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逝 “呜呜——”夜,寒风飒飒,银装素裹的黎国皇宫,此刻格外静谧,不知是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声音还是女子低泣声,竟让人心底生凉。宫女翠儿握住大红镶金边灯笼的手微微发抖,一旁的珠儿却是胆大心细,借着清冷的月光朝她暗暗瞪了眼,翠儿见状偷偷回头看了眼身后大红貂裘宫装女子,对上那双眼角微微勾起的美目,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因为后者轻轻问了句,“怎么,翠儿你怕了?”   声音如出谷黄莺,然而透着凉意,但是那双美目却是闪着无法掩饰的喜悦疯狂之色。   “娘娘——奴婢没有……”翠儿咬紧唇瓣,再不敢表现一丝一毫地怯意。   宫装美人儿肤色胜雪、模样若娇艳的三月芳菲,高高的发髻用八尾金陵凤钗固定,身上环佩铃铛,荣用华贵却不艳俗,反倒衬出她优势性的娇弱美艳。只是美目之中的戾气太甚,朱唇牵起的笑意在这寒冷的冬夜,让人望望之生寒。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黎国皇帝黎湛的宠妃雪妃——雪姬。   雪姬望着朱红金边烫的三个大字“永乐宫”,眼底恨意一闪而过,珠儿和翠儿退到一侧,身后的两太监上前推开厚重的宫门,沉闷的“吱呀”声响起,扑面而来的气息中带着血腥味,让雪姬精致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高长歌,你也有今天啊!   走过长长的长廊,永乐宫黑漆漆一片,一路上竟没有一个宫人,待踏进寝宫,掀开珠帘看到那卧床的病美人儿时,翠儿心尖仍忍不住颤了颤,珠儿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点灯,翠儿咬了咬牙,乖乖去做。   一室光亮,橙黄的光打在床上女子脸上,那张即使了无生气,满是病态白,却仍让人见之难忘的绝世容颜一下子暴露在人前,除了雪姬,珠翠二人以及两太监都忍不住心里发颤,高长歌,黎国皇后,这位绝世容貌与超然智慧,才色双全的传奇女子,从来都是他们这些卑微如蝼蚁的宫人远远观望的贵人,此刻却身边无一人服侍,虚弱得吓人。   “高长歌,呵呵,悄悄,我们最最尊贵美丽的皇后娘娘,竟沦落至此啊!”雪姬望着这美丽的面孔,心底的恨意直达眼底,滔天而来,伸出葱白玉手,钳住病榻之人的下巴,女子蹙眉悠悠转醒,目光凉凉地盯着雪姬,毫无惧色。   高长歌艰难地支起身子,却连这小小的一个动作都无比困难,咬着牙,须臾,一身冷汗,身上的皮肤,火辣刺痛。雪姬很是满意这样脆弱不堪的高长歌,与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截然相反的落魄无助,让她眼底的火焰跳动更甚,精致的面容都狰狞起来,伸手将锦被挥去,看着只着单薄的沁着血水的亵衣的高长歌,尖利的笑了起来,“怎么,你在瞪我吗,‘皇后姐姐’……哈哈,你看,这偌大的永乐宫都没人了,那些忠心与你的都被本宫一个一个折磨殆尽,还有你信任的引玉,现在呢,成了陛下的妃子啊!高长歌,你怎么就这么蠢呢,这么容易信任女人?”   眉山远黛,凤目朱唇,肤若凝脂,长发如瀑,高长歌无论何时都是绝美无可比拟的,曾有画师赞她一笑百花失色,世间美色皆不能和这女子比拟,更遑论她拥有男子都自叹不如的智慧谋论。即使此刻落魄至此,她也淡淡地看着雪姬,良久,她清冷如玉的声音才响起,“雪姬,你害死我腹中孩儿,残害我身边人,我高长歌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那淡然的凤目中最终被浓烈的恨意和凉意取代,清冷不失威严的声音竟是让得意的雪姬下意识心中一凛。   也只是一瞬,雪姬就恢复笑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高长歌,一字一句道,“哈哈,被你深爱的夫君废去武功、拘禁寝宫的滋味如何?”成功地看到一向气定神闲的女子一瞬间青白屈辱的神色,雪姬心情大好,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你不知道吧,打胎药,是陛下下令让你喝下的。哈,高长歌啊高长歌,你为了这个男人付出十年,你十岁认识他,帮助他一个冷宫皇子一步一步掌权,陪他上战场杀敌,为他出谋划策,这天下谁不知道,黎国是你帮他打下的江山!作为女子,你的名气却远不比他这个出色的帝王小,甚至更盛!可是结果呢?还是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女人啊,还是不能太强,尤其是这帝王的女人,你以为,他会就因为我区区几句挑拨就大怒拘禁你?可笑,他早就不信任你了,‘女主祸国’,帝王生性多疑,他怎么允许枕边人威胁他的江山呢……”   雪姬的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长歌面色苍白如纸,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死死咬住唇瓣,直到口中血腥味弥漫开来,最后喉头一阵腥甜,“噗”,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素白锦被。   翠儿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被珠儿死死捂住了嘴巴,珠儿的手也抖着,听到这样惨痛的真相,饶是她们这样的外人也心寒,更何况眼前这位皇后娘娘。   高长歌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竟开始滴血,珠儿和翠儿生生忍住晕倒的冲动,雪姬也是惊了一惊,笑容变淡,神色复杂地看着狂笑的高长歌。   “我高长歌就是做鬼,永坠地狱,也要向你们这些负心人讨回我父兄、孩儿、心腹之仇,不报此仇,死不瞑目!哈哈哈哈……”黎湛啊黎湛,那个口口声声说过会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最终竟是他硬生生斩断她所有信念,哈哈哈……   “娘娘,娘……娘,皇后,皇后娘娘……断气了!”良久,年长的太监上前,伸出手指探了探双眼滴血,睁大眼一动不动的女子鼻翼下,惊呼。   绪元三年,元敏皇后,高氏长歌,薨,举国哀恸,彼时刚大胜归来的帝王闻讯一病不起,对外称,皇后乃是病逝,皇上醒来下令封了永乐宫,皇后下葬皇陵,谥号元敏……    正文 第二章:馥笙 “听说了吗,镇南大将军以下犯上,伤了当今圣上,皇上一气之下将他关进天牢了……”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八海茶馆”内,中年布衣男子边喝着茶边小声同身边的友人说道。   友人问,“镇南大将军和当今圣上不是总角之交吗,怎地会?”   中年男子给了友人一个“鄙夷”的眼神,绘声绘色地说道,“这你还不知道啊,还不是因着永乐宫去了的那位主子……那位主子不明不白地染了恶疾撒手人寰,这圣上和将军一回京得知这消息,两人别提多伤心了。圣上忧思成疾,病愈了就下令封了永乐宫,宫里那些从前伺候那位主子的也都死的死,遣送出宫的遣送出宫了,谁都不敢在陛下面前提呢!这不,头七一过,朝政恢复,镇南大将军就找陛下理论去了,结果两人说着说着就大打出手……”   “这大将军也太大胆子了!哎,说起来那传奇的一国之后,怎么就突然去了呢!”   “可不是吗,就这么突然去了。所以大将军觉得这事有蹊跷,估摸着,和圣上脱不了干系啊……大将军是那位主子的同门师兄,两人自小认识,将军至今未娶,这心中存着什么心思,怕是除了那位主子,旁人也都知个七八分……从前那位主子在的时候,皇上不好乱来,现下,皇上没了忌惮,也不知会怎么处置将军。”   ……   在他们身后那桌的一女子却是一字一句都听了去,只见女子头戴黑色斗篷,一身灰色布衫,掩住了容貌,只是从婀娜身段可看出是个妙龄少女。只见女子握着青瓷茶杯的手指蓦地收紧,掩在斗篷下的双眼不知在看什么。良久,掏出一锭碎银,轻轻放置桌上,起身,悄然离去。   街上都在说镇南大将军冒犯皇上被关押的事情,三月的天,本该转暖的天气,女子却是望着天轻轻环住胳膊,然后往没人的小巷走去。   从前那位主子在的时候,皇上不好乱来,现下,皇上没了忌惮,也不知会怎么处置将军。   女子回想着刚刚那位中年男子的话,不由心中一阵钝痛,她“死”了,那人竟是连情同手足的师兄都不放过了吗……   走到安全的歇脚处,女子摘下斗篷,烟雨月色般的倾城容貌露了出来,竟和高长歌的模样无二般!只是这张脸明显比已故的高长歌显得年轻几岁,柳眉比高长歌的眉目间的神色温婉些,眼角下一颗朱砂泪痣颜色鲜艳,这分明是十七岁还未嫁人的高长歌,又分明和高长歌不太一样。这朱砂泪痣,便是脸上光洁无痣的高长歌所没有的。   但是,这人还真是高长歌,只是灵魂还是那个人,这身子却不是她的。是的,高长歌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长歌是附在这具与高长歌模样八九分像的少女身上的一抹孤魂。   两个月前,高长歌醒来,就发现自己没有死,身体是死了,但是灵魂却附在了别人身上。渐渐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的高长歌坚信她的重生是上天可怜她的惨死,让她重来一次,报仇雪恨!   “从现在起,我不再是高长歌,我是周馥笙。”周,是取了师兄周轶的姓,平阳王府已经没了,父兄死了,她亲近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现在也只有周轶了。馥笙,复生,周馥笙。   扯扯嘴角,高长歌,周馥笙冷冷地笑了,凤目里凛然的冷意和杀气,“黎湛,雪姬,引玉,还有那些背叛陷害我的人,我一定,让你们千倍百倍地偿还我的血海深仇!” 正文 第三章:故人 是夜,八海茶馆后院,只见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轻轻扣了扣一间隐隐有些烛火的屋子的门,有规律的前三后四,声落,里面传来低哑的女声,“进来。”   老板微微推开一点门,只容自己进去的大小,很快地进去,又轻声关上屋门。   只见老板一改人前的奸诈的商人气息,脸色肃穆,挺直背脊,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低声铿锵带着几分武夫气魄,对着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黑衣女子,“门主,小人已放出消息,百姓都知道周将军同狗皇帝为何起争执,现在百姓都称赞周将军重情重义,相信碍于众口,狗皇帝也不能将将军怎么样。”   黑衣女子身量比一般女子显得高些,转过身,不施粉黛的素颜也有一番风情,这模样反倒有男儿的英气飒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色极淡,抿唇不语的样子有些冷然,眸中凝着冰,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不可接近的冰山美人。   “干得不错,起来吧。”声音不似一般女子的清脆动人,有些低哑,却并不难听,反倒同她长相气质相得益彰。她微微抬手看着手背上拇指大小的黑色蝴蝶刺青,沉吟,“有月门主的消息了吗?”   提及“月门主”时,面上才有了一丝动容关切之意。   “属下派出的人还没找到月门主,月门主带去追查断魂堂的人无一生还,而月门主,不见踪影……”茶馆老板,不,准确来讲应该叫他阿张,蹙眉回答。   空气中有短促而细微的一声叹息,抚音耳力极好,凤阁之中她的武功最高,即使在和属下说话,这细小的动静却还是逃不出她的耳力,双眸一敛,轻轻动了下手指,只见一粒袖扣被她打出,“咻”一声击向头上的屋顶,原来那有一片砖瓦被移开细小的缝隙,预料中的闷声没有传来,抚音高声道,“何人鬼鬼祟祟在屋顶偷听!”   阿张脸上也闪过杀气,抽出掩在腰际的武器,正要喊出院内四处隐藏起来的门人,不过被门外的声音抢先一步,制止了。   “阿音——”像是风中传来般飘渺的一声轻唤,原本一身戒备杀气凝聚的抚音眼波一闪,心中一阵激荡,然后还未做出反应,便听得门外之人清丽悦耳的声音继续说道,“萧风送吟雪,清泉还引玉。抚音琴瑟起,弄月几何休……阿音,你可还记得?”   “门主……”阿张不知门外之人说的什么意思,只知道门主身形稍显不稳,竟是满面震惊,素来冷漠的神情此刻消失殆尽,不禁有些担忧地出了声。   抚音只觉自己连手指都在颤抖,想要发声却觉得喉间钝痛不能出声,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您吗?您没——”   门外女子却是冷静地打断,“我们单独说话。”   抚音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竟如此失态,给了阿张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阿张虽疑惑门外女子的身份,但在凤阁待了也有几年了,凤阁中人绝不质疑主上决定的素养他也是具备的,不作他言出了门,只见门外一灰衣黑斗篷女子立着,身上透着他不敢直视的贵气。   待阿张走远,抚音按捺不住心中的迫切,门外女子一走进来,她便凝视女子隐在斗篷下的脸,这个人,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竟是与那位如此相像,她止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是您吗?您没死,对吗?”   女子轻笑,那带着不知是无奈还是愉悦的一笑,让抚音原本激荡的心情更加激动,只见面前清瘦婀娜的女子摘下斗篷,缓缓露出那张面孔——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样的容貌啊,只是——   “你是谁?你和她那么像,可是她没有朱砂泪痣……”心中不知是惊叹还是失落,抚音盯着这倾城容貌,咬着牙死死地握拳让自己镇定下来。   高长歌赞叹地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女,“阿音,果然你是最懂我的。这世间能咏出这四句诗的,只有我,不是吗?引玉也只知晓前两句,只有你和我知道这完整的四句。你还记得八年前我给你们取名,后来我只告诉你这首诗,我对你说——”   “日后长歌若是不见了,阿音也要凭着这诗找回长歌……”   “郡主!”抚音听完双膝一软,在高长歌身前跪下,双手轻轻抓住长歌衣衫的下摆,声音哽咽,“郡主,您没死,您没死……两个月了,抚音每天醒来就对自己说,您那么厉害的女子,怎么可能轻易地就去了……抚音一直不敢相信,太好了,太好了,您还活着……”   头顶却传来女子的叹声,“阿音,你错了,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你也看出来了,是高长歌,又不是。一样的容貌,神韵却又有所不同,阿音,如果我说,我已经死了,魂魄却附在了这具身子上,你可信我?”   声音竟是带着不确信和迟疑,高长歌只觉抓住自己衣摆的手僵住,心中一阵怅然,似在意料之中,连阿音也不信啊,也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足足两个月才慢慢接受适应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实。   “我信,您就是郡主,您的容貌声音或许可以改变,可是您的气息,您的感觉,不会错的。您就是郡主,抚音唯一的主子。”然而,抚音却是抬头,带着泪痕的双眼坚定地看着长歌,坚定地说道。   长歌愣了愣,两侧的手颤了颤,然后抚上抚音的发顶,终于释然地笑了,“傻丫头,没想到你真的会信我……”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事?”然后拉起跪在地的抚音,长歌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和清晰的追忆,开始讲自己的遭遇。自己出事的一个月前抚音被她派出去寻找出去任务失踪不明的弄月,然而她没想到短短一月,自己就深陷惨境,招致杀祸。她醒来的这两个月一直在想自己所遭遇的种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这明显是有人安排好的一切,父兄的冤案,弄月的失踪,抚音的外调,周轶的出征……这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张网,她隐隐觉得这幕后有人在操控一切,黎湛,雪姬还有引玉,这是明着的,可是暗地里肯定不止这些人,她隐隐觉得,皇宫内,甚至凤阁里都有叛徒。所以她不敢贸然出面见这些故人,一是怕没人相信她,二是除了周轶她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是抚音是自己多年的心腹,且这些天她打探的消息和方才偷听来的那些话,让她更加确信抚音不会是叛徒,她一直在调查自己的“死因”,并且在帮助周轶脱险。   因此,最后她还是冒险来找她。还好,她没找错人。醒来后,这算是第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了,身边之人并不都是不可信的,至少,目前终于有人知道并且相信她还没死了。    正文 第四章:茧 “扣扣——”长歌正在托腮凝视屋内的四季兰,看着那珍贵的墨色兰花,凤目中的凌厉冷漠退了些。听到敲门声,回过神,凭着听觉判断来人是谁,轻轻出声道了句“进来”。   房门应声而开,抚音手里端着食盒,关好门,再转过身,一向冷漠如冰的女子对着长歌却总带着笑,长歌心知她自从看到自己后脸上的笑容多了,心中微暖,依旧清冷的神色,但是看向抚音的眼神带着温和亲近之意。   “主子,用膳了。”抚音跟随长歌的时候,长歌还只是个小姑娘,那时候还只是平阳王府的小郡主,即使后来嫁了一国君王,成为黎国最尊贵的皇后娘娘,抚音也没怎么改掉“郡主”这称呼。想来长歌身边四大美婢,分别是文婢吟雪和引玉,两人负责她的日常起居,两大武婢弄月、抚音,外人只知道两人是她的贴身护卫,但其实二人也是长歌秘密成立的凤阁这个组织的三大门主中的两位,身份不同一般婢子。吟雪……那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傻丫头已经死了,她一直不想提不敢想,这么多年了,吟雪比任何人陪伴她更久,却……但是那丫头性子太率直,不及引玉的心思细腻,但后者的过分敏感心细反叫她觉得吟雪可爱单纯。很多事情她便交给了四人中看起来最冷淡不与自己亲近的抚音,抚音性子内敛,却十分可靠。现在想想,当初没告诉引玉甚至黎湛凤阁的存在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情。   “当初是想着吟雪和引玉毕竟是弱女子,有些血腥的事情还是不告诉她们的比较好,那个人——我总想着这些见不得光的杀人勾当就让我来做,他只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明君就好,私心里也希望在他面前保留一些美好的东西……现在想,多亏那时候我的思虑和痴心,最起码凤阁没有暴露出去。”   长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心中想的给说了出来。语罢有片刻怔愣,抬头便望见一双漆黑的眼眸中。   抚音放下食盒,轻轻打开盒盖,食物的香气就飘散出来,长歌闻出是自己平日里最爱的几道菜的味道,心中涌过暖流。抚音将碗筷拿出来,便摆好便说道,“主子,我很高兴,历经这么多事后,你肯信我。你放心,那些害你的人,抚音拼尽了性命也会一个一个揪出来,碎尸万段!”这话字字铿锵有力,长歌就信了,抚音有生之年不帮她报仇都不会罢休的。   勾起一边的嘴角,“阿音,我的仇,我会亲自报。”给了一霎脸色白了几分的女子一个安抚的眼神,长歌目光落在色香俱佳的菜肴,“以后,试试让人做鱼吧。”   抚音脸色一变,“您不能吃鱼的——”你对鱼过敏!这话还没出口就被长歌接话道,“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情,只有我回到那里,才行。”   “不行!”抚音想都不想高声反对,她本以为长歌这次会待在凤阁慢慢查出真相,哪知她并不打算这么做,可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怎么能再回到那个地方?“主子,太冒险了,就算你对鱼不过敏了,就算你脸上有这颗怎么都伪造不了的以前的你没有的泪痣,哪怕换了身体,可是……”   长歌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门,然后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抚音。饭菜腾腾的热气在一点一点消散,可显然两人都无暇顾及。   “我心意已决。阿音,你放心,我不会再扔下你。”   良久,抚音长叹一声,“你总能抓住我的软肋。”这话已是不阻止她的意思。   长歌伸出手,望着手掌心不明的脉络,眉目间掩着烟雨,整个人显得有些迷茫,“黎湛是不是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出卖了平阳王府,雪姬身后有谁在帮她出谋划策让她竟有本事致我于死地……还有,断魂堂的幕后操纵手到底是谁和宫里里应外合,将弄月和你先后从我身边调开,使我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这一切的一切,我到现在还无一丝头绪,目前我只猜得到雪姬利用引玉想要飞上枝头的野心,收买了她,她们害死了吟雪和我腹中的孩儿,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许是她眼中的痛与恨太过强烈,声音都变了调。   “狗皇帝——”抚音一直不敢提黎湛,因为她是见证了眼前这个天之骄女为了黎湛一点一点打下黎国的江山,将那么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辅佐登上九五之位的,她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却换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这该多么伤人心,郡主,她当时是怎么接受这个事实的?   长歌却是无波无喜地看向她,然后视线下移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嘴角勾起,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容,“阿音,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现在是周馥笙,为了复仇而生的周馥笙,高长歌已经死了。”   再艰难的痛也已经挨过去了,长歌都佩服她自己,很多情感好似在那具“高长歌”的身体死后就殆尽了。她浴血重生,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呢?没有了。   “感觉这背后有一个惊天阴谋,目的就是主子您。”抚音想了想,还是不提黎湛为好。   长歌眸光微闪,“可不是,就像一个茧,”顿了顿,看向外面的风景,“可是只需抽丝,茧就能剥开了。” 正文 第五章:宫 雕栏画栋,金碧辉煌。一身鹅黄色罗裙宫装的引玉望着龙延宫,脑海里蹦出这八个字。身后的宫女见她止步,疑惑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引玉抚了抚自己繁琐的发髻,娇媚的容颜更添妩媚,娇娇嫩嫩地道,“没什么,走吧,将东西给本宫。”走至门口,微微回身,拿过宫女手里的汤盅。   “参见玉贵人。”黎湛身边的一等红人太监总管小宇子见到来人,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平淡地给引玉行礼。   引玉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冷淡,一心想着见到黎湛,对着黎湛身边的大红人当然也就放下身段讨好,“小宇子公公,本宫命御膳房做了补汤,给皇上送来……”说着眼睛往里面看了看。   小宇子心里哼了声,面上不改色,淡淡地瞥了眼汤盅,“贵人来得可不巧了,皇上刚睡下,吩咐了不见任何人,贵人还是先回去吧。”   “本宫不会吵着皇上的,这汤……”引玉笑容一僵,随即又笑笑说。   小宇子直接拒绝,“贵人不要为难小的了,这汤奴才替您端进去,等会子皇上醒了,代为转达您的心意。”   这下脸皮再厚也该懂了皇上是不会见她的了,引玉脸色一青,眉宇间染了戾气,愤愤地甩了下宽大的云袖,“哼!”然后转身就走。   待引玉的身影走远不见,小宇子甩了下手中的拂尘,不屑地吐了口痰,看着两旁的侍卫,道,“都给本公公记着,以后玉贵人再来龙延宫,直接让她回去。皇上的龙延宫哪里是随便就可以进的!”说完,就进了龙延宫。   檀香幽幽,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抬头,轻憋了眼进来的小宇子,继续伏案看奏折。对狭长的丹凤眼深若潭渊,不怒生威,身形高大,墨发倌起,一根看上去光泽圆润的简单碧玉簪别住。凤眸剑眉,鼻梁高挺,薄唇习惯性地微抿,一张俊美的脸,棱角分明的下巴,若不是龙袍加身,倒像是画里的清冷公子。   “皇上,玉贵人方才来了,说是送补汤的,不过已经被小的打发走了。”小宇子见黎湛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便出声汇报。   黎湛将奏折放置在紫檀木书桌上,眉宇间有了倦色,“小宇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声音低沉像是上好的古玉相触发出的声音。   “回皇上,今儿是二月初十。”小宇子打量了下黎湛的神色,道。   男子幽深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飞快闪过,又落下,起身大步走至窗边,望着窗外袅袅的依柳,声音有了不易察觉的伤感,“二月初十,十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在宫里遇见她……”   小宇子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反应过来皇上口中的“她”是指谁,原来今天竟是皇上与已故的皇后娘娘认识的纪念日啊……自从那位主子去了后,皇上大病一场,病愈后竟是一字不提那位主子的名字,也不准许太医去碰那位的遗体。当时胜仗归来的皇上听到噩耗,直接飞身下马冲进长乐宫,一个人守着那位主子一整晚不合眼,最后看到那位主子留下的血书,生生哭了出来,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一向坚韧的皇上那绝望的哭声,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只是没到伤心处啊!   他不知道皇上对娘娘存着什么心思,是因为恨她的撒手无情才不提及她的一切还是因为接受不了她已经不在的消息而选择闭口不提?或许是两者都有,可是除了皇上本人,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置周轶?”良久,小宇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黎湛却突然回过头状似无意地问道。   小宇子惊了惊,扑通跪下,“奴才不敢议政啊,皇上!”   黎湛轻笑,笑不及眼底,“如果是长歌,她会说,周将军虽以上犯上,但念在为黎国立下赫赫军功,从轻发落,但惩治也要做到以儆效尤,树立君威……”只是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像她那般劳心劳力不顾及后果地回答他的问题,不把他当做这黎国的君王,而是一个寻求意见的人。直到失去她,他才懂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痛,痛彻心扉,痛不可抑。   “皇上……皇后娘娘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可惜红颜薄命……但是逝者已矣,皇上您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小宇子莫名地鼻酸,他自小就陪着皇上,看着他从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他太明白皇上内敛不爱表达情感的性子,然而此刻他对着自己不遮掩地表达自己对那位主子的思念追忆……   黎湛以手撑额,嘴角牵起苦涩的笑意,“那是她敬爱的师兄,情同兄妹的情谊,即使周轶对她存着私念,我也不能下狠手啊,不然长歌在那边也会怪我的……不,她走的那么决绝,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她到最后都不肯见我一眼,她一直都在怪我,她怪我杀了她的父兄,怪我废了她的武功,罚她禁闭……她肯定恨着我的,不然怎么连一个梦都不愿意托给我。”   小宇子抬起袖子擦了擦发红的眼眶,哽咽道,“娘娘她那么爱您,怎么会……”   “出去吧,朕想休息了。”黎湛闭了闭眼睛,眼中一瞬恢复了清冷无波,好像方才追忆哀伤的人不是他。   “嗻。”小宇子行礼退出去。   等到一室冷清终于只剩他一人的时候,黎湛无言地取下倌发的簪子,轻轻抚摸簪身上的纹路,细腻温暖的触感依旧,可是赠他簪子的那人再也不会浅笑着帮他倌发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外,一名黑衣长发女子静静地立在风中,发丝轻轻舞动,发梢扫过精致如玉的面庞,她双眼只是静静地看向皇宫的方向,很久很久。   “主子,外面冷,进屋去吧。”抚音手里拿着披风,走近长歌,给她披上,温声。   长歌依旧看着皇宫,声音淡淡,“阿音,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皇宫。”   “我知道。”抚音心中一痛,她的主子应该是翱翔九天自由自在的凤凰,却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困在皇宫中。   “但是,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进去。”回头,无悲无喜地笑了笑,刹那芳华。    正文 第六章:遇 “娘娘……”翠儿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进了常喜宫寝宫,看着正对镜整理妆容的雪姬,胆怯地唤了声,欲言又止。   雪姬姣好的面容上,抬起勾人的双眼,对着铜镜看了眼唯唯诺诺的翠儿,“怎么,皇上还没来吗?”自从皇后薨了,皇上两月未踏足后宫宠幸妃嫔了,太后心系皇嗣,指定今夜由她雪妃侍寝。后宫现在属她位份最高,皇上以前一心专宠高长歌,本来妃嫔就不多,从前她嫉恨高长歌到牙根痒痒,现在反倒要感谢那个女人了,至少后宫女人少了,和她争宠的也就少了。   说起来黎湛的后宫当女子真是帝王之中鲜少的稀薄,妃位的就雪姬一人,雪姬以下就是引玉几个受过一两次恩宠的贵人,剩下的就是几个为了安抚朝臣而封的美人,大多是还没侍过寝的。当初她雪姬也是因着高长歌来月事不宜侍寝才得到几次承宠机会,那引玉更是她设计离间高长歌和黎湛送到龙床上的。   “娘娘,皇上身边的小宇子公公说,皇上今夜身子乏,早早就歇下了……皇上让小宇子公公带话来,说是今夜娘娘就好好……”翠儿支支吾吾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吓得跪下噤声了。   雪姬漂亮的脸蛋布上阴霾,一把将梳妆桌上的脂粉盒、以及身侧的花瓶推翻,满地狼藉。她将头上的金步摇取下扔一边,声音满是不甘,“皇上这是想干什么?那女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可是皇上还惦记她,竟然不惜公然忤逆太后的意思,还这般打本宫的脸!啊!高长歌,为什么你死了,你死了还要同我争!为什么……”   她这厢在寝宫声嘶力竭,而黎湛此时却是换上便服,带着小宇子和一个侍卫就出宫了。   “皇上,奴才还是觉得不妥……”小宇子一身小厮的装扮,出了宫门,还是胆小地念起来。   许是出了宫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黎湛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淡淡地瞥了眼胆小怕死的小宇子,执起手中的折扇,不留情地敲了下他的脑袋,“我刚说什么了,出了宫要叫我少爷。还有,再多一句嘴,就不必跟着了。”说罢不理会委屈地抱着脑袋的小宇子,径直带着大内侍卫莫言朝繁华的夜市走去。   进了闹市,黎湛一身简单却不失贵气的便服衬得他多了份世家大族公子气质,那惹眼的长相一时间又惹得许多女子频频注目。但是他身边有抱着剑的冷面侍卫莫言,他又不苟言笑,不免让人望而生却。   走至一卖糖人的小摊处,正巧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撞进怀里,馨香满怀,少女独有的清香并不难闻,但是一向不喜人接近的黎湛下意识蹙眉,刚要发作,怀中的少女却是抬起头,一双清澈漂亮的凤眼落入黎湛的视线,心中一阵激荡,少女素色纱巾掩面,面纱下隐隐约约的面容让人想要一窥,这双眼竟让他有种隔了千山万水的熟悉感。   “不好意思啊公子,刚刚走路快了,不小心撞着了,别介意!”少女俏皮地眨眨眼,似是对眼前陌生的俊美公子的容貌有点惊艳,但是眼中更多的是清澈无波,声音如上好的玉器,清脆温婉带着俏皮。黎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意味,只见少女脚步轻轻一转,径自越过他来到卖糖人的小摊前。   “大胆——你这——”小宇子见这黄毛丫头这么失礼,禁不住拔高声音指着她的背影,但是却被黎湛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将下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奇怪,皇上不但不生气,还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盯着这姑娘看?太奇怪了点啊……   少女仿佛并不知道有人在注视自己,长长的水蓝色罗裙裙裾随着她身子的晃动而轻轻舞动,像是漂亮的流水,她眯着一双漂亮清澈的眸子对小摊主说,“那个,我身上带的钱不够,可是我好喜欢这个,还有这个,还有那个糖人,大叔,您可不可以少收我一点钱,把这些都卖给我啊?”   “哎,小姑娘你才给我这几个钱怎么能买这么多糖人呢,不行不行!”摊主虽然对着这么个娇俏的小姑娘不太狠心,但还是挥挥手不赞同。   懊恼地抓了下辫子,少女一头黑亮的长发简单地梳了在耳际两侧几个小辫子,背后的头发披散,头顶是简单的民间发式,身量纤纤,不死心地问,“老板,您就行行好,卖给我呗!要不我给你唱首曲子?”   “呵——”黎湛听了却是突然轻轻笑了,随后有些黯然,记忆里,那个人好像也这么耍赖过,在他还只是冷宫皇子的时候。   “湛哥哥,我给你唱首曲子,你就给我做个泥人好不好?”十岁的长歌还只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曾像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样撒娇耍赖过。   小宇子和莫言看着主子兀自盯着小姑娘的背影出神,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这时突然走来一群气势汹汹的地痞大汉……   “哟,这不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小美人吗,怎么想买糖人啊,大爷都给你包了,小美人跟哥哥回家怎么样?”只见为首的三十来岁的纨绔公子哥模样的男人伸出自己的大手搭在小姑娘的肩上,声音猥琐。   小姑娘显然不高兴被这地痞碰,挪开脚步躲开他的大手,声音里带着怒气,“雷豹,这儿是京城,天子脚下欺负良家少女,你还讲不讲王法了?”   从黎湛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小姑娘因为怒气而熠熠生辉的眸子,不由又是看得他一愣。   “哈哈哈,王法?在这街上,大爷我就是王法!告诉你,你那没用的老爹已经被大爷我打死了!你还是乖乖跟着大爷回府吧!哈哈,小娘子,别戴着个面纱啊,让哥哥好好看看你的脸蛋儿……”说着雷豹便一把抓住听了他的话怔愣不已,吓傻了的小姑娘的皓腕,淫笑着,粗鲁地扯下她的面纱。   “嘶——”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莫言和小宇子已经震惊不已,黎湛更是双眸睁大,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眉山远黛,俏鼻红唇,右眼下一滴朱砂泪痣在风中更添妖娆,冰肌玉骨,倾国倾城,在夜色下,这样的容颜倒让人觉得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女。   黎湛张了张嘴,觉得嗓子眼有针扎过,“长歌……”   那样的容颜,他曾日日能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也有一模一样的容颜,也是这般惊为天人,倾国倾城。 正文 第七章:进宫 “皇后娘娘!”小宇子下意识叫出声来,幸好莫言沉得住气眼明手快地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巴,声音模模糊糊的,也就没人听出来他说的什么,但是他和黎湛却是知道他唤的什么。   黎湛双手握成拳,死死咬住下唇,痛感袭来,他才相信这不是梦,长歌是你吗?可是……不,长歌不会这般狡黠小女儿心性的,他的长歌懂事后就坚强冷艳,她是所有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奇女子,有时候连他都要远远仰望她的光芒万丈,那光芒那么刺眼,后来他们渐行渐远,直到她以死结束……   “哈哈哈,瞧瞧大爷我捡到了什么宝贝,这么大一个美人儿啊,啧啧啧,这模样跟九天仙女儿似的……”雷豹色眯眯地伸出大掌作势要摸小姑娘的脸蛋,不,准确来说是长歌的脸,被长歌倔强地撇过头躲过。雷豹身后的痞子们人生头一次见这么美的姑娘,一个个都露出神魂颠倒的神情,纷纷围住娇小的美人儿,将她围在包围圈里。   长歌眼角不着痕迹地憋了一眼圈子外一副失了魂的黎湛,敛下眉,面上做出倔强忍着不哭的表情,声音带着颤抖之意,“你们,你们将我义父怎么了!”   水灵灵的小姑娘被一群恶霸欺辱,这样一出戏码有些老土,但是凭借这张脸,长歌却能轻易起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周围人群渐渐有了指责雷豹行为的声音。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和一些男子,后者大多是因为不忍这么美的姑娘被欺凌,但是雷豹却是不好得罪的主,他横行街上多年,众人不敢上前真的同他作对。   “吵什么吵?你们这群贱民还不给大爷我闭嘴!”雷豹凶恶的眼神扫过众人,震慑住闹哄哄的人群,随后邪笑地看着长歌,“小娘子,你那穷鬼爹不经打,才几下就没气了!不过你放心,跟着本大爷回府,你长得这么漂亮,大爷以后就宠你一个,跟着大爷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长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强忍着,眼眶一红,声音终于有了哭意,“畜生!你怎么可以?你还我义父!”她哭得伤心,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不知为何,看着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神韵,那颗很好分辨出两人不同的泪痣,黎湛却突然心里一紧,就好像他的长歌被坏人欺负,无力还手,哭得伤心一样。   眼见着雷豹要动粗带走长歌,黎湛脚下一动,身体已经先心思有了动作。他脚尖轻点,一跃飞身踩过一人的肩,如鬼魅般揽着长歌的纤腰,将她带走,还不忘叮嘱莫言,“莫言,将他们送进刑部,严加惩治!”然后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带走了长歌。   长歌故作受惊地伏在黎湛怀里,心中惊涛骇浪,甚至有那么一刻她想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将这薄情寡义的男人戳死!熟悉的龙涎香,熟悉的温度,可是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她却觉得那么陌生。黎湛,你欠我的,怎么还?怎么还得起!   “公……子,求您,求你,带我去悦来客栈好吗?”黎湛觉得手中握住的纤腰盈盈不可一握,他竟开始贪恋这感觉……少女因哭过而有些哽咽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拉回他的思绪,连声音都不是长歌……   “好。”   到了悦来客栈,长歌不看黎湛一眼,咬着唇瓣,提起裙裾直奔二楼。   “不——啊——”不一会儿从二楼传来她泣血般的尖叫。黎湛一震,想也没想就冲进去。   他进到长歌所在的房间,看到的就是满是狼藉之中,如玉的人儿跪坐在地,长裙袭地,脸上血色全无,目光空洞地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老人,一动不动像是个易破碎的娃娃,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听得到她落泪的声音,泪滑过她精致的脸蛋,像是珍贵的珍珠,洗涤那漂亮的朱砂泪痣,泪痣像是感应到她的哀伤,愈发地嫣红。高长歌本就拥有绝世的容貌,只是生前她太清冷孤高,太强的女人不会让男人怜惜,但是现在的她顶着这样的容颜,作出这番柔弱可怜的样子,即使是黎湛这样冷情的男人,见了也忍不住怜惜。   “姑娘,节哀……”他确信她不是长歌了,却还是忍不住注视这张脸,这张脸应该怎样的呢?是长歌的冷艳高贵神圣不可侵,还是之前见到的这小姑娘的灵动可人?不可否认的是,两者都好,黎湛甚至在想如果长歌也能这样偶尔灵动可爱该多好。但这张脸不应该哭泣的,她应该是笑的,不应该落泪。   很久很久以后,黎湛想起这个虽然是被算计的晚上,还是会清晰地记得少女绝美的面庞上那痛不可抑的哀伤,每每想起,他的痛就深一分。   “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若不是义父收留我,我早就在雪地里被狼叼走了……咳咳咳,我没想到我这张脸会给义父招致杀身之祸,早知道我就不吵着来京城了……都是我,都是我,我的错!怪我……啊啊……”长歌抱着脑袋哭得声嘶力竭,她这会儿不是演戏,而是想到了死去的父兄和孩子还有吟雪,是她啊,是她的愚蠢害死了身边的人……   黎湛感觉心中某个部位在针扎地疼,蹙眉,他想都没想就做了一个动作,大手一揽,将哭得肝肠寸断的人儿揽进怀里。长歌身子微微一怔,最后却是抱住他的腰,狠狠对着他的肩膀张口咬着,直到嘴中有了血腥之味,才松口。黎湛除了起初的微微皱眉后,再没有一丝表情,任由她咬着,大手有节奏地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怀中人儿的情绪,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神情多么温柔,那是黎湛极少有的神情。   突然肩膀上一送,怀中的人儿突然没了动静,黎湛一惊,低头查看,却见少女脸上泪痕未退,美目闭上,竟是哭晕过去了。   这时莫言已经解决完雷豹一群地痞流氓,他带着惊魂未定的小宇子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家主子抱着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跪坐在狼藉的地上。   良久,黎湛起身,将少女小心翼翼揽进怀里打横抱起,凝视一会她的面容,然后转身,看了眼莫言和小宇子,薄唇轻启,“回宫。”   “这这,皇上,您是要带……她,回宫吗?”小宇子迟疑地看了眼怎么看都和皇后娘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只是这姑娘看上去比娘娘瘦弱些,年纪小些,那显目的泪痣更是娘娘没有的。这这这,这不是娘娘,但是酷似娘娘,皇上难道是把她当做皇后娘娘吗?   黎湛轻轻瞥了眼小宇子,“朕要带她进宫,有问题吗。”   小宇子噤声,谁敢啊。   此时,假装晕倒的长歌在众人看不到之际,轻轻勾起一边嘴角,皇宫,我回来了。    正文 第八章:动荡 皇上深夜出宫抱回一名女子进了自己的龙延宫,还将自己的龙床让给来历不明的女子,传太医给昏迷不醒的女子看病。黎湛被模样酷似长歌的少女弄得心神不宁,自是无暇顾及消息的传播。于是宫内几个没睡的女人就知晓了这消息。   “嘭”一声,常喜宫内,雪姬刚换好的上好的锦缎亵衣上沾了滚烫的参汤水,汤盅被她打翻,伺候她就寝的珠翠姐妹二人吓得跪下低头等着脾气暴戾的主子发火。   雪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头发披散,妆容卸尽的面容并不比平日里妆容精致来得出色,就连平日里娇媚含笑的双眼此刻因着那嫉妒恨意而显得逊色。此刻她怒火难平,双手握拳,指甲嵌入肉里,声音尖细刻薄,“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公然打本宫的脸!他借口乏了不来常喜宫就算了,他竟然……竟然出宫还带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来!这让宫里这些人怎么看本宫?本宫的脸要往哪搁!”   “娘娘息怒,不可动气伤了身子啊!”珠儿小心翼翼地劝慰道。   雪姬却是狠狠地瞪眼她,“你要本宫怎么息怒!皇上带回一个宫外女子,他竟然也会做这种糊涂事了!”越想越气,雪姬面上有了恼怒的红。   珠儿眼珠一转,道,“娘娘这不见得是坏事啊,皇上肯亲近女子了,这不代表着他不再惦记那位了吗?更何况您有太后娘娘撑腰,又是后宫之首,怕她一个宫外没名没分的女人作甚?”   这话没说黎湛带回一个女子是好事,却将最好的结果说了出来,不得不说珠儿的脑袋十分灵光。果不其然,雪姬听了她的话后,怒气立马消散不少,虽然脸上还是愤然,眼中的怒气却所剩无几。   “那,本宫先好好睡一觉,明日会会那个宫外的狐媚子!”最后不屑地在脑海里设想了下自己明日羞辱狐狸精的画面,心里好受多了,雪姬掀开被子,终于不再闹腾了。   珠儿翠儿如释重负地舒口气,对视一眼,默默走出寝宫。   第二日一早,等到黎湛上朝去后,雪姬妆容精致地出现在龙延宫门口时,发现引玉和郭碧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雪姬眯了眯眼睛,掩饰了自己转瞬即逝的厌恶,换上一副温婉柔和的嘴脸,笑着走到二人跟前。   “两位妹妹来得可真早,也是来探望皇上带回来的那位姑娘的吗?”说到装模作样,雪姬可是宫中当仁不让的第一位,表面功夫做得完美无缺,不然那么聪慧的长歌也不会被她背后捅一刀不是。   引玉望着雪姬却是打心底里有些怕,毕竟这个女人的手腕她是见识过的,但是每每看到她比自己还要华美的衣饰,她就忍不住嫉妒,明明自己也是皇上的妃子!她就承过一次宠,还没来得及享受君王宠,皇上就不待见她了,现在还带回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女人!她得到消息可是一夜未合眼,这不,天刚亮就起了赶过来一探究竟。   “见过姐姐,姐姐安康。”引玉目前还得仰仗雪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郭碧儿就不用了,她父亲是朝中二品大臣,家世显赫,雪姬虽然位分比自己高,却是舞姬出身,这引玉虽和自己同级,却也只是个丫鬟出身,这后宫之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出身做得来的?她一向就不把雪姬放在眼里,这会儿看到她也不理睬,眼高于顶地哼了声,扭头不语。迟早皇上是要晋自己的位分的,不然怎么堵住幽幽之口,怎么和朝中的爹爹交代?想到这她更有恃无恐了。   雪姬美目一凝,郭碧儿这女人,姑且先让她得意会,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她,哼。   “几位小主请回吧,里头的姑娘还没醒,太医也说了要好生休养,不便见客。”小宇子走出寝殿,见了门口这几位难缠的主,眉一抽,生生忍住掉头进去的冲动,耐着性子道。   “小宇子公公,本宫和两位妹妹也是担心这里头姑娘的身体,特意带了补品来探望的。不会打搅里头姑娘休养的。”雪姬美目含笑,十足十地做出了善解人意和温柔贤淑。   引玉连忙附和,“本宫绝不会打搅的。”只会让她明白想和她抢皇上,只有死路一条。   郭碧儿下巴抬得高高的,冷哼一声,懒得说话。   “皇上有令,不许……”小宇子故作为难地看着几人,低头。他才不信这几个会那么好心来看望里头的那位呢!专门趁着皇上上朝的空档来,生怕他小宇子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似的。   郭碧儿这任意妄为的大小姐性子这时候跑出来作祟了,直接一把推开碍事的小宇子,语气很横,“本宫还不信了,区区一介贱民,还娇贵得见都不让人见了!”说罢,人已经进去了。   “妹妹,别冲动!”雪姬作势要拦郭碧儿,实则是借机跟着进去,她这一动,引玉也机灵地跟上。   小宇子被这架势弄得不知所措,他只知道要是让这几位主见了里头那位的脸,这后宫,可又要翻天了!如果她们不小心吓着伤着这姑娘,皇上肯定会要了他狗命的,他预感!   “本宫倒要看看,你是——啊,鬼,鬼啊!”郭碧儿是练过武的,龙延宫的太监宫女完全拦不住她,她趾高气昂地掀开帘子,待看清躺在龙榻之上的少女面容时,惊吓不已,尖叫一声,重重往后倒去,跪坐在地,脸色惨白。   听到动静的雪姬心里讶异,走进一瞧,整个人身子僵住!高长歌,不,不可能的,怎么会——她明明看到她死在自己眼前的,怎么会在这!难道,真的是她的冤魂不散,来找她报仇了?!雪姬脸色比郭碧儿还要难看,死死咬着唇瓣,抓住身后引玉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闭眼休息的少女,嘴中喃喃,“不,不可能的,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啊——皇后娘娘!是皇后——皇后,皇后来报仇了!皇后娘娘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是我害死的你,不是我……引玉也吓得不轻,她可是卖主求荣了,高长歌若是化作厉鬼来报仇,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因为她帮着雪姬杀了高长歌最信赖的吟雪。天呐——高长歌这是真的回来报仇了吗……   引玉不争气,一个颤抖,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的鬼魂又回来了,这话一下子蹿到各宫,将各宫人吓得大气不敢吱一声,引起了好一阵的动荡喧哗。 正文 第九章:动怒 黎湛一下朝就第一时间往龙延宫赶去,半路上便见龙延宫的掌事宫女云姑姑火急火燎地跑来,黎湛听了云姑姑汇报的雪姬三人擅自闯进龙延宫,见到了尚在昏迷静养的小姑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气得衣袖一甩,少见地疾言厉色,“胡闹!”   云姑姑伺候黎湛多年,在长歌还是平阳郡主的时候就跟着黎湛了,对黎湛的脾性是知个七八分的,昨夜乍一看皇上带个女子回自己的寝宫,也是十分惊讶,待看到少女的脸时,先是惊了一惊,而后心中划过了然。   这么多年了,两位小主子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的,皇后娘娘的突然离世,也让她难过不已,现如今这还在昏睡的女子与生前的皇后娘娘模样无异,像了个九分,当即心中转过很多心思,这姑娘接凭着这张脸,也会博得这位看似无情,实则痴心的帝王与众不同的青睐。   眼下皇上这动怒的样子更好地佐证了她的猜想,想来是想将那位姑娘妥善保护,远离后宫这些个娘娘的勾心斗角。只是,后宫,从来就没有女人可以独善其身,远离纷争的。只怕,这娘娘不多的后宫,要开始掀起轩然大波了。   待面上怒气难掩的黎湛回到龙延宫,小宇子瞧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这幅模样,心中一怵,识相地跪下认错,“皇上,奴才无能,没能拦住几位娘娘,让她们进去瞧见了姑娘的真容,闹出了乱子……请皇上治罪!”   黎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子冷得结冰,冷声问,“姑娘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却是不提他的“无能”。   小宇子低头,眼珠子转了一下,知道主子这是不会重罚却也不轻易饶了他了。“回皇上,太医说姑娘伤心过度,心中郁积难解,昏迷是因为劳累和惊吓……另外,姑娘在三位娘娘进去之后就……醒了。”   他这话分寸把握得很好,没有明说,但是也没有欺瞒圣上,黎湛一听就知道三个女人进去闹出了大动静,把昏睡中的少女——吵醒了。   只是——“姑娘醒来后呢?”问到长歌的事时,黎湛的语气就明显轻缓不少。   小宇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下主子的神色,低头一五一十道,“姑娘醒来发现在自己皇宫,三位娘娘又看到她晕倒的晕倒,惊吓的惊吓……姑娘这会儿,状态不太好。”   说完,小宇子明显就感到头顶森然的寒意和压力。心想,这下子,里面那几位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果不其然,黎湛眉头紧蹙,冷冷地开口,“来人,传朕旨意,郭贵人藐视圣意擅闯龙延宫,降为才人,三月不许踏出寝宫一步。雪妃未能教导好两位贵人,跟着二人胡闹,褫夺她协理六宫的权力;至于玉贵人——屡教不改,罚她禁足一月……还不将三位娘娘送回各自宫中!”话落,冷眸划过跪了一地的众人,大步进了龙延宫。   长歌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想试试这几个女人看到自己后会是何反应,没想到一个个都吓得半死。她心底里冷笑,看来,这后宫一个个都做贼心虚地很啊!   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在云姑姑跑去请黎湛回来,小宇子冲进内殿后,假意被吵醒,假装对自己突然进了皇宫还睡在天子的龙床之上表示惊惶无措。   等黎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她长发披散铺在明黄色锦被上,她一身白色亵衣,坐在床上双手抱臂环膝,身子微微颤抖,像只幼兽,让人好不心疼的模样。   黎湛不由放轻步子,走至她身边,尽量温柔地问,“醒了?”   少女听到声音,身子下意识一僵,缓缓抬头,眼神澄澈无辜地直视他的眼睛,抿着粉唇,有些不情不愿地呐呐道,“多谢公子——不,皇上救命之恩……我,民女,民女想回去了。”说着就要下床。   黎湛手臂一拦,制止了,“你还能回哪去?留下吧,朕会护你周全的。”眼神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   这样一双给人外敛内秀的眼睛却像利刃袭击了长歌的心,曾几何时自己也沉溺于这双眸子里,只是现如今,她已经不会了。   “是啊——我没地方可去了……”哀伤地低下头,少女脆肉的神情让黎湛心中一疼。   “皇宫虽然不比宫外自由,但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在外实在危险……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黎湛说到一半,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问起她名字。   长歌心里嘲讽一笑,面上却是凄然,动了动唇,“周馥笙,‘芳香馥郁’的‘馥’,‘笙箫’的‘笙’,我叫周馥笙。”   黎湛不由在嘴边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馥笙,馥笙,好名字。”只是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然而他失神的片刻,对面的少女却是诡异地勾起嘴角,眼底啐了冰,复生,当然是好名字。   “我从小和义父在深山长大,不懂宫中规矩,皇上,做宫女的待遇怎么样?”馥笙似是认命,知晓自己无处可去,天真的大眼睛望着黎湛,有些犹豫地问他。   似乎觉得馥笙这个问题有些风马牛不相及,黎湛先是一愣,而后对上她澄澈的眸子,反应过来,却是不由大笑,“哈哈哈,你以为朕让你留在宫里做宫女?”   他本就生得好,这一笑更是多了平日没有的爽朗,馥笙怔了下,随即不动声色地别开眼。面上做出疑惑不解的样子,“戏文里不都是这样吗?”   黎湛戏谑地看了眼少女漂亮的眸子,“那戏文里有没有讲,君王见到绝色美女一般都怎么做?”   少女似是才懂他的意思,面上先是一愣,而后却是闹个大红脸,羞怯地低头,闷闷道,“可是我爹爹他……”   黎湛笑容一收,“放心吧,朕已经安妥好了,你在朕的寝宫里睡了一晚,于你名节有损,封妃是一定的。不过你放心,朕不会勉强你旁的,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见黎湛严肃起来,馥笙也不敢怠慢,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不管别人说些什么,你都要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该问的别问,不敢管的别管。你做得到吗?”   “我为什么要答应啊?”少女似是真的不懂。   黎湛眸色一冷,声音里也有了威慑,“皇宫里,想要保命,你就必须答应。”   馥笙:……    正文 第十章:波澜 黎湛将馥笙封妃的圣旨拟好后,并没有立即传旨下去,而是让馥笙继续住在他的龙延宫,龙延宫现在里里外外戒备森严更甚。皇上从宫外带回一名女子,并且因为这位女子严厉惩戒了后宫三位位份最高的妃嫔,更重要的是这名女子模样和已故的高皇后像了个全!这下子后宫不得安生了,那些原本就不得圣眷的妃嫔这下子不知是该喜该悲了。   高长歌在世时,后宫没有一个女人敢和她争宠,也无法争,她不仅占了皇上正妻的位子,还得到天子所有真心,后宫女子对她是又敬又恨,却无法撼动这位背景强大、聪慧卓绝的传奇女子地位分毫。她和皇上闹不合,皇上一怒之下将她拘禁在永乐宫关禁闭,哪知她就突然薨了,她们免不了心底隐隐窃喜,觉着自己受宠的日子该到了。哪知又被雪姬打压,然后还有自恃清高的引玉和刁钻跋扈的郭碧儿刁难,她们的日子非但没有好过,反而被这三个女人打压地毫无招架之力。以前高长歌在的时候,对待后宫之事并不上心,对她们算宽厚了,她们又不禁感念起她的大度宽厚。   现在好了,出来个和先皇后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从皇上对她的态度她们就知道这女人样貌到底和先皇后有多相似。她的出现还是没能改变她们不受宠的事实,但至少,让雪姬几个尝到苦头,不再打击她们。   但是待她们真的见到这位貌似先皇后的女子时,还是忍不住惊呼失措——这分明就是先皇后高氏的脸啊!只是这醒目的朱砂泪痣和灵动慧黠的气质神韵,又分明和先皇后截然不同!   馥笙醒来就听到云姑姑汇报说宫里几位贵人、才人想要来探望她的病情,她想了想不好拒人于门外就同意了,结果看到一群女人盯着自己的脸个个神情有异,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派疑惑无辜。然后云姑姑直接让这些人将补品留下,人回去了。   然而,馥笙刚要为自己不用应对这些女人而松口气,慈宁宫那边却来了人传话,说是太后想要见见她。   馥笙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回忆前世关于这位很少插手后宫事宜的太后娘娘。太后王氏曾是先帝的宠妃,后来被先帝的皇后算计被先帝打入冷宫,黎湛也连带着去了冷宫,母子俩的日子很不好过。后来,年少的她被父王带着进宫参加宴会,贪玩偷跑出去,迷路走到了冷宫,遇见了坐在石阶上安静看书的黎湛。   再后来她喜欢黎湛,便央求父王暗地里帮助他们母子,自己也开始为了他谋划,只因为当时黎湛并不喜欢自己,而她却当着王氏的面说了句“我会将你们从冷宫接出来,湛哥哥你相信我,我会帮你坐上那个位子的”。当时的王氏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是后来她真的做到当日承诺的后。   但是即使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她也没有表示出对权力的热衷,反倒日日在慈宁宫过起了吃斋念佛的清静日子,鲜少插手后宫事情。现在,她派人来请她去慈宁宫,又是何意?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这张脸?可是就连黎湛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都不可信,这个十年来对自己并没多喜爱的太后娘娘难不成还要对着自己的这张脸缅怀死去的高长歌不是。   带着复杂的思绪,馥笙去了慈宁宫,云姑姑竟然也跟着她一起。想来是黎湛吩咐的,估计是觉得这样一来,太后看到皇上将自己身边得力的姑姑派给馥笙用,就不会怎么为难她。   “太后娘娘身子突然不适,让奴婢传话说,辛苦姑娘白跑一趟,改日再来慈宁宫坐坐。”可是等她换了衣服打扮一番后到了慈宁宫时,太后身边的桂姑姑却欠着身子,如此说道。   馥笙微微垂着头,露出秀美的脖颈,乖巧地说了声“太后娘娘好生休息,馥笙改日再过来请安”。她低头的时候,感觉桂姑姑打量她的视线,依旧维持恭谨的模样,但是心里却是在笑,看来,波澜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