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不嫁让全家陪葬 “二皇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你能嫁过去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还敢割腕自杀,是想拉我们全府都给你陪葬吗?”说话者的声音带着阴狠。 “真是混账!” 耳边乱哄哄吵得卓眠春心烦,胸口传来扎心的刺痛,五脏六腑的痛不断的刺激着她浑浊的大脑,嘴里的血腥味让她想呕吐。 浑身像是被狠狠碾压过,做动弹手指都费力,勉强睁开眼却见一根鞭子又急又狠地迎面抽来。 鞭子足有拇指粗,风声赫赫,要是挥过来必定是一张脸全毁了! 刚醒过神的卓眠春眉头紧皱,多年作战的危机意识让她瞬间就抓住了作恶的鞭子,顺势将拿鞭之人拉到脚边,狠狠踹上了他的心窝。 “孽女,你还敢动手?”站在面前的男人眼神阴鸷,盯着卓眠春冷硬地警告:“你要是还敢闹,就将你许配给跛脚的马夫!” 嫁人!嫁什么人? 卓眠春摇了摇头,自己的意识一阵恍惚。 记忆中自己是被佣兵团的队员出卖,在出任务的时候被大毒枭暗算,在早就埋好的地雷里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吗? 卓眠春下意识丢了手上的鞭子,看着自己的手,白皙嫩滑,这让她心口一片冰凉。常年握枪的手上长满了老茧,而这双手却连一块伤疤都没有,怎么会呢? 那男人又冷冷说道:“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就算是你要死,也要将你的尸体抬进二皇子府!等着出嫁,今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 二皇子府?荣华富贵? 自己的头越来越疼,无数记忆涌进脑海,卓眠春不由得浑身一震。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卓家嫡女,可惜亲娘去的早,尸骨未寒时她爹就迎了已怀胎九月的女人进门。 从此,相府上上下下谁都能欺负她,早已是一个不得宠的大小姐罢了。 前几日不知为何一道圣旨突然下来,就将她赐婚给了二皇子,可二皇子是一个断袖,这嫁过去就是活守寡! 原主绝食反抗却没能挺过去,这才让自己捡了便宜。 “哑巴了吗?孽女,我在问你话!”他的声音越发有些不耐烦,目光在她柔弱的身上打量了几圈,冷然的看着卓眠春,全然不觉这是自己的女儿。 这就是她的父亲? 强迫女儿去嫁给一个短袖的父亲那根本就是禽兽,卓眠春心底的怨气翻江倒海的涌上心头,她最恨被背叛,对这可怜女人的悲惨遭遇完全是感同身受。 但面前的这一切都太过陌生,卓眠春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压下满腔的愤怒,生硬地挤出了一个字“嗯”。圣旨都下来了,不从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刚捡回了一条命,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要是不帮着原主好好的活下去,这也不是自己有恩必报的个性! 在佣兵团里是种活法,在这里也得好好活下去! 见她的口气松缓,卓相得意满满地冷笑了声,摔门离开,再也不看憔悴瘦弱的卓眠春一眼。早就守在一旁的丫鬟青儿扶稳卓眠春,带着笑说:“小姐你不要担心,我是你的陪嫁丫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在的。” 可蓦然对上卓眠春那双阴冷的眼,她只觉得被蛇盯住,动弹不得,仿佛被咬上一口就要致命,下意识的哆嗦,垂下了眼,不敢再看大小姐。卓眠春心中冷哼,这具身体对青儿虽然很亲近,但是这青儿分明是表里不一,心计可深着呢!这件事要不是她在中间挑拨离间,卓相也不会对自己下手的!可若是即刻就翻脸,对初来乍到的自己来说更危险,卓眠春压下心头的厌恶感,眯着眼微微一笑:“扶我回屋。” 青儿松了口气,连忙扶着卓眠春回菡萏院。 百草凋敝,一派荒凉,整个院子都沉进在黑影中,破败不堪,这哪是一个相府千金应该住的地方。卓眠春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紧捏,直到在屋里坐下,才露出了些微的笑意:“准备沐浴。” 青儿的心头还留有后怕,今天的大小姐,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忙不迭地准备了热水,犹豫再三还是在水中加了藏红花。她的动作分外娴熟,往常已经做了千百次,只是这一次她又加重了藏红花的量。 看着青儿退下,卓眠春松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身体躺进木桶中,雾气铺面的瞬间她却猛地睁开眼,冷芒摄人。 藏红花! 苦涩的味道几乎少不可闻,可长期在佣兵团里打拼的卓眠春绝不会闻错!这是上等的药材,但决不能让有气血淤积在身的人泡水碰到,否则轻则皮肤溃烂,重则会引起精神失常。 这种手段放在前世,卓眠春绝不会看得上眼,可现在却身不由己,这后宅里多的是虎视眈眈想要她命的人。叹了口气,她刚想起身,却突然浑身一僵。 冰冷的东西贴着脖子,卓眠春低头却感觉脖子一疼,随着猩红的血线滑落,她看清了架在脖子上的刀,心头笼上阵阵寒意。 “不可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男人的声音醇厚冷淡,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一身的血腥味几乎让卓眠春以为自己还在佣兵团里出任务,但她只是恍惚了片刻就回过神,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男人的目光锋利如架在脖子上的刀,卓眠春相信一旦自己超脱他的控制,他就会毫不犹豫割破她的喉咙。 他冷郎的面庞俊美且白皙,只是白得有些病态,却丝毫也掩盖不了他此时逼人的气势。 原主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人的存在,卓眠春压下心头的冷意,冷冷笑道:“相府戒备森严,即便是闯进来没死,想活着出去也不容易。你与其威胁我,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出去,这样还算是一个英雄!” 正文 第2章 闺房未婚夫 李禹佐的眸色渐渐变深,没想到自己一身的凶煞气没能吓到她,她居然还敢嘲讽自己!传闻相府大小姐体弱多病是个不经用的,又胆小怯懦从不在人前露面,看来传闻有误。 这就是他已订下婚约的妻子? 李禹佐的目光饶有兴味,看得卓眠春头皮发麻,忍不住将身体往水里埋得更深。脖子碰到锐利的刀落下的水珠染红了小片的水,她只是冷冷抽了口气,连眉头都不皱,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人。 也算是性情刚毅! 李禹佐有些诧异,他见过后宫嫔妃为得父皇宠爱用尽手段,娇弱的有,烈性的也很多,却谁都没有眼前女子的刚柔。这刚柔刻在骨子里,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看来此番回京也是有趣! 他离京三年,储君之位却得诸多兄弟眼红,据说是皇上有意立自己为二皇子。这才刚从站场回来,悄无声息,却不知这事怎么就传了开去。 他今日刚到近京,就三番五次遭到偷袭! 一路被逼进相府,李禹佐心头涌起恼意却半分都不露,直视卓眠春审视的目光,冷冷道:“有人在靠近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亮起了密密的亮光,伴随着错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来是来了不少人。卓眠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些人这么晚来院子里只会是来挑事,要是被发现有男人…… 不是强逼她去死,就是让她剃发为尼,下半辈子守着青灯古佛…… 以原主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甚至要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心思急转间,卓眠春猛地扯住李禹佐的领口往木桶里拉,一手推开险些割断喉咙的刀。李禹佐紧皱眉头,有些诧异,长安城里连小家碧玉都知男女大防,怎么作为深闺千金的相府大小姐却这么…… 这么豪放! 烛火已经投进小窗,李禹佐瞬间就明白了卓眠春的意思,这是担心他被人发现,毁了她的清誉。这屋里几乎是家徒四壁,连房梁上都不足以藏人。 李禹佐抿了抿唇,藏进木桶,屏住呼吸。 “大小姐,府中进了贼,夫人吩咐各院子都要好好查看,决不能放过!现下就只有您这里还未搜过。”这声音听着很是不耐,卓眠春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心头被一阵凉意笼罩,猛地掐紧手心,她才渐渐回过神。 看来原主对这女人很是害怕! 该死! 她才穿进府里没两天,麻烦就不断找上门,看来不仅仅是原主身份尴尬不受宠爱才被人欺凌。 敲门声越来越响,卓眠春横眉怒喝:“成何体统!我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这院子里由你们做主?” “夫人说了,不开院门的都做窝藏贼人论处,其罪当诛!到时候,大小姐可别怪奴婢失手!”她的声音很横,全然是不将卓眠春放在眼里。 卓眠春的冷笑越发嘲讽,她奋力避开和李禹佐贴在一起,又大声呵斥:“母亲端庄慈善,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看定是你们这些刁奴随意诋毁母亲!” 门外忽然就没了声。 卓眠春狠厉的眼神在黑暗中幽幽的,森冷的像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这种嗜血的气势只有站场上誓死捍卫疆土的士兵身上才有。 李禹佐的眼神渐渐柔和,唇角微微勾起。 他心底迅速闪过一丝连他都没有察觉的饶有兴味。探出头,他轻轻呼吸着,紧贴着木桶,丝毫没有触碰到卓眠春,保持着最得体疏远的姿态。 卓眠春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着门外大声道:“我体弱多病,若是有贼人闯进来早已身首异处,等你们来早就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况且我正在沐浴,李妈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可知女儿家的清誉是最要紧的,如今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倒是要找我麻烦?母亲知道你们这么对我吗?” 质问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也更让李妈妈心里恐慌。 夫人知道不知道,这话她都无法接下。 李妈妈不知今日这大小姐的嘴皮子怎么会这样利索,却不敢怠慢,在这里逼她,只能退了一步:“大小姐已配合查证,这里的确没有贼人,还请您恕罪。” 卓眠春冷哼了声,却是不再出声。 直到院中的火光远去,再也没其余闲人,卓眠春才瘫软在木桶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虽说她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却到底不想死在这群废物的手上,却又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底牌,这才不得不这样小心翼翼。 从木桶中起身穿衣,卓眠春嘴中含着银簪,冷着脸盯着李禹佐。若是他有任何轻举妄动,她都要拼死和他搏命。等她收拾好,李禹佐才从木桶中爬出,衣袍被水沾湿紧紧贴在身上,线条分明。 看着瘦弱,没想到这样健壮,卓眠春的目光划过他的胸膛,心中啧啧,竟然还是个美男子。 只可惜,是个病秧子。 他的面色时常青白,坐久了,额头竟然会出虚汗,活到现在也算不易。 大大小小的疮痂几乎在他全身可见,有些深可入骨,虽说伤疤是男人应勇的勋章,可这么多伤若是不好好调理,说不好在这落后的时代真的会死人。 李禹佐刚转过身就对上是卓眠春复杂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惋惜,他的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意。 他今日在围杀中逃生,却也落了不少新伤,伤口早已崩裂,鲜血沾满了他的衣袍,可他连眉头都未曾皱起。这样的人在佣兵团里都不常见,卓眠春有些无奈地坐上美人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李禹佐一愣,却听卓眠春说:“你身上的剧毒已经快攻心,拖久了,活神仙都救不了你!” 正文 第3章 以身解毒 她竟知道自己中毒? 他皱眉,在美人榻上端坐,浑身煞气。 卓眠春被他冰寒的目光看得不耐,轻轻叹息一声:“我虽不是华佗在世,但你中毒还是容易看得出,既然看得出,就也许真能帮你解毒。” 见李禹佐面色犹疑,卓眠春沉默片刻,主动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抚摸了一把。 脉象不稳,极其虚弱,各种症状在心里过了一遍,卓眠春有了大概的猜想,恐怕是下了断肠草。 这草分量不多还好,能治疗旺盛的内火,但一旦食用过多,必然影响心脉,甚至死亡。 而从这脉象来看,恐怕已食用多年!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这病不好治,已经侵入骨髓了,恐怕得从刮骨疗伤开始,刮骨之痛不比用刀去割。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身体发肤受于父母,更是不能轻易去碰。 饶是铁石心肠的卓眠春也不免犹豫再三,咬着唇,放轻了声音说道:“治疗很难,且第一步就是刮骨疗伤,割开你的皮肉,让刀深入骨髓,刮去渗透的毒气。” 李禹佐的目光猛地变了,冷冽刺骨带着深沉的探究,几乎能看穿人心,甚至下一刻就能扑上来将人撕碎。卓眠春迎上他刀刃般的目光,却是毫不在意地轻轻笑了,带着一丝嘲讽: “如果你能找到人来医治,万万不会放任剧毒攻心,不出两年便要没了性命。那我医你,即便失败,你也不会失望,难道我说得不对?” 她面色镇定,心中却有些发寒,站在她面前的人,身份地位绝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高度。想要在这吃人的后院里活下来,她自己就能做到。可要是想自在安乐,那还是得靠他庇护。但,这也不会持续很久。 卓眠春捏紧掌心,手心已经出汗,可她的笑容却依旧风轻云淡,似乎只是在说微不足道的小事。烛光摇曳,她的脸有种朦胧的美,李禹佐看着面容娇艳的少女脸庞,眉睫处落下的阴影挡住了她的全部神色,眸光幽冷,是难得一见的孤僻的美。 感觉到审视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卓眠春眉头扬了扬,笑道:“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来帮你,你如今也能看出我在府中的地位尴尬,想平稳活下去靠自己一人恐怕还不行。” 听她的话竟然会这样直白,李禹佐却是眉头松动,唇畔轻轻勾起,却是在问:“你的外祖父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在外征战多年,战功累累,你害还怕他护不了你?” “更何况”,他话音一转,似是在探究,“他不日就要回京,你还有什么好担忧?” 原主的外祖父竟有这等身份? 她竟然还被活活打死了? 卓眠春的脸色出奇难看,却也明白,即便外祖父名声赫赫,那也不可能将手伸进这相府的后院。这是女子间的事情,男人掺和进来只会将水搅得更浑! 想到这里,她直直地看向李禹佐,冷声道:“既然不需我帮忙,那就在天亮前赶紧离开!” 李禹佐扯扯嘴角,笑得不以为意:“今日你帮我躲过搜查,不仅保全你的名声,也保全了我的。他日有困难可以找我,但仅此一次,玉佩为证。” 说着,他解开腰间的玉佩扔给挺直腰杆严阵以待的卓眠春。玉佩入手温润,在前世都是千金难求的宝物,最喜上乘玉质的卓眠春忍不住弯了弯唇,满意的点头。 但很快,她勃然变色。 方才还好端端坐着的李禹佐不知何时滚到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听得人心慌意乱。他脸色灰白,眼珠子几乎已经看不到黑,冷汗已经从体内渗出,整个人看着像是疯癫了一般。 病发! 断肠草食用久了,人会极其畏寒,哪怕是微微寒冷都会导致病发! 是她疏忽了!在水中泡了很久出来,又是秋夜寒冷,衣服单薄,李禹佐能挺到现在已经是意志力极度顽强。看他意识渐渐涣散,却强忍着疼,卓眠春不知为何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毫无倚靠,只能强忍着痛。 眼前这人非富即贵,恐怕两者兼有,为何会有这样的痛处? 卓眠春深深叹了口气,眼瞧是来不及了,赶紧将刀插进李禹佐的胸口上方,割开一大块的肉,这才见到骨头。骨头微微发黑,连着肉的地方已经发炎流脓,大团大团的血水溅上了卓眠春的脸,她却毫不在意地抹开,开始刮骨。 巨大的疼痛瞬间拉回李禹佐的意识,他猛地咬住唇,只是闷哼一声,就忍住了。冷汗滑落,他额头的青筋紧紧绷着,却还试图说话:“不必费力,没有用的,多少办法我都已经试过。” 他为此拜访过名盛一时的神医,也服用过无数灵丹妙药,却不起半点作用,只不过是堪堪吊着命而已。病发之时只能咬牙忍过去,别无他法! 他眸色幽深,几乎能将人吞噬其中。 卓眠春轻轻笑出声,对方这是认可了自己,只是叹息,怕她白费功夫反而自责。她一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把对方紧实的胸膛,划过他的小腹,有些恍然若梦的荒唐感。 前一日她还在出任务中被炸得粉身碎骨,这才一天过后,她就见识了新的时代。更重要的是,竟然会有这么对她脾性的男人。 拿了块湿布擦干净李禹佐身上的污血,又找了银针在蜡烛上烤了片刻,这才将洗干净的线插入其中。 挨在李禹佐的身边,卓眠春细细地帮他缝针。此刻,李禹佐俊美坚毅的脸上是病态的苍白,高贵淡雅的气质从他的眉眼间散开,这样看去,他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轻易就能叫人沉迷。 可惜她竟有婚约,一定要想办法推拒了才是!就算是皇上赐婚,也会有回转的余地!卓眠春扶起李禹佐在美人塌上坐下,轻声问道:“毒气攻心不是一日之寒,那下毒之人定然藏在你身边,你就不能拷问出解药?” 正文 第4章 给她名分 李禹佐已经从剧烈的疼痛中彻底回神,浑身疼痛的感觉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只有被缝起的胸口处还有些刺痛。 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卓眠春,这是他的妻子,在还不了解他的时候就救了他两次…… 可他分明听说,她恨极了这桩婚事,甚至想尽办法要逃走!李禹佐抿唇,穿好衣服漠然地坐在榻上,再也不看卓眠春一眼,心头却是烦躁难忍。 卓眠春也不在意,收拾好床铺简单睡下,因为累,很快就睡着了。竟这么累,李禹佐不禁失笑,想起弟兄们的那些张脸,却只是冷冷一笑。 看来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的时候,狐狸尾巴也就要彻底暴露了!他尚且能再忍耐,可是最讲究平衡之术的父皇怎么也不可能放纵他们,从明日起,长安城的风向恐怕就要彻底变了! 李禹佐垂下眉眼,心头纷乱。 若是从未见过卓眠春,他是愿意将她娶回来好好养着,给她一个名分足矣,可如今见了,他却更加迟疑。这一滩浑水,只要蹚进来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她嫁给他,只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卓眠春,她猛地起身,下意识地去摸枕边藏着的尖锐银簪。屋里空荡荡的,男子连丝毫气息都未留下,连木桶里的水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将屋子完全检查过,卓眠春这才去开门。 青儿被突然推开的门撞到了一边,卓眠春刚出门,入目是一身碧色的烟纱罗裙,衬得那张小脸越发莹白,整个人看起来婀娜不已。 卓眠春竟突然有些欣喜,她垂眸想了想,来人是原主的二妹卓战夏,相府嫡女。可是堂堂嫡女身份高贵,又怎么会暗地里想尽手段多次陷害她,表面是和善姐妹,内地里却恨不得除她而后快! 想到这相府的后宅人心诡谲,卓眠春忍不住皱眉,可看到卓战夏那双多情的眉眼时,却也忍不住有些惊艳。 卓战夏的水眸波光潋滟,眉眼纤长浓密,衬得小脸精致典雅,活脱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美人,气质高雅,目下无尘。 她弯了弯殷红的唇,笑着摆了摆手,身后的秀丽丫鬟就将刚从小厨房拿出的补汤放到了屋里。 卓眠春看着对方虚与委蛇的模样,越发不耐,却只能垂下头轻声道:“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总是连累妹妹照顾我。” “不要紧的,好姐姐。”端的是和善宽容的高贵模样。 卓战夏心里却是有些疑惑,卓眠春这才病了两日,听下人传消息说她被打得半死,可今日一见却很有精神……就算父亲没能打死她,她不也是死活不肯嫁,多日来将自己作弄得不人不鬼吗? 可疑惑到了嘴边,却转为一句:“去前院吧,别让母亲等得过久。”这主母白氏可不是个善茬,否则以原主的身世足以在相府立足,断断不会住在最残破的院落,吃的都是下人们的剩饭剩菜。 卓眠春讽刺的勾唇,面色却带着温和的笑意,除了眼神亮了些,和平日并无不同。 进了前院,门前烟柳深深,亭台院落别致幽深,从朱门进去眼前更显开阔,更惊人的是明明已入秋却有大团的牡丹盛开。 在正厅端坐着看佛经的正式白氏,整个人透着祥和之气,眉眼温婉细腻,看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完全不像是生养过孩子的深闺夫人,却像书香门第刚出嫁的女儿。 卓眠春循着记忆,恭恭敬敬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可却许久都未听见叫她起身的声音。白氏正给卓战夏说着什么笑话,两人眯着眼睛正欢喜,像是早已忘了还有卓眠春。 直到临近正午,主菜都上来了,白氏才虚眯着眼看向卓眠春,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你回去……”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丫鬟急匆匆跪下,大声说道:“青儿死了,就死在咱院前的莲花池里!” 白氏像是很吃惊,疑惑的目光在卓眠春身上转了一圈,道:“是你的丫鬟?什么时候死的?”这问法,却像是直接给卓眠春定了罪,在质问她作案的细节。 卓眠春刚起身就又跪了下去,抬眼里眼里都是泪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使劲摇头,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哪怕她说一句话撇清关系也是好的,白氏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有些不虞。 早就想好只要卓眠春出言反驳,白氏就能将白的说成黑的,活的说成死的,早一步处理掉卓眠春,好在云将军回长安城前抹掉过往的不光彩。 可现在,白氏迟疑了,卓眠春不说话,她总不能逼打成招,显得过于急功近利。 最终,她猛地拍着桌子,起身怒喝:“人在我们相府死了,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若是让老爷知道,谁都脱不了干系!” 众人纷纷埋下头,显然是畏惧白氏的威严。 “母亲,这定然是有人嫉恨你对我的爱护,这才对我最亲近的丫鬟下了毒手,恐怕下一个就是我!”卓眠春眼泪汪汪的看着白氏,小脸发白,嘴唇颤抖,像是怕得难以忍受。 白氏的目光更冷,的确要是卓眠春在这关头出事,旁人少不了编排其中的弯弯绕绕,那后果她实在不敢想象。卓眠春早已知道对方的脾气,更明白再待下去一定会出事,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并未流下的眼泪,颤抖得更厉害了。 没想到青儿死了却没发挥最后的作用,彻底将卓眠春赶出相府,白氏心里到底不安生,头疼得揉了揉眉心,倒是把自己搞得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卓眠春趁机笑了,她扬眉温温柔柔的说道:“咱们府里这些年来死了不少人,如今又添了个青儿,怕是夜里容易撞鬼。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可怕的。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正文 第5章 害人者不得好死 她猛地凑到白氏眼前,眼神有片刻的渗人,惊得白氏头皮发麻,沏茶的手猛地一抖,将茶杯摔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茶杯摔得四分五裂,白氏醒神,盯着卓眠春的眉眼看了再看。 不应当! 这个小贱人方才还没有笑得这样温婉,方才那个渗人的目光,光是想想就叫人后怕。 卓眠春眸中温情流转,大有同情怜惜之意,叹了口气幽幽道:“青儿死得蹊跷,希望她在天之灵能看见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放肆!” 白氏勃然大变脸色,又猛地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这等粗鄙的话是你该说的吗?你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丞相府都是这样没教养的!”这样的指责来得没头没脑,卓眠春瞬间就认定了青儿的死和白氏脱不了干系!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卓眠春在心里冷冷嘲讽,面上却是万分恭敬,委屈地说:“这丫头毕竟跟了女儿这么多年,女儿不过是同情她……” 看见卓眠春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就心烦,白氏再也没了耐心,偏过头,极度烦躁的摆摆手:“回去!” 卓眠春抽噎着,委屈万分地离开了。 刚走出院子,她就瞧见了门外的莲池,莲花在这样冷的天气中竟盛放,却不知有多少人的骨血滋养了一池莲花。恐怕这青儿,不是唯一一个。 卓眠春回到菡萏院躺了很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这一个个都想要她的命。她不过是个空有嫡女名头,却早在生母死后就再也没有被视作嫡女的弃子,谁又会在乎她? 想要她死很难,但想要她生不如死却很简单。 她已过了及笄之年,也是出嫁的年纪了,嫁去二皇子府那二皇子又是个废人,她下半辈子就算是守活寡了,还不是生不如死吗? 想得迷迷糊糊,卓眠春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这两天她的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最险恶的用心,这才刚闭眼就睡得很沉。 夜半,有些冷,风吹开薄被,卓眠春猛地醒了。 不!不对劲! 夜里凉没错,但门窗紧闭,绝不会有风透进来! 卓眠春微微眯开眼,见有黑影往床边摸索,脚步声却很轻,她的睡意猛然消散。 脚步沉重,呼吸不稳,是个男人! 卓眠春几乎在瞬间想清楚来龙去脉,这相府戒备森严,绝不会轻易混进来外人,那这人只能是府中的。府中的下人哪里敢在这时候进主子的房间,何况夜深人静,最容易出事,毁的可是她的名声! 圣旨已下让她嫁给二皇子,就算是个断袖又如何,她还是得称一声皇恩浩荡,就算是死也得抬进二皇子府!在这时候她要是毁了名声,那可是打皇室的脸,他们绝不会放过她! 真是好算计! 这相府里的人怎么就这样不消停,卓眠春厌恶地抿唇,在黑影摸到床边的瞬间,猛地拿出枕头下的银簪狠狠刺了过去。 她刺得又狠又准,直接插破了男人的手掌心。 “闭嘴!否则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卓眠春在男人尖叫前,冷冷出声,一双幽冷的眸子简直像极了鬼魅。男人猛地闭嘴,讨好的嘴脸恶心至极。 卓眠春冷哼一声,猛地拔出银簪,血洒了一脸,她却镇定地将簪子抵在男人的喉咙处,面色冷凝地问:“是谁派你来的?” “是小人早就对小姐有爱慕之心,这才趁着夜色……” 突然,男人就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着实是卓眠春那双静如古井的眸子惊得人浑身发冷,仿佛是瞧见刚爬出地狱的厉鬼。他吓得腿脚发软,谁说大小姐最是软弱,就连二小姐都说卓眠春怯弱胆小,只要深夜被碰了,就绝不敢反抗。 为了保全名声,指不定她就愿意嫁了。 男人只是一介马夫,想到有这等温香软玉可以入怀,甚至可以嫁给自己,魂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这才咬牙答应。 可他现在却后悔万分,这哪里是温柔乡,根本就是死路! 银簪逼近他的喉咙,卓眠春冷笑:“你可要想清楚,我手里这银簪可是等不及的!” 这简直是催命的声音,男人硬着头皮苦着脸大叫:“二小姐!是二小姐!我是被逼的!” 卓战夏? 她还未及笄就有如此狠毒的心思? 卓眠春咬牙冷冷笑了,她这是找死! 至于这心存歹意的男人也万万留不得,要不是她警惕,今夜恐怕难逃此劫,甚至得嫁给这心思丑陋的下人! 想到这里,卓眠春猛地用力将银簪插进男人的喉咙,一滴血都没溅出来,男人更没来得及惊叫,就不甘地闭上了眼,直直躺倒。 既然安排了人进她的屋子,就一定还有后招等着她,卓眠春敛眉,无奈之下将人拖到屋外的水边。 找了块大石头绑在男人的身上,卓眠春用力将人推进水里,直到水面不见半点涟漪,她才安心地回屋,将血迹完全处理得一干二净。 收拾好一切,卓眠春松了口气,躺在床上安心睡了。 天刚蒙蒙亮,屋外就响起了嘈杂的声音,直接惊醒了卓眠春。 “是谁!” 菊青在门外应声:“大小姐您快开门,是夫人带着二小姐来看您了,还送了刚熬好的参汤来给您补身子。” 菊青是菡萏院里的扫洒丫头,只能算是三等丫鬟,却是个机灵的,一开口就将来人交代得清清楚楚。 卓眠春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故作不知,故意压着声音说:“我累了,晚些再说。” 院子里,几个丫鬟伺立在后,端着参汤。 白氏心中一动,手中转动的佛珠顿了下,使了个眼色。 卓战夏就朝着屋里说道:“这参汤是母亲叫人熬了一夜的,趁热喝最好,姐姐累了,正好起身喝上一口再睡。” 白氏会有那么好心? 正文 第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恐怕里面有什么要人命的东西吧! 卓眠春冷笑,嗓音里故意透着心虚和害怕,说:“这……多谢母亲和姐姐来看我,不过我身子着实不舒服,脸色难看得很,怕是会吓到你们。这参汤,不如就放在外面吧?” 听到这儿,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不对劲。 不过,白氏要保证万无一失才肯放心,她咳了一声,轻声斥责:“再难看,也是自家人,难不成我和你妹妹还会嫌弃你?天气寒凉,我和战夏一大早来看你,你却闭门不出,难不成屋子里还藏着什么宝贝?” “没有没有!” 卓眠春的声音十分惊慌,生怕他们进来似的。 忽然,重重的落地声传来,夹杂着一声女子的尖叫。 白氏眸子一眯,将手里的暖炉递给丫鬟,挪步上前要开门,口中温婉关切:“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可要进来瞧瞧。” “不要,求母亲不要进来……” 卓眠春的哭声慌乱无比,好似要遮掩什么。 一步、两步…… 白氏背对着众人,两颊泛起红晕,眯着的双眸闪烁着狠意。 “刺啦——” “你竟然在屋里藏了个——” 门开刹那,白氏准备多时的怒骂脱口而出,但还没说完,她就呆住了。 屋内十分简陋,简陋到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里面只有卓眠春一人,连个多余的凳子也没有! 卓眠春端坐在床铺上,神情似笑非笑,对脸色乍青乍白的白氏温声说道:“母亲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被我的病容吓到了?” 白氏指着她,气得竟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像是被谁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脸疼得厉害,方才的话,这满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辈子,她都没这么丢脸过! 卓眠春就是要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看眼参汤,对白氏带着笑说道:“母亲‘特地’带来的参汤,我一定好好喝完。” 喝完? 总有中毒肠烂而死的那天! 白氏心头冷笑,面上却是万端慈祥,仿佛九天之上的仁善菩萨,摸着佛珠轻声劝道:“日子还长,你好生休息。” 走出菡萏院,白氏冷哼一声,手里的佛珠都要捏碎了,恨恨扫了一眼菡萏院,朝出来送她的丫鬟菊青使了个眼色。 白氏丢了脸,好一段时间没再来。 卓眠春趁此机会,放松心神,享受着这与前世血雨腥风截然不同的安宁、快活。 她一边调养身子,一边将丞相府的各个角落摸了清楚。 这日,刚用过午膳,卓眠春就被卓相身边的下人叫到前院,说是皇后娘娘派了人来看她。卓眠春心思一转,换了身衣裳跟在下人身后。 路上,卓眠春脑中思考着。 记忆里,皇后和她娘曾并称“京城双姝”,两人一淡雅如兰、一华美若牡丹,都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身份上也是不相上下,因此惺惺相惜下,成了好姐妹。 在她娘死后,也正因为皇后时不时的关照,原主在丞相府才能好生活着。到了前院,只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正和卓相说着话,她一身天青襦罗裙,笑容端庄有礼,卓相对她的态度颇为端重。 这个男人那日的凶狠,犹在眼前。 卓眠春在心中冷冷一笑,轻轻走了进去。 卓相看见她,眉头就不由一皱,卓眠春怯怯上前,站在他身侧,喊了声“父亲”。 “让素芳姑姑见笑了,这个丫头胆子一向小。”卓相笑得慈祥,看她的目光却冰冷,“皇后娘娘关心你,派了素芳姑姑来探望,还不快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典。” 卓眠春身子一抖,连忙对素芳不住道谢。 素芳唇角带笑,眉心却不易察觉地一抖,她两眼瞧去,从掉了线的袖口、褪色的花纹、头上老气的簪子,再到那枯瘦的小脸…… 素芳收回视线,想着皇后娘娘来时的吩咐,心里有了计较。 她上前握住卓眠春的手,笑着说:“可算是见到大小姐了,皇后娘娘听说您身子不好,叫奴婢给您送来了好多名贵药材,都是给您补身子用的。” “劳皇后娘娘费心了。”卓眠春一脸感动,眼中氤氲着泪花,十分的真实。 素芳心里满意,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说道:“奴婢这次过来,是皇后娘娘对您颇为想念,差了奴婢特意来接您进宫。” “进宫?” 卓相手一抖,手中的茶盏险些摔了出去。 若是相府中后宅阴私的事传到皇上耳中,那他丞相的位子,哪还保得住? 他当即放下茶盏,笑着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了,不过这丫头不识礼数,没有规矩,进了宫怕会惹娘娘不喜……” “丞相多虑了!既然是柔小姐的孩子,怎么会不知礼数呢,再说了,丞相的千金怎么会出礼数的问题。” 素芳笑眯眯地看着卓眠春,“大小姐乖巧漂亮,娘娘想念多时了,怎么会不喜呢?” 卓相微微尴尬,手心更是冒汗。 面上羞涩乖巧,卓眠春心里暗惊。 原主和皇后见面,却是七岁那一年的事了。自己虽然尽力贴近原主的性格,但终究和这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同,即便是一丝不妥,到时都可能招来怀疑。 宫里的女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素芳正和卓相说着话,卓眠春忽然捂着嘴咳嗽几声,引来两人注意之后,她抬起眸子,小声说道:“素芳姑姑,我还是不进宫了。我从小体弱多病,尤其最近天寒,我身子更是虚弱,进了宫,过了病气给娘娘那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在理,素芳脸上便迟疑了。 卓眠春又拉住她的手,苍白的小脸带着轻柔的笑,说道:“娘娘记着我,我心里很欢喜。素芳姑姑回了宫,千万记得替我向娘娘道谢,谢谢娘娘对我的照顾,谢谢娘娘一直关心着我。” 正文 第7章 来了撑腰的 她一双漆黑的眼珠,泡在两汪透亮的泪水中,带着欢喜和感恩,素芳看了心里就是一酸。 “大小姐,奴婢记住了,一定会对娘娘说的。” 卓相看着她的眼泪,恍惚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清丽容颜,内心涌上一阵莫名的情绪,闷在胸口。 卓眠春敏锐地察觉到,眸子立刻眯了眯。 素芳想了想,起身说道:“娘娘不仅叫奴婢给您送了补药过来,还送了许多衣衫料子,不如奴婢陪您收拾好再离开。” 卓眠春眸子闪过微不可查的暗光,随后笑着说:“好啊。” 卓相也跟着两人一起去了菡萏院。 乍一进去,三人中两人脸色就是一变。 素芳是早就料到,卓眠春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皇后娘娘也正是听说这个消息,才派了她来。 慢慢扫过荒草遍布的宅院,屋子里的简陋更是不用说,破床破卓,凡是布料,都有缝补的痕迹,只有一张凳子也就罢了,那凳子腿还有一只是瘸的。 没想到丞相府光鲜亮丽,竟然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卓相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一直知晓白氏私底下的小动作,但没想到那个蠢妇,竟然连面子也不会做!他若是早知晓,方才定然要拦住素芳,这下,一切都搞砸了! 卓眠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笑得天真无辜,拉着素芳往床上坐。 “这屋里有些乱,但是我打扫得很干净的,素芳姑姑不要嫌弃。” 素芳不知道卓眠春是因为不喜别人进屋,听闻是卓眠春自己打扫的,心中又记上一笔。 她怜爱地看着卓眠春,缓缓叹了口气,“大小姐,您放心,皇后娘娘那里,奴婢一定如实禀告。” …… “皇后要是查探卓眠春的处境。若是被宫里那位知道,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卓相摔门离去。 白氏脸色阴沉,遥遥看着菡萏院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喃喃道:“果然是个祸害,早晚让你到地下,陪你那贱人娘去!” 白氏被敲了警钟,不等第二天,就叫了人去将菡萏院修整了一番。 院子里的荒草全部被拔掉,新打的楠木衣柜、雕花填漆床、八宝玲珑盒……菡萏院焕然一新,卓眠春每天不用闻着湿霉味睡觉,每晚做的都是美梦。 “大小姐,您该喝药了。” 敲门声过后,菊青在外面轻轻唤了一声。 这药是白氏叫府中的大夫,用皇后赏赐的药材开的药方。 卓眠春打开门,一丝药香传入鼻中,醇香厚重,悠长的清香药味,闻一闻精神似乎都被洗涤尽了尘埃。 但其中却夹杂了一丝异样的刺鼻…… 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坐在铜镜前,透过铜镜观看身后。 菊青将药放到桌上,紧张地眨了眨眼,两手紧紧交握,笑着说道:“大小姐,这皇后娘娘赏赐的,可都是百年以上的老药材,这药珍贵得很,您快趁热喝了吧。” 卓眠春慢条斯理地说:“等药冷了再说,你先下去吧。” 菊青眼珠子一转,劝道:“药冷了就苦的很,您趁着热喝,这个时候苦味是最淡的。” “那你给我拿些蜜饯过来。” 菊青想起来夫人交代过,一定要亲眼看着大小姐喝完药才行。 她笑得温和,似乎很是为卓眠春着想,“蜜饯会冲淡药性,这药就得单独喝,您喝了身子很快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虚弱了。” 正说着,菊青忽然浑身一寒。 卓眠春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叫她恍惚坠入了冰冷的深渊,连三魂七魄也被冻住了。 菊青脸色发白,唇瓣抖动,身子颤动得厉害。 这样的大小姐,真的会被唬住? 卓眠春忽然一笑,她优雅地站起身,莲步款款地走到菊青身边,端起桌上的药碗。 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入口中,菊青也回过神来。 她看着认真喝药的卓眠春,背心的冷汗还未干掉。 “怎么了?”卓眠春柔和地朝她笑道。 菊青连声说着“没事”,拿过空碗,行完礼便快步离开。 卓眠春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冷冷一笑。 她不是傻子,那药有问题不错,里面加了一味毒药,只需再喝个五六次,就能让她悄无声息地没了气。 卓眠春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窗边,摘了白色幽兰的几片花瓣,就这么生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毕竟是补药,若是和幽兰花瓣中和,那毒药的药性就可以抵消。 若不是那毒药卓眠春恰好认识,也知道这么偏僻的解毒药方,她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喝下去。 …… 等这药喝了两三次,菊青放下心,找了个时机悄悄离开院子,去了白氏那里。卓眠春看着她悄然离去的背影,换了身衣服,见到院子里扫着落叶的白芍,吩咐道:“你去拿了桌上的东西,跟在我后面。” 白芍脸上一喜,心里知道这是大小姐对自己上了心,才叫自己跟在身边。 穿过九曲回廊,从后院到了卓相的书房。 这里是丞相府的重地,守卫森严,气氛凝重。 卓眠春离书房远远地,就被人拦住。 她也不生气,瞧了一眼书房的门,语气十分软和,“劳烦给父亲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要告知父亲。” 守卫听她称呼卓相为父亲,就知道她是府里的小姐,即使不认识也进去通报。 卓眠春等了一会儿,就有下人来领她进去。 进了门,卓相穿着常服坐在书桌前,桌上的东西似乎被收拾过,只有几本书放在一旁。 一副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字挂在墙壁上,落款是卓相的印章。 他沉着脸,问道:“你有何要事?” 正文 第8章 求父亲做主 卓眠春收回目光,人常说字如其人,然而有那样惊蛇入草的好字,这个男人的品性却是让人厌恶,可见这个说法是没有道理的。 她眉头蹙着,一副怯懦的模样,眼里故意闪着害怕和怒意,咬咬唇,朝后看了眼。 白芍很机灵,虽然在卓相面前吓得脸都白了,手脚伶俐地将盒子里的东西摆了出来。 卓相看去,却是一碗浓黑的药汤渣子,以及一只死耗子。 那耗子死得极为凄惨,白芍拿出来的时候手抖得不行。 “大胆!你竟敢把这东西拿进我的书房!你到底是何意?今天不交代清楚,就不要怪我重罚你!” 卓眠春见他不耐,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垂眸抹泪,怯怯说道:“父亲息怒,事情是这样。前几日母亲叫府里的大夫,用皇后娘娘送来的药材为我开了药方,喝了好几日……” 听到此,卓相心中一凛,神情迅速冷了下来,他想打断卓眠春的话,没想到这个丫头的嘴皮子利索得很,根本不给他插话时机,几句就说了清楚。 “今日我喝完,随手将药渣子倒在门外,谁知只是一会儿,就看见这只饿极了的耗子窜出来,舔了几口药渣子,竟然立刻就死了。” 卓眠春眸子垂着,眼角的余光却将卓相变幻莫测的脸色看在眼里。 “我心中骇然,这定然是有人要害我!这药是菊青那丫鬟亲自熬的,我方才出来却找不到那丫鬟质问,只好让父亲来为我做主。” 她边说边垂泪,小脸吓得微白,唇瓣抖得厉害,看着卓相的眼神充满信任和无助。 “还请父亲为我做主啊,菊青这丫头不知在哪儿去了?不如先把她找出来?” 在哪儿? 定然是在白氏的院子里! 白氏那个蠢货,三番两次惹出这些事端来,卓相正要几句话先打发走卓眠春,却又听她轻飘飘地说道:“听说外祖父要回京了,若是外祖父知道这事,定也不会饶了那害我之人!” 卓相心中悚然一惊,他面色一沉,立刻说道:“你放心,为父会为你做主的。” 这件事必须要解决,而且是要尽快,否则闹大了…… 卓相眼底闪过阴沉的狠色。 不一会儿,下人进来禀报菊青被抓住了。 “一个下贱的丫鬟,竟敢谋害府里的主子,立刻杖刑三百!” 卓相说着,看了卓眠春一眼,她只是垂着眸子,满脸乖巧,卓相眯了眯眼,收回阴鸷的视线。 白氏是丞相府的主母,卓相只将菊青抓来也是意料之中,卓眠春心里并不失望,她搬出了外祖父的名头,白氏这次定也不会好过。 只听外面先是传出几声声嘶力竭的“饶命”,很快便被堵住了嘴,只剩下“呜呜”声,以及森冷的板子声。 一声一声,像是在催命。 菊青只是个弱女子,杖刑一百都能把她打死,杖刑三百却是故意要鞭尸了。 卓眠春以往是雇佣兵时,惨叫声听过无数,死人更是司空见惯,她自然不害怕,她心中明了卓相虽说迫于无奈替她做了主,但却想吓吓她。 呵! 只怕最后是杀鸡儆了猴,到时吓到的不是她,是白氏! 一切结束,卓眠春告退时问道:“父亲,我院子里没了伺候的贴身丫鬟,这……” 卓相不耐地说:“等下将伢婆子叫来,你自己挑选。” 卓眠春满意地离开。 出门时,门口的空地上,一滩没了人样的烂泥血肉,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白芍脸色惨白地直欲作呕,却强自忍住了跟在她身后离开。 丞相府自白氏当了主母,卓相向来给她脸面,最近却三番两次地遭到训斥,还被卓相冷脸相待,连着好多天都没踏进她的院子半步。 白氏一口气闷在胸口,呼吸滞闷,又听那摊传得众人皆知的“烂泥”,吓得夜夜都被惊醒,这样一折腾终于病倒了。 她双颊烧得有些红,额上冷汗淋漓,意识昏沉中看着窗外喃喃笑了。 “那个小贱人,竟害我和老爷离了心……毒药药不死你,我倒想看看,你有几条命……” …… 回府更完衣,下人便禀报卓相,二小姐亲手为他做了晚膳。 他顿了下,便吩咐人下去布置。 一进门,卓战夏便轻柔地笑着迎了上来,扶着卓相坐下。 满桌的菜一一看去,都是卓相平日里爱吃的,色香味俱全足见她的用心。 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即使卓相知道她所为何事,还是忍不住缓和了神情,笑着和她用起晚膳。 吃了差不多,卓战夏暗里瞧着,父亲的脸色彻底回暖,她放下筷子,素手为卓相盛了一碗汤,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女儿前些天去母亲院子里,母亲病得都糊涂了,大夫说母亲不是普通的风寒,倒像是……” 卓相手中玉勺一顿,他淡淡问道:“像是什么?” 卓战夏蹙了蹙眉,犹如娴花照水,轻声说道:“母亲高烧不退,药汤下肚却全无作用,像是被什么克住了,以至迟迟不好。” 克住! 卓相沉着脸,若真是克住,岂不是说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此事若是传出去,丞相府的名誉必会遭到攻讦。 卓战夏轻轻一叹,缓缓说道:“现在只是我娘,就已病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克住了府里的其他人,那还了得?” 卓相心中一凛,想到了自己。 事关己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刻派人下去,悄悄找个道士来。 卓战夏见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垂下小扇子般的睫羽,波光潋滟的眸子被遮住,红唇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请来的道士一身青色素袍,鼻如悬胆,两眉飘着白须,目聚星光、炯炯有神,一身气韵看着就像是飘然世外的得道高人。 一进门,道士左右观望一阵,摸了摸胡须,便严肃地说道:“丞相大人,您的府里有一股邪气,看来是有小人作祟,才克了夫人。” 正文 第9章 要她命的东西 小人? 卓相眯起眼眸,不动声色地说道:“哪里有小人?” 这道士却说要做法之后才知晓,众人便转移到后院的一处空地。 东西已经按照道士所说布置好,坛桌上放着一把刻着符咒的桃木剑、一柄心状玉如意、几枚铜钱,还放着三清神像。 道士趁着卓相走在前方,和卓战夏对视一眼,手指搓了搓,看到她微微颔首,才一派仙风道骨地走到坛桌前。 将几柱长香点燃,供奉到神像前的香炉中,道士一手执桃木剑,两指并拢,一边慢慢抚过上面的符咒,一边念叨着听不清的咒语,脚下踩着罡步。 这幅景象十分玄奥,忽逢寒风起,吹起道士的青袍,长香烟雾缭绕中,衬得他仿佛神仙似的,随时要飞走。 连卓战夏看了,都怀疑自己请的真是个得道的高人。 道士做了一阵法,绕着坛桌弄了一阵,最后手一抹,五枚铜钱被他串到桃木剑尖,又是一阵乱舞后随手一挑,铜钱滚落在地,恰好排成了一列。 卓相上前看去,面色一沉。 只见铜钱所指方向,遥遥望去,正是丞相府的西南角菡萏院。 菡萏院。 卓眠春午睡了片刻,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声。 白芍敲着门,放轻的声音夹杂焦急,“大小姐,老爷和二小姐带着一个道士来,说是要到您的院子里找什么东西。” 卓眠春淡淡应了一声,叫她给自己端盆水来梳洗。 白芍上次走了那么一遭,已经被提为一等丫鬟,她见卓眠春态度平静,知道大小姐心里有数,顿时放下心来,按照吩咐去做了。 卓眠春收拾好出门,就见一个青衣道士手持罗盘,似模似样地左右走了一阵,最后指了一处树下的地方,几个下人一拥而上,锄头便要挥下去。 卓眠春连忙上前拦住,转过头一脸疑惑,“我这院子是才修整过的,父亲这是干什么?” 卓战夏瞧了眼脸色阴沉的父亲,心中暗自讥笑,卓眠春如今已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面上却笑得温柔清淡,“姐姐,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要再遮拦了,这下面到底藏了什么,挖出来让父亲和我瞧瞧。” 卓相背着手,目光阴冷透亮,似乎要看穿卓眠春心底的想法,她茫然地问道:“妹妹是何意?这下面藏了什么?我又为何要遮拦?” 这下面藏的是什么,卓战夏自然知晓,那是能要了卓眠春命的东西! 她心里泛起一丝得意,一双眸子越发横波入鬓、转盼流光,蹙着眉头,眼底隐藏的幸灾乐祸被卓眠春看个正着。 下人被拦住,只好站在一旁,卓相挥了挥手,眼睛里掠过深沉的乌云,吐出一个字:“挖!” 树下,随着泥土一点一点挖出,气氛越发紧张。院子里除了挥洒泥土,其余竟一点声响也听不到。 “嘭!”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声传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卓相死死盯着那逐渐露出真容的铁盒子,额上青筋迸裂,他咬着牙说道:“打开!” 几锄头下去,铁盒子上的小锁被砸掉,盒子打开的一瞬,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容。 一盏七星灯,上面还贴了个纸人,恍惚瞧着,那纸人身上还写着生辰八字。 这明显是巫蛊诅咒之术! 刹那间,众人都是如坠冰窟、冷汗淋漓。要知道前朝皇帝被小人蒙蔽,因为巫蛊一事不仅逼得当时的皇后和二皇子身亡,整个国家也一度陷入动荡,死掉的人数可以万计! 正因此,现在头上的那一位最为讨厌的,就是这些魑魅魍魉的鬼祟之事。 如今丞相府里竟搜出了这纸人,下人却被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 “己未年丙子月癸酉日丙辰时……爹,这不是你的生辰吗?”卓战夏拿起七星灯,一脸惊讶。随即蹙起精致的眉头,双眸含泪地看着卓眠春,怒声说:“姐姐,你怎么能用这……来诅咒爹呢?难怪娘的病总也不好,都是你在作怪!” 道士摸摸胡子,连忙附和说:“这纸人对丞相大人产生不利,却正好将夫人克住了,夫人这是为丞相大人挡了灾祸啊。” “你这孽女!” 卓相神色阴沉愤怒,还有说不清的庆幸,若不是白氏替自己挡了,自己生死难料!他心里生出一股混合恐惧的杀意来。 得意、唾弃、杀机…… 种种视线一拥而来,情形危急至此,垂着头的卓眠春忽然笑了。 她笑得羞涩轻柔,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接过卓战夏手中的七星灯,对着卓相轻轻说道:“原来父亲来是因为这个。” 她边说边将纸人翻了过来,唇角的微笑十分安宁,“这个纸人可是我做了好久,专门为父亲祈福用的,七星灯里还有个平安扣呢。” 纸人的背面,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祝父亲身体无忧,幸福安康!” 七星灯里,一个小巧别致的白玉平安扣坠在中央。 院中一片寂静。 那道士站在角落战战兢兢,暗自后悔掺和进了这后宅阴私。 卓战夏的脸色煞白,波光潋滟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嫣红的唇瓣瞬间褪了色,颤抖着娇小的身子。 “不可能……” 这个样子的卓战夏,可比记忆里那个装得温柔宽容的妹妹,叫卓眠春看了舒服得多。 她转着手中的七星灯,直直地看着卓战夏,眼底厉芒骇人,口中却温婉地问道:“这纸人与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听道士说,母亲是被这纸人克病了,可我明明是在为父亲祈福呀?为父亲祈福,却将母亲克病了……” 正文 第10章 禁足半月 “没有关系!” 卓战夏几乎是要尖叫了,她惊恐地看向卓相。 这岂不是说白氏是被卓相克病了的? 果然,卓相眸中阴森的寒光闪烁,厉声说道:“病重还闹幺蛾子,将白氏禁足半月,你也去陪你那个娘!” 禁足半月! 白氏本就得了风寒,得知这个消息,惊怒之下病得更重,烧得人事不知。 卓战夏在她床边哭得两眼通红,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两天,白氏才悠悠醒转,看着她如花儿娇美的小脸变得憔悴,心痛非常。 “娘,都是卓眠春那个贱人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卓眠春哽咽了声,愤恨地说道。 “不可!咳、咳……” 白氏一急,咳嗽了好几下,卓战夏连忙抚着她的胸口顺气。 就着卓战夏的手喝了口水,白氏才平静下来,她悠悠一叹,慈爱地抚了抚她还带着泪珠的眼角,慢慢说道:“战夏,你不要忘了你可是丞相府的嫡女,你的将来,可是那人上人的高位,一个忍字,你必须要学会。” 卓战夏嘟了嘟嘴,“可是那贱人……” “记住!不要再去招惹她!” 白氏神色严厉,“我吃了这么多亏,难道你还不能吸取教训?这个小贱人,如今开了窍,邪门得很,我只恨没早早掐死她!你且忍耐着,别叫自己登上高位之前,栽在这小贱人身上。” 卓战夏不甘心,却只能应下,又问道:“可是爹竟然为了她将你禁足……” 白氏脸色一暗,“再过几日,便是你爹的寿宴,到时这禁自然也就解了。” 白氏毕竟是丞相府的主母,卓相的寿宴事关重大,诸多事宜皆需她一手操持,因了之前的事,此次寿宴白氏更是费尽心思,每一处都是再三思量。寿宴前一日,白氏还给菡萏院送了崭新的衣裳和首饰过去。 白芍抱着衣裳问卓眠春,她笑眯眯地说:“既然是母亲送来的,自然要好好收着,放在最底下吧。”藏一辈子! 第二日,丞相府张灯结彩,笙箫鼓乐,喜庆至极。 卓眠春一身海棠红流纹百褶裙,珍珠耳坠顺着瓷白的肌肤落下,眉眼娇艳异常,像是绽放的鲜花,周身却萦绕着清幽孤僻的气质。 她脚步款款,裙角荡起流畅的涟漪,走在僻静的回廊里。 方才出来,卓眠春偶然听到两个丫鬟的议论,说是南方大旱,许多百姓因为旱灾颗粒无收,被活生生饿死,还有的成了流民。 虽说卓眠春手中人命不少,但却不是个没有慈悲心的人,在现代每每发生地震之类的灾害,她都会捐出大部分存款,遇见自己能帮的也会尽力,更不用说手中的人命全是罪有应得之人。 因为旱灾,大部分人居然都被饿死,卓眠春心中很是悲悯。 若是她能给皇帝献上计策,得到重赏又不被怀疑就好了…… 正寻思着,卓眠春走出回廊,到了小花园里,前面忽然冒出两个人影。 卓战夏与一个华服男子并肩站着,她一袭淡绿烟罗裙,外罩白色轻纱衣,黛眉红唇、琼鼻玉齿,满头青丝被精致的象牙白梳拢在一起。 巧笑倩兮间,灵动俏媚的眼神满含难以表达的心意,闪耀着的尽是强烈的欢喜。而她对面的那个男人,狭长的凤眸流泻出一丝风流,薄薄的红唇慵懒地勾起,五官精致,眉眼含情。 他就是当朝三皇子李禹稷,也是原主心怀爱慕之人。 “卓眠春?” 李禹稷只是随便抬了下眸子,竟恰好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卓眠春。想到以往这个女人的胆小怯懦,时不时就一副苦情模样地看着他,李禹稷无聊地收回眼里的惊艳。 卓战夏却眼神一闪,忽然笑着抬脚,拿着香帕似乎要为李禹稷擦汗。 李禹稷愣了下,随后唇角勾起,配合地低下头。 卓战夏毕竟是个难得的美人,倒也符合他的胃口,便是叫她称心如意又如何?左不过一个懦弱的卓眠春,丞相府也不会因为这个与他翻脸。 擦了汗,李禹稷又神色轻佻地去撩卓战夏耳边的碎发,口中说着动听的甜言蜜语。卓战夏被他勾得神魂颠倒,眼神痴迷爱慕,想着卓眠春的嫉妒,更是得意非常。 卓眠春神色冷淡地收回视线,正要走过两人身旁。 卓战夏却忽然挡在她身前,笑得格外甜腻。 “姐姐以往看见稷哥哥,不是欢喜得很,恨不得化作地上的泥,便是被踩了也心甘。怎么今日却急急忙忙要离开?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稷哥哥? 鸡哥哥? 卓眠春险些笑出来,她转过眸子,卓战夏笑得越发灿烂,倚在李禹稷的胸前颇为得意。 李禹稷见她视线定在自己身上,眉头一挑,一缕风流的情意流出,他勾着唇角笑道:“大小姐的容貌也算上等姿色,奈何着实不合本皇子的口味。你还是忘了我的好,不然总是围着本皇子转,我也很苦恼。”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这等不要脸之人,卓眠春向来是赏他几刀子便让他滚的。 对李禹稷虽然不能赏刀子,但扎在心口上的刀子,割起来更让人疼! “没想到三皇子竟然是如此自恋之人,说实话,今天乍然看见三皇子,我都没想起来你是哪位。” 卓眠春一说完,李禹稷脸色就是一变,气得双眼冒火。 不等他开口,卓眠春抚了抚袖子,漫不经心地冷冷一笑,“况且三皇子也该改口叫我一声嫂子才对,我可是二皇子未过门的妻子,这是皇上下了旨的。难不成三皇子连圣旨也看不在眼里,不承认我这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