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重生 苏依云费力地掀开眼皮,环视周围。 逼仄黑暗的地方像是乡下的柴房,旁边还有一口大土灶,门外不时传来女人咋呼的声音。 “这儿是哪儿……”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头疼欲裂。 记忆的最后一个残片是她从十四楼纵身跃下的画面,耳畔回想着刺耳的风啸。 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站起来活动了有些麻软的手脚,苏依云推门出去,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 院里矮窄的四方木桌周围坐了好几个人。 听到动静扭头的臃肿的妇人骂咧道:“懒货!起来了也没动静,我还以为你死里面了!我供你吃供你穿,尽养个没心肺的白眼狼!” 苏依云看着唾沫横飞的刘氏,微微发愣,暗暗掐了一下大腿,疼痛感让她皱了皱眉。 她——重生了?而且还是回到自己小时候? “太阳都晒炕上了才起来!老娘是欠了你的了,还不滚去把猪牛喂了!”刘氏看见站着的苏依云翻了个白眼。 苏依云目光森凉,心中鄙夷。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毫无愧色地站在这儿对她颐指气使。 她本是捡来带的,对刘氏一家人感恩戴德。整整十七年,她在苏家做牛做马。 刘氏却在得知苏依云的亲身爹娘寻女儿的消息后,抢了她从小贴身带着的玉观音做信物,将自己的女儿带去认亲! 狸猫换太子之术,被这位乡村野妇用得淋漓尽致。 而苏依云,被夺了身份不说,之后被卖给了村东的王屠夫。他嗜酒成性一喝酒就打她,那几年她身上就没有完好的。 那姓王的之后又欠了一屁股的债,她怀着孕,被娘家拒之门外,以至于后来跟要债的发生冲突,一番推攘之下,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也没了。 那本是她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却也没了,活着于她来说不过是折磨。 但是,老天让她回来了! 地狱归来,将命运的方向盘亲自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苏依依已经被她的亲身父母带走。 被抢了自小带着的玉观音后,苏依云哭闹,被抽打至晕丢进柴房,一趟就是三天,也没人管她死活。 刘氏还到处在村里说她贱命公主心,看不得苏依依好。 实在讽刺! 不欲与她纠缠,苏依云径直向外走去。 “站住!”刘娘吊了眉眼,上下打量了苏依云:“老娘跟你说话呢!长脾气了是吧,睡到现在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呢!” 苏依云霍然转头看着她,目光森凉怨恨。  “嗨,您别动怒啊。”村妇女主任一张嘴开合带着唾沫星子,典型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不过按理说这俩孩子都是你养的,差别这大呢?依依还念着你的好,走的时候那小脸哭得叫一个惨。依云这孩子同样也是养了十几年的,怎么性子……” 没说出来的话已然明了,本就爱面子的刘氏勃然大怒,冲苏依云嚷嚷地更大声:“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说罢,她抄起水缸边上的水瓢就泼过去。 苏依云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就猛地一推,一瓢水泼了刘氏一脸,头发耷拉下来,鬼似的。  “你——你!”刘氏气急,数九寒冬一瓢冷水当头泼下,风一过冻得她话都说不利索。 一旁的妇女主任赶忙上前,语气满是谴责:“依云啊,你怎么就不跟依依学学好,你妈养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怎么连孝道都不知道。” 苏依云扭头盯着她,目光锋利地像是要把人盯穿两个洞。 妇女主任努了努嘴,说了句村里还有别的事就匆匆走了,顺手抓了把花生米揣怀里。 苏依云抬步往外走,刘氏想追,刚跑起来却一脚踩了个圆木棍子,肥硕的身子轰然倒在一堆柴火之中,疼得她杀猪般地喊疼。 “你有本事别回来!看待会儿我怎么收拾你的,贱蹄子……” 刘氏浑像个泼妇在身后嚷嚷,苏依云加快了脚步她根本不想多待一刻,直到咒骂的声音渐渐听不清。 正文 第二章 陌生的少年 苏依云顺着熟悉的路走着。 “咕噜——” 肚子里忽然传来的咕噜声让苏依云皱了皱眉头。 那个家她还是要回去的,到县城里认亲倒是不急于一时,现在不是古时候了,DNA检验很快就能在各大医院普及,到时候真相一验便知。 “不想这么多,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看着清澈溪水里太懂的鱼,苏依云有些为难,她可没有学过空手抓鱼的本事。 环视周围,突然,目光锁定在了草丛中一处反光上。拨开草丛,原来是一个断了线的鱼钩,虽没了鱼竿,倒是也还能用。 她拿着鱼钩走到岸边甩了两下,手边没有鱼饵,只能愿者上钩了。 旁边还有个丢弃的鱼篓,好在没有破洞,学着那些野外生存记录片里抓螃蟹样子布置好了陷阱,她拿着鱼钩准备去试试运气。 撑着手等了半天,苏依云觉得自己眼睛都要闭上了。 原本平静的水面会然有了波动,水下的泥土被搅浑,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大鱼!” 苏依云眸子一亮,急忙站起来就开始收线,鱼钩的另一端的力量十分巨大,拉得她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栽到了河里。 “哗啦!”随着水花四溅,湖中浮出来一个人,胸前的衣裳破了一大块儿,肌肤露了大块。 而河滩边上的鱼钩上,挂着一块浅白色衬衫破布。 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水中的人游至河岸,蹚着水上来,苏依云皱了皱眉,只觉得此人面容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这人不是那个财经报纸铺天盖地报道的君逸集团副总裁吗? “大鱼?”少年瞥了苏依云一眼,笑着拢了拢胸前的衣裳。 他这分明就是在调笑刚刚自己误以为钓上来了大鱼,苏依云脸色一红,抿着嘴,干脆道:“鱼都让你吓跑了。” “哦?”这回答倒是让莫逸尘吃了一惊。 他探身看了一下河水,思忖片刻认真道:“那看来我得赔你一条了。” 说罢他弯腰挑拣了一根手臂长短的木头,从衬衣兜里摸出小刀将一头削尖,纵身一跃入了河。 苏依云站在岸边一时不知该如何,微探着身。 脑中想着前世见到的那些报道有些迟疑问道:“你姓莫?” 水里的莫逸尘行动敏捷,眼睛盯上了一条缓缓游动的大草鱼,一指竖在唇前示意苏依云不要出声。 “中!” 一声冷呵之后,木棍被高高举起,上面竟同时串着两条肥硕的鱼,还在挣扎着扭动身子。 莫逸尘上岸,将木棍递给苏依云:“你认识我?” “……不认识。”苏依云接过穿了鱼的剑。 在此之前两人从未打过照面,若说认识岂不是胡言? 看着莫逸尘浑身湿透的模样,她放下鱼,找了一些干树枝和杂草升起了火。 “你可以烤衣服,我烤鱼,”她扬了扬手中的鱼:“分你一条,毕竟是你抓的。” “行啊!”莫逸尘倒是很爽快地应了下来,脱了鞋子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却也不脱衣服,任火烤着。 苏依云本想叫他脱下来烤也无妨,她一个实际年龄有三十的人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 但是转念一线万一人家想歪了就不好了,毕竟现在也还没有这么奔放。 ……  烤鱼下肚,火烤得周身都起了暖意。 苏依云摸了摸肚子,满意地从石头上站起来。 “对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放置的抓螃蟹的陷阱,赶紧捞起竹篓查看。 竹篓沥去水,里面竟有三只大螃蟹! “恩?还有只小的。” 莫逸尘走近,看着竹篓里的螃蟹有些惊讶,卢市少有人吃螃蟹,他也难得吃几次。 苏依云小心伸手。把那只小螃蟹抓出来放掉,满意地拍了拍竹篓。这玩意儿在乡下是没什么人会吃的了,但是到城里保准能卖到个好价钱。 “去城里怕是得明天了吧……” 苏依云想到这个很现实的问题,她要是带回家,指不定就被刘氏拿出去扔了或是抢了过去。 “这螃蟹……你卖吗?” “恩?”苏依云愣了一下,捧着竹篓看向莫逸尘。 “我妈妈比较喜欢吃这个,但是市场上的都是冰冻的不新鲜。”他说着自己笑了:“如果你是要自己吃的话就算了。” “卖!”苏依云喜上眉梢。 白来的生意怎能不要? 她把竹篓一递:“刚刚你帮我抓了两条鱼,给你打个八折,你给我五十就好了。” 其实她是知道,能穿着这种小皮鞋的人家的小孩儿,身上有几十块钱的零花钱也是常有的。 九几年的时候大闸蟹都是三四十块钱一斤,她这几只也算是肥美,三只一共五十不算过分吧。 莫逸尘也算是爽快,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有模有样的小皮夹子,拿出仅有的一张五十递给苏依云,纸币还有些潮。 “这个也给你了吧。” 苏依云拿着那把小巧的手工刀,笑着收下。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拿了竹篓,莫逸尘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笑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苏依云。” “恩,再见!” 苏依云摸着手里的钱,将它细地叠好放在里衣口袋里。 正文 第三章 受欺压 回到那个家中时,天色已晚。 苏依云进屋兀自倒了杯水喝,刘氏翘着二郎腿正在嗑瓜子,见她进屋呸了一声,骂了一声晦气。 “妈,我饿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开了正对着堂屋的房门,里面用老是录音机放着歌,他挠了挠头,那上面乱如杂草也不知道多久没洗头了。 说完便又钻了进去。 刘氏抬着下巴剜了苏依云一眼:“没听到你哥饿了!还不去煮面!眼睛耳朵都仗着浑像个聋瞎子,没点儿眼力见。” “啪!” 搪瓷水缸被重重放在桌子上,苏依云神色淡漠:“有手有脚,要吃自己做。” “贱蹄子!怎么说话的!”刘氏吊着眉眼就来气,站起来伸手就要拧她的耳朵:“白日我是看有外人在不收拾你,你真以为自己—— 话说一半,苏依云抬手挡开她伸过来的爪子就往房间里走去。 家里房间不够,床也不够,她之前都是在苏依依的床边打地铺。 “我看你最近是胆子肥了,还敢还手!我今天不打得你跪着给老娘磕头!”刘氏把瓜子揣进兜里,拿了旁边的鸡毛掸子就跟上去。  刚刚上前两步,一把明晃锋利的小刀竖在眼前,刘氏猛得一缩下巴脸周遭横肉都挤在一块,额头上满是冷汗。  “以后我一个人住这个房间,我不希望看见别人进来。”苏依云握着刀,目光下移,看着刘氏迈进房门的半只腿。  “你还拿刀!干嘛想杀我啊!你有胆就来啊!”刘氏泼辣惯了,横着脖子不管不顾,苏依云自小便时软弱无争的性子,她也觉得她不会真动手。  “这刀杀不了人,但是能把眼睛滑瞎。”苏依云横着比划了一下,红唇亲启一字一句:“我有没有胆量,过了今儿早你还不清楚?”  刘氏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她也感觉到苏依云与平常的不一样。  “你报警最好,到时候我就请警察顺便帮我查一下,我爸妈……”  她话说了一半,刘氏已然收回了腿,只是嘴上仍是不饶人:“你就得劲儿作,我今儿懒得跟你计较,改明儿非扒了你的皮!”  刘氏嗓门大,惹得房间里的老大开门探出头来:“怎么了?妈,面好了没有啊!”  “就来了!讨命鬼!”刘氏恨恨跺脚,只能自己转身去小厨房煮面。  苏依云锁上了房门,看着手中的小刀,嘴角有了微小的弧度。  “想不到你用途挺大。”  她把小刀折起来贴身放好,可以迫不得已防身用。又把苏依依留下的东西都堆到别处,收拾干净之后平躺在床上发愣。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但是却又那么地真实。  但她确实回来了,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记忆蜂拥而来,那噩梦般的记忆让她至今想起来还不不由得觉得齿骨一寒。 迷迷糊糊睡去,再次睁眼已经是午夜,她披了棉衣到外面上厕所,路过堂屋的时候,刘氏和苏老爹房间的等还亮着。 细碎的谈话声传来,苏依云拉了拉领口慢慢靠过去。 “陈四今儿来问我了。”苏老爹嘴里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常年吸烟导致嗓子十分沙哑。 “他?那破穷小子?”刘氏声音高了几度,拍了一下大腿:“你可别是应下了!” “没呢,哪儿能就应下。” “我跟你说,村口姓王的那个,他家卖肉,修了个二层楼房呢!”刘氏一说起钱眼睛都在发光。她压低了声音:“咱们要是把贱丫头送过去,那彩礼,都够给老大置办婚事了。” “能给这么多?” “那可不!我亲自跟他谈的!”刘氏啧了两下:“那贱种你别说,模样倒是不错,勾男人啊,咱村上多上男的不盯着呢!” …… 窗外,下唇的疼让苏依云回过神来。 她去了厕所回来躺在床上发怔:原来,自己就是这么被卖出去, 就为了那丰厚的彩礼钱。像是一件廉价的商品,价高者得。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依云翻身侧躺着。  现在的她,绝不会傻乎乎地嫁过去,更不会任人摆布。  隔着衣服摸向胸口的钱,心中稍稍安定。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赚钱,只有有了钱才能摆脱这令人作呕的地方,开始真正的重生!     正文 第四章 赚钱  清早,苏依云去河边回来,手里的篓子里又有两只螃蟹。  刚刚回村口,就发现围了一群人,还有砍木头的声音。  “这一片儿,还有那边两颗,都砍了。”村广播里放着歌,穿着花棉衣的李大婶揣着瓜子,一边指挥着拿着斧头的人。  两个穿着马褂的男子拿着斧头,使了力气脸涨得通红,时不时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  这个时候正巧是各家到田里干活的点,走到这儿都停下来看个热闹。  “李婶儿,这树长了有些年头了,干嘛砍了呀!”  “修院坝,家里添孙子了,可不得折腾个地儿来给他玩耍!”  李大婶说着就笑,眼睛眯在一块儿,瓜子在嘴里磕个不停,满脸尽是得意。  苏依云顺着瞥了一眼正在被砍的树,人一愣。  “等一下!”  拿斧头看得正起劲的两个人被她喊得一愣,李大婶睨了她一眼,颇为不屑吐了一口瓜子壳:“怎的了?”  苏依云并不在意,两步上前,近距离观察之后确认,这就是黄花梨木!  黄花梨木,又称黄檀木,是上好的木材。  别说大物件了,一串黄花梨木的珠子都是好几千。  心中小算盘拨弄着,苏依云面上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神色,随意地瞥了一眼堆在地上的木头:“这木头卖吗?我买了。”  “啥?”  不管你刚李大婶愣住了,周围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一般自家修院坝周围的树砍了都是当柴火一把烧了个干净,这种木头都不能用来熏肉,送人都嫌丢人,怎么还会有人买?  李大婶把瓜子往兜里一踹,看了看木头又看了看苏依云,一拍手:“卖!那边还有两颗,你要不要去看看货?”  白来的买卖谁不做?但是她也把苏依云当成傻子了,语气间尽是嘲弄。  “倒也不是很好……”苏依云看着木头皱了皱眉头。  她这小声嘀咕落在李大婶耳朵里,生怕苏依云反悔。  她立马着急忙慌的:“唉,你看这些,一毛钱一斤,你都拿着去好了。够便宜了吧,这些少说也能做个桌椅板凳呢!”  “你这差不多得有三四百斤的木头吧……”苏依云啧了一下嘴。  “云丫头你傻啊,别听她的,这木头白送都没人要呢,烧了起烟,差得很!”一个老实的大娘看不下去出声。  “我看她啊,八成就是傻的。”一旁一个精瘦男子扛着锄头笑出了声。  旁边的老汉也应和道:“这破木头给我我都嫌弃占地方,她还要出钱买,就是个冤大头嘛!”  周围人都是摇头叹气,看好戏一般的看着李大婶把木头卖给苏依云。  “也行吧……”苏依云摸了半天兜,掏出来一张五十,满脸不舍。  “婶儿就给你算两百斤,只收你二十了!”收了钱的李婶儿眉开眼笑地摸了摸钱,又找了三张皱巴巴的十块给苏依云,一挥手:“婶儿不白拿你钱,待会儿就把东西送你家里去!”  赚大发了!苏依云眸中都有了笑意,但是还是绷着嘴角,拎着鱼篓就往回走。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苏依云能听见被后人的指指点点的声音,但是她毫不在意,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到底谁才是傻子,谁才是蠢货。  “要不这螃蟹自己吃了吧!”心情颇好的苏依云看着两只肥硕的螃蟹,盘算着清蒸还是炒。  “依云!”  听到有人叫自己,苏依云抬头正好看见前面穿着碎花长裙小皮鞋的苏依依,不对,她现在应该叫夏心语。  夏,原本是她的姓。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夏心语上前亲热地挽着苏依云的手。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热络了?”苏依云冷冷看着她,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继续往家里走。  “你别不识好歹。”夏心语跟上她,语气狠毒,一把拽住苏依云的手腕,装出很亲密的样子。  她回头挥了挥手,苏依云也跟着转过头去,只看见消失在小路竹林里的老爷车。  装模作样给人看而已,夏心语果然还是夏心语。  “恶心!”  车子一小时,夏心语甩开苏依云的手,摸了摸自己两根麻花辫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踩在泥地上的小皮鞋。  “这破地方恶心死了。”她趾高气昂的瞥了一眼手里拿着旧鱼篓的苏依云:“不过你还挺适合呆在这种地方的,一看就是乡下野丫头。”  苏依云不想与她多费口舌,绕到一边径直往前走。   正文 第五章 第一桶金  出乎意料的,回到家的夏心语并没有多受待见。  “拿一个就够了,看你那贪心劲儿,别进了城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夏心语刚刚拿了个橘子,被刘氏呵了一声,她翻着嘴皮咒骂道,上前拿了剩下的两个塞给坐在一边看小人画的老大。  “你跟你那城里爹说说,看能不能给咱家换个电视机,就村长家那种,大方块的。”刘氏动了心思,拉着夏心语:“我听说城里人家的电视机老大一台了,你爹回来都跟我说了,看着可清楚了,改明儿也给咱家弄一台呗!”  “电视机可贵了。”夏心语皱着眉头,站在一边,有些嫌弃地看着上面都已经黑了的板凳,不想穿着白裙子坐下去。  “那怎么了?我们也算是给他们家养了十几年闺女!”刘氏瞥了一眼苏依云:“哦,他们就一声感谢就想混过去啊!”  苏依云洗着螃蟹,微微一哂。  乡野刁妇,说的就是刘氏这样的女人。  里面刘氏还在盘算些什么,外面突然来了一帮人,在院坝外面拿了根木棍刮了刮鞋底的泥巴,还没进屋就扯着嗓子。  “听说你们家依依回来了,哎呀真是孝顺还知道回来看看,真是有福哦!”  刘氏迎了出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是嘴上仍是不在意:“娃打小就跟我亲,这不是想着了回来看看嘛?”  她扯着衣角:“我这新衣裳还是她买的呢!”  “呦!城里的衣裳就是好看啊!”刘氏一说话,立马有几个人相互应和着拍马屁。  “进来坐嘛!”  那几个人还没有应声,后面就来了两三个壮汉拖着一堆木头进了院子。  李大婶打着笑:“刘姐啊,你家云丫头买的这木头我可是送来的了。”  刘氏脸色一寒:“什么木头?”  “放这里吧。”苏依云甩了甩手上的水,领着扛木头的人把木头放在了檐下一处挡雨干燥的地方。  “您不知道啊,她花了这个数,”刚刚跟刘氏打招呼的女人抬手比划了个二和十:“买了这对木头。”  苏依云正在拿着东西遮着,刘氏一个水瓢甩过来正好砸在她眼前。  “赔钱货!”刘氏气得撸起袖子:“你说!你那二十块钱怎么来的!是不是偷钱了!”  一听钱可能是偷来的,旁边的人盯着苏依云:“可不能吧,是不是之前给孩子的压岁钱攒下来的?”  “老娘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的,你是不是要把我棺材本儿都掏干净才行!”刘氏痛心疾首地拍着膝盖,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我说我柜子里的二十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这个败家丫头给偷了!”  差点儿就被砸个正着的苏依云皱着眉头,捡起水瓢就朝着刘氏走过去。  想起之前摔的那一跤,刘氏的屁股到现在还在疼,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提防地看着苏依云,嘴上任是不饶人:“怎的了!翅膀硬了,说不得你了是吧!”  “你确定你就丢了二十?”苏依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刘氏翻了个白眼:“老娘的钱我自己会记不清楚?”  “一张二十的还是两张十块的?”苏依云完全不动怒,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刘氏努了努嘴,恶狠狠道:“轮得到你来问我!”  一旁之前也在看砍树的人发出了嗤笑声,刘氏一脸懵。李婶儿咳嗽了两声,走到刘氏旁边低声道:“刘姐,云丫头给我的是一张五十。”  刘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颜色更替有些十分有趣。  周围人也听出了端倪,有人大笑道:“刘姐你莫不是自己混了拿去花了,你哪儿只少了二十了,难不成云丫头凭空将二十变成五十不成!”  “我衣柜里也是有放五十的,谁知道你——”  刘氏死要面子还要做辩驳便被苏依云打断。  “钱,是我抓螃蟹卖的。”她把瓢扔到一旁的水缸里面,抬了装螃蟹的竹篓往刘氏脸上一递:“呐!看见了吗?”  “这什么玩意儿……”刘氏夸张地扭过身子,笑声刺耳:“你们快来看看,抓了个带壳的还当个宝贝呢!就这玩意儿,能卖出好钱?”  刘氏性子泼辣张扬,嘴又是出了名儿的毒,村里早有些人瞧不顺眼。  围在院坝里的一个阿叔上前看了一眼:“没想到云丫头还会抓螃蟹呢!这东西在城里卖得老贵了,我看有人开着小卡车去外面拉回来,都是送进大馆子的!”  “你这蟹肥,又大个,要不卖给叔吧!”阿叔有些心动,明日他正好要开这他那辆小三轮送村长进城去,这蟹定拿到菜场去能卖个好价钱。  苏依云有些诧异,没想到还有眼明的。  “两只给您算十元。”苏依云手脚麻利地把两只螃蟹用麻绳捆了起来。  这倒城里估计也能卖个四五十的,不过她也没法进城,有个现成的还不如先卖了。  阿叔爽快地掏钱,旁边的刘氏一张黄黑的脸都有些羞红,横着脖子还是不信:“那也证明不了她之前的钱不是偷的!”  “您说我偷了,得拿出证据,不然就是污蔑,”苏依云把螃蟹放起来,直起腰看着众人:“您问我哪儿来的钱,我说了,您又不信,这叫我怎么办呢?”  苏依云笑意浅浅,看得刘氏窝了一肚子火却没出发泄,她确实不认识螃蟹,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值钱。  “有钱你就可以乱糟蹋了?”夏心语嘲讽着出声:“爹他现在还在地里没回来,你倒好,二十块钱大手大脚就这么出去了,买了一堆没用的废木头。”  刚刚看热闹的人还低声职责刘氏随意冤枉人偷钱,夏心语这话一出大家有回到买木头的事情上,确实,没有人能理解苏依云的做法。  “我自己挣来的钱,”苏依云装若无睹,将新收的十块放好:“你管得好像有点儿宽,我不像你,拿着别人的钱来尽孝。”  夏心语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这一句话噎住。  刘氏怕苏依云抖落出什么,挥了挥手:“反正你现在是长大了不由我,我也懒得管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她拉着夏心语进屋,外面一众人面面相觑。  “都散了散了!”刘氏高声撵道。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自然也都散了,对着苏依云是不是指指点点地嘀咕。  “阿叔,”苏依云叫住刚刚那个买螃蟹的大叔。  “咋啦丫头?”  “您明天什么时候进城啊,您能带我一起去吗。”她想自己进城去看看,毕竟在这个小村子里能做的事情有限。既然想要赚钱,目光自然是要放得长远一点,她还要找人来买她的木料呢。  “行啊,早上九点你就在村头那个坎子上等我,我从那儿过就叫你。”  “行,谢谢叔。”     正文 第六章 一肚子坏水  刘氏拉着夏心语打了个眼神,努了努嘴坐下。  苏依云收了鱼篓路过堂屋准备进房间,夏心语突然惨叫了一声气急败坏地站起来。  她见苏依云要过去,便想着伸腿绊她个狗啃泥,谁知道被一脚踩了个正着疼得她龇牙咧嘴。  “我的鞋!”夏心语尖叫着低头擦拭着圆头小皮鞋的,抬眼狠狠瞪着苏依云,扬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  手臂在半空中被拽住,苏依云盯着她:“怎么,你去城里这么久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看着夏心语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苏依云淡淡一笑,推开门侧身绕过她:“好狗不挡道啊。”  夏心语在外跺着脚:“苏依云你敢骂我是狗!”  “对啊,我是在骂你是狗。”苏依云眨了眨眼睛说完最后一个字门应声关上,只听见夏心语在外面拍门骂人。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夏心语哪怕是那人的词都跟刘氏没多大区别。  苏依云并不想理会,在窗前坐下,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进程该找谁来买木料呢?  一大早进了城,约定好了回合的时间地点,苏依云便自己去逛了。  “呦,阿妹想看点什么?”  一个穿着花短袖的中年大叔抱着热水袋在收银台后面,靠坐在太师椅上面看着挂在墙壁上方的大方块小电视。  将苏依云进店抬了抬眼,嘴上倒是说得十分客气。  “你先看着,有什么想买的再跟叔说。”老板翘着二郎腿,哈了两口气:“价格和材质都在下面标着呢。”  玻璃橱窗下面放着各式的手串,金银玉石,倒是品类齐全。  “四百多……”苏依云仔细观察了几串黄花梨木的手串标价,价格放在21世纪倒是没觉得什么,可现在是就是年代初期。  普通人一个月的工钱也就三四百顶多,这个价格确实让人有些咋舌。 “老板!”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苏依云转头正巧望见西装革履男人身旁的少年。他也向她看来,四目相对。  “是你!”莫逸尘有些惊讶。  “莫老板!”店主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迎上来:“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货卖的如何。”莫逸尘的父亲被店主请到柜台那边,留下两个人。  苏依云听到店老板和莫父的交谈,了解到原来这种珠宝首饰店是他家的。  依稀记得之后的财经杂志报道的都是说莫逸尘白手起家之类的,苏依云挑了挑眉,那时候好像是他家破产了,没想到莫父破产之前原来是个大亨。  “我们最近的货源以玉石为主,你们卖的时候……”  苏依云脑中灵光一闪,好机会啊!她不也算是大半个供应商吗?  “你来这儿买首饰吗?”莫逸尘微微一笑,那种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仿佛苏依云本身就是一个可以来这里买首饰的人。  “来看看能否遇见贵人。”  “贵人?”  “现在遇见了。”苏依云指着橱窗里那串黄花梨木手串:“你们公司这种手串卖得如何?”  莫逸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沉思了一下。  “倒是还行,只是听说最近黄花梨木的产地受了一场火灾,损失惨重,原料供应少了便出的货也少。”  听他这么说,苏依云便知道自己有戏。  “其实买木手串的多为老人或者是给小孩儿买,有驱灾辟邪的功效。”苏依云扣了扣玻璃:“年轻人少买是因为戴起来不够时髦不够好看,你们可以跟金银玉石结合起来做镶嵌设计的。”  见莫逸尘凝眉思索,苏依云循循善诱做起引导。  她前世偶然间听过电视上放的一个创业讲座,说的就是你要先从对方的利益作为出发点,只有你最大限度能够让对方得益,那么你便成功了一半。  “你们可以不只是把各种材质的东西分开卖,你看,若是用玉和木头不规则裁剪贴合,就可以用普通的串绳带,价格下来了不说,别致新奇又好看……”  苏依云脑袋里都是好点子,颇有些滔滔不绝的意味,一旁的莫父听了几句之后便被吸引过来。  “是个不错的主意。”  莫父拍了拍莫逸尘的肩膀,笑问道:“你跟这个小姑娘认识吗?”  “之前在乡下见过一面,”莫逸尘眸中略带惊喜,补充道:“那三只螃蟹就是她卖给我的。”  “点子是好点子,只是木材有些难找,现在供货的木材都涨了好几倍的价格,这生意怕是难做。”莫父有些惋惜。  就等你这句话!苏依云心道,她心里打着小算盘笑着开口:“叔叔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哪儿还真有些木材,黄花梨木。”  “当真?”  莫逸尘也颇为惊诧,从未听说附近哪里长有黄花梨树啊。  “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吧,”苏依云毕竟也不是专业的,那些黄花梨木到底算是个什么品级的她也不清楚。   正文 第七章 冷嘲热讽  到了约定的时间,莫逸尘的父亲开着车跟在阿叔的小三轮后面,村长见到油漆锃亮的小轿车有些惊讶,看着坐在车里的苏依云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怎么来城里一趟回去就有人开车送了。  “苏依云?”  家门口的地里,夏心语提着个小包正要走,眼尖地看见坐在小轿车里的苏依云,忙喊弯腰在地里扯草的刘氏。  “我以为是去城里要饭不会来了,”刘氏抹了把脸,眼神不善地盯着车上下来的莫家父子:“你该不会是自己赖上人家了吧。”  一边的夏心语盯着莫逸尘,见他看向自己,立马羞红了脸瞥开头去。  “跟我来。”苏依云恍若未闻,并不希望刘氏搅扰了自己这一桩生意,走在前面为二人引路。  刘氏赶忙跟上去,嘴里一边嚷着:“你们干什么的!”  夏心语迟疑了一下,也转身回了院子,只见苏依云掀开遮那些破木头的布,她和刘氏面面相觑。  “好木头!”莫逸尘自小便跟着父亲见识各种木拆石料,好坏自然一眼便分辨得出。  木头截面的纹理十分漂亮,木质紧实,有淡淡的香味,确实是好木料。  “您看这主干粗大,不是什么细材边角料,实在是难得啊。”  见两人十分满意,苏依云晃着脑袋,等着他们出价。  “这些我都要了。”莫父起身拍了拍手:“是原木,没有去皮,有些细枝桠不能用,算你二十块钱一斤,怎么样?”  “二十一斤!”刚刚赶来凑在院门口的李婶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稳,她竟然一毛钱一斤卖了出去,还白送了一两百斤!  苏依云被小轿车送回家,爱凑热闹的人们自然又都三三两两凑过来不少。听到这个价格的众人都惊掉了下巴,这里少说有三百多斤,这么算下来竟有六七千块钱!  六千多块钱,不少人家一年也就赚这一个数字了!  周围起了不小的躁动和议论声,先前都把苏依云当傻子,却不知道那木头,本身更值钱。  看着李婶就要倒过去,有人赶紧将她扶住。  “好歹赚了二十块不是?”有人劝道:“不然你可就把那木头当柴火烧了呢!”  刘氏的脸也是黑得跟抹了锅灰似的,眼睛翻得快只剩下眼白了。  “称来了!”阿叔抱着去王屠夫家借的大铁秤过来,放落地都能听到砰的一声。  ……  “三百五十八。”苏依云甩了甩手,笑着:“给您去个零头,三百五十斤。”  莫逸尘见她看秤,很快地报出最后的价格,目光中浮起了异样的神色。  眼前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厚重的大袄子和棉裤,却总给人一种轻逸似精灵的感觉,眉目之间尽是灵动的神态,叫人不由地便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莫父来之前便取了差不多的现金,爽快地数了七千给她:“小姑娘挺会做生意的。”  “叔叔您才是大商人,我这点儿算什么。”苏依云谦虚道,沉甸甸的一大把钱拿在手里,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刘氏和夏心语在一旁看呆了,两个人低头耳语了一阵,夏心语皱着眉头走上前。  “姐姐,这钱你自己拿了不好吧。”  “哦?”苏依云把钱用方巾包好,有些好笑地看着夏心语:“我自己挣钱,自己花钱买的木头,我自己卖出去,这钱我不自己拿,难不成要劳烦妹妹你帮我保管?”  她之前也算狠厉,却没有多跟她们做口舌之争。  看着眼前伶牙俐齿的人,夏心语咬了一下唇:“就算如此,父母养育之恩你未报,私吞这么一大笔钱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是啊,若我一个人到城里吃好的穿好的,喊着别人爸爸妈妈,我的良心也会过不去的。”她微微一笑,话中有话。  莫逸尘在,苏依云并不像表现得像个市井吵架的泼妇,夏心语自然也是不想的,想不出什么辩驳的,只能在一旁气得剁脚。  刘氏难得没有冲动,拉住夏心语低声道:“她还住在家里,那钱有的是办法让她吐出来。”  将刘氏的神色,苏依云便知道肯定又有事儿,看来这地方她也不能久待了。  “我们还得赶回城里把东西送到厂子里去。”莫父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拍了拍莫逸尘的肩膀:“走吧。”  莫逸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苏依云。  “你以后会来城里吗?”  “恩?”苏依云被问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思忖了半晌慎重点了点头:“会的。”  他从大衣的内口带里摸出一支笔,拿过苏依云手里莫父给的名片,在背后写了一串数字。  “你以后可以来找我。”  看在眼里的夏心语在一旁凉凉开口:“她就算去城里,怕是连大商场的店都不让进。”  “好。”苏依云收好名片,目送他们父子上车离开。  面对议论纷纷的人们,她嫣然一笑,问道:“怎么,你们也有木头要卖给傻子吗?”  众人神色迥异,有人羞红了脸,之前嘲讽的精瘦男子悄悄从人群后方溜走。  李婶受不了刺激被人扶着回家,一场热闹也算是结束了。  夏心语赶去村口坐车回城,刘氏抿着嘴没有好脸色,苏依云知道她心理肯定在打什么算盘。  “该走了……”  她看着破旧的平房和院坝,捏着钱的手微微用力。   正文 第八章 被逼嫁人 夜幕降临,刘氏今天竟然没主动找茬让她去做饭,也不知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苏依云懒得理她,乐得清闲,自己随便下了碗面,简单的对付了一下,便将自己关在屋里。 方巾里沉甸甸的七千块钱握在手里,苏依云心里难免有些激动,这是她重生以来做成的第一笔大生意。 这么一大笔钱在手,她心里踏实,而想起刘氏那不怀好意算计的目光,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 没办法,有这么一头不知满足贪婪的豺狼在身边,她想要护住自己成果的可能微乎其微。 必须要走了…… 可走之前,总得有些妥帖的打算才对,离开了这里,她要去哪里呢? 她要赚钱,村子里是没有什么前途的,那就必须要到城里去,城里机会多,各方面也都在社会前列。 对!就去城里,明天她就先去城里看看,找好住的地方,再看看能做什么。 有了想法,她看着手中那厚厚一沓,清丽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起身从破旧的柜子里翻出了针线篮子,又剪下从前苏依依穿过没带走的衣服。 她脱下自己的里衣,用碎布在里衣里面缝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兜,又重新穿回身上,将那七千块钱装进去。 刚做好这一切,不客气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刘氏的大嗓门在外面挡也挡不住。 “臭丫头,你给我出来!” 苏依云皱了皱眉,本不想搭理她,可是她却不依不饶的敲个没完。 “吱呀”一声,苏依云面无表情的开了门,外面的刘氏还抬着胳膊要敲,见到她楞了一下,随即甩下脸来。 “死丫头,老娘我敲了这么半天你才开门,你是越来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苏依云若无其事的挑眉,“放没放在眼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找我什么事?” “你——”刘氏咬着牙愤愤然的样子,“死丫头,有你服软的时候!你跟我过去,你爹叫你!” 苏老爹?他有什么事?苏依云心中疑惑,可看着刘氏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快点!愣着干什么呢!再不快点我就把你的腿打折了!”刘氏在前面骂骂咧咧的催促。 总之今天是躲不过,苏依云没说什么,跟了过去。 进了堂厅,里面少有的家具依旧是记忆中破破败败的模样,苏老爹就坐在一把炕头上,拿着烟杆正吞云吐雾。 苏依云面色冷淡的看着他,“您找我。” 苏老爹像是刚看见她一样,“啊,你来了,”他随手指了把椅子,“坐,坐。” 刘氏剜了她一眼,走到炕的另一边坐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呵,三堂会审?苏依云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白天没抢到那钱,刘氏眼红的紧,这是搬救兵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没表现出什么,点点头坐下。 “我听你娘说了,如今你倒是大了,也出息了。”苏老爹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睛声音沙哑。 今天他一回来刘氏就气冲冲急哄哄的把发生的事全告诉了他,他也十分惊讶,没想到平时看着软弱平庸的苏依云竟然不声不响的有了这么大的本事。 “谢谢您的夸奖。”苏依云佯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刘氏一看她装聋作哑的那副样子就气的牙痒痒,阴阳怪气的寒碜她,“呵,你瞧瞧,老苏,她这是有钱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那钱啊,全都搁她一人手里攥着呢!” 苏老爹不满的白了她一眼,刘氏还想要再说,想起正事,还是悻悻然忍了下来。 “依云啊,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一件大事,你看看,你也不小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咱们村里好几个都有了娃了,也是该出嫁了。” 呵,果然还是来了! 苏依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冷冷一笑,什么出嫁?这是急着要把她卖出去! “我和你娘早就给你看好了,咱村口的王屠夫就不错,他家卖肉,今年又盖了二层小楼,多风光啊!你嫁过去肯定能有好日子。” 好日子?重生前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样绝望而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会忍不住打颤! 而更多的,是恨!她才不要,绝对不要再去过那样的生活! 苏老爹见她没言语,以为她是在考虑,和刘氏对视了一眼,便继续语重心长的劝说。 “不过……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我和你娘是想要你风光体面的出嫁的,可是咱家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啊,依我说,听爹的,你把钱给家里,家里保准给你置办好,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要钱?呵,真是一番好说词!既把钱要到手了,又把她顺利卖了出去!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刘氏早就忍不住了,连忙搭腔抢过话头,“你爹说的对,你要是想嫁的体面,你就把钱拿出来,而且说到底你是从我家出去的,怎么着也得给我们留着孝敬钱吧!要不然让外人知道了,白养了你一场,你在这村里不得被人戳烂脊梁骨!” 从头到尾苏依云一句话都没说,越听心里的恨就越深,最后她怒极反笑,一双猫儿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炕上的两人。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我谋划的这条人生赢家之路,我没想到的,原来你们都已经替我想好了。” 苏老爹和刘氏一听这话,以为苏依云是被他们说动了,忙不迭的笑着点头,刘氏那一脸横肉笑的一颤一颤,大嘴巴叉的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然而苏依云的下一句话在房间里响起,炕上两个人的表情皆是一滞。 “不过,我不嫁。” 她的话清脆坚定,就像是一记巴掌打在刘氏的脸上,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扑通”一下从炕上跳下来,指着苏依云的鼻子就开始骂。 “死丫头!你说不嫁就不嫁?老娘告诉你,由不得你!你这条命都是我的,老娘让你嫁你就得嫁!” 正文 第九章 进城找房 苏依云根本不在意刘氏的咋呼,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站起身,“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不嫁,谁也别想让我嫁。” 说完,她懒得再待下去,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刘氏气竭的怒骂声,她就当做听不到。 苏老爹还盘着腿坐在炕头,拧着眉看着骂骂咧咧个没完的刘氏,“行了行了,闹心不闹心!你就算骂她个一夜又能有啥子用?” 刘氏转过头来瞪着苏老爹,“那就这样不管了?我恨不得骂死这个死丫头!不光要骂,我还要打死她!” 苏老爹烦躁的磕了磕烟杆,“你就算打死她又能做个甚?她说了不嫁你又能咋办?” “你你你呀!”刘氏一脸恶狠狠的指着苏老爹,“你就是个窝囊废!能干成什么事啊你!” “你瞅瞅你!说她呢,你提这个作甚!”苏老爹满脸难看,侧了侧身子不愿看她。 刘氏气的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管她愿不愿意,人她得嫁,钱她还得给!” “那……你有啥子法?” “等着瞧吧!”刘氏眼神阴狠,“明天我就去找王屠夫,有的是办法让她嫁过去!” 翌日,苏依云一大早就出门了,她找到上次带她进城的那个阿叔家,正好看见他在院里劈柴。 “阿叔!” 阿叔抬头,见到站在院坝外的苏依云,“哎,依云啊,这么早啥事啊?” 苏依云笑了笑,“我来问问阿叔今天还去不去城里啊?” “去城里?今天不去呀,咋啦,你想搭车?” 听他说不去,苏依云点点头,有些犯了难,“是啊,今天又没有班车……” 阿叔见她犯难,想了想,直起身子,“我知道村长家里有辆自行车,你要是着急今天去,就去村长家借一下吧。” 一听有自行车,苏依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自行车在这个年代的村里可是少见,是稀罕玩意,道了谢,她赶忙往村长家赶去。 “你借自行车?去城里做什么?”村长正扒拉着早饭,闻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苏依云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去找房子的,转了转眼珠,她想起昨日村长见到莫逸晨的父亲那个殷勤劲,想来是和莫家有点关系的。 “昨天莫叔叔他们不是买了我的黄花梨木吗,我跟莫逸晨说好了要去看一看怎么加工的。” 苏依云还真猜对了,村长确实和莫家有些关系,听她这么说,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点头同意了。 十七岁的苏依云已经长得纤细高挑,可骑起九十年代凤凰牌老式自行车,脚也只是刚刚够到脚蹬子。 九十年代的卢城已经开始发展,苏依云依着重生前对卢氏的印象找到了今后会发展成卢城CBD的地区,在居民楼间兜兜转转。 当再次路过巷子拐角处时,在那里坐着卖花绳的有些胖胖的婆婆叫住了她。 “小姑娘,我看你来来回回的都转了三圈了,你这是找人呢?” 苏依云左看看右看看,推车靠近,对着那婆婆甜甜一笑,“阿婆,我不是找人,我想问问您,您知不知道这里有谁家要出租房子啊?” “出租房子?怎么?你要租房啊?” 苏依云抿唇,“嗯……先看看,看看。” 阿婆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你……自己租?你的父母家人呢?你有钱么?这边租房可要比别处贵上十块钱啊。” 苏依云不欲与外人多说,况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随便敷衍的回答,“我……我家人都在乡下,我要到城里找工作。” 阿婆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她有隐瞒,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沉吟了片刻,她慢吞吞的起身提起那篮子鸡蛋,“跟我走吧。” “哎?”苏依云有些不明白。 阿婆没有停下,虽然年迈但她的身子还算硬朗,声音也清明,“这里面租房的少,你要是不介意,我一个人住,有一间房空出来,你可以跟我去看看。” 阿婆家就在巷子中间的一栋楼里,两居室,很干净,苏依云看了看,很满意。 “阿婆,你怎么一个人住?”她有些好奇。 阿婆将鸡蛋放回厨房,坐在客厅的老式沙发上,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无福,老伴走的早,膝下无儿无女,一辈子一个人过习惯了。” “哦……”发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苏依云抿了抿唇。 婆婆却并不介意,淡笑着看她,“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满意的话,那间卧室你就住进来,房租的话……这里都是一个两居室40一个月,我给你15一个月,你看如何?” 15一个月?虽然是一个卧室,这个价钱却是相当划算了!这样好的机会她来之前都没想到。 “真的吗?那我租,我这两日就搬进来,谢谢阿婆!” 阿婆眯着眼睛笑着摆摆手,“不用谢我,就当是给我做个伴了,那你记住这个地方,我每天都会在那个拐角处卖花绳,你若是来了,直接去那里找我就行。” 告别了阿婆,苏依云仍旧有些激动,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样好。 然而欣喜还没持续多久,在市场转了一圈,她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市场上能找到的工作无非是卖东西,要不就是街边饭店里的服务员,都是需要一干干一天的。 她不是怕苦怕累,而是当她看着那些年纪轻轻却什么都不懂的人时,突然感到一阵害怕。 若是她也这样,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养活自己确实不是问题,可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她不能仅仅满足于此,她还要不断地提升自己。 她总要闯出个名堂来,才不枉老天让她重活一回! 看来找工作的事情还得再好好考虑,她不再耽误,骑上车子就回村了。 把车子还给村长家道过谢后,她慢步往回走,远远的就发现她家院坝门口聚了一群人。 刚走到人群边上,刘氏的大嗓门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哎呀这是好事啊!等我们家那丫头回来咱们就把这婚事定下来!” 正文 第十章 唱双簧 苏依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刘氏果然不死心,又变着法的来作妖了,竟然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 周围的人已经发现站在后面的苏依云,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把苏依云往前推。 “哎,刘婆子!你家姑娘回来了!” 苏依云被人推了进去,看见院坝里面堆了几个箱子,刘氏正一脸喜气的站在一旁,另一旁还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就是扒了皮抽了筋她都认得! 那分明就是王屠夫!那个重生前毁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她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戳在手心里弄疼了自己也不自知,面色依旧尽力保持着平静。 “哎呦,你个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快过来!”刘氏见到她,眼神划过一丝狠毒,当着众人的面装的十分热络的样子。 上前拉过苏依云,她的脸笑的跟朵花似的,“来来来,你看看,人家小王拿了这么多东西专程上门提亲,这是多重视你啊,要我说,这姻缘是天定的,就这么定了!” 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苏依云的婚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氏等的就是苏依云回来,特意上演这么一出好戏。 “哈哈,依云啊,你嫁给我,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看你爹娘都同意了,你就好好的跟着我,安心过日子!” 王屠夫也咧着嘴笑,粗声说道。 他那笑看在苏依云眼里,怎么看怎么都是不怀好意,她的眼眸更冷,一声不吭。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都一齐笑哄哄的帮腔,“哎呀,依云丫头就是有福气啊,刚赚了那么一大笔钱!现在又要嫁人啦,真是好福气!” 刘氏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和王屠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一阵得意,呵,就算你再不想嫁,如今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你也不得不嫁! 谁料苏依云终于不咸不淡的开口,“大家先别祝福的太早,要我说,我和王大哥你完全不相熟,怎么能贸然就提及嫁娶呢?” 刘氏猛地皱眉,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直接发作,咬了咬牙,故意装作轻言慢语的样子,“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人家小王提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明显着就是看上你了,多重视你啊,至于熟不熟的,结了婚不就熟了么,这有什么啊!” 苏依云不理会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真是多谢王大哥厚爱了,不过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吧,真是不好意思。” 刘氏和王屠夫的脸顿时都是一僵,刘氏的脸色有些藏不住,扫了一眼周围一个个探着头看热闹的人,磨了磨牙不满的开口,腔调也变了。 “哎,你这个丫头,非要弄的这么难看,如今我看你是发达了,有出息了,是不是看不上你王大哥了?那当初你又何必跟他幽会呢?” 幽会?!听到这么新鲜的消息,周围聚着的人顿时眼睛都亮了。 苏依云猛然抬头,眼神凌厉的看向刘氏,正巧看见刘氏对着王屠夫使了个眼色。 那王屠夫接收到刘氏的意思,也皱起眉头不满的看着苏依云,“就是,我当初会答应跟你幽会,还不是因为你上赶着骚拜我,非要天天晚上八九点钟的和我约在村后边的山头上,找个没人的地……” 他话没说完,却留给大家无限遐想,顿了片刻才又胡说八道起来,“要不是看你这么上赶着,我才不会上门提亲来呢,现在你倒是反悔了,怎么着,你这是找着下家了?” 年轻人的这种消息在村里可是少有的,周围的人顿时都开始窃窃私语,对着苏依云指指点点起来。 苏依云一直一言不发,脸色冰冷,眼神凛冽的盯着眼前这两个一唱一和的人。 呵,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竟然也能让他们说成了桃色绯闻,她已然看出来这个王屠夫定然是和刘氏沆瀣一气了。 恐怕刘氏应该是许了这个臭男人不少的好处吧,才让他能上门来污蔑她的清白,逼着她就范! 他们以为她是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羔羊,只待她自己走入圈套中,可是她们错了!她早已不是当初软弱无能的她! 面对一群人的指点,她突然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笑声清浅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刘氏皱眉,“你个死丫头笑什么笑?铁打的事实!我告诉你!你不嫁也得嫁!” 苏依云斜眼睇过去,又看向王屠夫,“你说我天天晚上跟你幽会?” 王屠夫不明所以,挺着胸脯耀武扬威的样子,“昂,这不废话么!” “王大哥,你确定和你幽会的人是我?” 王屠夫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耐烦的粗声斥道,“废话,是不是你我不知道?每天晚上我还都把你送到家门口!” “哦——”苏依云听完似笑非笑的抬了调,随即转头看向刘氏,“娘,那你可以为我证明了,和王大哥幽会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你!你胡说!你的意思是我在瞎说八道?明明就是你!” 刘氏也有些气急败坏,“人家都说是你了我怎么给你证明!” 苏依云却不紧不慢的笑着,“娘,你怎么忘了呢?我每天晚上都要被你指使着去喂猪牛,喂不完是不能睡觉的,我又哪里有时间去幽会?”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将视线落到了刘氏身上,而刘氏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丫头片子反击,顿时吊起了眼角,“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怎么敢胡说八道呢?我这天天晚上喂猪牛,不只是你,也有目击证人的,”说着,她在人群中找到曾经看到她喂牲畜的人,“张婶子,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张婶楞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她确实经常看见苏依云小小的人在棚子里忙活。 苏依云满意的拍了拍手,“这下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不过王大哥硬是要说有人跟你幽会,而且还天天送回我们家,那……莫不是跟你幽会的人,其实是苏依依?那个已经去了城里的夏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