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囚禁 晨曦升起,风怡宫外成片的翠竹林随着阵阵吹来暖风,发出阵阵悦耳的沙沙作响声,初升的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叶稀稀疏疏洒落在地,零零点点,星星斑斑,显得朦胧唯美,静谧优雅。 竹林深处,一座气势磅礴,规模宏大的奢华寝宫外,两个太监恭敬的左右候立,颤着腿,面色惶恐。 这本该是个唯美的地方,然而,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鞭打声,抽泣声,以及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却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不要,皇上,疼……啊……救命……呜呜……” 撕心裂肺的叫喊隔着厚重的铁门传出,传入了守着殿外的两名太监的耳中,一位年长的太监,不由得摇头继而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叶五小姐也当真可怜,年仅十岁便被皇上掳来,幽禁风怡宫长达七年之久,任由皇上凌.辱肆虐,能活到现在,也当真不容易。 “不……不要,他也是你的孩子,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我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他吧……灵儿……”忽然,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起,伴随着孩童稚嫩的惨叫声,外面的太监由无奈变成了惊惧。 宫外的侍卫太监们虽然同情,却不敢打开这扇殿门,谁不知道只要稍微可怜他们,皇上轻则要了他们的脑袋,重则抄了他们满门,真不知道里面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惹到皇上的,会让皇上对他们如此恨之入骨。 囚禁七年不说,就连这个孩子,当初出生的时候,皇上还亲自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给她接生,想让她活活疼死。这个孩子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的皇上竟然把他当作贱泥一样踩踏,还任由宫人去欺凌他们母子两个。 寝宫内。 一个丰神俊秀,一脸邪魅阴暗的俊美男子慢悠悠的拿起屏风处一件以金丝细线绣成祥云图腾的上等软烟罗,随意套在身上,白皙如玉的手,取过宽边镶玉金腰带,动作慵懒,随意一束,将一身长身如玉的绝美身材完美无缺的展现出来。 阴冷而幽暗的眼神里还未全部消散的情欲,嘴角勾起一抹若似非笑的嗜血笑容,回身冷冷看着横躺在地,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绝色女子,心情甚好。 女子发丝凌乱,衣裳.裸.露。浑身上下,充斥着各种烙伤,鞭伤,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绝美的容颜已经被凌乱的发丝掩,在女子身边不远处,横躺着一个年约三四岁,蜡黄瘦小的小男孩,男孩右臂被砍,鲜血直流,原本一双清澈得黑曜石的眼睛,也被挖去眼珠子,两行血泪自眼眶里蔓延而下,染红身上破烂的衣裳,气息微弱,生死未知。纳兰轩邪邪一笑,似乎只要看到她们母子俩的惨状,心中便极为满足,长袖一挥,翩然而去,留下一道清凛的身影。 纳兰轩离开后,女子顾不得外泄的春光,颤抖地眨着雾气朦胧的水眸,艰难地费力全身力气,一步步往小男孩的方向爬去,每爬一步,地上便拖动一条长长血痕。 本是几步路,可对于叶冰来说,仿佛天悬地隔,永远迈不到尽头。 身上的疼痛,远远抵不过叶冰心里的恐惧。 终于,叶冰爬到小男孩身边,看着被血水蔓延的孩子,叶冰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胡乱的帮他住胳膊上的血,可那鲜血,无论他怎么止,都无法止住,“灵……灵儿,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娘亲。” 叶冰捂着小嘴,不敢哭泣出声,清瘦的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双肩更是一上一下,剧烈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啊…… 自出生起,他就跟她一起被囚禁在这里,从未踏出这扇紧锁的大门,三餐无依,饥寒交迫不说,还时不时的被鞭抽棍打,就算他有什么怨恨,关这个孩子什么事,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虎毒尚不食子,可他……却亲手砍了他的胳膊,挖了他的眼睛……他怎么可以这么狠…… 叶冰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泣不成声,无助地看向那扇紧锁的大门,转身,随意捡起被撕烂的碎衣,胡乱的套在身上,双手撑地,艰难的爬到大门边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外面的人救救他的孩子。 她不知道哀求了多久,直把嗓子都喊哑了,那扇紧锁的大门,与过往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打开,外面的人,也不会来救他们。 无助………深深的无助,在这里,她根本没有人会可怜她们,也没有人会救她们…… “娘亲……”一声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叶冰慌乱的擦了擦泪水,拖着血痕,爬到小男孩身边。 “灵儿……娘亲在……娘亲对不起你,娘亲生下你,却没有办法保护你,娘亲去求他们救救你。”叶冰紧紧握住灵儿唯一的一只手,无限的自责涌上她的心头。 “别……别求他们……灵儿……灵儿不疼……”小男孩哽咽道,明明疼得小脸紧皱一团,依旧风轻云淡的笑着。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他知道,外面的人,不会进来救他的,他们只会欺负他们,求了也是白求,他不想让娘亲低三下四的求饶……他不怕死,只怕自己死了,以后娘亲一个人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可是他撑不下去了……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叶冰哽咽。 不疼?怎么可能不疼……一条胳膊被生生砍了下来,一双眼睛,也被活活剐了,还挨了那么多鞭子,他的身子,本来就很虚弱…… “这是………灵儿折莲花纸换来的,给……给娘亲吃……”灵儿双眼被挖,根本看不到叶冰的脸色,却颤抖的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发黑的馒头,递给叶冰。 叶冰看到馒头,泪如雨下。 被囚禁在这里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吃过一餐饱饭,只有纳兰轩折磨完他们后,才会好心的赏点食物,又或者,他们饿得奄奄一息,外面的太监麽麽们,才会给点儿馊饭馊菜,免得他们饿死。 正文 第二章生不如死 这馒头虽然是黑面馒头,却是她们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好的食物,至少它没有馊掉。 “娘亲不饿,灵儿自己留着吃,灵儿不是一直都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等你好了,娘亲就带你出去。” “灵儿………一直……一直盼望着快高长大,好……好保护娘亲,好……多折一些莲花纸,让娘亲不再……不再饿肚子,可是……可是灵儿……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鲜血还在不断的流淌着,整座华丽的寝宫,都是灵儿留下的鲜血,每一个滴血都刺伤了叶冰的心。 叶冰知道,她的孩子,根本……活不下去了……不说他原本重病在身,就说胳膊上的血,都流了那么久,怕是全身的鲜血都快流干了吧。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她面前,活活流血而亡,而她却无能为力,还要来得残忍。 “娘亲……答应灵儿……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灵儿哽咽道,忽然一口鲜血喷出,吓得叶冰花容失色,使劲摇头道,“灵儿,你别再说了,娘亲不会让你死的。” 说罢,放下身体越来越冰冷的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再一次冲到大门边上,使劲的拍着大门,哀求道,“来人,来人啊,求求你们,救救孩子吧,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们,只要你们肯救孩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 “砰……”大门忽然被打开,叶冰陡然大喜,可看到来人,叶冰的脸色大变,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几乎是硬逼着自己,才让自己的身体不去哆嗦。 扑通一声,叶冰跪了下去,以头抵地,颤声道,“奴婢见过肖贵妃,见过各位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的人很多,以一个身穿淡黄华丽宫装,斜插七宝金步摇,端庄高贵,姿色出众的肖贵妃为首,后面浩浩荡荡跟着无数花枝招展,媚笑横生的妃嫔们。 这些妃嫔一来,看到叶冰等人的惨状,便是捂嘴轻笑,幸灾乐祸,“唷,怎么血腥味这么重啊,啧啧啧,真是晦气,万一被污血沾到我这身江南天蚕织锦你们赔得起吗?我这身衣服可贵得很呢。” “可不是吗,我这身衣裳还是皇上赏赐的呢,这满地的血看着真是碍眼,瞧,那个小贱人的胳膊还在流血呢,贵妃娘娘,依臣妾看,直接把那小贱人杀了得了。” “要是直接杀了,岂不是便宜他了?活活疼死,不是更好吗?看他的模样,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真是,死了就死了,睁着两个空洞的血淋淋眼眶,想吓谁呀。” “……”  叶冰跪在地,虽然对于她们尖酸刻薄的言语早已习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滴血,她迫切希望有人能救她的孩子,可她知道,这些人,无论她怎么求,也不可能救她的孩子。 肖贵妃嫌恶的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灵儿,与衣裳不整,伤痕累累,发丝凌乱的叶冰,冷漠的眼里,闪过解气的快感。 很快,肖贵妃又恢复往日的端庄高贵,华丽的宫装拖迤一地,走到叶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声道,“你想救他吗?” “想,贵妃娘娘,求您可怜可怜他,救救他吧,奴婢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叶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即便明知道肖贵妃不会救她的孩子,她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下辈子就算了,本宫从来不相信下辈子。刚刚本宫外面听到你说,只要能救他,无论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是不是?”肖贵妃一脸慈祥,笑得温柔,只不过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是……”叶冰点点头,眼角有晶莹在闪烁着。 “真是可怜,本宫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门外的八个侍卫都给伺候好了,本宫就让太医救他。”肖贵妃随手一指,指向风怡宫外八个身材健硕,一身横肉的粗壮男子。 叶冰全身止不住的哆嗦,过往纳兰轩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幕幕不堪画面浮上心头,“娘娘,奴婢虽然……但是奴婢也是皇上的人,您这么做,不怕皇上……怪罪吗?” 肖贵妃身边的刘贵人忽然掩嘴一阵咯咯大笑,嘲讽道,“娘娘,她还不知道,皇上早已经玩腻了,要把她丢到军营,赏赐给士兵们呢。” “呵呵,她还以为,她有几分姿色,皇上就会一直‘宠幸’她,真是天真,你们看她骚荡的模样,青天白日衣裳不整的,也不知道想勾引谁,也许,她巴不得马上去军营跟成千上万的士兵们缠绵呢。” 叶冰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捂嘴,尽量不让自己咳嗽出声。 军营……皇上要把她丢到军营了吗?  “啧啧啧,这一身的伤痕,也不知道皇上昨儿里对她有多宠爱,怎么样,舒服吗?” “听说,她的母亲,也是被皇上给丢到军营,活活糟蹋而死的,你们说,她这算不算女承母志,哈哈哈……” 叶冰潋滟的眸子缓缓沉了下来,低头看着地面。想到家人,叶冰心里隐隐作疼。 她原本有一个很好的家,可是一场变故,她被掳到风怡宫来。她才十岁,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那个恶魔强行霸占了身体。 这七年来,皇上隔三岔五的,便来折磨她,每次折磨过后,十天半个月都无法下床,她一身伤痕累累,新伤添旧伤,全身下来,除了这张脸,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她一直等着父亲跟哥哥来救她,可是她等了整整七年,都没有等到,直到去年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已家破人亡,天地茫茫,只剩下她与灵儿相依为命苟延残喘。 “娘娘,求您行行好,灵儿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叶冰再一次重重磕头,直将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肖贵妃却温柔的笑了,“本宫刚刚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把那八个侍卫伺候好了,本宫马上救她,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本宫从来都不强求人的,本宫好心地提醒一句,这孩子,可等不了太久啊,你还是赶紧做决定的好。” 叶冰将眼角的泪水悉数咽下,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拒绝?她能拒绝吗?选择?她有得选择吗?这种无力的感觉,还要持续多久? 她是人,她也有尊严。 正文 第三章惨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七年来,每次皇上凌辱过后,她总要过来再折磨她一顿……她跟她……有什么仇吗? “为什么?哈哈哈,你问本宫为什么?那本宫就告诉你,要怪只能怪你姐姐,你姐姐乃是天下第一美女,她把我的风头都给占尽就算了,可她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为了她,不惜耗资千万黄金,只为建立风怡宫给她住,博她一笑,甚至为了她,不惜放弃江山皇位,也要跟她在一起。而我呢,我才是皇上未来的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我委屈求全,我费尽一切心思,可是皇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姐姐死了,你说,我不把恨转嫁到你身上,我又该撒在谁的身上?要怪只能怪你投胎不好,投成叶馨的妹妹。”肖贵妃一张芙蓉出水的绝色脸上,因为这一席话,近乎扭曲。 叶冰总算了解了,原来……原来是因为姐姐……难怪她对她那么大的仇恨。 “你恨吗?你要恨,也只能恨你姐姐,如果不是她水性扬花,朝三暮四,玩弄皇上的感情,还怀了别人的孩子,皇上也不可能诛了你九族,把你掳到风怡宫,很可悲吧,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原本是要给你姐姐当皇后寝宫的,现在却成了囚禁你的地方。” 叶冰冷笑一声。 虽然当时她年纪尚小,可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姐姐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水性扬花,朝三暮四,无非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叶冰低头,不想去看众人嘲讽的眼光,颤抖的伸手,解开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心里默默将这些人一一记在心里,闪着雾气楚楚可怜的潋滟眸子,一道凛冽的杀气一闪而过。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欺负她的人,不得好死。  这七年来,她身上一直只有一件宽松的外袍半遮着,里面再无衣物,只为供那个恶魔纳兰轩随时取乐,而今衣服被撕得不成样子,她再这么一解,里面的风光自然一览无疑。 “娘亲……不……不要……”灵儿虚弱的阻止,因为动作,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昏死过去。 叶冰不想去看那些妃嫔戏谑的嘲笑,也不去看八个粗壮的侍卫更猥琐的看着她,恨不得马上扑倒她,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她只想救她的孩子…… 尊严……她还有尊严吗?从她被掳到皇宫,早就没有尊严了。 叶冰痛苦的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得到,一双双恶心的手游离在她的身上,让她全身激起阵阵疙瘩,粗喘的气息就在她的鼻尖。 眼角,一滴晶莹的眼泪滑下,那是绝望的眼泪。 就在叶冰认命的时候,忽然肖贵妃一声惊叫,痛呼出声,叶冰猛然张开眼睛,这一张开,却让她看到睚眦欲裂的一幕。 她的儿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对着肖贵妃的大腿,张开雪白的牙齿,狠狠咬了下去,咬出一片血肉,肖贵妃吃痛之下,用力的甩开灵儿,冰冷的眼神,恶狠狠的厉瞪,怒道,“小贱人,你居然敢咬本宫。” 随手,拿起旁边的凳子,肖贵妃狠狠砸向灵儿,因为一个打偏,梨花木做成的凳子,直接砸到灵儿的脑袋。 鲜血四起,小小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颓然的倒下。 “不……”叶冰哀嚎一声,用力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大壮,一步步连滚带爬的跑到灵儿身边,抱起他瘦弱的身子,一双手,紧紧捂着灵儿脑袋上滚滚流淌的鲜血,“灵儿……灵儿……” “娘……娘亲……对不起……灵儿……保护不了娘亲了,如果有下辈子,灵儿……还……还做娘亲的儿子……” 灵儿的小手一软,叶冰只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间雷声乍响,倾城暴雨轰隆而下,仿佛叶冰千仓百孔的心,滚滚滴落着血雨。 “啊……”叶冰仰天嚎叫,双眸嗜血,声音凄厉,披头散发,仿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不说那些妃嫔看了阵阵后退,心生惧意,就连刚刚想要凌辱叶冰的八个大汉也齐齐颤着腿儿。 肖贵妃怔怔看着已然气绝的灵儿,猛然后退几步,一张姣美的容颜霎时间苍白起来。 死了……那个小贱人死了?他怎么那么不经打? 完了,小贱人再怎么不受待见,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会不会找她算账? “娘……娘娘……咱们……咱们赶紧走吧,这个小贱人是自己流血而死的,跟咱们没有关系。”妃嫔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肖贵妃点点头,略带慌乱的往门外走去,“没错,咱们没有对他怎么样,是这个小贱人自己活活疼死的。” 未走出风怡宫的大门,肖贵妃等人便看到一双绣有祥云腾龙图案的龙靴,正定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们,肖贵妃与一众妃嫔们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惨白如纸。 “皇……皇上……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千岁千岁千千岁。”肖贵妃等人扑通一声,赶紧跪了下去,心生惶恐,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她们,谁不知道皇上是出了名的残暴。 纳兰轩直接无视肖贵妃等人,优雅的抬起脚步进入寝宫,完美无缺的脸上薄唇微抿,嘴角噙笑,眼带慵懒,身为皇者的霸气,即便收拢,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逼得人不敢直视。 纳兰轩那风轻云淡,意定神闲的模样,根本没有失去儿子的悲伤,反而轻笑道,“伤心?别急,你还有更伤心的。” 眼神一扫,身后的侍卫,立即会意,往窗边的一处烛台轻轻一旋,正南方轰隆隆一响,随即,原本的墙面,忽然左右分开,露出一间众人全然不知密室。 叶冰茫然无神的眼睛,不经意的一扫,身子忽然大震,猛然看向密室里一个头发凌乱,神情激动,老泪纵横的中年男子,脑袋轰隆一下,空白一片,全身止不住的哆嗦颤抖。 瞪大的双眼,眨也不眨看着被装在巨大酒瓮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舌头被剪,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边的耳朵光溜溜的,不知何时被割了,甚至她都不知道,一个好端端的人,是如何被装在酒瓮里的,是否被砍去双腿双脚了。 但那张脸……那张脸多少个午夜梦回中,她都会梦到,那就是她父亲啊,特别是那双蕴满心疼的慈祥泪眼,那就是她的父亲…… 爹还没死吗? 爹这么多年,都在这里吗? 那她这么多年来,一幕幕不堪的事,爹爹都看到了? 叶冰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正文 第四章恨无止境 就在叶冰踉跄的扑向父亲时,只见站在酒瓮旁边的纳兰轩一只手强行捏开叶父的嘴,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致的酒葫芦,他猛的将葫芦口塞进了叶父的嘴里,阴阳怪气的说道:“岳父大人,这么多年难为你了,朕和叶冰的新婚之夜未能给您敬酒,今天小婿以水银代酒给你补上。” 此时的叶父哪还有还手之力,那水银更是以最快的速度流入他的胃中,酒瓮剧烈摇晃,呜呜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装在酒瓮里的人痛苦地挣扎着,很快,皮肉尽脱的叶父被纳兰轩强生拖出酒瓮,那一地的惨红的血,那生不如死的眼神,让在场的众人不由为之一震,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爹……”叶冰瞳孔巨缩,惨叫一声,哭着喊着往前爬,伸手想要扶起自己的父亲,却不敢扶,也没有身子可以让她扶,因为叶父的身子早已随着水银灌体痛苦的挣扎,而使皮肉尽脱,只余血淋淋的一地模糊惨状。 囚禁七年,她一直渴望能够见到亲人,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父亲,竟然会是如此情形。 没有喜悦,没有幸福,只有痛彻心扉。 这么多年,她以为,她早就心痛的麻木了,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心,还是这么疼,这么疼…… 如此的狰狞,血腥的场面,肖贵妃等人个个面色惨白,侧过脸,尽量不去看这惨烈的一幕,身子瑟瑟发抖着。 皇上……皇上越来越残忍了…… “纳兰轩,去死!”叶冰猛地拔下发间唯一的木簪,拼劲全身的力气,飞蛾扑火般刺向纳兰轩。这一击,她是打算同归于尽的。 可她一个身子羸弱的弱女子,如何是武功高强,内功深厚的纳兰轩对手,仅仅只是随意一扬,叶冰的身子便像断线的风筝无力的滑倒,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只留满腔的怒与恨。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纳兰轩冷笑—声,似嘲讽,似不屑。 “你会得到报应的,你会得到报应的。”叶冰暴吼,喷薄而出的恨似要她淹没,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无法消解她的恨,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纳兰轩撩袍蹲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开叶冰脸上的乱发,笑得残忍而冷酷,“你可知,你们叶家是怎么败的吗?你们叶家确实没有谋反,是朕花了三年的时间,瓦解了叶家的势力,扣了你们一个谋国叛乱的罪名,诛了你们九族。” 叶冰血红的眼直瞪着纳兰轩,似要将他瞪出血窟窿出来。 抄家那年,她年纪尚小,记得也不大清楚,隐约只记得,哥哥们奋血杀出,抱着年幼的她杀出重重包围,暴喝着叶家没有谋反。 纳兰轩无视她的恨意,继续悠悠冷笑道,“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你娘是送给军营里的士兵活活折磨至死的。你大哥是被当着叶家所有人的面凌迟处死的,整整割一千刀,哦,当时你三哥,四哥都亲眼目睹了。你三哥,是被钉在峭壁上,活活疼死的,你四哥,是为了救你,被打断四肢,丢进毒虫窝里,被毒虫咬噬皮肉浑身毒发而死,哈哈哈……他们一个比一个死得可怜,哈哈哈………” “你……”叶冰试图再次将木簪刺进纳兰轩心口,却被桎梏的更紧,四目相对,一个含笑邪魅、一个悲痛欲绝。 “你若是现在求我,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纳兰轩邪恶的笑着,双眼嗜血,如同地狱里的修罗。 “你做梦”叶冰怒视着纳兰轩,瘦弱的手臂用力的支起身子,虽然只是离开地面一点点,她也要努力的做到,这些年若不是为了叶家满门,若不是为她可怜的儿子,她怎会这般的忍辱偷生,但是现在,家败人亡,生死于她早就无所谓了,她只恨不能杀了这个魔鬼。 “怪只怪,你不应该出身在杨家,怪只怪,你不应该跟你姐姐长一个面孔,你姐姐欠朕的,她死了,便只能由你来还。” “哈哈哈……”叶冰忽然大笑起来,狰狞的面容,有一丝渗人。 “你笑什么?”纳兰轩一怔,乍然间有些莫名奇妙。 “我笑你,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你纵横贵为天子,纵然翻手云翻手雨那又怎么样,你也得不到我姐姐的爱,你也比不上楚哥哥,你只能折磨我,好满足你那颗空虚肮脏邪恶的心,哈哈哈,我姐姐跟楚哥哥就是两情相悦,他就是看不上你,你能怎么样,哈哈哈……” “贱人,别跟朕提你那水性杨花的姐姐,朕当年为了她,可以不要整片江山,朕为了她,不顾众人反对亲手盖了起这座富丽堂皇的风怡宫,朕为了他,不惜气死父皇,杀死亲兄,可是她呢,她是怎么回报朕的,什么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呸,表面一套,背里一套,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死了,可是他欠朕的,还没有还,你说,朕不找你,朕找谁?”纳兰轩啪的一巴掌甩到了叶冰的脸上,面色阴沉,她的掌力很大,叶冰白皙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啪”又是一巴掌,另一边脸颊也肿了起来。 即使这样,叶冰也没有倒下,反而用满是伤痕的双手强撑着身躯,双眼瞪的浑圆,继续大笑,“纳兰轩,你最好杀了我,否则,若我不死,我叶冰发誓,定要屠你江山,灭你满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众叛亲离,不得好死,哈哈哈……” “就凭你……你也配……”纳兰轩虽然一脸的讥讽和不屑,却被叶冰那坚定不屈的双眼震撼了内心。他毫不怀疑,如果叶冰不死,绝对会化身为魔,前来报复,那复仇的决心,实在太浓太浓了,浓得盖住了整间寝宫的血腥之味。 临死前的一眼,恨意排山倒海,虽然笑出了眼泪,却无法掩饰阴狠的决心;临死前的一眼,双目直瞪纳兰轩,似要将他刻入灵魂,即便转世千万世,也不忘今日之仇。 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她恨,她好恨…… 意识迷迷糊糊之中,除了对纳兰轩无止无休的恨意外,还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那是她慈祥的父母,宠溺的哥哥,以及温柔的姐姐…… 至死,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姐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姐姐与楚哥哥指腹为婚,两情相悦,分明是纳兰轩从中掺了一脚。 姐姐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公然拒绝纳兰轩的爱意,让他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会给叶家招来灭族之祸。   如果姐姐真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就不会选择自尽,以保全家了。 紧握着死去的灵儿的手,最后一滴眼泪滑下,似不舍,似不甘…… 耳边只留下纳兰轩的最后一句话,“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吗?来人,把她跺成肉酱喂狗去。” 正文 第五章 劫后余生 这是哪里?是无间地狱吗? 在一片漆黑中,叶冰醒了过来。她伸手触向虚空,很快便摸到了一处坚硬冰冷的障碍。 这是什么? 叶冰想要站起身来看看,然而才动了一下,全身就剧痛起来。 “啊……嘶……”她痛呼出声,怎么到了这无间地狱,竟然还会有这么强烈的痛觉。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入手的却是温热的肌肤。 就是再迟钝,叶冰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竟然没有死,她明明听见纳兰轩……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泛上幽深的冷光,即使在漆黑的虚空中仍然熠熠生辉:是啊,身负滔天仇恨,自己怎么能死。纳兰轩,我叶冰发誓,自此之后,穷其一生,必定取你性命,毁你家国,不报我之血海之仇誓不罢休! 灵儿,爹爹,母亲,哥哥,姐姐。 叶冰悲痛地叫着他们的名字,脑海里不断闪过他们的画面。尤其是惨死的灵儿和最后见到的爹爹,无声中,叶冰的眼泪溢出眼眶,滑落下来。 最是生离死别苦,七年前,自己何曾想过会家破人亡,又何曾想过会遭此大劫,连母亲和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黯伤良久,叶冰才用手背抹干脸上的眼泪,打起精神找寻自己目前的处境。 手上和身下的触感告诉她,她现在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这个空间的形状,似乎是四四方方的,叶冰在黑暗中抬手去摸索。 面上的威风告诉她,这并没有被封死,还有透气的空间。她用手敲了敲,“咚咚咚”的沉闷回声,好像是用木头做的。 这种形状,又是用木头做的东西,再想到自己最后的假死状态,叶冰脑中灵光一闪,不会是棺材吧?但是为什么是在棺材里?不及多想,叶冰迫不及待地用手往上推。 并没订实的棺材板动了动,露出一丝缝隙,也给黑暗中带来了一丝微光。 真地是棺材,叶冰心里非常开心,手却无力地收了回来。这破败的身子,能撑开厚重的棺材板已经是不易了。 搞清楚了眼前处境,叶冰也就冷静下来,慢慢积蓄力量。 就在这时,她听到棺材外面一阵喧哗,唢呐弹唱声中夹杂着哀伤的哭叫声。 只听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了自己大概身处一个坟地,外面这是有人在祭奠呢。都是伤心人,这气氛让叶冰的心里不免又平添一份哀思。 外面的吵闹不过一刻钟就停了下来,叶冰正要出声呼救,就听得在离自己不远处有两个人在说话。 “你说这有钱人家也真是钱多地没处花,这王百万的公子都死了一年多了,先时葬礼上就又是送金又是送银地花了几千大银子安灵。这次就因王夫人梦了一次儿子在地底下孤单寂寞,便花了大价钱买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陪他去。你说这人都死了,还砸这么多没底的银子,图地啥!”一个粗噶的男声嚷着。 “图啥,人家又不缺钱,哪跟我们小老百姓一样过日子的,富人家的心思我们就不要猜了,过不上那日子愁那闲心忒么劲儿。” “话可不是这么说,这贵人事多,咱们不嚼他们舌头根,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天天跟地里刨土?!你知道不,我可听说。”粗噶男声断了一下,压低了嗓音道,“这里面……的那个,可是大有来头,是从……那里出来的,小太监见她长得漂亮要了不少的钱,王百万见是个有身份的才把这冥婚搞得这么隆重呢。” 竟然是这样,听到这里。叶冰有些明白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她就说纳兰轩明明让人把她剁碎的,最后不但得了全尸还被好好放在棺材里,竟是本该执行命令的太监动了心思。真是什么样的残暴主子,就养什么样的龌蹉走狗,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想到这儿,叶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猛地坐起上半身,把棺材板整个顶了开来。 “噗通”一声,是棺材板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大量的光芒涌入到叶冰的视线里,她忙闭上眼睛。 “诈尸了!” “妈呀,鬼啊!” 见到披头散发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叶冰,本在祭奠的人都惊叫起来,然后一哄而散,四处慌不择路地奔逃。 待到叶冰睁开眼睛,眼前除了飘散在空中的纸钱以及摆放在坟前的丰盛祭奠品,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这样也好。叶冰心想着,扶着棺材,慢慢站起身来。 她的目光停在坟前的那堆祭品上,那些食物看起来,真地是太美味了。 然而,就是太少了。 叶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确定了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之后便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走。 要是不赶快离开,等王百万等人反应过来再回来看到活生生的她,她怕会有节外生枝的麻烦。 至于她还活着的消息会不会传到纳兰轩耳朵里,叶冰很肯定,短时间内是几乎不可能的。纳兰轩这个人狂妄自大,是绝对不会怀疑自己手底下还有敢违抗他的命令的人的,唯一一个例外也不过是她的姐姐罢了。 他手底下的小太监既然敢做出这种私卖她尸体的事情,肯定也已经用了别的女尸去代替她给纳兰轩交差。即使王百万去找他要说法,相信他也只会尽全力压下这件事关他身家性命的阴奉阳违之事。 也不知道这是座什么山,叶冰走了很久,久到她都快担心自己已经迷失在这大山之中时,终于到了山口处。 而她,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了。 叶冰靠着一棵树,慢慢滑倒在地面上。她身上实在是太痛了,加上也不知道饿了多久,眼前一阵阵发黑。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慈祥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来。 叶冰应声望去,是一个与她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大婶,头上扎着打着补丁的布巾,身穿一件洗地发白的粗布裙,背上背着个大大的草箩筐,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水……水……” 叶冰看着大婶虚弱地哼道。 大婶忙把水囊拿出来,对准了叶冰的嘴,给她喂起水来。 叶冰咕隆咕隆大口地喝着。 正文 第六章 好心的刘婶 喝了点水,叶冰才觉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谢谢大婶。”叶冰感激道。 “这点水,谢什么呢。”大婶和气道,“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一个人在这琼山上啊。” 叶冰抿了抿唇,看着大婶斟酌着道:“我本是良都河村人,因着家里遭了水患去投奔亲戚,谁知亲戚无良不让我入门,绝望中想要去山里剪了头发做姑子求个生路却是碰到一群山贼,抢了我最后傍身的一点银钱,还要害我性命。我当时就被他们那明晃晃的大刀吓晕了过去,等醒过来不知怎么就到了这琼山上,便想着先下山来,弄清楚情况再做思量。” 大婶的眼睛随着叶冰的话慢慢红了起来,等到她说完,那眼泪竟然就大颗大颗地掉了出来,吓了叶冰一跳。 “真是苦命的姑娘!这日子但凡有个奔头,哪里会年纪轻轻地就想去姑子庙呢。姑娘啊,你爹娘不在身边,你又年轻不知事,老婶子我就倚老卖老劝你一句,这人啊,苦着苦着也可以过,最不济自卖自身去府里做个丫鬟赚点银钱,也不能去出家断送自己的一生啊。”大婶殷殷切切地说道。 听得这剖心的体己话,叶冰的眼睛一酸,也险些掉下泪来。她知道自己只是胡编了个身世糊弄眼前陌生的大婶,不过实话不能讲,也没有恶意罢了,大婶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萍水相逢就对她讲述这些母亲还来不及对她讲的话儿。 “大婶,听您这么说,我会重新考虑出家的,并不会再鲁莽了。” 大婶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神情舒展了一些,又见她还躺在地上,便伸手去扶她起来:“这地上凉,你这丫头可不能贪舒坦犯懒劲儿。” 待得叶冰半靠着树干坐好,她才想起问这好心大婶的姓名。 “谢谢大婶了,我这样坐着舒服多了。不知大婶贵姓?” 大婶黝黑的脸红了红:“什么贵姓不贵姓的,我就是个粗人,我夫家姓刘,你跟村里人一样叫我刘婶就行” 叶冰从善如流地叫了“刘婶”,一时便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她现在也并不想多花力气讲什么。 “姑娘你现在可有去处?”刘婶见叶冰不吭声,想起她的遭遇,忙问道。 叶冰摇摇头。 “并不知道往何处去。” 怕刘婶热心邀请,她又道:“刘婶,这村子附近可有什么荒废的破庙茅屋可避身?若是有,那我去那里便行了。” “你这孩子。”见叶冰这么贴心,刘婶也不开口说邀请女主回家住的话了,她家里破旧,也是挤满了人,没有叶冰这么大的闺女住的屋子,“我们村东头就有个破庙,一会儿我带你过去,一般来往旅人僧客也都会借住在那里,虽然有点破但遮风避雨还是可以的。” “叶冰在这里先谢过大婶了。” 又休息了一会儿,叶冰就在刘婶的搀扶下慢吞吞地到了她所说的破庙前,刘婶帮她用庙里的干草铺了个草席,又给她留了一些筐里采的野菜,百般叮嘱后才离开。 待她离开后,叶冰自己也挣扎着起身,在破庙里找了一圈,才找到几个破烂的陶罐。她就像以前在冷宫一样,找了几块小石头架上一个最大的陶罐片就算是做了个小灶。 做完这些,她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去了外面刘婶说有水的地方。 到了河边,看见那绿油油的野草,叶冰的饿意更甚,到底是忍不住抓了一把草根洗干净放嘴里嚼起来解饿。 接下来的几天,叶冰的日子就几乎是在沉睡,找寻食物,吃饱了再睡中度过。 刘婶偶尔也来看她,不过见她没什么精神,也没多打扰,只留下一些野菜吃食并一些家里的生活器具便走。 慢慢的,叶冰竟也感受到了一丝亲情。 可惜的是,相识于微时,她如今不但身份见不得光,而且还身负灭门杀子之仇。为了不连累刘婶,她对她的态度也不敢有丝毫亲近的表现,一直不冷不淡的,只心里把刘婶为她做的一点一滴都牢牢记住。 这天傍晚,睡醒的叶冰感觉精气神稍微好点,便出门去找吃食。 然而村边上的野菜几乎都被挖光了,叶冰只能往琼山去撞撞运气,希望能碰到一两只兔子这种活物,她实在是太久没吃到肉了,而她的身体,再不补补,到她能动身去复仇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可惜的是,一直到月上柳梢头,露水都快浸湿她的衣裳了,她还没抓到一只兔子,反倒是运气之下,撞到了一只正下蛋的野鸟,得了一窝小鸟蛋。 这样总比空手而归好得多了。叶冰在心里安慰自己,便打道回府,决定等明天再来撞撞运气。 谁知,刚到破庙,就见庙门口的空地前躺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明亮的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黑衣被血水浸透,凌乱的几缕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整个人仿佛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地躺着 她本想绕过他走过去,谁知走到男人身边时,她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男人一眼,这一眼,就望进了一双满是祈求的眼睛里,一双在如此凄惨的境况下依然熠熠闪烁如黑夜里的星星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如期熟悉,就像她当初被纳兰轩囚禁的日日夜夜,只要有一点阳光和温暖,就会重燃生的渴望。 叶冰的脚步挪不动了,半晌,她还是迈着步子上前,扶着他进了庙里。 男人受了很重的伤,叶冰摸到他的衣服后手上被沾满了鲜血。 她一言不语地脱去男人的衣裳,烧了滚水给他清理背部和手臂的伤口,又把他的外袍撕碎了帮他包扎。好一通忙活,折腾完的时候外面的天都蒙蒙亮了。 叶冰也有点饿了,本来想随便啃点野菜填填肚子。但是看到躺在草席上的男人,她到底还是咬咬牙,把昨晚上捡到的几个小鸟蛋拿出来煮了两个,做了两碗简单的蛋汤。 男人看见被放在自己眼前的蛋汤,没说什么,端起来就喝了。 叶冰见他这样,也就不多出声。只喝完蛋汤后,又给自己铺了一床草席,然后躺下来很快睡去。 这一觉,她睡地有点沉,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身上。不过她太累了,实在是不想睁开眼睛去看,便不管了。 正文 第七章 诡异共处 等到日上三竿,她再次被饿醒过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是男人把刘婶给她的被子给她拿过来了。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男人,便以为他走了。 谁知就在她煮好野菜汤时,男人背着手踱步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去外面净了脸,衣服也收拾了一下,也许是他底子好,这才一晚上,身上的狼狈就没有了,看起来反倒很有精神。 叶冰默默地把本来打算一个人吃的野菜汤分成了两份,小地那份像凌晨那样放在了男人面前,然后她端着大碗无声地喝了起来。 今天,她打算出去找食物的时候顺便去找下刘婶,把剩下的几个小鸟蛋给她送过去。 刘婶的家里也很困难,她是能看出来的,拿了她这么多东西,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不露面就是了,到时见机悄悄地放在她家显眼的地方就是了。等到日上三竿,她再次被饿醒过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是男人把刘婶给她的被子给她拿过来了。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男人,便以为他走了。 谁知就在她煮好野菜汤时,男人背着手踱步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去外面净了脸,衣服也收拾了一下,也许是他底子好,这才一晚上,身上的狼狈就没有了,看起来反倒很有精神。 叶冰默默地把本来打算一个人吃的野菜汤分成了两份,小地那份像凌晨那样放在了男人面前,然后她端着大碗无声地喝了起来。 今天,她打算出去找食物的时候顺便去找下刘婶,把剩下的几个小鸟蛋给她送过去。 刘婶的家里也很困难,她是能看出来的,拿了她这么多东西,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不露面就是了,到时见机悄悄地放在她家显眼的地方就是了。 迎着阳光出去,披着月光才回来。 叶冰看着自己手中零星的几颗发黄的野菜,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今天,自己的运气并不像昨天那般好啊,看样子又有几天要饿肚子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把那几个鸟蛋送给刘婶,知恩图报,从小到大,爹爹母亲一直是如此教育她的, 耷拉着脑袋起了火煮野菜汤,本以为会走的男人居然也在夜色中走了进来。 叶冰的目光没有去看他收拾干净的脸,虽然那张脸说实话很俊逸。不过,比起这些虚的东西,他手里的那坨肉更诱人。 “咕咚”。 叶冰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男人显然听到了,他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有了丝笑意,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径直走向叶冰,然后把手中的肉扔给她。 也不知道是什么肉,不过男人显然在外面洗过处理了,而且处理地很干净,一看就知道男人没少干这种事。叶冰忽然有点好奇男人的身份,明明通身的气派像个贵家公子,怎么竟然会重伤于破庙之前,又怎么会眉眼不眨地就把她煮的野菜汤一口喝净。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闻着空中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叶冰肚子里的馋虫跳地更快了,盯着架子上串好的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真恨不得现在就啃了它。 男人没什么反应,他站在叶冰不远处,背墙而立,身影在昏暗的火光下若隐若现。不过,他的视线没有看那肉一眼,反倒一直停留在叶冰身上,双眼深沉似水。 “好了,终于可以吃了。” 叶冰的欢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从阴暗中走出来,自然地接过叶冰分过来的烤肉。 这是叶冰自死里逃生之后,吃地最痛快的一次了。 到最后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控制住吃太多了,肚子都被撑地有些绞痛。在草席上反复辗转几次,才“幸福”地睡过去。 自此之后,男人就这样在破庙里住了下来。 他大部分时候都不在,不过晚上不管多晚一般都会赶回来睡觉。 手里也从来没空过,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大坨的肉。 时间久了,叶冰也大概知道这些都是野味,大概是男人顺手去山上给她逮的,因为看他自己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会挨饿的。 肉吃多了,叶冰竟然也有点腻味起来。她有点憎恶这样的自己,不管过了多久,这骨子里从小养成的娇气还是改不了。便是这样,她便逼着自己去吃那些明明看着就犯恶心的肉,慢慢地,竟养成了吃任何东西都面无表情的本事。 她不是没动过把这些肉送去给刘婶的心思,不过这到底不是她的东西,她本身就是受人恩惠,怎么还敢借花献佛? 她也想过感谢男人,但是每次要出口的话再对着男人冷漠的那张脸时,便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看男人的样子,虽然住在这里,但似乎极力掩饰自己的痕迹。 除了那在晚上多出来的草席,白天里他不在的时候,她竟然完全感觉不到另外一个人的气息。这让她有时候都感觉,男人只是个幻觉,这庙中只她一人而已。 不过,自己每天饱饱的肚子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也正是因为吃食问题不用再担心,叶冰竟然也有闲心去想东想西了。 这天晚上,慢慢消食的她便看着对面早已沉睡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神出鬼没,沉默寡言,武功高强,善于隐藏痕迹,行事谨慎仔细,吃得苦忍得痛。 那天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不要说痛哼一声,便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那身子不是他的似的。 这样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她在叶府的时候,家里有过专门训练了保护他们安全的府卫,后来被纳兰轩囚禁皇宫逃跑的时候又见到了皇宫里的暗卫,这两类人身上倒是大都有这些特质。 可是,男人会是这种人吗? 如果是的话,他身上那若隐若现的贵气又是怎么回事呢? 自幼接触达官贵人,叶冰自信自己还是有这点识人的本事的。 他也许是一个跟自己一样,家中落魄的贵公子?或者是身负血仇? 叶冰想地出神,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黑夜中像火一般炙热地看着她,竟然是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男人。 他冷冷地看向叶冰,与叶冰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 叶冰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慌乱之下,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正文 第八章 仇人之子 好在男人并没有跟她计较。 不过从那晚之后,她发现男人每次都比她睡地晚了。 这让叶冰心里除了窝火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因为有男人在,吃食都足够了。 所以自小鸟蛋事件后,叶冰便一直偷偷地把一些自己找到的好的吃食给刘婶悄悄送过去。刘婶先时还没察觉,只以为自己运气好。到后来次数慢慢多了,她也就知道是有人给她送东西了。 这偌大的村子,得过她帮助的人不少,但知恩图报的也就那么几个。刘婶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是女主给她送的东西。 她心下感动。本来心里有些模糊的念头,就更坚定了。 这天,叶冰正在破庙休息。 就听见庙外刘婶的声音响起。 “叶丫头,在休息呢。”刘婶笑呵呵地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那老头进来看了叶冰一眼,脸色就有点凝重,冲刘婶摇摇头,刘婶为难地对他细声说了什么,他才哼了一身,不再说什么。 “刘婶。”叶冰淡淡道。 刘婶也不在意,拉着她的手指着白胡子老头亲昵道:“丫头啊,这是我们镇上最有名望的大夫了,我请了他来给你看看。” 叶冰闻言顿了顿,手僵硬地收了回去,别扭道:“不用了,刘婶,我的病他看不好。”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沉疾多年,一般的大夫怕是无能为力的。 白胡子老头听她这么说,胡子一翘,鼻子里哼了一声,在刘婶企求的目光下,到底是没说什么。 “丫头,就算是看不好,你也要让大夫看一下再说啊。放心吧,我已经给了诊费了,也跟大夫交代好了,太贵的药咱吃不起,一般的伤药总是要吃点的,你看你这一身的伤。”刘婶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出来。 叶冰无奈地看着她,到底还是允了大夫上前来看她的病。 白胡子老头也不嫌弃地上脏,在她身边坐下来,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刘婶见老大夫把脉的时间越久,眉头皱得越厉害,心里也有点忐忑。 “大夫……”她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喏喏地喊他。 白胡子老头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噤声,又换了只手给叶冰把了会儿。 这才起身招了刘婶去庙里的外间说话。 “大夫,这丫头,她?”刘婶见老大夫自进来之后一脸凝重,也不出声,只得先开口问道。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刘婶,不是我说,要不是看在你当年帮我一口饭的份上,我也不会来跑这一趟。你可知道这个丫头,她的身体常年四季遭受毒打折磨,加上饥寒交迫难得温饱,如今早已是灰败之相,好不得了。” 刘婶没想到白胡子老头诊出这一番情形来,但是想到叶冰先前对她说的话,她也就理解了。小小年纪家破人亡,不远千里投靠亲戚,这期间受的苦,她怎么可能给她说地那么详细。 “大夫,您就行行好,好歹给她开点药,让她舒服点吧。她来这么多天了,我每天见她都没办法爬起来,走路也是风吹就要倒似的,这心疼地,实在是跟针扎一样。”刘婶抹着眼泪道。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倒不是我不给她开药,你可知道,她除了这身病,肚子里还有了三个多月的孩子,这让我怎么敢给她开药。虎狼之药她吃不得,精细的药她就算吃得起也养不好,到头来还是白费银子啊。” “你说什么?!”刘婶震惊地看着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在她的目光中坦然地点点头。 “天呐,这群该杀的,怎么能对这么一个小丫头下得了手,他们怎么能下得了手啊。”刘婶像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想要嚎啕大叫又怕吵着内间的叶冰,“我就说这么一个好手好脚的丫头,吃得少挨得多怎么还被赶出来了,却原来是因为这事,他们糟蹋了个清白丫头又欺负她孤苦伶仃不想负责吧,天杀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白胡子老头也是叹了口气,行医多年,见过的事情林林总总,没想到到老了,还碰上这么一个病患,凄惨地他这颗千锤百炼的冷硬心肠都冷不下去了。 “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她的温养方子,可以让她稍微好受点。”白胡子老头提笔开始刷刷地写方子。 刘婶见老大夫还愿意开方子,这心里也总算是好受点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在白=草纸上龙飞凤舞着,其实一个字也看不懂,但她看了仿佛心里就能好受点一样。 外间的老大夫和刘婶安静了下来。 里间犹豫了很久本想出来让刘婶不要再给她浪费银子的叶冰恰好听到了大夫后面的话,她的步子顿时就抬不动了。 孩子?三个月了。 这还能是谁的,没想到自己这样破败的身子居然还能再次怀上怀孕。叶冰惨然一笑,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摸了摸肚子,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等得刘婶进来,看到叶冰如往常一般躺在草席上,双眼平静地看着她,便强撑起笑脸扬了扬手里的方子道:“丫头啊,大夫说了,你这身上的伤啊病啊的什么,吃了药就好了。他给你开了方子了,我明天就去镇里给你抓药回来,你可要好好养着身体,心里有个念想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叶冰没有出声,只待得刘婶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刘婶见她这样,也只能是心里叹了口气,出去了。 待得刘婶和大夫离开后不久,一直闭着眼睛的叶冰慢慢睁开了她的双眼。 乍闻噩耗,她的心里太乱,一时想了很多。 想得最多的是她早夭的灵儿,在那冰冷的宫里,她每日每夜地担惊受怕,后来有了灵儿陪她。她看着灵儿从呱呱坠地慢慢长大,会爬了,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他总是对着她笑,对着她甜甜地喊“母亲”。可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让他吃饱一点,穿好一些。只能看着他陪在自己身边受苦,心里安慰的同时也更受折磨。 但是想到他最后空洞的那双血眼,想到他凄厉地痛苦叫声,久违的眼泪又在无声中掉落了下来。 正文 第九章 狠杀孽子 “灵儿。”叶冰沙哑地对着虚空道,“母亲好想你啊,你在天上还好吗?等母亲替你报了仇,也替你的外祖一家报了仇,母亲就去找你,你不要害怕,母亲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一时入了思妄,便没有注意到外间有个本要进来的男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就像完全没来过一样。 叶冰哭着哭着就再次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入眼的熟悉的破庙告诉她,那不是幻觉,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再次有了跟纳兰轩这个恶魔的孩子。 就在她的肚子里,已经三个月了。 若是刚知道消息时还有一丝对孩子怜悯会考虑留下孩子,但现在完全清醒了的叶冰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 无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她自己,她和纳兰轩之间有太多的仇恨,这个孩子来到世间也只会受伤害,就像她的灵儿一样。 对不起了,孩子。叶冰带着一丝愧疚但更多是决绝的表情道。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到底是个生命,叶冰一时还是下不了那个狠心让他现在就走。 而且,她现在的身子,滑胎是件大事,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会危及到她的生命。 当然,她的私心里还是有一些要多留这个孩子一时的想法在的。 不论多么狠心,到底是个母亲,她也并没有扼杀这个孩子生命的权力。 希望你能体谅我,再去找个好人家投胎。叶冰黯然道。 这样一拖,就是好几天过去了。 叶冰的心里每天备受折磨,却没有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 刘婶不行,她非但不能跟她说出真相,还要在她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是处理掉孩子,也得是避着刘婶的视线,不让她察觉。 至于这破庙中的另一个住客,陌生男人。那就更不可能了,萍水相逢,她在他面前连个熟人都算不上,勉强能算上一个救命恩人?不过他这些日子来给她带过来的那些吃食大概也都抵消了,还绰绰有余。她怎么可能开口跟他一个大男人说这种事情。 不知道肚子里有个生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也许是叶冰的错觉。她总像是能感觉到孩子在她的肚子里爬,甚至在梦里跟她说话。 他笑着喊她母亲,又哭着让她不要杀了他。 “不!不!”叶冰从惊叫声中醒过来。 她下意识环顾了下四周,男人还没有回来。 不行,必须尽快处理肚子的事情了。 叶冰想着,就是现在,要是再拖下去,月份大了,她的感应只会更多,受到的伤害和不舍也只会更多。 她环顾四周,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去帮助自己。 便挣扎着起身往外走去。因为她忽然想到,若是在庙里处理了这个孩子,就会被刘婶发觉,到时只怕她又要平添不少的担心。她欠刘婶实在是太多了,素昧平生,实在是不想再累她更多。 一路踉踉跄跄地到了山上一处偏僻的地儿,叶冰累地气虚喘喘的。扶着树干休息了会儿,待回了点力气,这才拿起路上捡的一截粗壮的树干儿,在自己肚子前比划了两下。 够粗够大,可是…… 叶冰把树干放下来,她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母亲,不要杀了我。” 梦中孩子的哭求浮现在眼前,那张模糊的脸竟然慢慢凝实,竟然跟灵儿一模一样。 “灵儿!”叶冰慌忙扔掉树干,就要伸手去抓他,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灵儿都在她不远处哭叫着,并不能触碰到他的一丝衣角。 不,灵儿已经死了。绝望中叶冰忽然想道,是我亲眼看着他血流而尽死去的,这不是我的灵儿。 她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地张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泄如注的月光下,斑驳交错的树影。 是村外的琼山,她醒过来时待的那个山上,如今她又回到这里了。 上次,她是死里逃生,这次,却是要亲自杀死自己的孩子。 她跟这琼山,也不知道是好缘还是孽缘呢。 目光再次移到草地上不远处的树干棍儿上,她伸出手去慢慢握住它,然后再慢慢地把它重新拿回到自己跟前。 又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叶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大睁着眼睛咬着牙,扬起手中的树干狠狠地朝肚子打了下去。 “唔……” 比预想中还要厉害的疼痛袭来,叶冰紧咬的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呻吟,本就苍白的脸上现在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渗下来,沿着她满是泥泞的脸庞流下来,无声掉落到地面上,渗入泥土里。 咬咬牙,叶冰目光坚定地再次拿起树干对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下去,这次愣是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而且也不敢有一丝停留便有了第三下,地四下。 这样使劲打了十多下,就在她快要没有力气和勇气的时候,一阵暖流从身下流出。 成了! 叶冰牙关一松,本来挺直的腰是再也挺不起来,手上的树干也跟着落了地,全身都跟散架了似的,靠坐在身后的树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很快就渗透了她的裤子,外裙,从裙底流到了脚边。 叶冰只能站起来,挪个地方,无奈刚刚损耗太大,她有些站不起来,差点又摔倒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差不多是提了起来。 叶冰一惊,转头看去,发现是庙里的男子,紧绷的心也就松了下来。 虽然自她救他那天起,两个人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对她至少是没有恶意的。 男人这次也没有说话,只是改提为饱,把她抱到了一处干净的树叶和干草临时堆起来的坐垫上,然后靠在另外一棵不远处的树上静静地看着叶冰, 他身上的伤大概是全好了,眼里也有了光彩,此刻幽深地看着她,叶冰竟然觉得自己有了种被看透的错觉。她忙别开自己的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 正文 第十章 男人的心思 晚上回去的时候,发现叶冰不在,男人初初是不在意的。 天色还早,她大概是在外面寻食未归吧。 然而等了半个时辰,男人就觉得不对劲了。 叶冰自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之后,很少日落不归了。 在庙里睡觉的时候,都是摸着肚子睡去的,一副标准的慈母模样,只除开她每夜里的惊叫。 不会是觅食时遭了什么不测吧? 男人忙起身去寻她。 远远地听到这边的动静,男人心里一喜。 然而等他走近,看到叶冰在做什么时,整个人都震惊地挪不动步子了。 好一会儿,等他想要上前阻止时,叶冰刚好放下手中的树干,脱力地倒在床上,他只能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在他面前化作一滩血水流出来。 即使见惯了各种风霜剑雨,也经历过至亲的忽略背叛,但男人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种女人,能够狠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跟叶冰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估摸着自己也大概摸清了她的脾性。 隐忍善良,即使自己身处逆境也不放弃求生,见到重伤倒地的他虽然犹豫了但终究是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短短几日的相处,让他不禁对她好奇起来。 一个流落荒庙的绝美女子,个性如此坚韧,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呢? 好奇之下便去查了,这一查,她的经历更是让他放不开她了。 这简直就是为他的计划量身定做的棋子,只要稍加时日,等他略一运作,他相信就能把她收入麾下。这也是他为什么还逗留在荒庙,而且还不忘给她每日带吃食的原因。 谁知道,今天晚上,只是因为担心她久久不归而遭遇不测出来寻她的他,竟然看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狠绝画面。 她竟然还能如此狠辣,为了报复纳兰轩,竟是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杀掉了他的孩子,要知道,她也是孩子的母亲。 不愧是享誉整个纳兰国的叶五小姐!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男人都要拍手称庆了。 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要狠得下心,这样的人日后要么出人头地万人敬仰,要么在前行途中力竭而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叶冰,在男人看来,有他的帮助,她绝对会是前者。他欣赏这样的人! 看不到男人的心思,叶冰靠在树干上,身上剧痛,心里更是一团烦乱。 她不知道男人看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以他的本事,她相信自己在他面前是保存不了什么秘密的。 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坚持不离开破庙,可见是对她有所图谋的。 而今,看到今天的情形,他心里大概也会另做一番思量,还会留在破庙跟她无声地相处吗? 只是吃了几日的安心饭,你居然就懦弱至此了吗?他便是走了,你难道就没有双手双脚吗?他未来之前你不也是一日日地过着吗?叶冰又为自己一时的软弱自我唾弃起来。她很快把这归咎于自己有了孩子,心也想要有个家的依靠上来。 这样在心里做了一番计较,叶冰的脸上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冷漠如常地看着男人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手上拎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兔子。 待得叶冰感觉稍微好点,男人已经在她身边架起了火堆烤好了兔子,一言不发地地给她递了一只兔腿。 叶冰接了过来,吃了一口热乎乎的烤肉,心里也算是暖了点。 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伤好了还不离开,也不知道他的图谋。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留在庙里对自己也是有不少好处的。比如说这个肉那个肉的,自男人能动第三天开始,就没断过。而要她自己找吃食的话,也只能找到些野菜填填肚子了。 不过他只负责把这些肉带回去,亲自动手把它弄熟了还是第一次。 好在磨难让叶冰现在已经完全不挑食了,只要是熟的就能吃下去。 而且他每天都几乎不待在庙里面,大概只有晚上会定时回去,所以来了这么些日子,刘婶竟然对庙里多了一个人一丝察觉都没有。 当然,叶冰也并不会单纯地以为是刘婶粗心,肯定是男人有意避开了村里人的视线罢了。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行,叶冰能看出来这是个身份不简单的男人。越是这样的人,他不开口叶冰也不会轻易对他开口。 不过是一场博弈罢了,从小就被爹爹带在身边教诲的叶冰深谙其道。不知深浅的人不要轻易去招惹,即使有了纠葛,在对方不打算露底前,也尽量保持距离。 叶冰一边咬着兔肉一边胡乱想着,男子吃东西的速度也不慢,两个人很快解决完了一只兔子,一起看着那零星地快要灭的烤火堆发呆。 等到柴火完全没了火星,夜幕已经降临了。 男人也不问叶冰的意思,上前再次抱起叶冰,运功把她飞快带回了破庙。 夜里的冷风一吹,叶冰的脑子就更清醒了,她一时没有去睡,反而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正和衣睡在草席上,眼睛紧闭,长长的浓密睫毛偶尔随着风颤动几下。 竟然睡地这么快。 叶冰看了他一眼,她才忽然想到,男人一直神出鬼没的,不会把大夫说的话甚至她独处时的自言自语都听了个遍吧。 若是如此,他还留在这破庙,而且看他的样子,根本不需要跟着她吃这个苦头,必定是有所图谋的。只是不知道他在图谋什么,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呢? 这张脸吗? 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大概也就是这张脸了,纳兰轩那么折磨她,不都舍不得太过折腾她的这张脸吗。叶冰冷笑一声。 但她随即又想到,自己现在既然一无所有,那还担心那么多干什么。男人就算知道了她的仇恨,知道她拿掉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又能怎么样呢,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怕没有地更彻底一点吗? 这样想着,叶冰心里算是想开了,很快拥被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