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1章 除掉你封她为后 大周王朝,先帝慕怀渊驾崩第二日,夜,黑寂的太子府内,只余太子妃江心瑶的庭院里亮着灯。 心瑶坐在木轮椅上,把刚写了两句的信又丢在纸篓里。 她想写封信呈给她那太子夫君慕昀修,恳求他释放外公和舅舅出牢,却焦躁地斟酌不成一句合宜的话。 外公乃是辅佐先帝的肱骨大臣之一,得先帝册封为靖和王,怎可能是刺杀先帝的嫌犯?! 院门吱呀一声,心瑶忙自窗内看出去,见庶姐江若莲进门,便忙转着轮椅迎到厅堂。 江若莲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拢着素蓝袍服迈过门槛来,妆容精致的面容笑得极是亲昵,心底却压不住滔天的憎恶和妒忌。 眼前的江心瑶白衣出尘胜雪,铅华不染,纵坐在轮椅上,身姿仍显得婀娜细致,侧绾的发髻上只簪着一朵白花,却于晦暗的灯下风华无双。她的一双眸子尤其澄净夺魂,眼底因蒙了些忧郁之气,愈加惹人怜爱。可惜,她这嫡妻再美,慕昀修不过当她是一把掌控天下杀罚予夺的刀! 江若莲心底讽刺地冷笑,开口却温柔关切,“妹妹可是又担心靖和王和三位世子爷?” “我没用,护不住外公和舅舅们,还牵累姐姐跟着奔波。”心瑶难抑愧疚,说话间眼眶亦泛红,她抓着轮椅的木轮转动,跟着江若莲挪到桌旁,又急迫地问道,“外公和舅舅可是帮昀修的功臣呀,刑部如此不肯放人,到底何意?” “先帝遇刺后,满城封锁,境况复杂,有嫌疑的臣子都被关入了刑部大牢,皇上毕竟刚登基,日后会查明白的。”江若莲安慰说着,把热腾腾的一碗褐色药汁从食盒内端出来,直接递到心瑶唇边,“妹妹快喝了药!等养好身子,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帮靖和王与三位世子爷解困!” 心瑶早就喝腻苦药,却不忍拒绝姐姐的好意,于是捧住药碗便吞咽,却只喝了一半肠胃便陡然拧绞剧痛……啪——碗摔在地上,刺耳爆碎。 心瑶剧痛难支,身子狼狈地滑下轮椅,她手本能地攀住桌案,却不慎推歪了桌子,桌案连同桌上的茶中茶杯摔了一地,双腿残疾的身子彻底失了支撑,狼狈摔趴在地,她忙朝着江若莲求救地伸手,“姐姐,药……药不对……” 江若莲抬脚便厌恶踢开了伸到脚前的手,妩媚笑眯着杏眸蹲下来,笑颜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诡异。“这药怎会不对?明明就是毒药啊!” “毒药?你——给我下毒?”她是她江心瑶最亲、最信任的人呐,为何如此害她? 从小到大,她不曾让江若莲受过半分委屈,爹战死沙场,她将江若莲接入太子府照顾,见她被良娣良媛们欺辱,不惜给她侧妃的名分,甚至在前一刻她喝药之前都无半分怀疑。 心瑶恐惧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按住猛烈地抠着喉咙,想把毒药吐出来,喉头却一股咸腥涌上“噗——”黑浓的血喷在地上,腹中却一股又一股剧痛直冲脑际…… 江若莲颇为满意她这悚然无措。这些年,她只看江心瑶的贵雅从容,实在妒恨。“这毒药可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滋味儿如何?” 心瑶口中溢出的血污浓重,暴怒地朝江若莲啐了一口,口舌才利落了。 “我江心瑶一直把你当亲姐……你为何害我?!” 江若莲忙拉着袍袖擦了下脸上,看到袍袖上的血污,憎恶滔天地狂甩一巴掌在心瑶脸上。 被剧毒折磨的心瑶,被打得歪在地上,口中鼻中黑血流淌,呛得她直咳…… “从你一出生我便恨你!若你这凤命嫡女不存在,爹和祖母宠爱的就是我!从小到大,我无时不刻不想超越你的锋芒、撕碎你丢去喂狗!” 江若莲咬牙切齿地咆哮着,仍不解恨,扯住心瑶的发髻将她的头拎起来,逼迫她正视自己。 “当初让你坠楼,你竟只折了两条腿……你可知我多恨!偏还要在人前装出关心你的样子!” 心瑶头皮被扯得剧痛,心头亦恨得癫狂,抬手便扯住她的衣领,“八年前推我坠楼的人竟是你!江若莲,如此处心积虑的害我……昀修定不会放过你!” “昀修?”江若莲突然绷不住地鄙意冷笑,“你心心念着的昀修从没爱过你这残废,在与你成婚当晚便宠幸了我!” “不——不可能……”心瑶仓惶地提醒自己,江若莲是挑拨离间!昀修娶她时亲口说不介意她的双腿残废,要与她白头偕老。 江若莲阴鸷地压低声音,“昀修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赐你外公靖和王龚氏一族诛九族!他们就是刺杀先帝的真凶!” “这是栽赃!是陷害!我外公和舅舅对先帝忠心耿耿,怎会刺杀先帝!” “没错,是栽赃!他们背负刺杀先帝的罪名,昀修与我才能干净坐上帝后之位!”江若莲得意地扯住她的发髻愈加用力,双眸如瞧一只将死的蝼蚁。“三个月前,昀修与我就筹谋刺杀先帝,昀修还亲笔写了圣旨册封我为后!” 三个月前?“你和慕昀修弑父夺位,嫁祸我外公和舅舅,还毒害我!”心瑶绝美的面容在剧毒的折磨和暴怒下扭曲,双眸亦泣血般殷红。她从没在乎过什么皇后权位,但是……“我外公倾尽一切帮辅慕昀修,他不能这样对他们!我要见慕昀修——” “朕就在这里!龚氏一族三百口已于刑场问斩,就差你江心瑶了!”慕昀修不耐烦地自门外的灯影里迈进来,高大的身躯阴沉挡住了所有的光。“若莲,你给她下的什么毒?怎这般啰嗦!” 江若莲将心瑶推搡在地上,上前拥住男子的腰际,娇媚笑道,“皇上息怒!让她死得太痛快,岂不便宜了她?!” 心瑶望着两人亲昵相拥,心死成灰,只恨自己被两人虚伪假象蒙蔽。 自嫁为太子妃,她始终尽心为他,甚至恳求父亲和外公为他荡平一切障碍,他说借纳妃稳固权势,她亦无半个不字……他竟如此心狠手毒,践踏她的真心,暗害她的亲人,还要亲见她咽气! “慕昀修,你既如此残暴待我,当初为何娶我?你不如早早一刀杀了我!” 慕昀修冷笑,“你以为朕稀罕你这残废么!谁叫你是南海神僧断言的凤格嫡女!父皇、母后、太后和那一群老臣都被你这凤命蛊惑,朕要掌控天下,号令群臣,且少不了你这残废!” “如今皇上屠尽威胁,大权握稳,你便多余了!皇上也断不会让你这残废当皇后,辱没皇族颜面。”江若莲踮起脚尖,炫耀地在慕昀修唇上轻吻,“日后臣妾便与皇上龙凤呈祥共享天下!” 慕昀修宠溺回吻江若莲一记,“朕再不容任何女子凌驾于皇后之上!” 在他眼里,她竟是凌驾于江若莲之上的女子?让他的江若莲受委屈了是么?她的一腔痴恋,真不如丢去喂狗!心瑶悔恨已极,手指扣着地面,想到龚氏一族三百口无辜的性命,她痛苦地大喘着粗气,直恨不能撕碎他们…… “你……你们会遭报应的!” 慕昀修狂傲冷笑,“报应?朕乃真龙天子,苍天能奈我何?” 江若莲见瘫如虫豸的女子死死地盯着她与慕昀修,头上拔下发簪,杀气腾腾地上前,挥着发簪便刺在心瑶脸上,“贱胚子,死到临头,还敢瞪我们……我让你瞪……这辈子最厌恶你这张脸!” 心瑶想躲,却在剧毒的折磨下半分挪移不动,脸上眼上被江若莲一下一下刮刺,眼前血红剧痛,意识渐渐消散,滔天的恨与悔,却在这血红中爆燃! 可恨她一腔真心相待,今日才看清这狗男女的残暴的面目! “慕昀修,江若莲,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正文 第002章 复生,舞鞋毒钉 晨光如水,自宏大的圆窗外打进璇玑阁二楼的寝室,风吹得窗子轰然大开,轻盈的粉紫色纱帘飘忽而起。 床榻上的女孩倒抽一口凉气,睁开眼睛,诈尸般自床榻上惊坐而起。 她太阳穴嘣嘣狂跳,前世种种历历在目,纷杂的影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地抬手摸脸和眼睛,完好无损,肌肤细嫩无瑕。 门外有人闯进来,是璇玑阁的掌事丫鬟清茶。 她望着丫鬟愣了愣,眼底狂风暴雨的波澜,沉沉归于平静。 清茶眉目清秀,一身碧色衣袍,宛若刚采摘的新茶嫩叶,见女孩垂散着长发,鬼魅般眼神幽冷地盯着自己,心头冷凉一颤。 “小姐怎么了?刚才为何那般嘶叫?听着怪吓人的。” “一场噩梦,被惊醒了。”心瑶听得自己太过稚嫩甜美的声音,狐疑抬手摸自己的脖颈。 “梦都是假的,许是小姐昨儿课业繁重太劳神了。”清茶说着,上前来在床前放下一双新舞鞋。 心瑶下床穿鞋,惊疑地不禁看能自由活动的双腿,手惶惑按在膝盖上,视线落在自己小巧如十四五岁女孩的细白双足上,再往上,腰身纤柔清瘦,胸前含苞待放,一双手亦是纤细玲珑……这模样,陌生,又熟悉。 还有地上的鞋子——更是让她记忆犹新。 鞋底里面放了一根有毒的短钉,刺得她脚疼了半月伤口仍是溃烂不能痊愈。偏那会儿正赶上皇上设宫宴,父亲带了江若莲前去,江若莲才艺超群的事,被传扬成了神话一般的传奇。 而父亲忧心她的毒伤,请了御医给她剜肉疗毒,自那以后,她舞也不能跳了,后来一群女孩上了宫内的龙吟阁赏景,她被人自后推了一把,混乱之中没有找到凶手……从此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任谁能想到,这番毒计步步为营,而那推她的,就是她的庶姐江若莲! “清茶,这鞋是哪儿来的?” 清茶俯首避开她的眼睛,“婉夫人和大小姐昨晚出去逛庙会,在街上的鞋铺子里买来特意送给小姐的。” 婉夫人,王少婉,江若莲的母亲。心瑶不动声色地又看鞋子,月白底的水蓝珍珠绣软底舞鞋,绣工精致,大小看上去很合脚,是时下最新的样式,很吸引女孩的眼睛。王少婉和江若莲母女总是如此了解她喜好,且懂得善于利用,对症下药。 “拿我亲手绣得那双紫色舞鞋,袍服也搭配紫色的。” “可是……” “这舞鞋赏给你穿!”心瑶静看着清茶躲避的目光,“穿呐!” 她声音低柔,却暗藏着不容忤逆的煞气。 清茶惊得颤了一下,扑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万死也是轻的!”心瑶咬牙切齿。 清茶俯首贴地,还是被头顶上打下的犀利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平日小姐和颜悦色,从不恼怒,为何今儿冷得吓人就连眼神也似能洞悉一切? 想到清茶于前世被人毒打致死,心瑶静冷沉下气,略整了整散在肩上的长发。恐怕就是因这丫头知道王少婉和江若莲的毒计太多才被灭口。让江若莲母女死得太痛快,反倒便宜了她们。 “说吧!王少婉给了你多少银子?” “一……一百两!”清茶恐慌地坦白。 心瑶嗤笑,“我自五岁练舞,又是未来的太子妃,价值千金都是少的,你就收一百两?!” 清茶愕然抬头,“小姐……小姐这话的意思是……” “拿着这双鞋子退回去,去告诉王少婉,谋害凤格嫡女罪无可恕,你要收五千两才肯做,收了钱,我给你一千两,剩下的四千两,帮我秘密打赏满府所有的丫鬟嬷嬷们,我保你还是璇玑阁的掌事丫鬟,将来,甚至能当上大管家,嫁为高官府邸的嫡妻。” 清茶忙磕了三个响头,“从今往后,清茶只效忠小姐,可……万一婉夫人不给五千两银子……” 心瑶笃定地阴冷扬起唇角,“她给!为了她的女儿,她连人都敢杀,岂会心疼五千两银子?记住,与她说话,口气强硬决绝,不要面露惧色!” “是!” “莫在她清闲时过去,趁着早膳她最忙的时候去。”心瑶淡冷说完,看向梳妆台下的抽屉,上前拉开,外公和舅舅们写给她的信,固定地放在这个抽屉内。 清茶拿来心瑶亲手做的舞鞋和舞衣,忙准备洗漱用具,注意到心瑶看信,不忘关切问道,“小姐可是想念老王爷和世子爷们?怎突然看信?” 心瑶一目十行地看过外公的笔迹,视线落在最后的落款处,是盛康七年,三月初二。窗外的樱花开得正艳丽,日期显然是最近的。 “清茶,今日什么日子?” “三月十八。”清茶忙又提醒,“小姐,每逢双日太子殿下就过来用早膳,这会儿大概快下朝了,小姐还是先洗漱吧。” 慕昀修!心瑶将这个名字放在后槽牙上研磨着,只恨不能撕碎他丢去喂狗。 心头仇怒荡漾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来,看到镜子里一张十四岁的脸儿,艳美惊魂,眼睛却冷得可怕。 王少婉搭着江若莲的手,正要去仙鹤轩给太夫人请早安,且每日此时,母女俩为彰显自己的孝顺,必要过去伺候太夫人用膳。 遥见着清茶抱着一个小包袱朝这边过来,母女俩忙屏退身后的随侍。 “娘亲,看清茶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没做成!爹和祖母定带心瑶那小贱人去宫宴。”江若莲气恼地看母亲。 王少婉斜睨她一眼,“沉住气,清茶不敢不听我的话!” 清茶上前,依照心瑶叮嘱的,礼也没行,倨傲抬着下巴,气急败坏地直接把手上的小包袱丢在王少婉脚下。 包袱散开,里面的舞鞋和一百两银票堂而皇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江若莲看了眼母亲铁青的脸色,忙把东西捡起来,不忘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训斥道,“清茶你个贱蹄子,无法无天了!这东西是能随便扔的么?” “婉夫人,大小姐,你们害得可是丞相嫡女——未来的太子妃——乃至未来皇后!她那脚跳舞十年,金贵无匹……万一奴婢被抓,这一百两连一口紫檀木棺材都买不到!” 王少婉阴沉地微低了下巴尖削的瓜子脸,自上眼皮处幽冷盯着清茶,“你这话的意思是,嫌这一百两银子太少?” “反了你个贱蹄子,竟有胆子讨价还价!”江若莲上前便抬手要打…… 清茶反把脸儿抬高,“若莲小姐尽可如往常一样,狠狠地殴打奴婢。刚才奴婢来时,正碰见相爷,且对他说了,奴婢来给二位请安!一会儿回去,相爷见奴婢脸上有伤,若揣测婉夫人和若莲小姐惩治奴婢这璇玑阁掌事丫鬟的原因,奴婢可不负责解释。” 正文 第003章 再加一条毒手链 “若莲!”王少婉沉声训斥,“你若当太子妃,就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打人骂人这些事不必亲自动手。” 江若莲咬牙握手成拳,冷傲扬起下巴,不甘心地后退两步。“娘亲,咱们若允了这次,这丫头定蹬鼻子上脸。” 王少婉不耐烦地抬手示意江若莲住嘴,并把她拉到身边,“清茶,说吧,到底想要多少?” “五千两!” 江若莲气得上前就咆哮,“狮子大开口!你打劫呢!” 王少婉眸光清寒地亦有些阴沉,“清茶,你可保证,事情一定能做成?” “清茶知道,若莲小姐势必要入宫宴引起太子和皇后的注意,只要拿了银子,清茶定保若莲小姐心想事成!”清茶说着,微俯首,眸光里露了一丝对钱财的贪婪。“而且,清茶现在就可以告诉若莲小姐,一会儿太子殿下要来用早膳!” “我从来不信人心,只信人的贪欲!敢要钱的人,必能拿钱做事。”王少婉赞赏地对清茶扬起唇角,“若莲,你去给清茶取五千两银票。” “娘亲……”江若莲不可置信,顿时被割了肉一般,满脸不甘。“五千两,就这么给出去?!” “买太子妃之位,五千两不算多!值!”王少婉侧首,威严地看她,“顺便,你也去璇玑阁,把咱们准备好的那条手链,当着太子殿下的面送给那小贱人,正表现你对那小贱人的疼惜,让太子殿下知道你的好。有鞋子和手链,定让那小贱人一病不起。” 江若莲若有所思的阴沉眯了下眼睛,仿佛望见自己在宫宴上大放异彩的情景,这才把鞋子塞给清茶,“好好拿着,随我去取银票。” 清茶惊心动魄,没想到,事情如此顺畅。 “若莲小姐,夫人刚提到的那手链是……” “不该问的别问!只做好你的份内事便是。” “是!”清茶忙把小包袱裹好,收进袍袖。 江若莲冷睨她一眼,“对了,把刚才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还给我!” “若莲小姐可真小气!”清茶不情愿地又取出包袱,抽出包袱里的银票递上前。 早膳摆上桌案,十八岁的太子爷慕昀修坐下来,细看了看与他相对而坐的女孩,便客气地扬起唇角。 因两人差了四岁,他从未把她当过未婚妻,平日她被关在这璇玑阁,大门不出,不谙世事,也着实幼稚如孩童。 “瑶儿,这身紫衣身前搭配甚好,越显得肤若凝脂。”他笑眯着眼睛,哄孩子般说道。 “是么!”心瑶淡冷扯了下唇角,却越看越觉得他像披着人皮的魔。 可他一身月白淡金绣的四爪龙袍,手腕上挂着一串象征慈悲的菩提手串,英俊且眉眼宽和,分明一位与世无争的谦谦书生。 在他的册封储君的圣旨上,当今皇上——他的父亲——慕怀渊写了“悲天悯人,心怀天下”。 谁能想到,这人竟杀弟弑父,篡权夺位,毒害嫡妻,残害忠良,斩杀无辜,残暴不仁,五毒俱全! 慕昀修察觉她目光古怪,不禁多看她两眼。巴掌大的脸儿,澄澈清冷的眼睛就占了半张,眼角天生的英气而不失妩媚,平日总是有些痴迷地看他,今日却……冷如冰霜,眼神也隐隐叫人心底发凉。 “瑶儿如此盯着本宫,可是觉得本宫秀色可餐,不用吃饭便能饱了?” “我只是没胃口!”心瑶想起前世的种种,只想撕碎了他。 慕昀修只当她在生闷气,忙又给她夹菜,“可是在怪本宫这几日没来看你?” “我做了一场梦,梦见你娶了姐姐,和姐姐联手杀了我。”心瑶眸光直接地死盯着他躲闪的眼睛。 慕昀修忙挪了椅子到她身边,伸手拥住她的肩,“噩梦只是梦,不要轻信。我的未婚妻是你,怎可能娶若莲?” 距离这样近,心瑶想拔下头上的发簪刺进他的心口,可江家——承担不起谋杀储君的重罪。 “我来的不是时候,太子殿下和妹妹今儿好亲密呢!”江若莲一身桃红色的锦袍,华艳无匹,笑着闯进门来,眸光深深地嗔笑地瞥了眼慕昀修,忙俯首行礼,“殿下又欺负妹妹,看把妹妹弄得好不别扭!” “免礼吧!”慕昀修挑着眉梢对她一笑,“若莲,你来的正好,瑶儿心情不好,正可陪她说说话。” 心瑶坐正了身子,就见江若莲放了一个礼盒在面前,忙在脑海中回忆着前世收到江若莲送的礼物。“不过年,不过节,姐姐为何突然送我礼物?” 江若莲笑着怂恿道,“妹妹快打开看看,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慕昀修从旁怂恿,“心瑶快打开,本宫也想瞧瞧!” 心瑶打开盒子,刺鼻的香气迎面扑来,里面竟是一条金丝编织的手链,金丝缠绕紧密,中间的芯儿里,明显藏了药草,点缀着六颗雕刻成莲花状的白菩提,上面有环扣,可以调节长短。 这手链在记忆中倒是有的,因穿那舞鞋又受伤,又中毒,便察觉不出异样。尤其,她前世无所防备,只当江若莲疼她,便每日戴着这玩意儿,但这香气中分明藏了多种毒香。 那母女俩明显打算好了,江若莲参加宫宴引起惊艳,势必要与慕昀修热络些时日。在这时候送手链,定是怕那一双舞鞋内的毒钉效力不够。 “这白菩提可是好物件儿,能托佛祖之福,驱邪避凶,本宫常年戴着一个。”慕昀修忙拿起来手链,把玩着对比自己手腕上的,又凑在鼻尖嗅了嗅,“不但与本宫手腕上的能配成一对儿,竟还有如此浓烈的香气,像极花香呢!” 江若莲唯恐慕昀修嗅出异样,忙夺了手链,抓住心瑶的手,热络地给心瑶套在手腕上,“好妹妹,这可是我在万国寺求来的护身符,一旦戴上就不要再取下来,否则就不灵了。” 心瑶看了看手链,清浅扬起唇角,却一眼不愿看江若莲假笑的脸。“如此宝物,姐姐为何不自己留着?” 江若莲堆着笑,不忘讨好地看了眼慕昀修。“我一个寻常女子,哪儿用得着这些?你是凤格嫡女,是未来的太子妃,要好好保护自己才对,再说,太子殿下有一个,你也有一个,如此才能配成一双啊!” “我平日只戴家母生前曾戴的温玉手镯,实在用不着这手链。”心瑶把手链收入盒子里,推到慕昀修面前,“心瑶借花献佛,转赠太子殿下吧!姐姐一番心意,请太子殿下莫要推辞。” 江若莲慌得忙站起身,“这……太子殿下怎么能要呢!” 心瑶不动声色,这才握住她的手,柔婉劝道,“好姐姐,太子殿下将来是你的妹夫,我平日在璇玑阁平安无事,太子殿下在外奔波于政务,有护身符随身戴着,我也放心些。” “这……” “若莲,看你的神情,似乎是不愿送给本宫呐。”慕昀修狐疑看手链。 正文 第004章 向太子讨要礼物 “呵呵呵……太子殿下若真心喜欢,若莲怎会不愿送?!既然妹妹做了主,这宝贝就给了太子殿下吧!”江若莲干巴巴地堆着笑,心头阵阵惊颤,她坐下来,眼见着心瑶把手链给慕昀修套在手腕上,顿时如坐针毡。 清茶殷切拿着碗筷上前来,“早就料到若莲小姐一定过来陪太子殿下和主子用膳,奴婢特意准备了若莲小姐最喜欢的白玉碗筷。” 心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碗,上面雕刻着江若莲最喜欢出水莲花,正是去年慕昀修送的生辰礼物。 这碗筷每日搁在璇玑阁,但凡慕昀修来用膳,江若莲必来作陪且总用这碗筷。 前世她江心瑶年少无知不谙情事,如今瞧着这一幕却心如明镜。这两贼——分明是当着她的面偷情呢! 注意到慕昀修也若有所思地看白玉小碗,心瑶随手抓起来,便摔在地上…… 啪——刺耳的爆碎,惊得整个璇玑阁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 心瑶却只觉得心头舒爽。相较前世江若莲给她盛毒药的白瓷碗,这动静清脆多了,果真是美玉! 慕昀修震惊得脸色苍白,唯恐心瑶看出异样,心虚地忙垂下眼眸。 江若莲留着那碗盘搁在这里,他不是不明白何意,只是乐得这样暧昧不明而没有说破。尤其,江若莲小他两岁,颇懂些情事,解些风情,眉来眼去,骨酥肉麻,别有一番滋味儿! 江若莲亦是脸色难看,见慕昀修不语,不禁失落。 “这碗盘可是太子殿下去年送我的生辰礼物,妹妹你怎么给摔了?” 心瑶随手又抄起玉盘摔在地上,冷厉呵斥,“清茶,你眼瞎了?这碗盘旧得烂了底子,竟还放在桌上!” 江若莲哑然。只觉“烂了底子”四个字,是在暗骂她。 慕昀修更是听得刺耳。 清茶愣了一下,视线溜溜瞥过江若莲和慕昀修,顿时明白心瑶的意思。“主子息怒,可……若莲小姐除了这副碗筷,在璇玑阁没有备别的,拿寻常的瓷器来用,就怕她不合心意。” 江若莲看着满地的白玉碎片,怒火中烧,心在滴血,却……无计可施。 心瑶挑眉斜睨江若莲,“姐姐非要用太子殿下送的白玉碗不成?” “我……” “依我看,姐姐还是别在璇玑阁吃了,今儿的饭菜只是我和太子殿下喜欢的,也没有准备姐姐爱吃的菜,强留姐姐用膳,反而失礼。”心瑶说着,侧首看慕昀修,“昀修,你说呢?” 慕昀修亦是尴尬,忙附和道,“若莲……你……你先回去吧!你的手链,本宫收下了。” 他本想用最后一句宽慰江若莲,却话出口反而见江若莲的脸色愈加黑到了极点。 心瑶慢条斯理拿起筷子夹菜…… 江若莲告退出来璇玑阁,却反而心急如焚,生不如死。 平日慕昀修用膳之后,必入宫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这习惯自幼不曾改变。宫里的女人鼻子比狗还灵,一旦嗅出那手链上有麝香、曼陀罗等有毒的气味儿,定追究到她江若莲这里。 这可如何是好! 早膳结束,心瑶不愿再与慕昀修耗着,这就起身下逐客令。 “太子殿下政务繁忙,还是先去忙吧!心瑶今日课业也多,就不多留太子殿下了。” “也罢,你今儿心情不好,本宫不讨你的嫌。”慕昀修从清茶手上接过自己的披风拢在肩上,蹙眉看手上的手链。 “这手链男女皆宜,太子殿下文雅翩翩,佩戴正适合。”心瑶送他到门口,委实不愿见他把如此好的罪证丢掉。 慕昀修无奈地捏了捏鼻翼,“本宫倒不是嫌弃什么,只是觉得这香气太冲了些。” “姐姐不是说护身么,还说,戴上就不能取下来,太子殿下可千万别犯了什么煞气。” 慕昀修无奈地轻叹,到底是因那白玉碗盘心虚,忙讨好地道,“本宫手断脚残也戴着它,瑶儿可能欢喜些?” “当然。”心瑶淡凉看他一眼。 慕昀修忙捏了捏她的腮儿,嗔怒道,“瞧你,欢喜竟也不见笑,以后少做噩梦,少胡思乱想。” 心瑶只觉这话刺耳,尤其,他宠幸那些妃嫔之后,也这般安慰她。 “以后,太子殿下还是少来璇玑阁的好,心里既没我江心瑶,霸着我这凤命之说,也不见得便能得偿所愿。” 慕昀修因她的话惊怔,更被她讽刺的眼神刺了心,辨出她眼底有些说不出的疼,心口忽然堵闷得厉害。 “瑶儿,你若对我有怨……” “心瑶是有怨!更恨不能杀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能让我得偿所愿?”心瑶坦然迎视他的目光。 慕昀修就怕她闹着退婚,如今他正计划着大事,且不能与江宜祖翻脸。他心里一番暗忖,忙又堆上笑,哄劝道,“瑶儿长大了,懂得怨怒,也懂情爱了,这是好事。本宫承认,本宫知道若莲的心思,但本宫并不曾回应过什么,只是没有说破。” “太子殿下能承认自己心思卑鄙,委实不易!”心瑶抬手便打在他脸上,啪—— 这一掌来得太快, 慕昀修被打懵,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火辣辣得疼,眼见着心瑶上楼去,他又不好再追究。 堂堂储君如此挨打还得忍着,也是大年初一头一回。 出来璇玑阁,他便压不住烦躁,一边走,一边嗅腕子上的香气,还是觉得香气古怪。 穿过璇玑阁东边的假山林,眼前忽得一道影子迫近,他警惕地忙唤暗卫,“夜阑护驾!” 身着黑衣的夜阑猝然自假山林中闪电般跳蹿出来,抽剑直指冲撞了慕昀修的江若莲。 江若莲惊得忙跪趴在地上,“若莲斗胆惊扰太子殿下,实在是因那手链若莲没有编制好,回头若莲定编制个好的给太子殿下……能不能请太子殿下把那手链先还给若莲?” 慕昀修正被心瑶打得气不顺,被如此一挑,怒火尽数冲上来,清雅如玉的面容亦是铁青。 他委实想不通,这女子为何出尔反尔。瞧着她比心瑶年长两岁,本以为心智齐全些,没想到竟半分规矩不懂。还有这一头珠翠堆叠,美感不足,艳俗有余,又总拿那白玉碗盘勾引他,委实可恶! “江若莲,你再对本宫不敬,本宫定让夜阑宰了你!” 正文 第005章 脚伤骗了七殿下 “可是……”江若莲心急如焚,又不敢说手链有毒。 “本宫还要去给母后请安,没工夫看你无理取闹。这东西你既送了心瑶,心瑶送给本宫也是一番心意,你跪安吧!”慕昀修说完,这就要走,手臂却被突然伸来的一双手扯住,他转头,就见江若莲要取他手腕上的手链。“放肆!” 夜阑忙又抽剑抵在江若莲的颈侧,“突袭太子殿下已是重罪,又如此拉扯,江若莲……莫非那手链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你才急于收回?” 江若莲心虚地忙俯首贴地,“没……没有,若莲只是……只是……” “夜阑,不准这居心叵测的女人再靠近本宫!”慕昀修气恼地整理了一下袍袖,说完便扬长而去。 江若莲眼见着慕昀修越走越远,焦躁地要去追,却被夜阑抬剑拦住。 “夜阑将军,我给你银子,你别拦着我!” “你瞧着我像缺银子的人么?”夜阑随手一伸,封住她的穴道,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江若莲气急地要大叫,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手脚也动弹不得,眼见着一个身穿宝蓝锦袍的少年拿着个布口袋自假山上空飞掠,她忙“咳咳咳……” 宝蓝锦袍的少年矫健如草原雄鹰,自假山顶上停落,俊伟的身躯仙魔般无半点声响。 “江若莲?!” 江若莲望着少年俊艳的面容,心急如焚,张口的话,却都是,“咳咳咳……” 若在平时,她对这少年是看都不会多看的,一个北月国女子与皇上生下的皇子,在大周是没什么前途的,百官也唯恐背负勾结外族的骂名,个个对他避而远之。 少年一跃落在她面前,挑眉将她从头看到脚,佯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让我救你?” “咳咳咳……”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江若莲急得面红耳赤,怒瞪着少年,恨不能在他脸上瞪出个窟窿。 “本皇子素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不喜欢救心思歹毒之人。”少年眯着深邃的鹰眸动了动鼻翼,轻易便说出这周遭弥漫的香气中夹杂的毒物。“曼陀罗,麝香,夜来香,八仙草,锁魂花……如此多的毒香集结,是要害谁吧!” 江若莲:“咳咳咳……咳咳咳……” 少年狠踢了下她的膝盖,江若莲整个人跪跌在地上,膝盖撞在地上的石子上,痛得难忍。 “跪在这里慢慢闻着吧,本皇子还要采花送给母妃,就不奉陪了!”少年足尖儿一提,纵身一跃,轻飘飘地无声落在了璇玑阁后的樱花树上,这就扯着花枝上的樱花往布袋里塞。 璇玑阁舞室的后窗内,却传出《飞天舞》的舞乐。 他忍不住好奇地看进去,正见一位紫衣女孩舞步轻旋,蝶袖飘展,纱带浮动,幻美绝伦……那聘婷秀美的身姿赫然转过来,绝美姿容,顷刻间扼住他的心神。 他修长的指尖上刚摘下的花朵不觉间飞坠而下,一颗心也在不知不觉间沉溺到了某处…… 舞室内的女孩肤若凝脂,眉目如画,裙摆荡漾,如翻滚荡漾的水花,垂及后腰的长发飘过一个柔美的弧度,似有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自她周身环绕流溢,那舞动的纱带也似有了生命一般。 心口躁动地要跳出胸膛,他不自然地忙按住心口,又慌乱地迅速揪着花朵往布袋里塞,一双眼睛却失控,不自觉地盯在那窗口内…… 眼见着紫衣女孩身姿不稳地摔在地上,他忙在树枝上挪了一下,这便要飞入窗口去扶她…… 室内却舞乐乍停,一个红袍的中年女人突然拿着戒尺上前,母狮一般暴吼。“江心瑶,这才跳了一半,竟耍赖!站起来,重跳!” 心瑶颦眉站起身来,身子娇如弱柳,又痛叫着摔在地上,“师父,徒儿脚好疼!” “脚怎会疼?” 心瑶脱下舞鞋丢在一旁,雪白的袜子里,沁出艳红的血,“师父,刚才这鞋子尖端有东西扎了徒儿的脚。” 红衣女子拿起鞋子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当她是磨破了脚。“你坐着歇息,为师去叫女医来!” “谢师父。”心瑶忙坐在地上,佯装剧痛地闷哼着…… 父亲与祖母为将她培养成为琴棋书画歌舞皆精的太子妃,特邀几位名震天下的师父专门教她,这天下第一舞姬红茉便是其中之一。 王少婉趁着机会,让师父们也教江若莲。她学什么,江若莲便也学什么。 前世她年少无知,只当爹和祖母对她和江若莲一视同仁,完全没发现,王少婉和江若莲是早就对太子妃和未来皇后之位虎视眈眈。 由慕昀修拿着那手链入宫在前,她脚受伤在后,如此罪证确凿,这条路她要让王少婉和江若莲有去无回。 窗外大片樱花花瓣随风飞进来,心瑶看了眼伸到窗口的樱花树枝,伸手拿起一片花瓣,忍不住扬起唇角,“如此美丽的花,怎就这般轻易地凋零了呢?” 树枝间的蓝袍少年,望着她忧郁的笑,忽然感觉心口透不上气。一个十四岁的毛丫头,怎笑得仿佛看尽了荣辱生死世态炎凉? 他忙别开脸,手上捻着一朵花,忽然无法再采摘。挫败地深吸一口气,一跃飞过了丞相府的大半个花园,朝着皇宫飞去,他记得,皇祖母那里存了很多疗伤解毒的奇药。 舞室内,红茉带着府邸内的女医如意进门,心瑶站起身来,单腿一蹦一蹦地蹦到门口迎着,“师父,徒儿想歇养两日。” 红茉见她袜子上都是血,不好再勉强,“此事非同小可,为师去查那鞋子的来处。” 心瑶忙道,“师父不必查……心瑶知道凶手是谁,这是江府家事,心瑶自己会处理好。” “既如此,你自己养着吧。”红茉出来门,无奈地摇头一叹。她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谁要害这丫头。 女医如意忙扶住心瑶,“小姐,我先扶您去寝居,包扎好就直接在床上躺着……” “都是鸡血罢了!做样子,总要做得真切才有说服力。”心瑶忙搭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来,随手塞入她袍袖一锭金子,凑在她耳畔说道,“如意姐姐好好给我包扎,就说我的脚中毒,快成残废了。” 如意忙道:“清茶一早就给如意送了不少银子,说是小姐您给的。就这点事儿,如意定不负小姐所托。” 正文 第006章 她竟然没有瘸? 怀渊帝盛康七年,三月二十,宫宴。 心瑶自相府侧门悄无声响地坐上马车,旁边的清茶和如意皆是规矩安静,颇让她欣慰。 这宫宴是太后宴请百官家的女眷,为一众正值婚龄的孙儿们选妃。 前世正是在这一晚,几位年长的皇子择定婚事,宫闱朝堂从此风云跌宕,几股强大的力量恶斗不断,直到慕昀修杀尽了他们方才停歇。 诡异的是,在席间,有刺客擅闯,伤了两位妃嫔,龙颜震怒。江若莲回去只字未对她提在宴席献艺之事,反把刺客的事描述得绘声绘色,天真的她反觉得不去宫宴异常幸运。而负责守护皇宫的统帅七皇子慕景玄因失职,被重罚去镇守皇陵一年。 倒是后来战事一起,慕景玄就近自皇陵帅兵赶赴沙场立下战功,后来步步高升,被封为肃王。 在慕景玄二十四岁生辰那日,她被人迷晕绑到慕景玄面前,她当时受了惊吓,惊慌失措,便当他是凶手。偏巧那会儿怀渊帝去他的府邸赶赴他的生辰宴,正撞见那一幕,只问了两句话,便命人把慕景玄押入大牢。没多久,慕景玄便在牢中死于非命。 后来慕昀修拥着她安慰,说着慕景玄僭越她已久。 如今回想起来,那宫宴刺杀,生辰宴的绑架,更像两场阴谋——慕昀修的阴谋。 慕景玄死后,不少战将也被慕昀修清杀,北地战事紧急,朝中无人可派,父亲那当丞相的才不得不领兵上阵,以至于最后战死沙场。 今晚这场宫宴,她必须来,不只让王少婉母女吃不了兜着走,还要阻止慕昀修的阴谋,护住父亲和慕景玄的命! 马车辘辘轧着铺就了百年的青石板路,行到皇宫门口,却被两个护卫阻拦。 清茶忙掀开车帘,递上相府腰牌,“护卫大哥,车里是相府嫡女江心瑶,今晚入宫参加宫宴!” “相府的马车刚进去,相爷带了妻女,谁知你们是真是假!这腰牌亦是粗糙不堪,滚!”男子的声音粗犷暴戾。 心瑶正要掀开车帘下车,却听马车后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怒斥——“放肆!”年轻的声音沙哑低沉,威严不容辩驳。 一众护卫铠甲刀剑齐声巨响,黑压压跪了一地,高呼声在宫门下激起钝重的回音。“参见七殿下!” 七殿下?心瑶惊喜地忙掀开车窗帘,就看到少年正策马到了车窗处…… 十六岁的他俊秀伟岸,一身铠甲式的宝蓝色礼服,腰带肩膀上都镶嵌着细碎的蓝色宝石,华贵又霸气。俊颜白皙如玉,深幽的琥珀色眼眸,是异域风情的双眼皮,眼尾凌厉上扬,有一股神秘蛊惑的魔力。 是他!果真是他——七皇子,慕景玄! 他在马背上侧首,不偏不倚,与她四目相对,瞳仁深邃明亮灼灼,有些说不出的危险邪魅之感。 心瑶心头漏跳两拍,垂眸避开他的眼睛,这就要下马车去给他行礼,却听他道,“免了,不必下车。” 心瑶只得在车厢内俯首,“心瑶失礼了,谢七殿下解围!” “既入宫赴宴,就随本皇子同行吧,今晚盘查严,免得入宫再被刁难。”说着,他朝车夫摆手,又转头命令身后的部将,“青砚,把刚才那两个不识趣的东西带去重罚!” 青砚:“是!” 心瑶慌得半个身子探出车窗,“七殿下不必惩罚他们,他们尽心严防也是为七殿下和宫闱安危尽心。” 慕景玄诧异看着她,面色清凉,不露半分情绪,手却抬了抬。 两个护卫失去地忙俯首跪地,“谢殿下饶恕,谢江小姐不怪!” “你们快起来吧!”心瑶急迫地忙又道,“七殿下,刚才心瑶来时,听两个黑衣人在街旁议论,说要混入泰仪殿的护卫中……” “今晚的宫宴正设在泰仪殿!”慕景玄鹰眸警惕地沉沉微黯,只觉这事儿太蹊跷,他一路尾随在她车后,压根儿没注意到什么人,多防备总是有必要的。 他转头便命令,“青砚,马上集结我亲自特训的那两队护卫,替代泰仪殿的那两队,记住替换下来的挨个查问仔细。” 心瑶唯恐来不及,前世她并未参与宫宴,不知那刺客是何时行凶的。“青砚将军务必快些!” “是!”青砚若有所思地格外看了眼心瑶,又朝慕景玄恭谨略一俯首,忙带着一队护卫策马飞快地入了宫门。 慕景玄又看进车窗内,“听说你的脚受了伤?” 心瑶诧异,他怎知道她脚受伤?才两日,事情竟传扬到府外了么? “不打紧,小伤。” 一瓶药便递到了车窗框上,金色铠甲护臂掩映的手,白皙修长,煞是赏心悦目。 心瑶看着这手和药恍惚了一下,没有冒然接,“七殿下,这是……” “是本皇子从皇祖母那里取的,疗毒医伤的灵药,不留疤。你若不放心,可以让你的女医查验。”慕景玄说完,见她不接,直接把药瓶丢进车厢内,药瓶正落在给她膝上。 心瑶忙拿起药瓶,就连小巧的药瓶都是精致的玉瓶,她忙递给一旁的如意,让她查验。这才发现,如意从头至尾都安静地没说过话,也没露过面,这慕景玄是怎么知道如意也在的? 如意细嗅了嗅味道,又在指尖拈开一点,“小姐,这药的确是上好的,用得都是奇珍异草。” “这就涂上吧!”慕景玄忙催促。 “是。”心瑶放下车窗帘,心口却兔子似地狂跳不止。 这少年对她甚好,为何她总有种莫名地危险感,他的眼神,那么直接,那么明亮,让她无法直视,这也便罢了,他竟然对她的事了如指掌…… 清茶从窗帘缝隙看出去,“小姐,这七殿下真俊!比太子殿下还好看!” 心瑶嗔怒瞪她一眼,忙把车窗帘拉平整。 夜风却不解心瑶的惶恐,把纱帘吹得飘忽不定…… 车窗外,慕景玄艳若仙魔的面容正转过来清浅微扬唇角…… 这笑颜让奇美的夜黯然失色。 正文 第007章 七殿下自罚三杯 泰仪殿平日多举行宫宴和节庆宴席,今晚更是宫灯璀璨,琉璃重檐,雕花宫廊,被映得格外辉煌绚丽。 慕景玄上去泰仪殿的台阶,故意走的飞快,与心瑶拉开距离。 廊下与台阶上的护卫已换成他亲自训练的死士,五步一个,十步一行,个个身姿飒爽庄重器宇轩昂,他一眼环视所有的护卫,颇满意青砚这神速。 到了宫廊下,他脚步未停,随手取下佩剑丢给门口的小太监,便大步迈入殿内。 小太监被沉重的长剑砸了个踉跄,忙把剑撑在地上,仓惶扯着嗓子高昂地通传,“七殿下到——” 心瑶唯恐皇后和慕昀修猜,故意慢若蜗牛地在长阶上挪步子。 殿内,太后苏漓央在凤椅上俯视着行礼的慕景玄,笑得容颜慈和。“玄儿,过来皇祖母身边坐!”她最是乐见那些年轻女孩瞧着自己这宝贝孙儿失魂落魄。 慕景玄上去台阶,便在凤椅上就坐,“知道您老惦记孙儿,一忙完孙儿就赶过来了。” “刚刚商定妥当你几位皇兄皇弟的婚事,就差你和老八、老十。” 慕景玄居高临下怜悯地俯视一众志得意满的兄弟,视线落在十弟慕允琪脸上。只有娶妻越多才越有机会往上爬,这傻小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老八说心有所属,老十说自己还想多玩两年,你可不能敷衍祖母。这满场女子,你喜欢谁,就是要十个八个,祖母也应你!” 德妃拓跋荣敏忙起身俯首,“母后如此惯着他,反叫他没了规矩!” “妹妹这般阻挠,反让母后不舒坦。老七是个好孩子,如今统管着宫卫很是称职,在自己家里还是随意些,别太束着他了。”皇后张姝威严说完,不着痕迹地冷扫一众妃嫔和皇子,最喜见众人对德妃和慕景玄妒恨咬牙的神态。 慕景玄朗声笑道,“这宫里,最疼儿臣的就数母后,最了解皇祖母的也是母后,父皇最疼惜得更是母后,普天下的女子,谁也比不上母后!” 慕昀修不敢恭维地骇笑扬声讽刺道,“七弟,你这话说得,仿佛为兄都不是母后的亲儿子了,你才是!” “你们的母后,是众皇子公主的母亲,老七这话也没错。”怀渊帝见张姝被噎得无言,便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握了握,“老七,刚才你皇祖母说给你赐婚,快瞧瞧你中意谁?” “父皇,儿臣此生只想得一人,白首不相离,您还是放过儿臣,让儿臣自己找吧!”慕景玄起身恭敬一拜。 怀渊帝挑眉,略松了一口气,阶下来的都是嫡女,姿容过得去的,都被挑走,剩下的便是歪瓜裂枣了。“也罢,婚姻大事,朕可以不管,今晚你防卫可要谨慎些。” “父皇放心,儿臣都已布置好!” 慕昀修嗔着声音警告,“七弟,今晚的宴会百官可带了女眷,别疏忽大意。” 慕景玄俯视下去,冷冽盯住他寻衅的眼睛。“皇兄如此多虑,不如亲自出去瞧瞧臣弟的布防。” “免了,父皇信你的本事,刚才还夸赞你继承了北月先帝的骁勇善战,是难得的将帅之才,为兄自然也信你。”慕昀修端起酒盅朝他一举,“你来得晚,自罚三杯吧!” 慕景玄看了眼殿门,见心瑶还不进门,利落地自罚了三杯。 “昀修,你莫再和景玄斗嘴!”太后白了眼慕昀修,拉着慕景玄的手腕便嗔怒道,“哀家的灵药匣子少了一瓶药,可是你拿了?” 慕景玄凑在她耳边说道,“皇祖母莫怪。孙儿前儿回去探望师父,和师兄们过招受了点小伤。” “没轻没重,尽是叫祖母忧心。”太后嗔怪一句,这就拿了糕点给他放在手上,想起慕景玄入殿之前,江若莲正要主动献舞,遂看向丹陛下,“对了,刚才丞相家的女儿江若莲不是要献舞么?哀家可等着呢!” 门口小太监这时才进门通传,“启禀太后,丞相嫡女江心瑶赴宴,给太后奉上玉如意一柄!” “呦!心瑶来了?”太后惊喜地孩子般站起来,顿时把江若莲抛诸脑后,翘首望向殿门处,“快……快请进来,哀家可是有一年没见那丫头了!皇后给太子选得这太子妃,哀家最是喜欢,偏总被禁在璇玑阁不让外人见。” 皇后张姝听得此话,更是笑得雍容娇艳。“母后莫怪,是昀修怕心瑶被人抢了去才刻意藏着!” 怀渊帝笑着看慕昀修。 慕昀修却笑得无甚底气。自那日两人因江若莲别扭了一番,心瑶总避着他,他去用膳,她也寻借口将他拒之门外,今日过来,不知是何种境况。 江若莲本起身来拢住了臂弯里的纱带要去献舞,这会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气恼地看向父母…… “还站着做什么?先坐。”江宜祖沉声说完,又忍不住疑惑地咕哝,“心瑶的脚不是受伤严重么?早上看她,那脚包裹成粽子,还不能下床,怎突然来了?” 江若莲气急败坏地蹲坐下,抱怨道,“这会儿来,叫大家看个瘸子,是给咱们江家丢脸呢!” 心瑶迈进殿内来,臂弯里纱带飘逸,兰花紫的无绣丝裙冗长曳地,外罩粉紫暗纹蛟绡纱袍,深浅搭配合宜,惊艳贵雅,高高绾着的宫髻上,紫玉银簪细致的流苏随着步履颤颤晃动在耳畔,眉心一点水滴似地蓝紫花钿,越显得肌肤胜雪,眉目明丽。 她步履平稳地踏过殿内的百花争艳长毯,翩然如游龙惊鸿,一身仙气如一朵花散开了馥郁芬芳,满溢整座大殿。 满殿美人顷刻间被她衬托得黯淡无光,众人啧啧赞叹声迭起。慕昀修和皇后十分满意心瑶带来的这番震惊。 王少婉却脸色惨白,纤长的指甲恼恨地刺在了掌心里。清茶那小贱人,收了五千两银子,竟让江心瑶好端端的安然无恙?五千两啊! 江若莲眼见慕昀修望着心瑶眼睛也挪不开,妒恨地忙扯住母亲的手,“娘亲,她怎么没瘸?” “闭嘴!”王少婉气恼地低斥。 正文 第008章 大小姐不打自招 心瑶目不斜视,心头却窒闷悲恸。于前世,这大殿中多半的皇子、妃嫔、官员都是被慕昀修母子的毒计清杀,就连那龙椅上的怀渊帝也被慕昀修和江若莲害死…… 今日这样相见,容颜百态,衣香鬓影,美好如初见,却也成了一场隔世重逢。 她朝着台阶上恭谨双膝跪地,俯首静看地毯上开绽的巨大牡丹,敏锐察觉头顶上一双灼灼的目光快要把她的衣袍点燃…… “心瑶参见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 太后生怕自己的眼神把台阶下的美人儿看化了,笑也不敢太过,声音更是轻柔小心。“快起来,丫头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心瑶起身抬眸,不经意间与坐在太后身边的慕景玄视线相对。果然,那灼灼目光来自他那双异域风情的鹰眸,且神色玩味,正在研看她的腿脚…… 想起他给那瓶药时的霸道,她忽然忍不住扬起唇角,眉眼也弯弯的,愈显得灵幻娇甜。 慕景玄被她眼眸里明媚的月光扣住心弦,心里一团火热蠢动,他忙端起茶盅喝茶,不着痕迹地深沉吸一口凉气,却自茶盅上沿发现,大半的男子都心醉神驰地望着阶下的女孩,尤其慕昀修,俨然在看专属自己的物品。没错,这女孩是慕昀修的,而他不应被这女子牵动心神。 皇后张姝关切问道,“瑶儿,刚才你婉姨娘说你脚受了伤,似是很严重,你爹也说你不能来,本宫甚是担心,瞧你走路无甚异样,可是脚好了?” “让皇后娘娘忧心,心瑶深感愧疚!”心瑶仰望着台阶上的张姝,如叙说家常。“前儿穿鞋时,心瑶发现婉姨娘和若莲姐给心瑶买的舞鞋里有一枚染毒的钉子,受了惊吓,师父允心瑶歇息两日,没想到谣言竟沸扬四起……” 江宜祖狐疑看王少婉和江若莲,“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亦是震惊,“舞鞋里怎么会有毒钉子?” “王少婉,江若莲,此事因你们而起,你们竟还能坐得安稳?”张姝冷怒呵斥。 “皇后问你们话呢!”怀渊帝肃冷审视母女俩。 王少婉和江若莲忙冲到丹陛下跪下…… “皇后娘娘,若莲和娘亲疼妹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她!”江若莲心惊胆战地嚷道。 “皇后娘娘,臣妾不敢害心瑶哪!”王少婉说着,看向自己的亲姐王少妤。 恪亲王侧妃王少妤见境况不对,忙站起身来,张口就要相助母女俩辩驳。一旁恪亲王慕弘仁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坐下,沉声警告,“你多言一句,皇后与母后便怀疑我恪王府与王少婉等人联手除掉那凤命嫡女,针对太子!” 王少妤无奈,不着痕迹地瞥向自己的兄长——户部尚书王少德,见他沉着眼神摇头,便只得作罢。 王少德却在心底拨弄着算盘,并不在意眼下的境况。若莲今日势必要引起皇后和太子的注意,将来王家的荣耀也全系于她身上,凭江心瑶这不谙世事的,少不得混个诬告的罪名。 果然如他所想,王少婉又凌厉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嫁入相府多年,若真有心害心瑶,岂会做的这般明显?!” 慕景玄自太后身边不羁地冷笑了一声,“难不成,那卖鞋的是故意在鞋子里藏毒钉,又这般恰巧的被你们母女买了,送到了母后的儿媳手上?” 心瑶只觉他口中这“母后的儿媳”是说给谁听的,抬头看去,就见他那双笑起来风华无双的鹰眸,邪冷地透着一股森森的杀气…… 德妃拓跋荣敏淡冷拿眼神冷冷地瞪多管闲事的儿子。江心瑶就算被王少婉母女害死了,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慕景玄挨了母亲的白眼,不以为然,见身边的祖母也诧异地看自己,不禁气结。“孙儿在十弟那里多看了几本侦案的古书,这案情实在无甚难断之处。”唯恐自己再多言,忙从面前的果盘里拿起果子咬了一大口堵住自己的嘴。 心瑶不禁为他捏一把冷汗。她素与他无甚交际,这人竟这般给她送药,关心她的腿,又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帮她说话……她实在担心,连怀渊帝都看出异样。 刚被慕景玄提到的十皇子慕允琪,实在不忍见好兄弟这般突兀,“七哥所言有理,这毒计如此明目张胆,又害得是母后的亲儿媳……这江若莲母女,分明是没把母后和皇兄放在眼里!” 众人都看慕昀修的反应。 慕昀修却无心计较慕景玄和慕允琪的话,反而蹙眉看宫殿角落的更漏,布置在殿外护卫中的那两个杀手,这会儿也该动手了。难道是因殿内的境况特殊犹豫了? “父皇,母后,此事应重罚王少婉和江若莲!”还是尽快处置了眼前的麻烦为好。 江若莲不敢相信,平日与她眉目传情的太子殿下,竟在此时落井下石。 她恐慌地心急如焚,“皇后娘娘,若莲和娘亲冤枉啊!” 心瑶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婉姨娘和若莲姐姐大手笔地自银库中取了十万两银票害心瑶,岂会被冤枉?” 江若莲顿时抓到心瑶口中的错漏,眸色狰狞地直指心瑶,“江心瑶,你血口喷人,我们只给了清茶五千两银子,都是娘亲的私房钱,压根儿没有从府库里取过十万两银票!” 满殿顿时窃窃私语乍响,哗然一片。 怀渊帝刚喝到口中的茶“噗——”一下喷了满桌,小太监忙上前给他整理擦拭。 慕昀修顿觉这案情十分利落,门外的杀手终于可以顺利进门了。“江若莲,你承认得委实痛快!” 慕景玄悄然欣赏着台阶下的心瑶,只觉口中的水果酸甜,美妙的滋味沁到了心里。王少婉和江若莲平日装好人装得甚是谨慎,这丫头竟一句话,轻易让这母女俩无所遁形,委实利落。 江若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悚然地看向母亲,见母亲面色惨淡地失望盯着自己,眼神又刺冷地怨怒看向心瑶。这往日没脑子的小贱人,竟步步心计,脚没受伤,言语亦是锐利,出口就摆出个陷阱坑她跳进去,还摆得让她毫无觉察……她直恨得咬牙切齿,却再无法子补救。 “皇上,皇后娘娘,若莲刚才说的是……” “闭嘴!”张姝颇为骄傲地侧首看怀渊帝,“咱们儿媳一句话,免得臣妾与皇上亲审了!” 正文 第009章 罪上加罪,重罚 “心瑶的确冰雪聪明。”这丫头进门就掐着江若莲献舞之际,话说得状似不经意却极有分寸,怀渊帝只觉看了一场有趣的戏。“这丫头若在江府解决此事,少不得吃江若莲母女的亏!” “可不是!”张姝思忖该如何重罚王少婉和江若莲,不经意注意到儿子眼神诡谲地看向宫殿的窗子……她这才想起,今晚布置的杀手没有闯进来。慕景玄一直十分闲暇地坐在太后身边,分明没有去关注殿外的守护,那两个该死的杀手是在外面睡着了不成?! “心瑶,以后多长个心眼儿,收了什么东西,千万要仔细查验。”太后殷切叮嘱。 心瑶乖巧应了,朝着慕昀修看了眼,见他端着茶盅,手腕上正戴着江若莲送的手链,忙趁热打铁,“心瑶倒是想起,姐姐还送了心瑶白菩提手链,说是护身,心瑶嗅到上面香气十分好闻,便赠给太子殿下了。” “你这傻丫头!”太后语重心长,“香气奇特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物件儿。” “可姐姐说价值连城,还说她在佛祖跟前求来的!”心瑶忙看向江若莲,“是吧,姐姐!” 江若莲这次给自己提了个醒,恐慌地忙道,“太后娘娘,心瑶说谎,若莲没有送那东西,若莲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启禀父皇、母后、皇祖母,昀修正戴着手链,江若莲送给心瑶之后,见心瑶转送给昀修,便拦截昀修执意把手链要回去……昀修当时也颇觉古怪。”慕昀修说着,忙取下手链。 太后担心地忙催促,“糊涂孩子!心瑶不谙世事被人诓骗,你竟也缺根筋!快,把那东西拿给张太医查验!” 江宜祖唯恐心瑶和慕昀修都染了毒,忙冲到心瑶身边,抓住她的手腕探查,看到心瑶手腕上色泽纯净的羊脂玉手镯,不禁愣了愣。 这是当年他送给璇玑的定情之物,璇玑死去多年,生前用过的东西都做了陪葬,如今只留下这么一个遗物。 “爹放心,心瑶不会为了别人送的东西弃了娘亲的遗物。”心瑶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完,见父亲动容眼眶微红,也禁不住鼻翼酸楚。 到此刻,她才离得父亲这样近,平日他一月方来一回璇玑阁,她要与他说句话都难…… 慕景玄见江宜祖给心瑶盖住手腕,赫然想起,在假山林中,江若莲被夜阑封住穴道仍一身香气缭绕……毫无疑问,那定是手链上的毒香。他这就想问心瑶是否中毒,不料手臂被身旁的祖母狠狠掐了一下,疼得他顿时咝了一口气…… 张方霖握着手链仔细嗅了嗅,忙到丹陛下俯首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这手链上有麝香、曼陀罗,夺魂草等多种毒香,尤其麝香,女子佩戴久了难有身孕,而夺魂草和曼陀罗可致人神智不清……” 太后勃然大怒,“这母女俩害哀家的孙儿和孙媳,拖出去一人杖责五十!” 皇后倒是觉得这五十杖太少了些,碍于太后亲自发落,不好再开口。 恪亲王侧妃王少妤再也坐不住。“太后娘娘,这五十杖下去,可是要了少婉和若莲的命呀!若莲认罪还算坦诚,请太后娘娘开恩,少打她们母女十杖也好……” 这一求情反让张姝愈加恼怒,“谋害我大周太子和太子妃,死罪难饶!若非看在宜祖的份上,皇上早就判她们斩立决!”她朝着进门来的护卫咬牙切齿地命令,“拖出去,多加十杖,一下不能少,谁再求情拖出去一并打!” 太后又补充道:“皇后,命人把那手链给江若莲戴在手上,没有哀家的应允,不准她取下来,让她好好明白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母后!”张姝适才觉得这惩罚公允了,忙递眼色给内监。 内监按住嘶叫的江若莲,把手腕给她套在手腕上。 见她要取下来,心瑶忙提醒,“姐姐,这可是太后懿旨,你如此当众忤逆,可是大不敬!” 江若莲只恨的要呕血,“江心瑶,我……”后半句“要杀了你”却再不敢嘶喊出口。 王少婉也唯恐再加罚,从旁大气不敢出。 护卫上前,将母女两人拖出殿门…… 王少德见境况再无法扭转,仓惶起身上前跪拜,“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开恩呐!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呀,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大人如此说,可是觉得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的裁决糊涂了?”心瑶转头瞥他。 王少德一时张口结舌。这丫头长久被关在璇玑阁,平日完全一副没脑子的模样?怎今日竟句句说在刀刃上?! 这回,少婉和若莲不只是栽了,还落得个身败名裂,平日戴着那手链,日后若莲要出嫁都难。 唯恐被帝后怪罪,他忙朝着龙椅上磕头,“臣不敢以下犯上……臣该死!” 张姝见怀渊帝只是喝茶,有恃无恐地白了眼王少德。“王少德给本宫滚出去,本宫不想见到你!”可恨这番耽搁之后,那两个杀手也未能顺利出手,江若莲和王少婉实在该死! “皇后息怒,所幸心瑶和昀修都无碍,你莫为此气坏了身子。”怀渊帝宠怜安慰一句,忙命令身侧的总管,“让舞姬们跳皇后最喜欢的《百花争艳》。昀修,把你的太子妃带到你的席位上?!” 大总管忙招呼乐师奏乐。 十八位舞姬,纵向三排,随着流水般的前奏,仙娥般行至殿中央,一时间,纱带飘飞,犹如百花齐放…… 心瑶自舞姬变换的队列前,绝美姿容在艳美的舞姬们之前,不但无丝毫逊色,反如百花之王。众人不禁因这难得一见的一幕失神。 慕景玄却只是看了一眼,便逼迫自己把视线放在桌面的食物上。 慕昀修欣然上前,握住她的手,“瑶儿,你今日的聪慧叫本宫刮目相看!日后,本宫定多派人好好保护你,不叫任何人伤害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本宫都依着你!” “好啊,劳烦太子殿下把江若莲碎尸万段,再喂自己一碗毒药,而后刮花江若莲那张脸,你再自剜双眼,如此……心瑶方能解心头之恨!”心瑶淡冷说完,格外侧首看他一眼。 正文 第010章 抓到一只太子爷 慕昀修被她眼神透出的阴森惊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前只见她倾世娇美,一笑便能醉人。眼前,她紫衣如兰,风华更艳,眼底却似藏了一颗怨灵,周身亦透着一股凛冽如冰的冷,让他毛骨悚然。 心瑶兀自在他的储君席位上坐下来,见他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禁失笑。 “一点玩笑竟把太子殿下吓成这个样子!” 玩笑?真的是玩笑么?慕昀修只觉自己的唇角眉梢都快抽筋。“江若莲端着心思勾引本宫,本宫也无奈!” “太子殿下说的好生无奈!不如明儿太子殿下就派人把送江若莲的那些东西都要回来给我吧!”那些东西,足够她日后留作退婚的“佐证”了。 慕昀修想辩驳,话到嘴边,又怕越描越黑便作罢。 “本宫刚说了都依你,便依着你。”他忙给心瑶夹菜,“被江若莲母女害得折腾了这许久,你多吃点。” “太子殿下还是自己吃吧。”心瑶望着殿中央的舞姬,笑得愈加讽刺,“姹紫嫣红,艳骨无尽,当皇帝真是好啊!” “心瑶,此生此世本宫只喜欢你一人……” “用不了几日,你便要纳妾。”心瑶清冷地看他,“你不是早就与皇后商定了一份侍妾名单么?!” 慕昀修错愕惊怔,不禁狐疑她竟知晓这些,万一江宜祖知道此事,恐怕转眼便去帮其他皇子,所幸,眼下还没有纳妾。 “心瑶,若本宫纳妾,便受天打雷劈!” “我今晚回去,便告求上天攒着雷,到那日好劈得你皮开肉绽粉身碎骨。”心瑶说完,便端起茶盅喝茶。 慕昀修哭笑不得,“你若真这般憎恨我,不如现在杀了我!” “好啊,你先去皇上那边给我求一块免死金牌,赦免我江心瑶杀了你也能无罪,我便亲手将你千刀万剐!”心瑶侧首,挑衅怂恿地看他。 慕昀修张了张口,挠了挠额角,只觉碰得灰头土脸。 慕景玄见两人并肩坐不停地说话,心头顿时堵闷,端起酒盅押了一口,滚滚的液体入了肠胃,却反而火势熊熊…… 太后察觉他异样,循着他失控的目光看向心瑶,不好当众打他,气得自桌下踹他的腿。 慕景玄忙挪了挪位置,“您老悠着点,别踹不疼孙儿,反把自己的脚扭着。” “那丫头极好,却不是你该惦记的。你从其他美人儿里选。” “孙儿还是出家为僧吧!也好每日陪着您老吃斋念佛,诵经祈福。” “你这臭小子!” 心瑶注意到慕昀修一直瞥墙角里的更漏,不禁也看了眼。那刺客到这时都没动静,定是被慕景玄手底下那位叫青砚的将军给拾掇干净了。 她望向台阶的太后凤椅,见太后与慕景玄祖孙二人玩笑,顿时又压不住心疼。 前世,因慕景玄被罚去皇陵,太后才一病不起。今生,愿时光不老,善待这对儿祖孙。 慕昀修却如坐针毡,“瑶儿,本宫去更衣一会儿就回。”说完,他带着贴身内监三福匆匆自东边侧门出去。 宫女上前来添茶,心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张姝,就见张姝正眸光阴沉地看向慕景玄。 而西边的侧门外,青砚进来,直接到了太后凤椅旁,朝太后无声行了礼,便凑近凤椅后,凑在慕景玄耳朵上嘀咕了一阵。 慕景玄起身朝太后行了告退礼,自西侧门出去,走到门槛之际,想回头看一眼那紫衣的女孩,又怕人看出异样,终是忍住冲动没再回头。 心瑶察觉他的意图,手忙脚乱地端起茶盅,不慎被烫了手,自茶盅边沿望见那贵雅的背影出了门槛,她才忙搁下滚烫的茶盅。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歌舞欢宴热闹异常,她却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偷了什么东西,心头怪怪的,一抬眼,正见对面坐在贤妃身边的宁诗娴阴测测地看过来…… 心瑶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只当没有察觉她眼底的敌意。 宁诗娴自幼养在她姑母贤妃宁柔身边,乃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就是为近水楼台,好与皇子联姻。 安国公统领百万大军多年,膝下嫡脉的女儿多半嫁了皇亲贵胄,这般隆重的联姻宫宴,除了贤妃宁柔和宁诗娴在,国公府无一男丁前来,显然,这些无甚封赏的皇子,没有入了那位老国公的眼。 前世,安国公府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宁诗娴也成功嫁给了被封为肃王的慕景玄,可惜……心瑶神思从过去绕回来,视线落在八皇子慕琰脸上。 门外,慕景玄踏入宫灯辉煌的夜色里,才压着声音问跟在身侧的青砚,“他们可招认了?” “打了半天,挨不住,都要自尽,幸被卑职及时封了穴道。两人都是无甚名气的江湖杀手,没有要刺杀的目标,只说今晚能死人便成,一人收了五百两银子。”青砚谨慎地压着声音,又道,“这两人分明是冲着主子来的,万一今晚出事儿,皇上必严惩主子失职,这回亏得江……” “不准提她!也不准把这事儿拿出去议论,叮嘱下面的人封死嘴巴。” “是!”青砚应着,却大惑不解,“主子不谢她么?” “谢,自然是要谢,此事若传扬出去,可能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慕景玄说完,敏锐转头看向宫廊拐角处。 青砚甚至他听力超绝,也看过去,却见什么人都没有。他正要开口问,方见两个人沿着宫廊朝这边飞快地走——竟是太子慕昀修和太监三福。 青砚恍然大悟,“主子,是他们……” 慕景玄抬手制止他说话,直接挡在宫廊中间,漫不经心地整了整礼服的领口,遥遥笑道,“皇兄从东侧门出来,一路查看着护卫的面容溜达到这边,可是觉得这群护卫生得甚是俊美?” 慕昀修走得急,只顾了看护卫们的面容,全然没有察觉他与青砚竟堵在此处,被乍一问,一时心惊,忙又堆上笑,“七弟怎也出来了?” “青砚刚抓了七八个刺客,关入牢里动了刑……”慕景玄话说到一半,就侧首看了眼青砚。 青砚默契地扬起唇角,“其中五六个挨不住,死咬着说是太子殿下给了他们一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