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贱婢 花想容睁开双眼之时,头脑一片混沌,隐隐作痛,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目之所及令她猛的坐起身来。 躺在她身旁安然沉睡的竟是她本已离世的儿子!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孩子的面庞,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久之前医院之中的场景如同幻灯片一般一幕幕在她脑中闪灭,身为医学专科的高材生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离世,薄薄的死亡证明握在手中却重逾千斤,诉说着世间最为冰冷残忍的真相。 可如今儿子就安睡在她的身旁,失而复得,美好得令人深觉虚幻。 她转头看向四周,这才惊觉自己竟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单开的格子门,雕花的窗棂,屋中古色古香的陈设,还有身上陌生的衣饰。 一段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将碎片般的记忆逐渐拼接。 未婚先孕,夫君不明,儿子三岁…… 花想容皱起眉头,莫非自己是穿越了不成?这就是原主的记忆么?还真是尴尬得与自己的前世很是相似啊,她苦笑着想道。 此时房门一响,一名华服妇人走进了屋中,面色不善,看向花想容的目光之中尽是厌恶,身后跟着一名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 “你这儿子养在你身边想必也没什么前途,我家夫人大发慈悲,同意将他抱给大小姐抚养。”那丫鬟上前一步,冷声说道。 花想容自是不愿儿子离开自己,开口想要拒绝,却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女。 那丫鬟显然没有什么耐心等她表态,向身后的妇人投去询问的目光后得到了准许,大步上前直接抱起了熟睡中的孩子。 花想容顾不上其他,猛的扑上去拉住了丫鬟的手臂,想要将孩子夺回来。 这副身体的原主向来逆来顺受,丫鬟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反抗,毫无防备之下险些被她拉倒,顿时怒上心头,“你这溅人还敢反抗!你生的贱种能抱给大小姐抚养是他的福气,还不谢谢夫人!你给我放手!” 花想容一边拉着她,一边将原主的身世记忆彻底还原。 欺凌,折磨,忍辱负重……似乎除了这个儿子,原主的记忆之中 再无半点美好。 大力的争抢之下,熟睡中的孩子醒了过来,哇哇大哭。 一听见儿子的哭声,花想容顿时心底一颤,手上不敢再加力,而那丫鬟显然不在乎,趁着这个机会硬生生的将孩子夺了过去,转身交给了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妇人。 妇人点了点头,似是连多在这房间之中停留片刻都觉得不自在一般,转身便要出门。 花想容飞快下、榻 ,猛的扑了过去,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到,扑通一声倒在了华服妇人的身后。 她口不能言,只能伸手拉住妇人的裙摆,拼命的想要发声,喉间的声音却依旧微弱而沙哑,难听至极。 妇人顿时眉头紧皱,厉声喝道,“贱婢!放手!” 丫鬟蹲下身子,狠狠的想要掰开花想容抓着裙摆的双手,一边掰着一边啐道,“几日不教训你这溅人,想不到还长本事了,连夫人的衣裙你也敢碰!松开你的脏手!” 花想容咬紧牙关,抵死不肯放手。 三年间,她受尽这相国府中的百般折磨凌辱,带着儿子挣扎着苟活至今,而面前这抢了原本属于她母亲的身份的相国夫人竟还不愿放过她,连她的孩子也要抢走!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既机缘巧合的接管了这副身体,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一次失去这失而复得的儿子。 忽然,脚步声响,一名紫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身后带着一名仆从。 屋中原本凶神恶煞的夫人与丫鬟一见来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丫鬟连忙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夫人的身后。 花想容依旧拉着夫人的裙摆不放手,夫人一时不能再管她,只得抱着孩子尴尬的笑了笑,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王爷怎么来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轻柔,与方才的尖利咒骂截然不同,变脸如翻书。 花想容抬头看向来人,见他一身紫衣略显妖艳,如墨长发低垂,面如冠玉,眉稍轻挑,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冶。 她寻着记忆,想起了此人正是青国平王。 平王微微侧目,正对上花想容求助的目光。 “本王到府上拜会相国大人,偶然路过此处听着很是热闹,便过来看一看。”他手中折扇轻摇,移回目光漫不经心的答道。 夫人的笑容顿时更加尴尬,闷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回道,“王爷见笑了。” “无妨。”平王拖长了声音,缓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花想容,蹲下身子离她更近了一些。 “府中贱婢,莫要脏了王爷的眼睛。”夫人不忘添油加醋的说道。 花想容抬眼直视平王审视的目光,口不能言,便将满腔的哀求都添在眸光里,只求他能帮自己说上几句话。 平王眉眼一冷,扬手就是一掌,重重的落在了花想容脸上,“贱婢,竟敢平视本王。”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清脆的一声响过后花想容只觉得半边面颊火辣辣的疼,抓着裙摆的双手也失了力气,整个人彻底倒了下去。 夫人见此情景,心中暗喜,“王爷息怒,这溅人哪里配让您亲手惩治。”说着,她一手提着孩子,一手从花想容手中抽出了被她紧攥半晌的裙摆,满面嫌恶。 “以下犯上,把她带走。”平王站起身来,却没有理会一旁神情自得的相国夫人,看向自己的仆从吩咐道。 “是。”仆从点头领命,走上前来一把拉起了花想容。 夫人一听他如此吩咐,连忙上前一步说道,“王爷,这贱婢和她的贱种不如交给我来处置,省得脏了您的手。” 她到底还是希望这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怎么,这犯了错的贱婢有什么稀奇之处,夫人竟舍不得交给本王?”平王眉梢一挑,一双妖冶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饶有兴致的问道。 “王爷请便。”夫人垂下眉眼,缓声说道。 平王虽是青国最为末流的王爷,可王爷终究是王爷,这点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给。 正文 第二章 带回王府 褚迟郢一点头,举步踱了出去,一如刚刚来时一般闲情逸致。 而被仆从带着的花想容却不愿走,一步三回头的望向被相国夫人提着的孩子,一双明眸之中尽是泪水。 孩子似是被夫人抱得不舒服,在她怀中挣扎大哭不止,响亮的哭声如同尖刀一般插在花想容的心头,痛彻心扉。 “别磨蹭,快走!”仆从见花想容只顾着回眸,半天也不挪一步,沉声催促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平王却忽然回了头,看向仆从的目光陡然添了几分凌厉。 仆从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低下头去。 相国夫人与丫鬟站在原地望着平王几人缓缓远去,丫鬟觑着夫人的神色道,“夫人,孩子您已经要到了,还有什么事么?”她觉得自家夫人虽然得手,神色上却像是隐有担忧一般。 “没事,回去吧。”夫人从平王几人的背影上移开视线,神情舒展了些,摇摇头说道。 其实这丫鬟还真猜中了主子的心思,相国夫人一向狡诈多疑,下意识的觉得平王带走花想容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莫非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褚迟郢这些年风评不佳,折磨婢女风琉成性,说不定他也只是将这冒犯他的贱婢带回府去折磨着玩罢了。 想到这里,夫人心中释然,看向怀中哇哇大哭十分吵闹的孩子眉头一皱,耐着性子将他抱到了自己的女儿,如今相国嫡女的房中。 大小姐见母亲来了,立即起身相迎,“娘,您还真把那个贱婢的孩子带过来了。”她伸手从夫人怀中接过孩子,动作不大娴熟,险些摔在地上。 “真是吵闹。”夫人坐在桌旁,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凉茶啜饮一口,按了按眉心说道。 大小姐试着想要哄好哭闹不止的孩子,又是摇晃臂弯又是轻轻拍打,全都无济于事,她失去了耐性,索性将孩子直接扔到榻上,不予理会。 “你说你这孩子,非要认这贱种作养子不可么?”夫人看向孩子的目光中也没有丝毫的耐心,嫌恶的说道。 “娘,女儿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大小姐坐到了母亲身边嘟着嘴说道,神情之中尽是无奈。 “莫要心急,待娘想办法治好你的病,到那个时候不认这贱种了便是。”夫人放下手中茶盏,柔声安慰道。 一提到病症,大小姐的面色更加难看,“这病哪有那么好医,这么多年遍寻名医也不见什么起色,我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她眉眼低垂,低声叹息。 “不管怎么说,你既已有了计划娘就不拦你了,可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任何马虎之处。”夫人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您放心,女儿心中有数。”大小姐点头答道。 这边相国府的母女二人又是嫌弃又是无奈的商量着如何利用花想容的儿子,那边被硬生生带到平王府的花想容却是念子如狂。 一进平王府,仆从开口询问,“王爷,这哑巴如何处置?” “先带去柴房,饮食依下人例。”褚迟郢吩咐了一句后自顾自的走了,没有再理会满目悲愤的花想容。 仆从将花想容带到柴房时,她突然发疯一般死死的扒住门框,说什么也不进去。 若是换做平时,叫来府中壮汉将她直接扔进去了事,可是那仆从转念想到到刚刚催促她时王爷凌厉的目光,不敢对她太过粗鲁,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将王爷请了过来。 花想容一见褚迟郢便直直的扑了过去,一手拉住他的衣袖,一手凌空不断比划。 平王目光一瞥自己的衣袖,眉心微微皱起。 他刚刚去相国府上拜访之时偶然见这哑巴婢女被欺负得太惨,这才一时心生怜悯将她带回府中。 他又不是心慈面软慈悲为怀的老和尚,偶尔生出些怜悯心思也就罢了,哪里容得了一个婢女这么无法无天的放肆。 “放手。”褚迟郢直接无视花想容的比划,冷声警告道。 花想容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些激怒了面前这棵救命稻草,闻言立刻乖乖放手,退后了半步,只是双手依旧不停比划。 “本王不知你如何招惹了相国夫人,对你那儿子也有心无力,你若是想自己活命就在柴房中老实待着,若是一心求死也没人拦着你。”褚迟郢见她还算识相,语气缓和了一些,却还是冷冷的。 “王爷,这婢女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写字。”一旁的仆从盯着花想容比比划划的双手看了半晌,总算看出了端倪,小心翼翼的猜测道。 花想容闻言,眸光一亮,连连点头。 “给她。”褚迟郢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说道。 不多时,仆从拿来了竹简刻刀,花想容当即傻了眼,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连纸笔都没有,不过事已至此她也还能硬着头皮凑合。 她跪在地上僵硬的刻了起来,“敢问王爷,府中药房可缺女工?” 她以前练过几年书法,字迹娟秀,不过再怎么好看的字拿着刻刀刻出来也不会好看,歪歪扭扭的,不堪入目。 褚迟郢没想到相国府中一名哑巴的女工不仅识字,而且措辞还彬彬有礼,只是这字实在太丑了一些,字体也着实奇怪,他前后联想了一番才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纡尊降贵的蹲下身,第一次仔细审视她的容颜。 这婢女脸上疤痕遍布,很是骇人,不过细看之下不像与生俱来,倒像是被人刻意划伤的一般,隐隐还看得出原本清秀的底子,唯有一双眼睛免遭毒手,明眸清澈,仿佛盛着一泓秋水。 只是这眼睛…… 褚迟郢对上花想容的目光后便再也移不开眼,那剪水双瞳令他莫名熟悉。 “你是谁?”平王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 “相国府女奴,花想容。”花想容一笔一画的写道。 花想容见平王似是费了些心力才分辨出自己的意思,心中暗暗道了一声不好,一时疏忽之下竟忘了古时的文字与现代的简体字有着极大的不同。 不过他既然能够分辨出来,想必这个时代所用的也并非是大篆小篆那般与简体字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的字体。 “你叫花想容?”褚迟郢大惊之下猛的站起身来,厉声喝问。 “凑巧与府中曾经的大小姐同名,王爷勿惊。”花想容咬牙写道。 “当真如此凑巧?”一向天塌了也不见惊变的平王爷话音之中罕见的有些颤抖。 花想容眉眼低垂避开平王灼热的目光,缓缓点头,握着笔的右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 褚迟郢深深的望了她半晌,终于移开视线,片刻后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会是她呢?当初那个知书达理举止端庄,容颜清丽的大小姐,怎么会与如今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连字都写不明白的哑巴女奴是同一个人呢? 褚迟郢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开口将话题引回正轨,“你懂医理?” 花想容点头。 “带她过去给药房总管看看,若是可以就留下做工吧。”褚迟郢沉声吩咐道。 花想容叩首谢恩。 正文 第三章 老夫人病重 她当年可是医学专科的高材生,别说是达到进入药房的要求,就是那药房总管的医术也远远不及她。 总管是个和善的中年男子,本就对花想容起了怜悯之心,又见她精通医理,自然点头将她留了下来。 那仆从了结了花想容的差事,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平王爷再次见到花想容之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 药房依例将本月的汇总清单报给平王过目,褚迟郢抬眼看了看前来上报的女奴,眉头微皱,“本王看你面生得很。” 这王府中的下人不少,不过精通医理的终究是少数,药房之中始终就那么几个人,平王爷自以为记性不错,不至于连药房的奴婢都认不全。 “王爷不记得奴婢了。”那女奴开口答道,声音有些沙哑。 褚迟郢眉梢一挑,这府里说得出这话的人着实不多,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么说,本王该记得你不成?” “不敢。”女奴低下了头,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只是奴婢还没有来得及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 褚迟郢眯了眯眼,一双本就狭长的桃花眼更显出了几分妖冶,“你到底是谁?” “奴婢花想容。” “你……”一向遇事镇定沉着的平王爷也有语塞的一天,抬手指着面前的女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哑女面目狰狞丑陋的样子,完全无法与如今眼前这眉目清秀的姑娘联系起来。 花想容轻轻勾了勾唇角,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胆大妄为,请王爷恕罪。” 还没有从震惊之中恢复的褚迟郢一时摸不清花想容的路数,声音略有些僵硬的问道,“你……何罪之有?” “奴婢未经准许,擅动府中药材为己所用,奴婢知错,求王爷恕罪。”花想容眉眼低垂,早已在脑中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流利得硬是将罪请了个云淡风轻。 “你的容貌与声音,都是你自己医好的?”褚迟郢似是终于缓过神来,目光微沉,没有接着花想容的请罪之言说下去,话锋一转反问道。 “是。”花想容答道。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一直忙于修复容颜与声音,与其说她是在王府药房中做工,倒不如说是在享福,好在药房中的众人都对她很好,谁也没有为难她。 如今的花想容虽然与先前相比容颜大改,却也当得起眉清目秀这几个字,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只要能重新开口说话就已经是莫大的成功。 “本王小看你了。”褚迟郢唇角轻勾,笑得高深莫测。 面前这女奴顶着花想容的名字,写着一手自成章法却不为人所知字体,借着府上的药房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脱胎换骨。 她究竟是谁?身上还有多少秘密?还有多少本事?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断在他脑中闪灭。 半晌后,他终于移开了审视的目光,“下去吧。”他沉声吩咐道。 花想容刚刚离开不久,一名家仆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王……王爷!”他气喘吁吁的喊道。 褚迟郢眉头微皱,声音清冷,呵斥道,“慌什么!” “王爷,老夫人忽然晕倒,不省人事了!”家仆顾不得王爷的训斥,连气也来不及喘匀,开口说道。 平王陡然大惊,猛的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了老夫人的院子。 此时大夫们已经陆续赶来,老夫人一向喜静,院中很少如此有如此之多的人,可惜人虽多,却不见丝毫热闹。 他推开团团围在老夫人塌前的大夫们,目之所及便是母亲惨白如纸的面色,发青的双唇与紧闭的双眼。 “怎么回事?” 他侧目看向一旁的大夫冷声问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回王爷,老夫人乃是心疾复发,恐怕……”大夫觑着平王愈发冰冷的神情,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褚迟郢长袖一拂,转身看向塌边其他大夫,沉声问道,“你们呢?” 大夫们面面相觑,片刻后跪倒了一片,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褚迟郢的呼吸声愈来愈重,半晌后才勉强亚下心中的焦急与怒火,看向守在门口的家仆吩咐道,“传出令去,谁能医好母亲,本王重重有赏!” “是。”家仆领命退了下去。 此时死气沉沉的不仅是老夫人的院子,还有府中药房。 老夫人若是真的挺不过这一次,遭殃的第一个是那批大夫,第二个便是药房。 药房总管焦头烂额的掂量着该配出什么药房来才能缓解老夫人的病症,整个药房的气氛都很是凝重。 还未听到消息的花想容一进门就觉得不对,拉过身旁的女工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老夫人心疾忽然复发,人事不省,王爷亲自下令,谁若是能医好老夫人,重重有赏。”那女工答道。 花想容眼前一亮,她辛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总管,我想去试一试。”花想容步至总管面前说道。 总管百忙之中抬了抬眼,一时没听懂她的话,“试什么?” “老夫人的心疾。”花想容言简意赅。 总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去医治老夫人?” “是。”花想容直视着总管的双眼,点头道。 总管震惊之下放下了手中研究的药方,“你……你可知此事绝非儿戏?”他待花想容一向温和,此时却一改往日的严厉起来。 “我知道。”花想容眉眼低垂。 “你……”总管抬手指向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至少医好了自己的容貌和声音,还请您相信我的医术。”花想容诚恳说道。 一提到容貌与声音,总管怔了片刻垂下手来,长叹了一声,“也罢,你的确有我及不上的本事,那便去试试吧。” “只是莫要强求,若是不行便退下来,没人会说你什么,硬要逞强惹恼了王爷可就麻烦了。”花想容举步要走,总管忽然叫住了她,轻声叮嘱道,“年轻人心盛可以,别把命搭进去才好。” 她心底忽然一暖,自从到了这边的世界,于自己有恩的人除了那个冷冰冰的平王爷,也就是这药房总管了。 “您放心,我明白利害。”花想容轻轻笑了笑。 正文 第四章 毛遂自荐 老夫人院中。 花想容穿过忙得焦头烂额的众人,径直走到了平王的面前,“王爷,我有办法医好老夫人。” 褚迟郢正双眼无焦的出神,一听此言顿时收了心神,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花想容,很是诧异。 “你想好了再说一次。”他眉头微皱,语气之中暗含警告。 他知道这个女工有几分聪明,可她若是敢在此事上玩心思害了自己母亲的性命,她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院子了。 “奴婢有办法医治老夫人的心疾。”花想容直视平王的双眼,缓声说道。 “你医好了自己的容貌与声音,本王知道你有几分本事,不过老夫人的心疾全府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你可莫要托大。”他依旧有些不放心。 花想容扬唇笑了笑,“奴婢想与王爷打一个赌。” 褚迟郢眉心更紧,冷声问道,“赌什么?” “若是奴婢医好了老夫人,便向王爷讨一个赏赐,若是医不好,任凭处置,即便是以命相偿奴婢也绝无怨言。”花想容声音平静。 “本王倒是想听听,你要讨的究竟是个什么赏赐,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褚迟郢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 “奴婢想要的赏赐,不妨待郡主醒来后再告诉王爷。”花想容胸有成竹的说道。 “去试试吧。”褚迟郢沉默半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多谢王爷信任。”花想容俯身行了一礼,举步走到了老夫人塌边。 “王爷,这只是一介女工,怎么可能医得了我等都医不好的病症?若是反而加重了病情可就麻烦了啊。”一名大夫见此情景,立刻走上前来开口劝道。 “闭嘴。”褚迟郢目光一瞥,声音冷得那大夫心底发寒,“不相信她,本王莫非还要指望你这个废物不成?” 大夫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言。 花想容坐在郡主塌边伸手把脉,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当年在中医上也有所建树,否则在这没有任何医疗器械的古代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医治了。 “可否向您借一套银针?”花想容转头看向身旁的大夫说道。 大夫哪里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将自己的银针递了过去。 花想容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拂过那一排细针,片刻间脑海中已经将各个要穴过了一遍,指尖一挑,银针顺势带出,稳稳的刺入老夫人穴位之中。 她下针飞快,却不见丝毫杂乱,稳得令身旁行医多年的老大夫都自叹弗如。 不多时,花想容停手,转身就着桌案上的纸笔写了一副方子,“按这个方子煎药给老夫人服下,不出今日她就会苏醒。” 这段时间在药房之中做工,她对这个时代的字体已经有所了解,如今写出来的字虽然因生疏有些歪歪扭扭,但总归不至于让人靠猜来分辨。 所有人都对此将信将疑,不过事已至此,信与不信都要试一试,一名家仆走上前来取走了药方。 晚间时分,老夫人醒了,全府轰动。 一晚之间整座王府的人都知道了药房中一个连大夫都算不上的女工医术卓绝,硬是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了一个命悬一线的老夫人。 老夫人醒归醒了,但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平王陪着说了几句话后便告了退,顺带着屏退众人,只留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 褚迟郢回房,远远的便看见花想容站在门前等候。 “这么心急的讨赏?”他从花想容身旁走过,语气之中满是玩味,“进来吧。” 褚迟郢落座,花想容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下人奉上一壶热茶,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抬眼看向花想容问道,“说说吧,你想讨个什么奖赏?” “无论奴婢讨什么赏赐,王爷都会答应么?”花想容直视平王双眼,出言反问道。 “本王说到做到。”褚迟郢点头。 “奴婢请王爷召告天下与奴婢成婚,明媒正娶封妃。”花想容语出惊人。 褚迟郢一口热茶险些直接喷出来,“你说什么?” “王爷耳朵好得很,想必已经听清了。”花想容声音平静。 褚迟郢冷笑了一声,“这王府之中的女奴人人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可吃相像你这般难看的本王倒是第一次见。” 寻常女奴想要高升一步都是费尽心思的搭上主子,千谋万算往上爬,花想容倒是干脆,直接跑到自己面前来狮子大开口,二话不说就要那个平王妃的位置。 这份心思他可以理解,但这未免太心急了些。 “奴婢救了老夫人一命,论功邀赏,何错之有?”花想容的倔脾气上来也真是可怕,心知肚明主子不悦,却还非要呛着他的话说。 褚迟郢怒极反笑,一双狭长桃花眼闪烁着危险的光,“怎么,你立了一功,此后就高人一等?平王妃的位置可不是给你这等女奴留着的!” “奴婢救下的是老夫人的性命,硬要说的话,这等大功在身的确是高人一等。”花想容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神情又沉稳了几分,“再者说,莫非王爷此时还觉得奴婢与寻常女奴一般无二?” “那本王倒是想听听,你与她们有何不同。”平王轻轻转着掌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王爷志在天下,扮猪扮得够久了,若是继续扮下去,只怕就吃不下老虎了。”花想容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说得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一般。 褚迟郢陡然变了脸色,不轻不重的将茶杯搁在了桌案之上,面上的不屑于冷笑尽数收敛,正襟危坐。 “看来我说对了。”花想容扬唇一笑,笑容之中藏着连平王都没有看懂的深意,“只要王爷封我为妃,我就帮王爷夺下这片锦绣山河。”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褚迟郢却听得极其认真,目光一片清明,“愿闻其详。”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世人皆道士农工商,商为末业,然而依我之见,若能富可敌国,商权之强更胜兵权。” 褚迟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手握兵权虽然强横,但国之命脉始终都是金银,断了财路,再多的兵将也不过是穷兵黩武,不足为惧。”花想容接着说道。 正文 第五章 出售纸张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褚迟郢直直的盯了她半晌才开口缓声问道。 这等眼界的女子不可能如同寻常女奴一般,满心只想着攀上主子飞上枝头,她所求的绝不只是平王妃这一个名号而已。 “王爷聪慧。”花想容垂下了眉眼,“我想要我的母亲和儿子。”一提到亲人,她的目光便了下去,尽失神采。 “本王可以想办法帮你和母亲孩子团聚。”褚迟郢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不过封妃之事不是儿戏,本王要亲眼看到你的价值。” 他再怎么低调行事也是青国堂堂正正的王爷,让一个女奴与亲人团聚这种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花想容保住了老夫人的性命,这个忙他自然会帮。 不过平王妃这个位置却不是说许便可以许出去的,花想容至少要先证明她的豪言壮语并非是一纸空谈。 花想容点了点头,如此交易也算公平,只要拿得出成果,平王妃的位置早晚都是自己的,“一言为定,还望王爷不要食言。” “本王说到做到。”褚迟郢深深的看着她,缓缓说道。 花想容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几日后,她背着一个包裹,出现在了青国京城最为繁华的集市之中。 “老板,您进货么?”花想容步入一家商铺,客客气气的问道。 “进。”正在对账的老板头也不抬的答道,“姑娘你卖什么?” “纸张。”花想容言简意赅。 “什么?”老板从摞得老高的竹简账册之中抬起了头,皱着眉又问了一次。 花想容打开包裹,从中拿出了一摞看起来质地颇为柔软之物,正是千年以后的人们最常用的白纸。 此时的青国还不曾出现纸张这等事物,人们记事统统使用竹简,极为不便,花想容早早就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这几日凭着对纸张成分的记忆试着制造,终于成功的做出了一批。 其实她造的纸并非上品,颜色有些浑浊,质地也只是一般,不过对于竹简来说却结结实实的领先了一个时代。 “这是什么?”老板卖了半辈子的杂货,还第一次见到了自己不认识的东西,走近细看。 花想容将纸铺开,“这东西用做记事之用,可以取代竹简……”她说着,又从包裹之中拿出了一支自制的毛笔,想要蘸一蘸老板桌上的水,在纸上写字给他看。 “不必演示了!”还未等花想容把话说完,老板紧锁着眉头叫停,“纸张?可以取代竹简?姑娘你莫不是患了臆想之症跑出来同我逗趣!” “老板,竹简弊端甚多,若是换做纸张就……”花想容还想辩解几句。 “行了行了,我用了半辈子的竹简也不见有什么弊端,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在这儿胡言乱语,好生回家歇着去吧!”老板再一次将她打断,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花想容心中一阵冷笑,暗自想道,活该你做一辈子的小本生意,真是鼠目寸光。 她倒也没有灰心,将纸笔整理好,默默的收了回去,这家店不收还有很多别家可以尝试。 “诶呦尚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花想容正收拾东西,刚刚那满面不耐烦的忽然谄媚起来,向门口迎去。 花想容有些好奇的转过头,想看看“尚少”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那鼠目寸光的老板翻脸比翻书还快。 目光转向来人身上之时,花想容瞪大了双眼。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那人竟是青国三皇子褚辰景! 与平王这等旁系封赏的王爷不同,三皇子可是嫡系皇子,真真正正的天潢贵胄。 三皇子向老板点了点头,缓步踱了进来。 “尚少,您看看小店里可有入得了眼的东西?”老板亦步亦趋的跟在三皇子身后,恭恭敬敬的问道。 褚辰景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了花想容还未收起的纸张上,“这是什么东西?”他走上前去,颇为好奇的问道。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老板见吸引了尚少目光的竟是那不知脑子有什么毛病的姑娘带来的纸张,有些不甘心的抢着说道。 “是你带来的?”褚辰景没有理会老板,看向花想容和颜悦色的问道。 花想容忙着冥思苦想这三皇子是个怎样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问了话。 “姑娘,尚少问你话呢。”老板恨铁不成钢的提醒道。 花想容这才回过神来,点头答道,“是。” “做什么用的?”褚辰景更加好奇。 “记事之用,小女以为,可以代替竹简。”花想容如实说道。 “哦?”三皇子眉梢一挑,“在下对此很有兴趣,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花想容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连连点头。 记忆之中她对此人知之甚少,不过从这几句话的交谈来看,他身上带着的气质并非寻常皇室中人那般高高在上,反倒多了几分儒雅亲切,相处之时令人很是舒服。 而且从那商铺老板的反应来看,他“尚少”的这个身份似是常在民间使用,多半是个在商业上颇有建树之人。 若是能借他之手推广纸张,所获利益绝非是任何一家普通商铺能够相比的。 两人走进附近的一家茶楼,随便要了一壶清茶。 花想容倒了一杯茶水,铺开纸张,提笔一蘸,一笔一划的将这茶楼的名字写了上去。 褚辰景不禁瞪大双眼,目光之中尽是惊叹。 他与那目光短浅的商铺老板不同,一眼便看出了这东西的种种优点,百利而无一害,有无数个可以取代竹简的理由。 “这东西可有名字?”褚辰景赞叹了半晌后方才问道,目光几乎粘在纸张上再也移不开。 “小女将其唤作纸张。”花想容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满是欣喜,“以笔蘸墨书写。” 她说着,将手中自制的毛笔递了过去,继续介绍道,“水迹干了后字就看不清了,小女为此还研究出了一种墨水,落笔后痕迹留在纸上,永远不会消失。” 正文 第六章 痛打仇家 褚辰景极力保持镇定,却还是掩饰不住面上的惊异,“墨水可否给我看看?” 花想容笑了笑,“墨水不易携带,因此并没有带在身上,不过公子若是有兴趣,小女明日就可以将墨水带给公子过目。” 正在交谈之时,茶楼外忽然乱了起来,有争吵的声音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外看去。 一见之下,花想容的目光顿时凌厉如刀,垂在桌下的双手缓缓握紧,指甲刺得掌心微痛。 争吵的两名妇人之中,有一人正是夺走她儿子的相国夫人陆锦词! “大家来评评理,这衣服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今日不过是来取货,这位夫人瞧着好看要强行买走!这是什么道理!”那妇人多半是没怎么见过相国夫人这般不讲道理之人,被气得不轻。 陆锦词一向霸道惯了,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怒火腾的窜了上来,说话都忘了过过脑子,“我可是出双倍的价格,也不算亏了你!” 妇人冷笑了一声,转向驻足的路人说道,“大家看看,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这不是摆明了的仗势欺人!” 陆锦词的话本就不中听,市井百姓最为厌恶的就是仗着有点财力就目中无人欺凌弱小之人,再加上那妇人几句话煽动,她当即犯了众怒,七嘴八舌的指责咒骂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养尊处优的相国夫人几时吃过这样的亏,陆锦词一时间面红耳赤,咬了咬牙,猛的从怀中拿出了相府腰牌举过头顶,冷声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堂堂相国夫人不过是想要一件衣服,轮不到你们这些贱民说三道四!” 相府腰牌可不是开玩笑的物件,众人纷纷住了口,噤若寒蝉的跪倒了一片,生怕这位身份尊贵的夫人降下罪责。 先前那与她争吵的妇人也不例外,一声不响的跪在了她的身前。 陆锦词恢复了往日的高傲,睨了妇人一眼,“现在还要和我抢那件衣服么?” “民女不敢。”妇人恭敬答道。 “哼。”陆锦词冷哼了一声,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算你识相。” 说罢,她转身登车扬长而去。 众人这才纷纷站起身来,心有余悸。 过了半晌,这件事才算彻底过去,市集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公子,不知您对小女的纸张笔墨可有兴趣?”花想容收回了目光,自顾自的重新倒了一杯茶,浅笑着问道。 “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褚辰景是果断之人,这等摆在眼前的商机不可能放过,即便是开出天价他也会考虑接受。 “只要公子借小女几个侍卫做件事,小女便将制作纸张的方法双手奉上,分文不取。”花想容抬眼,正色说道。 “你要做什么?”褚辰景眉心微皱。 “刚刚那位相国夫人仗势欺人,小女很是看不惯,想打她一顿出出气,不知公子是否应允?”花想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出的话简直无法无天。 褚辰景吃了一惊,哑然失笑,思虑片刻后点头应允,转头招呼了一声,便有三个便装打扮的侍卫走了上来。 “你们随这位姑娘走一趟,无论她说什么,你们只管配合。”褚辰景吩咐道。 “是。”三人领命。 “公子爽快。”花想容放下了手中茶杯站起身来,满面笑容的赞道。 “姑娘莫要食言就好。”褚辰景眉梢轻挑。 若是能得到纸张的制作方法,于青国的发展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殴打相国夫人一顿这般举手之劳的事情就能换来如此巨大的利益,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相国夫人仗势欺人,也的确该教训一下。 然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先前与相国夫人争吵的妇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茶楼之中,将二人刚刚的对话尽收眼底。 她不动声色的品着茶,目光幽深。 小巷中。 陆锦词坐在轿子里仔细品鉴从妇人手中抢来的衣裙,越看越满意,这面料可是上品中的上品,难寻得很。 忽然,轿子停住了。 她眉头一皱,扬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几声有人倒地的闷响和忽然落地的轿子算是回答。 她猝不及防之下被摔得不轻,正要破口大骂,轿帘忽然被掀开,一个大布袋兜头罩了下来。 “什么人竟敢对我对手?你们知道我是谁么!”蒙在口袋中的陆锦词被人硬生生从轿子中拉了出来,她心中惊怒,厉声喝道。 依旧没有人说话,回应她的只有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不知过了多久,陆锦词尖利的哀嚎逐渐变得奄奄一息,花想容费了不少力气才压制住自己想要当场将她打死的冲动,见差不多了便示意侍卫们停手。 几人来得毫无征兆,走得也悄无声息,蒙在口袋中的陆锦词兀自蜷缩着颤抖了半晌,才意识到已经没有人在殴打自己了。 她猛的掀开口袋站起身,看着身边昏死过去的轿夫与侍卫,怒火冲天,不顾身上的疼痛,咬着牙踢向几人,边踢边骂道,“废物!都是废物!快给我起来!” 几人这才逐渐转醒,一见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纷纷叩首请罪。 “夫人恕罪,那伙贼人武艺高强,我等实在不是对手才会如此……”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废物!相府养着你是做什么的!区区几个小贼都收拾不了,府门前看家护院的狗都比你强百倍!”陆锦词骂着,一脚踢在他的肩头。 然而那侍卫连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是她自己牵动了腰伤,一时站立不稳,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众人连忙围过来搀扶,看她满身伤痕不用问也知道大家昏迷的时间里她遭受了什么。 “夫人,不如您先回府医治,再派人彻查此事,那伙贼人想必还在京城。”一人提议道。 陆锦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回府。”她在倒吸凉气的间隙中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正文 第七章 柳家之主 而此时的茶楼中,褚辰景正慢悠悠的品着茶,静等侍卫们回来。 “尚少。”稳重的唤声在耳边响起,褚辰景转头看了过去,正是那先前与相国夫人争吵的妇人。 “柳夫人。”三皇子扬唇一笑,抬手一比对面的座位,“坐。” 能受堂堂三皇子如此礼遇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这位柳夫人看似低调,实则是位女中豪杰,名下生意遍布全国,说是暗中手握青国的经济命脉也不为过,实实在在的青国首富。 “在下刚刚偶然听到尚少与先前此处的姑娘的几句谈话。”听到就是听到,柳夫人也不避讳,坦言道,“在下很是好奇,是什么交易让尚少连殴打相国夫人这样的条件都欣然接受。” 民不与官斗,生意做的再大也终究是一介平民,相国夫人身份尊贵,背后立着一座相府撑腰,即便是再蛮不讲理,从商之人还是要躲着走的。 相国夫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日后恐怕麻烦不断。 “夫人可曾想过,如今我们以竹简刻字,实在麻烦?”褚辰景没有隐瞒,若是想要将纸张以最快的速度推广全国,借柳家之手是最好的方式,何况他们二人私交本就不错。 “尚少的意思是……”柳夫人眉心微紧,沉吟道。 “刚刚那姑娘造出一物,名叫纸张,可以笔墨书写,替代竹简。”褚辰景将花想容的设计和盘托出。 “竟有此物?”饶是一向镇定沉稳的柳夫人也不禁吃了一惊,诧异反问。 “空口无凭,还是待日后让那姑娘亲自为你演示吧。”褚辰景十分理解她的惊讶,温声说道。 轿夫侍卫们总算将陆锦词抬回了相府,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进屋中。 府中大夫们闻讯而来,帮她处理伤口。 陆锦词一边不住的哼吟,一边吩咐下人叫来府中所有的侍卫,“查,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伙贼人给我找出来,扒皮抽筋!” 侍卫们面面相觑,首领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夫人,可有什么线索?” “废物!”陆锦词的声音陡然尖利,“我若是有线索,还要你们做什么!一帮蠢材!” “属下领命,定当竭尽全力,将谋害夫人的小贼通通抓来严惩。”侍卫首领再也不敢多问半句,领命退了下去。 这时,大小姐焦急赶来,一进门就扑到了母亲的塌边,“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声音中满是心疼。 陆锦词放缓了语气,满面慈爱的看着女儿,与方才痛骂侍卫的仿若两人,“一伙胆大包天的小贼罢了,都是皮外伤,我没事。” “母亲,当真是寻常小贼么?”大小姐眉心紧锁,查看着相国夫人身上的伤痕,轻声问道。 陆锦词眯了眯眼,似有所悟,“你的意思……” “什么小贼如此大胆,连相府车轿都敢冒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大小姐若有所思,“况且您也没丢钱财,不是为了钱,莫非是心怀怨恨之人雇来出气的?” 陆锦词如梦方醒,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你的意思是,是有心之人刻意所为?” “只是女儿的猜测。”大小姐眉眼低垂,“母亲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陆锦词冷哼了一声,心中所想的正是先前与自己当街争吵,而后迫于相府威严让步的妇人,“你叫人去查一个人。” 陆锦词将那妇人的容貌穿着仔细描述了一番,大小姐沉吟片刻,凝眉问道,“难不成是柳夫人?” 她见了母亲带回来的衣料,那般难寻的顶级料子想必价值不菲,买得起的人非富即贵,她将京中有头有脸的女子在脑中一个个过了一遍,自然没有漏掉柳夫人。 “当真是她?”陆锦词对这富甲一方的女人只是有所耳闻,从未见过。 “柳家商行珠宝出众,女儿亲自挑选样式之时见过那位东家一次,与母亲描述的一般无二。”大小姐笃定的说道。 “哼,不过仗着有几个臭钱,连相府都敢冒犯,真是不要命了!”陆锦词咬牙切齿,“待我养好伤,亲自收拾她!” 几日后,花想容接到柳家邀约,说是夫人请她带着纸笔到府中一叙。 花想容有心在京中以经商稳固根基,对有名的商户都有一定了解,自然明白若是能得柳家青睐,前路必定顺畅不少,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柳夫人怎么会知道自己。 她一头雾水的赴约,一进柳府便暗自心惊。 她在现代之时也算身家巨富,但第一次见到以前只会在电视剧中出现的富贵府邸还是深觉震撼,现代的奢华与古时的富贵着实大有不同。 平王虽是一介王爷,却是青国最为边缘末流的一个,顶多就是出门的时候被人给个面子,论起财力当真比柳家差得远,府邸的装潢更是不在一个档次。 “见了夫人怎么还不行礼?”身边家仆的催促将花想容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女花想容见过柳夫人。”花想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行礼,恭敬说道。 “不必多礼,坐吧。”柳夫人没有怪罪,很是亲切的吩咐道。 花想容抬起头,这才看清柳夫人的面容,大吃一惊,“您……您是那天……” “你还记得我。”柳夫人柔和的笑了笑,“还要多谢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花想容低下头,“您都知道了。” 那日的事情只有自己与褚辰景知道,她相信这三皇子是个牢靠之人,他既然允许柳夫人知道这些,想必是因为他们二人交情匪浅,那今日柳夫人请自己到府中一叙的原因也就一目了然了。 想通这些,花想容打消了心中原有的疑虑,释然了许多。 “姑娘,纸笔可带来了?”二人寒暄得够了,柳夫人引入正题。 花想容点了点头,“夫人请看。” 她说着,从包裹中拿出纸张与毛笔,还小心翼翼的端出了一个容器,里面所盛的正是墨汁。 这是她仿照传统的制墨法做出的墨汁,放在别的时候是标准的粗制滥造,好在赶上了这个没有笔墨纸张的时代,足以让人惊艳叹服。 正文 第八章 上门刁难 花想容提笔蘸墨,在纸张上书写起来。 过了这么久,她对此朝的字体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不会再出现当初给平王刻字时还需要平王自己联想一番才能明白的情况。 “好,好!”柳夫人垂眸细看,连声称赞。 片刻的功夫,她已经看到了这一套物件中满满的利润。 “尚少有意与我合作推广纸张,还说你答应会将制纸的方法奉上,分文不取,此话可还作数?”柳夫人目光转向花想容,正色问道。 “自然作数。”花想容笑了笑,又从包裹中拿出一张纸递了上去,“方法就在纸上,小女说到做到,分文不取。” “姑娘胆识过人又信守承诺,难得。”柳夫人展开那张纸扫了一眼,转身递给了一旁的家仆,吩咐道,“去寻工匠,越快越好。” “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姑娘。”柳夫人转回了目光,上下打量花想容。 “夫人请说。”花想容抬眼。 “纸张必定暴利,姑娘就算开出天价来我与尚少也不会拒绝。”柳夫人声音平静,“可姑娘就为了打相国夫人一顿,这等暴利竟分文不取,是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私仇罢了,不足挂齿。”花想容轻轻笑了笑,掩过了眼底的恨意,“何况小女又不是只有纸张这一件东西,笔墨可不会再如此大方了。” 柳夫人移开了目光,她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自然看的出花想容的遮掩,不过他人之事说到底与自己无关,不愿说也就罢了,她不会强求。 “姑娘的笔墨都是好东西,何况离了笔墨纸张也不堪大用,我既已经在纸张上同姑娘讨了便宜,笔墨二物自不会讨价还价。”柳夫人的笑容依旧是和善的,并未因花想容的欺瞒有半分不满。 “夫人爽快。”花想容由心赞道。 她前世之时就最喜欢和这样的人谈生意,她自己也不是一个会漫天要价之人,双方坦诚合作最是省心省力。 “物有所值罢了。”柳夫人淡声说道。 “墨水的制法稍有复杂,待小女回去仔细完善一番,再将方子带过来同夫人议价。”花想容站起身来请辞。 她带来的墨水写在纸上晕染有些严重,也就是这些没见过笔墨纸砚的古人觉得极好,其实她写着字自己都颇觉没眼看下去。 “姑娘精益求精自然是好的,那我就静等姑娘的好消息了。”柳夫人说着也站了起来,亲自送客。 二人刚刚走到府门前,只见一众携刀的护卫簇拥着一顶轿子恰好从巷口转了出来,直奔柳府而来。 花想容凝眉细看,顿时心中一紧,这轿子她认得,里面坐着的正是相国夫人陆锦词。 “是相国夫人。”花想容目光微侧,轻声提醒道。 柳夫人点了点头,面色多少有些凝重。 轿子停了下来,陆锦词走出轿子,目光一扫,拖长了声音傲慢至极的说道,“让你们柳夫人出来见我。” 柳夫人上前一步,沉声说道,“不知相国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陆锦词冷冷的打量了她几眼,“你的罪,只这一件么?” “夫人的话民女不明白,还请夫人提点。”柳夫人跪了下去,身后家仆紧跟着跪了一片。 “打伤相府家仆,意图谋害于我,这可是重罪!”一提到被打之事,陆锦词恨得牙根发痒,声音陡然凌厉起来。 “夫人说的哪里话,民女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胆子,还请夫人明鉴。”柳夫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柳府家大业大,虽说民不与官斗,但凭着通天的财力倒也未必就怕了相府,只是花想容正巧就在府上,柳夫人一时吃不准相国夫人是不是冲着花想容而来,如今看来她只是向自己兴师问罪,事情反倒简单了。 “那日在集市上你触怒了我,我不过斥责了你几句,你就心怀不满暗中派人出手泄愤,我还冤枉你了不成?”相国夫人自以为精明,头头是道的分析道。 柳夫人暗自叹服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一流,那日集市上分明就是她自己仗势欺人。 “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敢问夫人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指到我府上的证据?若是如此还请夫人给民女看看证据,若是府中家仆所为,民女定当严惩不贷。”柳夫人正色说道。 这一句话将陆锦词呛了个半死,她有权势有傲气,偏偏就是没有证据,柳夫人义正言辞的问她要证据,她当即就没了底气。 柳夫人看出她的窘迫,轻轻一笑,“这想必是场误会,民女也是今日才知居然有人胆敢谋害夫人,若是夫人需要,民女愿帮夫人一同调查。” 陆锦词冷哼了一声,“你还真以为你柳家有多了不起,我查不到的,你就能查到了?” “民女不敢。”柳夫人顺从的低头认错。 “罢了,懒得和你浪费时间。”陆锦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以柳夫人为首的一众人纷纷起身,陆锦词转身要走,目光忽然落在了柳夫人身旁的女子身上。 “你,过来。”陆锦词抬手一指,冷声说道。 柳夫人心中顿时一紧,那人正是花想容。 花想容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表情控制的能力,陆锦词目中无人,性情张扬,但当初能以那般手段上位就足够说明她并不简单。 想必是刚刚自己抬头的瞬间展露出的恨意被其察觉了端倪。 花想容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虚,陆锦词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当即勾了勾唇角,冷声吩咐道,“抬起头来。” 花想容缓缓抬头。 如今的她虽然已经脱胎换骨,容貌大变,但对上陆锦词凌厉的目光时还是不自觉的忐忑,整个人微微发抖,掌心一层冷汗。 自己此时还没有足够的势力与本事和相国夫人作对,若是被她认出来便只有命丧黄泉这一条路可以走。 陆锦词目光敏锐,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顿时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笃定,“说吧,是不是你意图谋害于我?是谁指使你的!” 正文 第九章 有惊无险 花想容跪倒在地,“相国夫人明鉴,小女没有。” “柳夫人,此人可是贵府的家奴?”相国夫人从上认定她是个下人,懒得同她多言,转头问向柳夫人。 “不是。”柳夫人摇头否认,“这位姑娘是来民女府上谈生意的,她与相府毫无瓜葛,与您更是素不相识,怎么会是元凶呢?” 陆锦词将信将疑,“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姑娘,还能同堂堂柳家谈生意?” 她对生意之事一窍不通,满心以为能与柳家这样的名门大户谈生意的怎么也得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而那个丫头的打扮一个不入流的侍女。 “夫人说笑了,柳家生意涉及极广,自然是同什么人都有交涉,还请夫人不要见怪。”柳夫人耐着性子解释道。 陆锦词对此实在没什么了解,又无处求证,只得作罢,转头看向花想容说道,“既然与我毫无瓜葛,那你紧张什么。” “民女……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一时失礼还请夫人见谅。”花想容努力的逼自己发抖,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活脱脱就是个见识短浅的无知女子。 陆锦词一见她筛糠般的,顿时没了多问几句话的兴趣,冷哼了一声,“没见识的东西。” 说罢,她转身登上了轿子。 陆锦词走后,花想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柳夫人也轻叹了一声,“她如何看出端倪的?” “或许是我没能控制好神情吧。”花想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抱歉,险些给你府上添麻烦。” “无妨。”柳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我柳家家大业大,她小打小闹伤不到筋骨。” 花想容刚想道一声多谢,还未开口就被柳夫人拦住,“谢我就不必了,只是有句话我想要提醒你。” 花想容目光正肃,“夫人请说。” “不管你与那相国夫人有什么私仇,日后都要藏着掖着些。”柳夫人沉声说道,“她这个人睚眦必报,手段阴狠,在你有足够的势力和本事之前,不要轻易锋芒毕露的去招惹她。” 花想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她一时兴起,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并未有任何实质上的效果,更是险些令自己暴露。 这一次所幸有柳家做挡箭牌蒙混过关,以后可未必还有这样的好事,陆锦词远远不似她所想的那般酒囊饭袋,对付她需要一击毙命。 看来日后要做的没件事都该更加小心才是,花想容暗自思忖。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柳夫人开口打断了花想容的思量。 “告辞。”花想容恭声说道。 二人交谈之时,乘轿离开的陆锦词却始终没有放下心底的疑虑。 “落轿。”她开口吩咐道。 轿夫停下了脚步,侍卫首领走上前来,站在轿外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柳夫人与那女子分明就是有问题。”陆锦词若有所思的说道。 侍卫首领会意,“那即刻启程返回柳府?” “不必。”侍卫首领刚要如此下令,陆锦词开口阻止道,“刚刚就因没有证据被二人联手搪塞了过去,此时回去是一样的结果。” “夫人,或许是您多虑了,那女子着实是个生面孔,与您素不相识,今日多半只是偶然出现在柳府而已。”侍卫首领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当真觉得自家夫人太过多疑,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得自己查到了真凶,偌大的京城之中她树敌无数,幕后真凶又岂是她说撞见就能随意撞见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陆锦词冷笑了一声,幽幽说道,“那女子一抬头我便觉得她神色有异,一点出来就更加紧张,柳夫人的慌张更是藏不住。” “若说她们二人心中没鬼,我可是一万个不信。”陆锦词顿了顿,开口又补充了一句。 “那夫人的意思是……”侍卫首领干脆放弃了劝阻,由她去了。 “立刻派人去跟着那丫头,查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快去,别磨蹭!”陆锦词语气恨恨的,“柳家人多眼杂不易监视,一个小丫头总该不会还有什么难处吧。” “夫人放心,属下绝不会再让夫人失望。”侍卫首领对着轿子行了一礼,恭声说道。 “行了快去吧。”陆锦词催促道。 相府的带刀侍卫都是精挑细选而出,智计或许差了些,武功却是个个高强,派出的探子没多久就到柳府,正看到花想容辞别,于是悄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花想容身无武功,在这方面半点警惕也没有,即便是再机灵也无济于事,毫无察觉的回到了平王府。 平王府可不是能随意探查的地方,那探子在府前停住了脚步,见花想容迟迟没有出来才断定其中无诈,转身回相府复命。 府中,花想容一进门便直奔平王书房而去。 “王爷。”花想容进屋跪倒。 褚迟郢放下手中书卷,抬眼看了看她,开口说道,“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花想容这些日子忙于研究笔墨纸张的制造,整日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折腾来折腾去。府中旁人都看不下去,禀报平王,王爷却让他们不准插手打扰。众人无法,只得静等看她能鼓捣出什么东西。 谁料她刚一完工,便背着东西四处找地方兜售,整日见不到人影,直到今日才闲了下来。 其实褚迟郢也打心底里好奇,只不过不好同众人一般表现出来罢了。 “这些日子奴婢忙于经商,今日初见成效,特地来向王爷回禀。”花想容正色说道。 褚迟郢点了点头,“你都卖了些什么?”他终于问出了这个已经好奇许久的问题。 “笔墨纸张。”花想容毫不隐瞒,直言道。 “什么?”平王疑惑。 花想容又将一套物件拿出来,给平王演示了一番。 褚迟郢看后目光微滞,半晌后才开口问道,“这便是前些日子你做出来的东西?” “正是。”花想容点头答道。 “赚了多少银两?”平王一边问着,一边在心中猜了一个天价。 正文 第十章 平王大婚 即便是对经商之事一无所知的王爷也看得出其中的商机,这些东西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暂无利润。”花想容的答案令褚迟郢吃了一惊。 “什么?”褚迟郢微微皱眉,他几乎以为这女奴今日是特地来消遣自己的。 “王爷容禀。”花想容连忙补充道,“奴婢没有单独售卖,而是与柳家达成了合作,柳夫人愿买下纸张笔墨的制作方法,大力推广。” 此话出口,褚迟郢又是一惊,“柳家?哪个柳家?” 柳家乃是整个青国首屈一指的商贾,由他们大力推行自然效果更好,赚得也会更多,只是他没想到区区一个女奴竟有本事攀上柳家。 “就是王爷心中所想的柳家,青国首富。”花想容沉声说道。 褚迟郢深吸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倒是本王小看你了。” “除生意上的合作以外,柳家树大根深,想必对王爷日后的大计也颇有助益。”花想容从不妄自菲薄,将柳夫人对自己的喜爱记在了心里。 今日柳夫人为了维护自己甘愿得罪相国夫人,来日她未必就不会出手帮一帮成势的平王。 “本王很想知道,你还有什么惊喜。”褚迟郢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跪倒在案前的女奴,饶有兴致的说道。 “王爷想要的惊喜奴婢都已经说了。”花想容对上了王爷审视的目光,缓缓说道,“若是王爷践行当初的承诺,日后想必会得到更多您想要的东西。” 褚迟郢勾了勾唇角轻笑,站起身来缓步行至花想容面前,亲自伸手纡尊降贵的将她扶了起来,“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再自称奴婢了。” 声音清冷,却带着千斤的分量。 花想容眼前一亮,与平王相视而立,轻声说道,“多谢王爷。” 相府之中,陆锦词一边品着清茶一边听着探子的禀报。 “你确认她进了平王府后就再也没出来?”她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冷声问道。 “属下确认。”探子笃定的说道。 “如此说来,那丫头是平王府的人。”坐在一旁的大小姐若有所思。 “找几个人盯紧平王府,我要知道那个丫头和平王究竟是什么关系。”陆锦词品了品茶,吩咐道。 “母亲,莫不是平王搭上了柳家?”大小姐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陆锦词摇了摇头,“看那丫头的装扮分明就是平王府的下等女奴,再说平王不过是一个末流王爷,柳家即便插手政务,也不会扶持到他的头上。” 大小姐下意识的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却想不出证据反驳,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这时,有下人来报,“夫人,小姐,平王召告天下,要娶府中女奴花想容为妃,三日后大婚。” “你说什么?他要娶谁!”陆锦词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拍案而起,厉声问道。 “回……回禀夫人,府中女奴花想容。”下人被夫人如此之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道。 “花想容。”陆锦词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他知道了……他已经知道了……” 此时她再也没心思管什么意图谋害自己的丫头,满心只有那个哑巴女奴花想容。 “母亲别急。”大小姐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母亲,定了定心神劝道,“依女儿之见,平王未必知道实情。” “他都提到花想容这个名字,又怎会不知实情?”陆锦词目光呆滞,连问话都有些吃力。 “母亲细想,以平王爷的脾气,若是知道当年心仪的大小姐如今被折磨成了相貌可怖的哑女,受尽欺凌,必定会大闹一场,早已上门兴师问罪。”大小姐沉声说道,“如今他什么动静都没有,多半以为那女奴和当初的大小姐只是重名罢了。” 陆锦词冷静了一些,坐了回去,“那丫头既然能把名字告诉平王,又怎会不借机申冤?” “母亲,此时让平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对平王可有半点好处?”大小姐亲自帮母亲换了一杯热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依他的脾气大闹一场,事情不会有任何转机,反而还会更糟。” “花想容若是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平王,便只能自己想办法瞒下身份。”大小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个蠢货不知怎么开了窍,倒是比先前聪明了不少。”她冷哼了一声评价道。 “但愿如此。”陆锦词轻轻闭上了双眼。 三日后,平王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 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来庆贺平王大婚,虽然谁也想不通他怎么就偏要娶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奴,但在这喜庆的日子谁也没提出这般疑问拂平王的面子。 褚迟郢应付完诸多宾客已是深夜,他白日喝了不少的酒,此时却依旧清醒,目光一片清明,缓步踱入了屋中。 装饰的大红喜帐的榻上,端坐着蒙着红盖头的女子。 自信清醒的平王忽然不自觉的一阵恍惚,真是……像极了…… 像极了当年那个令他寄托了满腔倾慕的女子。 花想容听着王爷脚步声渐近,却在不远处停下,再也未进分毫。 “王爷。”她开口轻声唤道。 平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从失神之中缓了过来。 他上前几步,轻轻揭开了大红的盖头,盖头下的女子盈盈浅笑。 王府侍女鱼贯而入,二人循着青国旧例完成了一连串的繁杂礼节,这才安然并肩而坐。 褚迟郢侧过头,桌上的红烛轻轻摇曳,并不安稳的烛光衬得身旁女子美得有些迷离,他不知自己是不是醉了,竟不由自主的微微动心。 这么多年他见过无数的美人,却从不曾对除那人以外的女子动过这般心思,今日却破了例。 “王爷在想什么?”花想容看着他轻轻一笑,好奇的问道。 事到如今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她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棋都是为了将儿子夺回自己的身边,无论是讨好平王还是嫁给平王,借势罢了,说到底也摆不脱利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