爷的情谊,不忍作为插足之人羞愤自杀,这一番言论竟然成全了吴颖秋一番名声,并且市井流言也都将前头那几个死于非命的姨娘们定了性了。 秦安歌不得不佩服李昭华的聪明,不仅仅是生下了儿子还保住了自己的命,用旁人的眼光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大造化了。 秦安歌抿了一口茶水,这茶叶虽然是陈茶但是经过李昭华的烹煮之后反倒别有一番滋味了。秦安歌垂下了眸子:“姨娘将这些事情都说了,想让安歌做什么?” 李昭华见秦安歌如此快言快语便直接说了:“马上就是朝贺之日了,诸部都会前来朝贺,您的娘亲也在此列。” 秦安歌笑了:“姨娘,你如何断定圣女就是我的生母。” “那么为什么姑娘自己不怀疑呢?”李昭华笑着反问道。 秦安歌听着李昭华这一句话登时醒悟,她落入一个套中了。秦安歌笑了:“姨娘当真是好本事。” 秦安歌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被李昭华耍了一把了,其实李昭华并没有那么多的条件获得真实的消息,她所有的消息都是源于她的观察与猜测,这些消息都是建立在假设之上的。秦安歌的心头不悦,可是李昭华却笑着说:“姑娘无需生气,奴婢也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的而已。” 秦安歌笑出了声:“姨娘,您是如何知道我的想法的?” “眼睛!”李昭华笑着说,“姑娘您的眼睛变了。” 秦安歌摸了摸自己的脸:“如何变了?” 李昭华回道:“昔日您的眼睛看着夫人的时候是充满着孺慕之情的,可是现在您的眼睛呢?” 秦安歌的心头一跳,李昭华的眼睛依旧清澈如水,不过秦安歌却被这一双眼珠看得透透的了。秦安歌讨厌这样的眼神,她有一种赤身露体的羞耻感,这个女人将她最后一层坚强的外壳敲碎了。 秦安歌的手头捏得很紧,她冷声问道:“姨娘,您就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李昭华笑了:“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姑娘,您的心终究还是软的,不然不会面对奴婢这般处境露出怜悯的善意。姑娘,我只是为儿子求一个前程罢了,姑娘大可放心奴婢的嘴巴很严的。” 秦安歌的眼中弥漫着浓雾一样的怀疑,李昭华的一句话就让这浓雾烟消云散了:“姑娘,我的命对于您而言也不过是一个蝼蚁,你杀了我,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反而还会遭来祸患,” 秦安歌笑眯眯地说:“是啊,我都知道,可是姨娘,死人不会说话。” “可是死人却不能为你办事。”李昭华反笑道,“活人却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姑娘难道不想一洗多年的委屈么?”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善人,可是既然是一个善人为什么要报复呢?”秦安歌反问道。 李昭华摇了摇头:“奴婢是一个读书少的,可是也听过睿儿念书,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姑娘不是轻易原谅人的人,何况以直报怨本就是正道。” 秦安歌没有想到李昭华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愧疚打消了,她虽然对吴颖秋诸多怨恨可是心中却有一个疙瘩,那就是吴颖秋对自己终究是有养育之恩,现在她可以放下了,那吴颖秋有了如今的富贵还不都是自己娘亲舍了她的么?自古教女之恩,救命之恩难偿,可是像吴颖秋这样的养育之恩只需要用钱打发了变好了。 秦安歌只能笑着说:“姨娘果真是通透了。” “相府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事情见多了,不通透也要通透了,姑娘,马上便是各部朝贺之人,令母一定会来的,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打算么?”李昭华看向秦安歌,面上依旧带着笑容。 秦安歌看明白了李昭华的意思,她早就有想法与母亲相会了,本想着自己去认亲,可是要是自己前往少不得要周全一番,费心费力还不一定能迈出这相府的二门。如今这个系统的能量还不足以让她万全,如今有一个现成的人选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怎么会放过呢?秦安歌这样想着便笑道:“二弟一只都是在学堂上学一只都是走读的,吃食也不是很好,不若让他带饭去食堂,我最近得了一些上好的肉脯,不知道够不够二弟嚼用。” 李昭华听言便笑着对秦安歌行礼:“自然是够的,多谢姑娘赏赐。” 秦安歌看着李昭华那一张脸,她的眼中寒光浮动:这样的女人太聪明了。这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秦安歌的思路:与隐藏人物达成共识,任务完成,奖能量十点。 正文 第八章 畸梦 秦安歌辞别了李昭华就回房了,她拜访李昭华的这一个消息传进了吴颖秋的耳朵里,吴颖秋听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就是这事而已么,算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吴颖秋的贴身妈妈陈嬷嬷说:“我的姑娘就这样算了?也不查一下?” 吴颖秋摇了摇头:“一个不得宠的姨娘,一个对我依旧有母女之情的蠢货,这两个在一块能够有什么波澜起,无非就是那蠢货嫉妒月儿罢了,她只不过是想要一双漂亮的鞋样子。” 秦安歌的蠢笨模样早就在吴颖秋那儿根深蒂固了,秦安歌不过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小可怜罢了,这一次能够逃过想必只是意外。吴颖秋这样想着便说:“你去送些点心给那个小蹄子,就说这几天她受了惊吓好生在家安心养病。” 陈嬷嬷疑惑道:“是谁啊?” 吴颖秋瞪了陈嬷嬷一样,陈嬷嬷立马明白过来,她连忙说:“姑娘我这就去做那个小溅人最爱吃的杏仁糖糕。” 吴颖秋笑着点了点头,陈嬷嬷退了下去,吴颖秋的手指头抚摸着那护甲上的翠玉:“秦安歌,你最好不要真的起什么歪心思。” 陈嬷嬷送去杏仁糖糕的时候秦安歌并没有回来,她将点心放在了秦安歌的桌上,一转身便看到了秦安歌房中一个扫撒丫头。陈嬷嬷笑了笑便从给秦安歌的杏仁糖糕中拿出来了一块放在了这个扫撒丫头的手中:“你家主子呢?” 小丫头看到了那杏仁糖糕便笑开了花,她连忙掰了一块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口齿含糊不清地说:“还没有回来,就见着青竹姐姐回房里找了一回鞋样子还收拾出来了一些青纱。” “青纱?要青纱做什么?”陈嬷嬷不解地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咽下了糖糕笑着说:“还能做什么,姨娘的纱窗破了所以姑娘给了她一些。” 陈嬷嬷这才放下心来走了。秦安歌回到自己的住所已是傍晚,青竹对她说:“姑娘,夫人送来了杏仁糖糕,您要不要……” 秦安歌摆了摆手:“你们拿去分了吧!”这句话说罢秦安歌就简单洗漱一番睡去了,她已经精疲力尽了,就算有玉珏的能量也弥补不了这一具曾经濒死的身子。秦安歌很累了,她挨着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青竹推了一下秦安歌试图叫醒她,可是秦安歌怎么也不醒,青竹只好吩咐下面丫头不要打闹便拉下了帷幔。 秦安歌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韩子涵,她的心开始疼了,只见韩子涵冲着她微笑:“歌儿过来,过来……” 秦安歌的心更疼了,好似被那钝刀子一点一点地磨着,她的脚在地面上进了又退退了又进,可是根本挪不出那一步。秦安歌最后后退了一步,可是韩子涵却将她抱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秦安歌看着韩子涵那一张俊美的脸,她笑了,曾经她被这一张脸,尤其是这一张嘴给迷惑住了。她曾以为这个男人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可是最后呢?这个男人给了她最狠的一刀。 韩子涵笑着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秦安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韩子涵那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愣住了,她觉得不公平,明明是这样无情的人却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眸子。秦安歌的嗓子被委屈堵住了,很难说出话来,她闭紧了嘴巴却听到了来自她的声音:“子涵,你爱我么?” 韩子涵愣住了,他那一双薄唇吐出了一句话:“歌儿,你是我永远的妻子,未来的皇后……” 秦安歌想要说话,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外头了,她看着自己与韩子涵亲吻,看着他们融为一体。秦安歌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韩子涵眼中的惋惜与爱意,秦安歌只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荒唐梦。 韩子涵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对她有爱情,甚至还会动情?秦安歌觉得自己可笑无比,她的心脏被韩子涵的爱意剖成了两半了。 这世间让秦安歌最难接受的事情不是母亲惨死,不是皇儿早夭,而是韩子涵那一双眼中流露出来的爱意。这样的情感对于秦安歌而言是一个凌迟,是一个见不到天日的凌迟。 秦安歌挣扎着,她发现自己又可以夺回身体的主动权了,她推开了韩子涵,她脚步踉跄地往前走,最后却看到了一片断崖,她挣扎着摆脱了韩子涵那伸出的双手最后坠入了深渊。 秦安歌感受着高空坠落的轻松,她定定地看着韩子涵最后闭上了眼睛,她在等待最疼的那一刻。 “任务失败,鉴于玩家为新手不与惩罚,之后失败,惩罚加倍。”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传进了秦安歌的耳中。 秦安歌睁开了眼睛,她没有想到她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梦中韩子涵说爱她,当真是可笑了,那个男人怎么会爱她呢?本以为自己丧母断子已经会让自己对那个男人已经不再留恋了,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些许奢望。 秦安歌的眼角划过了泪,她想到了前世,自己也是做了这样一个梦,梦中也是如此,她曾经对韩子涵说过这话,她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朝我走来,你笑着对我说你爱我,可是那一句话后我就醒了,因为它告诉我只有在梦里你才会爱我。” 当时的韩子涵是怎么说的呢?只说自己多疑,他韩子涵一生只会有她秦安歌一个正妻,秦安歌想到前世种种便笑出了声来:“我真是一个笑话啊。” “姑娘,怎么了?”青竹走了进来,只见她举着蜡烛,烛火在那一张素净的脸上一条一条的,秦安歌坐了起来,她看向窗外只见到了还悬在天边的月亮。 秦安歌愣住了,她哑着声音问:“几更天了?” “二更天,姑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青竹问。 秦安歌点了点头,她又睡着了,她全然忘了刚才玉珏发出来的警告声,以及那玉珏透出来的些微红光。 正文 第九章 江山 天空依旧是暗沉沉的,偶尔飞过一只鸟儿,间或夹杂着一声哀鸣。黑夜永远是最好的幕布,它可以将一切阴谋盖得严严实实的,也可以将人的双眼蒙蔽在他的眼皮下。 两骑快马打东边过来,只见两个人先后入了层峦山,而这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 层峦山是大宛国的最高峰,也是最能看清楚皇宫样貌的地方,每逢黎明之际便会有人爬山来看这日出,这两人的行踪也没有人觉得古怪。这样的人多的是,而且大多都是年轻人。 这两匹马儿驼得的人也确实是年轻人,一个容长脸,长得一脸斯文相,看着就是一个读书人,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看就是拿笔的。另一个倒是不起眼了,只是一身素衣裹身一眼就让人忘了,克斯和偏偏那容长脸对这个人很是恭敬。 两人一路爬山,到了山顶天边已经开始了鱼肚白,层峦山的云龙在那一片金光下翻滚着,在那个普通男人眼中变成了金龙。男人笑了,他伸手摘下了一张皮露出了一张脸,剑眉星眸,悬鼻薄唇,好一个俊朗的男儿。 这人面具一摘便是换了一个人,身边的容长脸也变了模样:“你就不怕旁人看见?” 男人笑道:“怕什么,这么早哪儿会有人?子璋,你太过小心了,叶家的教育还死活绊住了你。” 叶子璋的脸色一变:“殿下,您这话是不领我情了,您不要忘了现在翼国的太子殿下应该还在路上而不是快马加鞭来到了层峦山。” 萧寒兮的眼珠子微微一转:“你还是对我来做质子一事不满。” 叶子璋苦笑了一声:“我怎么敢?” “你怎么不敢?子璋,我们不仅仅是君臣,更是兄弟,有什么说什么吧。”萧寒兮说到。 “九年前我跟了你,是相信您能够一振翼国,让它不再是大宛的附属之国。”叶子璋说,“你的成绩一直都放在我的眼里,我一直自负于我的眼光,可是如今我却要产生怀疑了。” “就因为我请缨去做质子?”萧寒兮笑着说。 “是的,白龙鱼服,危上加危,何况你就这么肯定你在箫国的位置就坐稳当了么?殿下,太子并不是您的终点,您的目标是……”叶子璋冷声道。 “我的目标是帝王,可是我的目标并不只是翼国的帝王。”萧寒兮看着这一翻滚的云海说。 叶子璋愣住了:“您的意思是?” 萧寒兮的嘴角扬起了笑意:“你看这云海好不好看?” 叶子璋看着那翻腾的云雾点了点头,萧寒兮又问道:“那云雾下的皇城呢,你看到了没有?” 叶子璋顺着萧寒兮手指着的方向看到了一抹金黄色的点,那是大宛国皇宫中立着的黄金像。当年大宛国立国,开国帝君用了一半的黄金为自己打造了一座雕像,一座比他皇一殿还要高的雕像。那是一抹哪怕是在大宛国最高峰也能看到的金黄色。 叶子璋点了点头:“韩宸的雕像。” “我以为你会尊称他一声武帝。”萧寒兮说。 叶子璋冷嗤了一声:“叶某人生平只敬重三人,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你,还有一个便是一统天下的夏景帝。” 萧寒兮笑了:“夏景帝啊,孤也佩服他,从一个放牛娃一统天下,乾坤独断,当真是大丈夫。” 叶子璋道:“如果景帝再世,这天下必定一统,而非是散成一国一邦诸部落。” 萧寒兮看了一眼叶子璋:“子璋,你认为孤与景帝何如?” 叶子璋的心头一跳,萧寒兮点了点头:“没错,孤的目标不是为了让翼国强大让翼国脱离大宛国的控制,而是孤要效仿景帝将这一片已经散落了多年的土地重新拼凑起来,成为完整的一块。” 叶子璋狐疑地看着萧寒兮:“你的心竟敢有这么大?” 萧寒兮冷笑了一声,他的眸子之中露出了势在必得目光,他的手伸向了那一抹金黄色,好似想要将它握在手中:“我的心为何不敢这么大,当年夏景帝名扬四海,乾坤独断,我萧寒兮为何不可?” 叶子璋摇了摇头:“大宛国虽然气数败落,可是依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真的敢么?萧寒兮,大话谁都会说!” 萧寒兮转头看向了叶子璋:“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子璋,我们可以做到的,当年夏景帝凭的是一头牛,而我萧寒兮拥有得更多。” 叶子璋看着萧寒兮那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他并没有被萧寒兮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他只是干涩着嗓子问:“你的目标当真是如此?” “自然!”萧寒兮握紧了拳头,好似要将皇宫中那一抹金黄捏碎一样,“我萧寒兮要的便是书批四海,乾坤我断。” 叶子璋看着意气风发的萧寒兮,他的心中充满了忐忑,不过最终还是点了头。萧寒兮笑了,他看着那一片云海,他握紧了拳头:“子璋你准备好了么?” 叶子璋点了点头,他只能笑道:“太子殿下,请您放心。” 萧寒兮看着那躲在云海中依旧能够看到金芒的皇宫,他的眼中露出了冰冷的狼光:“大宛,孤来了!” 伴随着鸟儿的叫声,秦安歌再一次醒来,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是却记不清了。秦安歌坐起身来,她这才想起自己从玉珏哪儿得到的信息。李昭华最后是成为了翼国的太夫人,能让她登上那宝座的只有二弟跟对了主子。可是翼国又有谁能有那么出众的能力呢? 秦安歌一想就觉得脑仁疼,但是她的脑子依旧在转动着最后她终于停在了一个人身上——萧寒兮。 “只有他了。”秦安歌万分肯定。 当年韩子涵为了讨秦嘉月欢心便派人羞辱了萧寒兮,他命令这个男人扮女人作剑舞,本以为萧寒兮会拒绝却没有想到萧寒兮不仅没有拒绝反倒是真的偏偏起舞,赢来了满堂彩。秦安歌的眼神露出了自嘲:“忍人所不能忍方为大丈夫,看来有必要与这位太子殿下多接触一番了。” 正文 第十章 绣山河 秦安歌这样想着便听到了脑内的声音:“发现天命之子,能量加五点。” 秦安歌笑了,她没有想到竟然能得到这样的奖励,得了系统的肯定秦安歌便细细回想起来这个萧寒兮的爱好。她对于这个男人接触不多,脑内也没有多少关于他的信息,只不过有一点她记得清楚,那便是这个男人最爱的便是一种名叫刘郎的酒,酒醇而不烈,劲而不刚,曾有诗言:把酒言山秀,醉里是桃源,醒时不言归,问酒于刘郎。不过以他的目标,想必不是爱着那前头两句词而是后头那两句吧。 秦安歌这样想着,便命青竹去取了一段绸缎,青竹不解地看着秦安歌,秦安歌笑道:“马上陛下千秋了,我为了一个好前程自然是要送一份好礼的。” “是,姑娘!”青竹露出了激动的目光,多少年了,姑娘终于为自己争取一回了。 秦安歌揉了揉脑袋,脑子中浮现出了一张完整的地图,这一张地图便是大宛国的山河图。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为了韩子涵,为了让他在兵部立足,她将整本的大宛山河图全部默背了下来,这一张地图她比对自己的掌纹还要熟悉了。 秦安歌自嘲一笑:谁都没有想到这会成为给萧寒兮的投名状,当真是可笑了。 秦安歌这样想着便从箱子中拿出了针线盒,她挑出了几种线,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无奈地笑了笑,她是没有读过什么书的,这一双手倒是生的巧,针线活也是能入得人眼的。 当年韩子涵就算是对她感情淡了,可是还是要佩戴她绣的东西,一来是为了昭示帝后情深;二来则是虚荣,自己的针线活比绣娘还要精细几分,韩子涵怎么会不佩戴呢?他作为一个帝王自然是什么都要最好的,最好的衣服,最美的酒,以及最漂亮的美人。 秦安歌想到了秦嘉月那一张脸再摸摸自己的脸,无奈地摇头,自己是没有秦嘉月貌美,可是却也算端庄秀丽,只可惜有那么多的鲜花美人,自己真的就是一株狗尾巴草了。 秦安歌叹了一口气,青竹已经拿来了针线,秦安歌笑着点了点头便开始了自己的绣活,她要绣的便是双面绣,一面绣那九龙镇江山,一面是绣那山河图,这样一幅作品不管是皇帝还是萧寒兮都会心动的。 秦安歌开始动手了,而另外一头萧寒兮又恢复了普通人的装扮,他与叶子璋来到大宛国国都金阳的一家面馆去吃面。 这小面馆不大,甚至还挺破的,只有门帘还算完整,只不过全凭着几个补丁支撑了,上头油腻腻的,看着就是一块漆黑的油布。面馆内零星坐着几个人,几个乞丐在门外,不时地还能听到几句小二的斥骂声,可是乞丐们充耳不闻,就连小二踹他们都还扒拉着门槛。 萧寒兮不在意这些,毕竟让他感兴趣不是这个店,而是这店里的客人,那里坐着三个书生都是会试中榜上有名的存在。 两人也不嫌弃那油乎乎的凳子而是点了两碗阳春面,在等待面的时候两人耳朵却没有闲着,只听一群书生正议论着朝中之事。 “如今这局面是越来越乱了,陛下年老,皇子也都长大了,现如今都开始磨刀磨枪了。”一个年轻书生叹息道,“我等还是按住不动,等新帝确认了再考吧。” “魏兄这就放弃了,多等几年不若现在就择定主子搏上一搏,不是谁都像秦相那样有那种本事的,你这样蹉跎就只证明你是一个懦夫。”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驳斥了一句。 年轻书生的面上露出了难堪:“贺兄何必这样出口伤人,如今是什么世道,那高门大户……” “魏兄!”中年听到这儿便直接打断了年轻书生的话,他的神色紧张,“慎言!” “面来了!”小二的一声吆喝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只见他端着托盘,那上头有几个还带着缺口的碗,碗里面装着面。 这面清汤寡水得很,但是量足,书生们也不嫌弃,得了那面就大口吃起来。叶子璋和萧寒兮的面倒是有点门面了,那里头还有几块肉片呢。 叶子璋端起了碗,他给萧寒兮夹了一筷子猪肉,“看来形势确实是不容乐观了。” “皇位争夺不都是大同小异么?只不过这大宛国当真是奇了,上头的情势倒是敢议论,底下的悲惨反倒是不敢议论了。”萧寒兮摇了摇头说,他用筷子夹起了肉片,一点儿也不嫌弃,嚼了几口就吞下去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了。”叶子璋淡淡一笑,“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上头不在意皇子的争斗,他们在乎的是下头人怎么想,毕竟宛帝想要看到的是歌舞升平,哪怕底下的那些人只能啃土过活,只要是活着他们就是盛世太平。”萧寒兮叹了一口气,他的眼中露出了愤怒的光,“如今这世道缺的是一个景帝啊。” “景帝已经不能再世了,就看一些人愿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景帝的盛世呢?”叶子璋看着萧寒兮说。 萧寒兮捏着酒囊中装着的酒笑了:“自然是愿意的,谁不愿意做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叶子璋点了点头:“等哪一天你的酒换成了长安酒,我们就真的胜利了。” 高歌长安酒,忠坟不可吞。劝君多买长安酒,南陌东城占取春。萧寒兮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他点了点头,不过却多说了一句话:“子璋,我只希望不会有你的坟。” 叶子璋点了点头,可是看着那死死扒拉在面馆门槛的乞丐最后摇了摇头:“再说吧,只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萧寒兮知道这叶子璋心软,便叫住了小二:“给门外那个老人家一碗面吧,钱我出。” 小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戏谑,不过面上却是一片笑容:“好嘞!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