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沧海桑田1 嶙峋的山峰挺立在奥尔麦平原之上,远处一座繁华的城市座落在那里,城外九条大道交错纵横,蜿蜒绵延消失在天边尽头。 大片的田野,绿油油的吐露著嫩芽,道路两旁栽种著整整齐齐的行道树,更远处那绵延起伏的山丘之间,若隐若现得露出红瓦青砖,那是一栋栋精致的小别墅。 在壁立的山岭之间,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孤独得站立在峰脊之间。 这个人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但是他的目光却显得那样苍老,那是淡漠了一切的眼神。 他看著眼前的大地。 除了那壁立的山峰,和绵延的丘陵,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那茫茫的大森林,现在已经被砍伐殆尽,森林那肥沃的土地变成了农田。 那条穿过城市的小河,现在也已经踪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广的大道。 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原本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繁华的都市。 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系密特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上一次来这里时,这里是什麽模样的了。 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对於拥有漫长的生命的他来说,时间已经快变得毫无意义了。 站在这里,眺望远方,系密特好像又回到了那遥远的年代。 623年初春,对於系密特是一个特殊的永远忘记不了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少年。 在奥尔麦乡间的别墅之中,过著无忧无虑的生活。 时至今日,系密特仍旧清楚得记得改变他命运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 623年的初春,天气特别寒冷,人们还裹著厚厚的裘皮不肯脱去。 丹摩尔西部的小镇奥尔麦郊外是连绵不断的莽莽大森林。 森林距离小镇只有三百多米。 一条小河正蜿蜒通过小镇,它给小镇带来了清凉的饮用水。 在小镇下游,座落著十几座伐木作坊。 作坊旁边的空地上堆著粗大的刚刚砍伐下来的原木。 木材是奥尔麦最大宗的买卖。每年春夏季节总有很多商人到这里来购买大批的木料,因为有这条小河,木材运输才显得方便而又便宜。 最初定居在这里的人,只有这些伐木工人,那时候奥尔麦仅仅是一个由几十个除了斧头什麽都没有的苦力汉搭建起来的一个林中营地。 随著原木从那条小河源源不断得运往各地,越来越多的人迁移到了这里,他们有的只是带著斧头孤身一人而来的,也有的带著妻儿老小,全家搬到这里。 奥尔麦渐渐繁荣起来。 迁移到这里的人们有得最终离开了这个地方,但是更多的人定居在了这里。 营地变成了村庄,最终成为了一个三四千人的小镇。 如果再加上每年春季和夏季到这里来找工作的伐木工人和购买木材的商人的话。 几乎有半年时间,奥尔麦和那些稍具规模的小城市没有什麽两样。 既然需要养活数千人口,奥尔麦周围自然必须有大块的农田。 靠小镇西面的那丘陵绵延之处的树木,早已经在最初的一个世纪中被砍伐乾净了,将树根挖掘出来之後,那块土地成为了最为肥沃的农田。 不过那块农田并不是属於奥尔麦的伐木工人所有的。 那块农田属於领主大人。 奥尔麦原本没有什麽领主,自从这里被开辟成一个小镇之後,国王陛下将这块土地封奉给了一位叫汉摩的伯爵。 对於国王陛下的旨意,奥尔麦人颇有怨言。 奥尔麦周围从来没有盗匪出没,而且镇上有的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也不怕野兽的侵袭,根本就用不著什麽领主来保护他们。 对於这些伐木工人来说,领主无疑是一个什麽事情都不作的吸血鬼。 让伐木工人们稍稍感到安慰的是,这位汉摩伯爵比起丹摩尔的其他那些贵族来说,算是相当和善,并且通情达理的了。 除了替国王陛下收税之外,这位领主大人唯一一件令人不满的命令便是,不允许伐木工人们在森林里面打猎。 因为这位领主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打猎爱好者。 每天大部分时间,他都花费在打猎这种游戏之中。 众伐木工人们很怀疑,国王陛下将这个家伙派到奥尔麦来,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个家伙喜欢打猎。 要不然,没有哪个贵族会愿意跑到这个穷荒僻壤来担任一个小镇的领主,这里每年的出产刚刚能够养活这里的人,能够收到的税金也极为有限。 除了满山遍野的鸟兽之外,很难想像有什麽东西能够吸引住那些贵族。 不过,伐木工人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领主大人确实有些手段。 自从他来了之後,木材的价格上涨了很多,因为这位领主大人不允许人们低价出售木材,有的时候甚至自己出钱将所有的木材买下来。 虽然木材的价格一涨再涨,但是来这里购买木料的商人们反而越来越多,每年春天,这座小镇总是人满为患,房租甚至比那些中心城市更加高昂。 随著众多商人们的到来,这里更趋繁华。 旅店,餐馆渐渐在这个荒蛮之地出现,并且数量越来越多。 而领主大人的癖好,也使得这里渐渐成为了闻名丹摩尔的打猎圣地。 越来越多的贵族们在这里修建了别墅。 有些贵族和那些商人一样,只是到了打猎季节才来这里,不过也有贵族长年逗留在奥尔麦。 他们为这个偏远的小镇带来了繁荣。 出售奢侈品的商店,使得这个小镇比那些中型城市更来得风光。 现在奥尔麦的伐木工人到了别的地方,总是自豪得宣称,他们的小镇是连贵族老爷们也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当然贵族们不可能和伐木工人一样住在镇上,虽然镇上原本有两座颇为豪华的贵族府邸,但是那里从来没有人居住。 贵族们都喜欢住在郊外,因为那里风景迷人,再加上方便打猎。 在奥尔麦远郊的一处风景极其秀丽的连绵山丘之上,座落著一幢幢别墅。 由於奥尔麦周围虽然有众多山岭,但是那些构成嶙峋壁立山峰的岩石,并不是用於建筑的好材料。 那些石料不但疏松而且质地凌乱,颜色更是难看之极,就连奥尔麦镇上的伐木工人对於这些石料都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此这些别墅和奥尔麦的所有建筑物一样,全部是由木头建造而成的。 棕红色的上好杉木搭成了别墅的框架,这些坚硬无比的木料,使用几个世纪,都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白柏木是墙壁和隔板的主要材料。 因为它的色泽清新,更因为它禁得起风吹雨打,而不容易变色。 质地最佳的紫檀木则是窗户栏杆的主要制作材料,也是室内家具所选用的原料。 地板是柚木铺成的。 和丹摩尔的其他任何一幢别墅比起来,这些别墅绝不逊色。 在别墅四周是一大片平坦整齐的草坪。 在一个比较高而又显得空旷的山丘之上,放置著一个个精致的木台几,每一个台几四周摆放上四五张座椅。 为了防雨和遮阳,四周还耸立著十几根三米多高的木杆。 现在木杆之上便顶著一张极为宽大的油绸。 阳光透过油绸便不再显得那样强烈。 初春季节仍旧有一丝寒冷,因此椅子上坐著的那些女人的身上还是披著厚厚的华贵的皮裘。 在中间的台几上放著五个银盘,银盘之上摆放著各色精致的点心。 那盘布丁显然很符合聚拢在一起的人们的胃口,因此已经所剩无几了。 松糕好像一点都没有动过,仍旧整整齐齐得叠放在那里。 台几上还放著两个容量大约一品脱的银壶,里面盛放著的是浓郁新鲜的牛奶和味道香醇的葡萄酒。 洗乾净的杯子,整整齐齐得排放在那里等候著人们取用。 旁边站著的那位男仆时不时得拿起一只杯子用手中的白色丝绸手帕擦抹乾净。 五位夫人聚拢在一起,正津津有味得聊著天。 一个年轻的男子和另外一个显然比他年长的女人在那里轻声嬉笑著。 「我们的丈夫,什麽时候才能够带著野味回来,我可不希望下午一点钟开始才进行食物的烹调」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显然是在估算现在已经几点钟了。 「这可没有准,这些男人一旦沉溺于这种事情,恐怕早就忘记时间了。」身边的一位稍微有些年长的娇小贵妇人说道。 「嗨,他们真是岂有此理,连小墨菲都带了一起去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弟成为一个整天在森林里面转悠的人,他得到古里尔可夫去上那里的教会学校,今後他还要继承父亲的爵位呢,他可没有那麽清閒。」那个清秀女子埋怨得说道。 「好了好了,让你的弟弟在去教会学校之前,好好得度过一个春夏吧,听说那些教会学校的修士们可严厉了,小墨菲今後的日子肯定是相当枯燥的。」另一个同样长得极为清秀的女子劝解道。 「是啊,除了小墨菲之外,还有一个小系密特呢,系密特也才只有十四岁,并不比墨菲大多少。」另一边坐著的那个瘦长个子贵妇人说道。 「墨菲怎麽可以和系密特相提并论,系密特是幼子,他用不著担负任何家族责任,到教会学校去上学,顶多是为了增长一些学识,将来好找一个不错的官职,或者成为某个侯爵、公爵的私人秘书,如果他能够同教会拉上关系,也许可以成为高级神职人员,那倒是前途似锦。」那个清秀的年轻女子有些不满得争辩道。 「玲娣,你打算让小系密特在这里住到多大?对他的将来有什麽打算吗?」一个稍微有些肥胖的贵妇人问道。 那个被问的清秀女子低著头想了一想说道:「系密特的哥哥,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等到过了明年之後,系密特就要离开这里到京城去,在成年之前,他将住在格琳丝侯爵夫人家里,接受上流社会的薰陶,格琳丝侯爵夫人认识很多学识广博的学者,系密特将能够从他们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格琳丝侯爵夫人,喔,塔特尼斯伯爵确实为他的幼弟,设想得颇为周到。」那位雍容的贵妇人点了点头说道。 「格琳丝侯爵夫人是谁?」那个瘦长贵妇人问道。 「一位颇为富有的寡妇,她的前任丈夫是长老院主席,赫赫有名的里奥贝拉侯爵,侯爵死後,他的家族为了让这位侯爵夫人交出侯爵爵位的继承权,默认这位侯爵夫人拥有侯爵在世时候的所有私人财产,各位应该听说过,这位侯爵大人是一位高明的经济学家,更是一位运气极佳的投资者,他的私有财产甚至让国王陛下都大为动心。那位夫人同样也是一位杰出的经济学家,她以对於她来说,没有多少用处的侯爵爵位换来了前夫名下庞大的财产,又用这笔财产取悦於宫廷,获得了侯爵夫人的称号,她什麽东西都没有失去,还因此而闻名於整个上流交际圈。」旁边那个唯一的男士插嘴说道,显然对於这位夫人他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确实设想周到,一个富有的寡妇,而且在长老院拥有相当影响,塔特尼斯伯爵倒是很会打算,不过,他怎麽敢肯定那位富有的寡妇会看得上小系密特呢?」那位娇小的夫人问道。 「亲爱的米丽,格琳丝侯爵夫人既然曾经和那样一位高明的经济学家生活过如此长的一段日子,她自然也学会了一些经营之道,与其将一切投资在一个相当冒险的产业之上,还不如,从头经营自己能够完全控制得住的产业,能够从丈夫的家族手中夺取庞大的遗产,这位侯爵夫人想必也是个极为高明的人物,她应该很清楚怎样保护自己的财富,而又能够享受到美满的生活,一个完全能够控制在手中的丈夫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那位清秀的女士说道。 「简妮,对於这些事情,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位雍容的贵妇人说道。 「小墨菲还有一个还在繈褓之中的弟弟,如果能够为他同样找到一位富有的寡妇,那倒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但是想要找到格琳丝侯爵夫人这样富有而又充满智慧的寡妇,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大多数富有的寡妇,不是沉溺于情人们的花言巧语,就是太珍惜自己的自由,而打算等到年老色衰再也找不到情人的时候,才改变自己的生活,但是我家的小鲍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了财产而去娶一个老太婆啊,即便再有钱,对於家族的名声也不好听,只要我的哥哥还没有发疯,他是不会让儿子这麽干的。」简妮撇了撇嘴巴。 听到她刚才这一番话,旁边那对亲亲热热的男女显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那个雍容的贵妇人拉了拉那位有些轻狂的清秀小妇人。 「对了,丈夫们什麽时候才能够带著猎物回来啊,我有些饿了。」那位瘦长夫人将话题转移到一开始的题目上面。 「不知道,现在的猎物越来越少,上个星期领主大人连一只野兔都没有打到。」简妮说道。 「今年的初春太寒冷了,动物们还没有从冬眠中醒来,猎物自然就少了。」那个男士解释道。 「而且,今天他们还带著墨菲和系密特,要照顾他们俩,恐怕行动不太方便。」雍容贵妇说道。 「系密特是个极为出色的猎手。」那个瘦长夫人说道。 「是的,他从我们的丈夫那里学到了不少打猎的技巧。」那个娇小玲珑的贵妇人说道。 …… 正文 第二章 沧海桑田2 在密林深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吝啬得撒下一两点阳光。 密林之中光线暗淡,而且道路崎岖不平,到处是露出地面的树根,和大块的岩石。 这里是莽莽的森林的边缘,但是那些生长了数百年的树木对於穿梭在其中的那些人类来说,仍旧显得那样不起眼。 密林之中并不存在真正的道路,那些稍微平坦一点,能够通过行人的地方,自然成为了天然的道路。 但是在幽暗的森林里面,想要找到这种地方仍旧是极为困难的,幸好这些猎人们身边带著引领他们通行的猎狗。 穿行在森林之中的总共有十来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带著鹿皮翻边大檐帽身上穿著棕色猎装,手中拄著拐杖的老头。 在他身後跟著的显然是他的仆人,那是个腰板硬朗的中年汉子,身上不但背著主人的弓弩,箭支,还有两个银质的大水壶。 这位仆人手中更牵著四只硕大的猎狗,毛色棕黄,背脊上有一条长长的黑色条纹。 在这幽暗的森林里面,猎狗的眼睛里面放射著阵阵碧绿的光芒。 除了这位老者之外,身後那些人中还有六位显然同样是身份高贵的贵族。 其中有两位稍微上了一点年纪,其他那些正处於壮年,其中一位年龄显然比其他人稍微小一点,因此他自己背著弩箭。 一行人中最显眼的是两个少年,一个十四五岁大小,另一个顶多只有十一岁。 那个大的手中带著厚厚的皮质手套,牵著猎狗在岩石和树木之间跳来跳去。 小的那个被一位仆人抱在手中。 那些贵族们身上全都穿著猎装,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出汗的原因,猎装是用厚棉布制作的。 年轻人和那两个少年身上穿著挺刮的皮质猎装。 那些仆人们则穿著厚厚的亚麻布制成的贴身短袄,身上零零碎碎得带著很多东西。 弓弩,箭失,拐杖,水壶,雨伞,毡毯,甚至还有折叠凳子。 跟随主人打猎这麽久,那些仆人们早已经习惯於这些东西携带的方法了。 弓弩和箭失以及拐杖必须拿在手中,以方便老爷们随时取用。 水壶只能够挂在身体两侧,如果转到屁股後面去了的话,最好乘老爷没有看见的时候挪回来。 和老爷的距离必须要不远不近,不能够妨碍到老爷行动,还得防备著老爷跌倒在地,那时候便得能够上前扶住主人的身体。 作为一个称职的仆人,所有这一切都是必须注意的。 而一个出色的仆人更需要拥有其他的本事,如果能够成为老爷们打猎之中离不开的好帮手,那麽他便算是飞黄腾达了。 「普拉拉」空中响起一片扑扇翅膀的声音。 那些贵族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从身边的仆人手中接过弓弩。 这时候使用轻弩的那些人便大大得占有了优势。 迅速得将弩箭拉开,扣上箭失,稍微瞄准一下便将弩箭发射了出去。 第一发弩箭射出之後,立刻再次上弦,准备发射第二箭。 不过这一次,他们就用不著再那样匆匆忙忙了。 第一箭需要快速射出,但是第二箭就必须好好瞄准,这是多年打猎所获得的经验。 这个时候,那些使用重弩的人,也已经扣上了箭失,这些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得射杀任何一种动物,甚至连大象在它们面前也同样难以幸免於难。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得盯著那幽暗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树冠。 只要一旦有了动静,底下那一排蓄势待发的弩箭,必然如同雨点一样倾泻出去,只不过这些钢质的致命的锐利雨点并不是从天上掉落下来,而是来自地面。 猎人们耐心得等待著,树冠之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人敢肯定刚才那几支箭失,是否已经射中了那只在密林之中飞翔的不幸的大鸟。 那几支箭失也许钉在了哪一根树杈上面,也许被茂密的枝叶引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猎人们等待著那只大鸟再一次发出声响。 如果那只大鸟一动不动的话,他们可没有任何办法。 所有的人都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树下等待了整整半个小时,也没有发现一点动静,那时候,他们只能无奈得离开这里去找寻下一个目标。 所有的人都耐心得守护在那里,连那个要人抱在手里的少年也张著一张轻软的小弩,仰著脸瞄准树冠之上。 树林里面一片寂静。突然之间,又是一阵扑扇翅膀的响声。 这下子每一个人都看清楚那摇倚颤动著的树枝,底下守护著的都是一些老练的猎手,从那晃动著的模糊的黑影之中,他们可以肯定,那是一只刚刚从南方返回到这里的灰鹭。 箭失向那只不幸的灰鹭飞射而去。 那些重型弩箭终於发挥了作用,空中响起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劈啪声。 断落的枝杈树叶深深从空中飘落下来,其中甚至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粗壮树杈,带著满树的枝叶垂落下来。 树杈在空中挂了一下,正当众人以为,它被其他树木的枝杈挂住再也掉不下来的时候。 那根粗壮的树枝带著一大片断枝落叶掉到地上。 猎手们纷纷躲避,他们低下头,微微蒙住眼睛,免得让灰尘掉落进去。 那个早已经收拾妥当的瘦小仆人,迅速得爬上高高的大树,他是专门干这种危险的工作的仆人。 所有的仆人中只有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东西,但是等到老爷们射击之後,他就必须快速得爬上大树抑或是跳进河流,有的时候甚至要钻进山洞,将死了的猎物拖出来。 这个工作是相当危险的,因为树上可能隐藏著凶残的豹子,水里也有可能有水蛇,山洞更是最为危险的地方,里面可能有任何东西--没有人愿意碰到的东西,诸如成群的毒蛇,獾和狗熊。 只见那个仆人三下两下便爬到树顶,他用脚蹬踩著粗壮结实的树枝,双臂在满是树叶和枝杈的树冠之中拨弄著、搜索著。 当他从树上下来时,只见在他手中拎著一只个头不算小的鹭鸶。 这只鹭鸶早已经死了,它那刚刚换过的深灰色的羽毛之上全是血迹。 这些血迹弄得那个仆人也是满手鲜血。 三支弩箭穿透了鹭鸶的身体,除此之外腹部和背脊之上还有一个很大的窟窿,显然那只命中的弩箭在穿透这支可怜的鹭鸶的身体之後,仍旧有力量飞射出去,现在想必已经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很肥的一只鹭鸶,这可是一种相当不错的野味啊。」那位老者说道:「图博,文思顿,查理,这支鹭鸶身上的箭失是你们射出的,还有一个重弩留下的痕迹。」 老者扫视了一眼说道:「那肯定是小系密特射中的,系密特你真是了不起。」 系密特耸了耸肩膀,他知道汉摩伯爵是将他当作小孩子哄著高兴。 除了自己之外,罗维尔子爵,同样使用使用重型弩,很有可能是他射中这支鹭鸶的。 让各位老爷欣赏过他们的战利品之後,仆人们将鹭鸶装进了袋囊。 那个年龄最小的少年顺手从鹭鸶身上拔下几根相当挺刮的翎毛,玩弄起来。 猎手们继续前进,一只小小的鹭鸶可不能够满足他们的热情。 …… 当太阳升到头顶上,并且开始有些向西方坠落的时候,那些猎手们才从茂密的森林里面钻了出来。 这一次,他们绝对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两个仆人的猎物口袋被塞得满满的。 那些夫人们站起身来迎接著自己的丈夫的归来。 刚才在夫人们身边伺候著的仆人们,开始烧起炭火,准备木盆和清水。 一旦老爷吩咐下来,他们就用不著因为这些准备工作而耽误时间。 老爷们可以耽搁时间,可以让夫人们久等,他们可没有这样的特权。 「喔,亲爱的,你们的收获相当丰富啊。」那位雍容的贵妇人走到为首的那位老者跟前说道。 「今天运气不错,再加上我们人多,没有漏掉一头猎物。」老者乐呵呵得说道,一谈到打猎的成果,他连刚才那丝疲惫都完全忘记了。 夫人们钩著自己丈夫的手臂,回到山坡之上。 仆人们早已经从别墅里面抬来了一张白色长桌。 那些满载而归的猎手们和他们的妻子,成双成对得在长桌两旁坐了下来。 至於那些孤家寡人只能够讪讪得坐在末尾的地方。 这种非正式的聚会,并不是以爵位高低来排列座次的。 猎物被放在了长桌之上,虽然女士们对於鲜血和尸体天生便有一种抗拒的感觉。 但是既然自己的丈夫是痴迷于打猎的人,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学会忍受并且装作能够欣赏这一切。 汉摩伯爵显然兴致颇高,他指著每一件猎物,高兴得描述著刚才狩猎的情景。 这一次的收获确实丰足,那些来自南方的鹭鸶实在是没有算好迁徙的日子,它们注定成为今天餐桌上面的主菜。 而三支刚刚度过严寒的冬季,显得有些瘦弱的野兔,肯定能够满足那些喜欢结实的肉食的老饕。 一只长著长长的犄角,浑身漆黑长毛的森林原羊,是所有猎物中个头最大的,它将是晚餐时的主角,仆人们早已经去准备烤这种大动物的大叉和烤架了。 除了这些美味可口的动物之外,还有一只虽然价值要高得多,但是没有什麽人打算去吃它的动物。 那是一头花斑山猫,那已然成熟的外表证明这是一头成年山猫,将近有一米多长,个头甚至比大多数猎狗更大。 「这是我们的小英雄,系密特的杰作,玲娣,你没有看见系密特的反应有多麽迅速,当猎狗刚刚发出吼叫,系密特就找到了这支山猫,这个灵活的小东西当时正趴在一棵树上,不知道是刚刚睡醒,还是正打算袭击树上的鸟窝。系密特只发射了一箭,便准确得命中了这支山猫。这可是今天最大的收获。」老头高兴得说道,连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充满著笑意。 听到汉摩伯爵的夸奖,系密特的脸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但是他的姑姑显然并不是这样认为的,那位温柔而又清秀的女士,皱起了眉头急切得说道:「系密特,你怎麽能够作这样危险的事情呢?这是一只山猫,凶猛而又可怕的猛兽,而且这种动物极为记仇,它们的攻击是致命的。如果,你不保证,以後不再招惹那些猛兽的话,我以後就不准你再去打猎。」 「亲爱的,这又何必呢?系密特是相当棒的猎手,他能够应付一只山猫,而且这种动物并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凶猛,它们甚至比猫更加胆小。」系密特的姑夫在一边劝解道。 不过他的话,换来了妻子狠狠的一瞪。 这位有些惧内的丈夫立刻软了下去,显然他想起胆小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这可是他经常亲身经历的事情。 「好了,玲娣,放过系密特吧,你知道系密特多麽喜欢打猎,而且,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到森林里面去的,有我们这些老猎手在,你用不著害怕,系密特受到伤害。」老者连忙也劝解起来,相处了这麽久他当然很清楚深藏在玲娣胸中的那块心病。 「我只是希望系密特不要作那些冒险的事情,他的性格就像我那可怜的哥哥,我的哥哥就是因为太喜欢冒险才会因此而丧生的,如果系密特的性格和他的哥哥一样,懂得小心谨慎的话,我就放心了。」一提到那个死去的哥哥,夫人那清秀的容貌之上便增添了一丝哀伤和忧愁。 「好了好了,不要再悲伤了,小系密特会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的,他不会去作那些冒险的事情的。」作为丈夫,博罗伯爵不停得安慰著自己的妻子,并且他一个劲得朝著系密特使眼色。 「亲爱的姑姑,我保证绝对不再冒险,不再让你们担心了。」系密特很清楚现在应该说些什麽,这种保证他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保证过多少遍了。 其中一小半保证的对象是姑姑,她甚至禁止自己爬树。 而另外一半是向母亲大人保证的,那是在父亲後的一年之中,後来,他便住在姑姑家里面了。 听到系密特的回答,那位悲伤的夫人才感到好受些,她并不想煞风景,破坏这次聚会的气氛。 「哈里恩,哈里恩。」那位老者高声呼喝著自己的仆人。 只见那个中年汉子飞快得从远处跑了过来。 「将这几支鹭鸶拿下去,两支烧烤,一只用炖的,另外一只腌制起来,就像上一次你腌制的大雁一样,这里有好几位很喜欢那个味道。这支山羊,你也一起处理一下,晚上我想举办一个烧烤晚会,你核算一下,除了这里的各位,还能够请几个人?」老者问道。 那个中年汉子扫视了一番,又看了看那只山羊,轻声说道:「老爷,夫人们胃口小,老爷您也吃得不多,墨菲少爷的胃量同样可以忽略不计,以我看来,再请两对客人没有问题。晚上不可能只安排烤山羊,我再准备两个沙拉,和腊肠,您就是请三对客人都能够提供充足的食物。」 「不错,不错,你将文森伯爵夫妻,莱贝尔子爵和他的儿子或者女儿或者两个一起,请来,食物按照最大馀量安排,吃不完的话,算你们的。」汉摩伯爵笑著说道。 「谢谢您,老爷,您真是慷慨大方。」那个中年汉子说著挥了挥手,吩咐其他仆从们将那些猎物拿了下去,虽然老爷没有吩咐,不过,哈里恩很清楚那只山猫应该如何处置。 没有人会喜欢山猫肉的,只要将皮子拔下来就可以了。 一边等待著野味烧烤的到来,那些人一边聚拢在一起聊天。 「汉摩伯爵,听说最近几天,在奥尔麦发现了魔族出没的踪迹,是不是这样?」图博问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我在这里担任领主这麽多年从来没有出过重大事情,除了两年前,奥尔麦河上来了一群扒木头的强贼之外,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危机,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现魔族的踪迹,我已经徵调了离这里最近的特赖维恩堡的骑士卫队。」汉摩伯爵忧心忡忡得说道。 「已经有所发现了吗?」一位男士问道。 「骑士卫队搜索了附近的森林,但是什麽都没有找到,没有人比我们更加清楚,要在这莽莽的森林之中,找到一个行动迅速的生物,有多麽困难,现在只能够寄希望於,那个魔族会去袭击行人,只要它出现在奥尔麦,骑士们便可以将它彻底消灭。」领主大人平静得说道,反正现在急也没有什麽用处,如果能够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一切,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我们会不会成为魔族袭击的目标?」一位夫人担忧得问道。 「现在是初春季节,而且天气相当寒冷,那些魔族的血液温度比我们人类要低得多,这些相对冷血的生物,并不喜欢寒冷的季节,这大大得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从魔族的行动看来,那只魔族出现在奥尔麦周围的山区之中,看样子它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还并不习惯于周围的环境,我们这里离它太远,它不会冒著被冻僵的危险到这里来的,但是等到天气暖和之後,就难说了,不过我会增派援兵的,特赖维恩堡的重甲步兵正在赶往这里的半路上。两个星期之後便可以到达。圣堂还专门派出了两位本领高强的武士。他们会对付魔族的。」 领主这番话让众人稍稍安定下心来。 「圣堂武士?是能武士?还是力武士?」系密特兴奋得问道,虽然从传说和小说中,他对於圣堂武士早已经极为熟悉了,他甚至能够背诵得出丹摩尔王朝建立以来,所有著名的圣堂武士的姓名和他们的称号。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是通过教会的‘光之信使’传递来的消息,不过对付的既然是神出鬼没的魔族,应该是各人攻击力强大的力之武士吧。」老者说道,这完全只是他的猜测。 「我要是能够成为圣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无比憧憬得说道。 这句话立刻让他的姑姑,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她皱紧眉头,愤怒得瞪著系密特:「你已经发誓说不再进行任何冒险的事情,刚才所说的话,你这麽快便忘记了吗?」 看见妻子发怒,那位姑夫大人自然也要帮腔一把:「是啊,系密特,在一个圣堂武士的背後,总是有著众多牺牲者,他们是没有被神灵选上的不幸者,成为圣堂武士的几率顶多三分之一,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圣堂武士的挑选仪式,那次成功的仪式,是在牺牲了两位优秀青年之後,才产生了一位新的圣堂,而那场失败的仪式,留下的是六具尸体。更何况圣堂武士的血脉是世代传承的,圣堂武士的妻子只能够是圣堂武士的女儿,而圣堂武士本身也只能够是圣堂武士的儿子,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并非圣堂武士血缘的圣堂武士出现,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圣堂武士的产生。」 这位姑夫大人滔滔不绝得说话,并不是想要让小系密特打消主意,因为在他看来,普通人成为圣堂武士,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圣堂根本就拒绝普通人尝试成为圣堂武士,每年跑到他们那里要求成为圣堂的份子不在少数。 但是他们全都遭到了拒绝。 这位姑夫大人说这番话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让她消气熄火。 正因为如此,他一边说一边对著系密特挤眉弄眼。 系密特原本乖巧,看到姑姑发怒立刻低下头来,好像小时候在母亲膝前虔诚忏悔一般,向姑姑连声道歉。 自从四岁懂事以来,系密特已经记不得自己倒底闯过多少祸了,以前有父亲大人罩著,总能够得到原谅,自从父亲因为在一次冒险的旅程之中丧生之後,无论是母亲大人还是姑姑,对於自己的行为总是百般约束,唯恐自己步父亲大人的後尘,正因为如此,系密特早已经熟悉了一切有效的道歉方式,什麽装可怜,发假誓,谋取同情,表现悔恨,甚至是扮糊涂,这些对於他来说,早已经熟能生巧,游刃有馀了。 系密斯的一番认错让他的姑姑心软下来,至於那些围观的人只是觉得极为有趣,当然也没有人想要戳破小系密斯的本质。 姑夫趁此时机,假意安慰了系密斯一番,自然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领主大人,您看奥尔麦会不会出现不止一个魔族?」一位男士问道。 「这样的例子并不多,除了古代的文献中确实记载有几次魔族大规模入侵,一般来说,魔族都是以单独个体复活居多,这种可怕的生物和青蛙、蛇有些相似,当气温变得寒冷的时候,它们便会进入冬眠,不过和蛇比起来,它们冬眠的时间要长得多,往往以世纪来衡量。不过,只要有一个魔族苏醒,对於附近的人类来说,就是空前的大灾难,除了圣堂武士和魔法师之外没有人能够对抗这些非人的危险生物。」领主说道。 「魔族长得什麽样子的?您见过吗?领主大人。」小墨菲用他那还略微带有一点幼稚的语音问道。 「魔族?我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一头魔族,不过书上记载,魔族浑身上下是靛蓝颜色的,还带有奇特的圆形斑纹……」 老者还没有说完话,就被身边站著的那个中年仆人打断了话题。 只见那个仆人双眼直愣愣得望著远处,呆呆得含糊不清得说道:「光头,发达的肌肉,粗壮的四肢。」 所有的人都感到这个仆人有些莫名其妙,那位领主正有心要发作,但是当他顺著仆人的眼神向远处望去,到了嘴边的责骂立刻被吞咽了回去。 「啊--」一个女人尖声狂叫起来。 好像受到感染一样,其他女人也纷纷尖声呼叫。 丈夫们连忙紧紧搂住自己的妻子,向最近的一座别墅跑去。 汉摩伯爵还算镇静,他将惊慌失措的妻子拉到身边,并且顺手从中年仆人手中接过早已经扣上弦的弩箭。 他拉著妻子向别墅跑去。 在远处树林边上,有一个靛蓝色的双足直立站立的可怕生物正向这里眺望著。 虽然离开这麽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清楚得看到那个靛蓝色的生物的具体模样,但是每一个人都好像深深得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危机临近的感觉。 仆人们早已经退进了别墅里面,他们甚至没有将那几支插在叉子上面烧烤著的鹭鸶,从火上取下来。 那个中年仆人是所有奴仆中最镇静的一个,他手中拎著主人平时不用的重型弓弩,拇指粗、尖端长满利刺和倒钩的箭失早已经被牢牢得扣在了弩槽之中。 其他那些仆人也一个个回过神来,他们纷纷去准备平日里主人使用的武器。 「亲爱的夫人,看来我猜测错误,初春的气温并不足以制约魔族的行动,你带著夫人们到地窖里面去。」汉摩伯爵向妻子吩咐道,说完他在妻子的脸颊上重重得亲吻了一下。 那位伯爵夫人愣愣得看著自己的丈夫,那幅神情简直是生离死别。 「玛希姆,你快带夫人们进入地窖,你守在地窖门口。」伯爵一把将妻子推开向另外一个仆人吩咐道。 虽然玛希姆并不是汉摩伯爵的奴仆,但是此时此地,他也想不起咨询自己主人的意见了,他领著那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吓过度的贵妇人们。 地窖在厨房的尽头,里面放满了咸肉和腊肠,因此气味实在难闻,不过现在什麽都顾不上了。 玛希姆用蜡烛试探了一下地窖中的空气。 蜡烛燃烧得很旺盛,地窖之中拥有足够的空气。 他这才小心翼翼得请那些夫人们进入。 「系密特,系密特在哪里?」玲娣惊叫起来。 正文 第三章 沧海桑田3 当她看到小墨菲跟著他的姐姐钻进地窖之後,玲娣这才想起,系密特一直没有跟在她的身边。 玛希姆虽然心底暗自抱怨,但是他只能劝告这位夫人进入地窖:「博罗伯爵夫人,请您进入地窖,安心等候,我立刻将系密特少爷找来。」 「玲娣,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有汉摩伯爵在,他是这里最勇敢,最充满智慧的人物,而且照我看来,他们今天的运气很好,父神派遣使者跟随在他们身边,时刻保护著他们,要不然,他们在森林之中的时候,就遇见那个魔族了,那时候,他们毫无准备肯定没有什麽活路。」那位瘦长身材的贵妇人劝解道。 众人好说歹说总算将那位忧心忡忡的夫人劝进了地窖,沉重的橡木制作的门重重得关上了。 …… 在别墅里面,汉摩伯爵犹如一位真正的指挥官一般,吩咐著他邀请的客人们,以及他们的仆人,进行防御。 幸好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优秀猎手。 对於使用弩箭和刺叉,人人都是一把好手。 「哈里恩,你立刻到城里去调集骑士卫队,要快。」老者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说道:「你骑我的马去。」 那个中年奴仆看了看窗外,那个魔族仍旧待在原来的地方。 中年奴仆战战兢兢得拎著重弩小心翼翼得打开房门一溜烟得钻了出去。 「特鲁巴,你去准备马车,带几个人去将马车全部准备好。」 第二道命令让身边另外一个仆人魂不附体,这个奴仆显然没有那位中年仆人忠诚可靠,只见他一步一步往後退,显然并不想执行命令。 看到那个奴仆怯懦的模样,老者突然之间调转弩箭,指著那个奴仆的胸口。 那个奴仆双脚一软坐倒在地上。 「快去准备马车,要不然,我立刻以背叛主人的罪名宣判你死刑。你自己挑选是要死在弩箭之下,还是为自己搏一线生存的机会。」领主大人的语调深沉而又严厉。 「是--是--是,我--我立刻去办。」那个奴仆面如土色从地上颤颤巍巍得爬了起来。 「别想自己逃走,要不然,我一定签署通缉令将你追捕归案,然後让你在火刑柱上为背叛行为而受到惩罚,火刑柱就是为了给你这种人设置的。」 听到领主大人神色具厉的话语,那个奴仆胡乱得挑选了几个帮手,从厨房後面的侧面悄悄得溜出了别墅。 「其他人都准备好武器,笛文伯爵,这是你的别墅,你有没有足够武装我们所有这些人的武器?」领主大人问道。 「二楼的武器室里面,还有七把弩,另外有三张弓,短柄猎叉大概有五六根,十几只梭标和一根猎野牛的长矛。」笛文伯爵如数家珍得说道。 「很不错,请你吩咐仆人们将这些武器分发下去,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足够数量的战士,可惜哈里恩去求救兵了,他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射手。」 正当笛文伯爵领著几个仆人向楼上走去的时候,玛希姆从後面急急忙忙得跑了过来。 看到玛希姆,领主大人不禁怒火中烧,他吼道:「我不是叫你守护在地窖门口吗?为什麽你到这里来。如果你认为那个工作过於悠閒的话,我可以派你去担当诱饵,或者作为排头兵,率先攻击那个魔族。」 「领主大人,请您息怒。」玛希姆诚惶诚恐得说道:「我并不是有意违背您的命令,只是--只是系密特少爷不见了。」 「喔,该死的,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添乱,事情过去之後,他应该为了这次事情,而挨一顿板子,有的时候,孩子确实不能够过於迁就。」老者喃喃自语道。 「系密特会不会还在外边。」博罗伯爵凑到窗口仔细观察著。 「他好像到楼上去了,我看到他上楼。」一个仆人说道。 「要我去找他吗?」笛文伯爵问道。 「算了,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小子了,反正楼上也还算安全。」领主皱著眉头说道:「更何况,那个魔族可能并不会进攻我们,看样子它呆呆的,我一直没有看到它动过。」 「也许初春的寒冷对於它仍旧有作用,这个让我们虚惊一场的家伙可能已经冻僵了。」另外一位男士说道。 「但愿如此。」领主对此显然并没有多少信心。 当笛文男爵带著武器装备回到楼下,并且将它们分发给仆人们的时候,别墅外边渐渐响起马蹄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正当所有的人感到稍稍安心,因为马车的到来便意味著他们能够顺利逃脱。 那个魔族突然间开始行动起来。 显然那些马车让这个危险的生物以为,别墅中的人想要逃跑。 「占据有利位置,左右两边的窗口前也站立两个人,别让那个魔族有躲避的死角。不要慌乱,更不要乱放弩箭,听我的命令,等到那个魔族靠近之後再进行射击。」领主下达著一连串的命令。 箭失纷纷扣上弩槽,别墅里面一片寂静,人们能够听到的只有心跳和嘎吱吱弓弦扣紧的声音。 从窗口,一支支冷森森的箭失瞄准外面。 操纵这些劲弩的除了那些经验丰富的贵族猎手之外,便是几个平时跟著老爷们整天打猎的仆从。 在射手的身後,更多的仆人手握猎叉梭标守候在那里。 不过他们只是摆摆样子而已,万一那个魔族冲破密集的弓弩闯进别墅,这些猎叉和梭标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那个魔族显然并没有预料到,它所面对的人类正用致命的弓弩瞄准著它。 虽然从远古的记忆中,这个魔族知道人类的可怕,但是没有亲身体验过人类的力量,它实在难以想像,这些四肢软弱无力,行动缓慢,反应迟钝的生物,有什麽难以对付的地方。 在此之前,它也曾经小心翼翼得试探这个种族的力量,那些在森林中将成片成片的树木放倒的身形比较粗壮的人类,确实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是他们的行动实在太缓慢,根本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 但是,那个魔族从来自古代的记忆中知道,人类是一种和它们完全不同的种族,这个种族之中拥有一些力量极为强大的个体。 不过从刚才那些人类进入那个用木材搭建的隐蔽体中的行动看来,他们并不是那些特别强大的个体。 那个魔族开始大胆得行动起来。 看到魔族迅速接近,汉摩伯爵嗓子眼里面阵阵发痒,他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虽然他刚才发号施令的样子很是威猛。 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军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来这里担任领主之前,在莫尔根堡两年见习岁月的成果。 现在是他尽领主的职责的时候了。 汉摩极力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 当那个魔族已经十分靠近别墅的时候,领主大人大喝一声,率先扣动了扳机。 那个魔族并没有想到会受到这种攻击,他从来不曾真正见识过箭失。 出於本能,魔族不希望这些箭失击中它的身体,它开始进行闪避。 用人类难以想像的速度和灵敏,那个魔族闪避过了大部分致命弩箭的射击。 它那强壮有力的手抓又格挡开另外一些可怕的箭失。 实在躲闪不过的,那个魔族就用自己的手臂双脚作为盾牌进行格挡。 虽然魔族的身体出乎人预料之外的强壮和坚硬,它们的表皮甚至比坚硬的木块更加结实,牢固。 但是重型弩甚至连岩石都能够射穿。 手臂和腿上的重伤,使得那个魔族惊讶於人类强大的杀伤力的同时,屋子里面的人,同样震惊於魔族恐怖的忍受力。 身上钉著五六支箭失,箭失完全穿透肉体的魔族居然仍旧能够迅速而又敏捷得行动,这让众人无比震惊的同时,更增添了心中的恐惧。 第二波的射击紧接而至,轻型弩箭几乎连续不断得进行发射,而重型弩箭则早已经成为攻击的主力,每一次发射都能够给那个魔族增添新的伤痕。 虽然拼命得进攻,但是人们心中的恐惧感一直在增加。 只见那个身上插满箭支的魔族居然仍旧在顽强抵抗,它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慢,所有这一切都让别墅里面的人们害怕不已。 那个魔族显然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闯入别墅,它反身向森林奔逃,在它的身後留下一长串血迹。 正当那个魔族快要接近森林边缘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森林中闯出三十多匹坐骑。 那正是哈里恩从小镇上调来的重装骑士。 这些重装骑士身上披著厚厚的闪亮的铠甲。甚至连战马都包裹在钉著金属甲片的棉袍之中。 重装骑士同样手握重型军用弩,他们发射的箭失比汉摩伯爵他们手中的武器更加具有杀伤力。 那个魔族受到了致命的袭击,它的手臂难以挡住来自侧面的箭失。 当箭失刺穿魔族的胸膛的时候,魔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嚎声。 这凄惨的嚎叫,让所有人明白,魔族原来同样是知道疼痛的生物。 这种认知让所有人变得勇敢起来。 那只受伤的魔族,显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逃脱不了,它像是发了疯一般冲向骑士们。 致命的弩箭数度穿透它的胸膛。 但是那只受伤的魔族犹如一只敏捷而又迅速的豹子一般接近过来。 当那些骑士们发现他们离得这支疯狂的魔族太近了的时候,死亡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 那个魔族化作了来自地狱的死神,将骑士们从马上拉扯下来。 虽然,它的利抓并不能够穿透,坚硬的铠甲,但是魔族很快便发现,撕掉头颅和四肢同样能够致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一次是那些骑士们发出的。 更令骑士们感到恐惧的是,直接顶住那个魔族的身体发射出来的弩箭都不能够使得这个可怕的怪物死亡。 这不死之身,令所有骑士丧失了勇气。 地狱的景象在这人世间展现。 到处是鲜血和痛苦扭动著的躯体,那个魔族显然还不能够分辨坐骑和骑士的区别。 几匹战马被拗断肢体,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在地上翻滚惨叫。 鲜血从伤口处喷洒一地。 …… 结束这一切的,是一只意外发射的弩箭。 没有人知道这支弩箭来自何方,是谁人所射。 拇指粗的箭失穿透那个魔族的左耳从右面的颅骨穿透出来。 鲜血和脑浆喷涌而出。 那个魔族颓然倒地。 正文 第四章 靛蓝色的皮肤上面布满了一圈圈的黑色花纹,那些花纹不知道是天生而成的,还是刺青,那花纹很有规则,或者一个独立的圆圈之中交错著几条直线,或者是圆圈里面套著其他圆圈。 在圆圈边沿总是点缀著特殊的纹样,所有这一切看上去都不像是天然的产物。 系密特自己也曾经猎杀过几头猞猁和山猫,别墅里面更是挂满了豹子和老虎的皮毛(那是姑夫的得意之作)。 但是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身上的花纹是和这个魔族一摸一样的。 小系密特始终不能够忘记,当他触摸到那个死去的魔族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竟然和抚摸自己的皮肤的感觉是一摸一样的。 那满地流淌的鲜血同样分辨不出,是魔族留下的,还是那些牺牲的骑士们所留下的。 魔族那张靛蓝色的脸,始终在系密特脑子里面挥之不去。 除了颜色之外,它和人的面容没有什麽两样,如果一定要说有不一样的地方的话,那就是魔族生长著一嘴尖利的牙齿,就像是森林中的那些猛兽一般。 魔族也没有任何毛发,眉毛和眼睫毛全都不存在,而那个光头更是一毛不长。 和森林中的生物一样,魔族并不穿著衣物。 这让系密特感到很不可思议,无论是书本上,还是传说中,魔族都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但是,为什麽它们不和人类一样,穿著衣物呢? 即便因为观念的不同,没有人类所具有的羞耻心或者道德感之类的东西。 御寒对於这些远比人类害怕寒冷的生物,同样也是有用的。 如果穿上一件衣物,这些魔族的活动范围肯定更加遥远。 如果再加上铠甲和武器的话,这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生物,没有理由会被人类所打败。 这个世界上到处充斥的,也绝对不会是人类,而是这种靛蓝色的生物。 第一次看到魔族的巨大震撼,使得系密特的心灵久久不能得到平息。 那是一种多麽恐怖的生物。 怪不得它被称作人类的最大梦魇之一。 远处的山丘之上烧著篝火,那是对死去的骑士进行哀悼。 火光映衬著昏黄的天空,好像天地都因为这场惨烈的战役而忧伤,哭泣。 奴仆们匆匆忙忙得正在准备行李,几十辆马车沿著大道整整齐齐得排列在那里。 虽然魔族已经被杀死,危机已经过去,但是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数贵族,都打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再说。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将会回到这里,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可能从此之後再也不踏上这片土地。 除了那些忙忙碌碌的奴仆之外,四周还布满了到处走来走去的骑士。 他们是汉摩伯爵派来保护贵族们的。 虽然没有发现第二个魔族在附近出没,但是,恐慌早已经不胫而走。 这些骑士们更大的作用显然是为了给住在这里的人们,以心灵的安宁。 系密特向自家的别墅走去。 他出来的藉口是向汉摩伯爵告别。 回去之後,他还得接受长达一个月的禁足。 对於这个惩罚,系密特并不十分在意,因为旅行到姑夫的家乡昆斯坦郡,至少需要一个月。 姑夫给予自己这个惩罚,更多的考虑是为了让姑姑解气。 虽然,小系密特自认,没有作出什麽冒险的举动,但是姑姑的愤怒是用不著任何理由的,因为对於冒险的认知,姑姑显然和自己截然相反。 姑夫虽然在认知上面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之上,但是这个软弱的家伙,总是屈服于姑姑的权威,每一次都选择了背叛自己。 在门廊前面,系密特看到姑姑和姑夫正和塞福利伯爵站在一起。 塞福利伯爵一家将是自己旅行中的同伴,他们要去往京城,因此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路途将结伴而行。 在塞福利伯爵身边站著的是他那位年轻的妻子。 系密特并不很喜欢那位伯爵夫人,因为她说话有得时候,很尖酸刻薄。 只有姑姑能够忍受这种人,系密特很清楚姑夫同样对那位伯爵夫人有看法。 不过系密特很喜欢伯爵夫人的那位小弟弟。 墨菲是他在这里最好的夥伴,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年龄比较接近。 平时小墨菲很听从他的命令,这让系密特很有自豪感。 系密特走上前去和每一个人都打了一声招呼,现在他必须显得斯文乖巧才行。 这是系密特早已经总结出来的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 「你们没有按照汉摩伯爵的提议,用特殊的方法来矫正小系密特总是给人惹麻烦的习惯?」那位年轻而又清秀的伯爵夫人说道。 听到她这麽一说,系密特更加不喜欢这位夫人了,不过他绝对不会在脸上显露出来,因为那将招致严厉的惩罚。 系密特低下头,他很清楚这是现在最好的应付办法。 让他感到生气的是,小墨菲在那里朝著自己不怀好意得嘻嘻直笑,以後有的是机会收拾一下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我和我妻子认为,在即将要进行长途旅行的时候,保持身体健康强壮是最重要的。」正如系密特想的那样,姑夫为他解了围。 「对了,你们已经收拾得怎麽样了?」塞福利伯爵将话题引到这个众人关心的话题上,显然他希望这是一场愉快的旅行。 一个愉快的旅行就必须要有一个愉快的开头。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反正到了秋季,如果没有再发现魔族的踪影的话,我们还会回来,因此很多东西就用不著带走了,你们呢?」姑夫说道。 没有等到丈夫接口,那位伯爵夫人抢先说道:「今年我们可能不会回到这里来,因为我的父亲打算秋季就将小墨菲送到古里尔可夫去,他和我一样不希望小墨菲,变成胆大妄为不服管教的孩子,小墨菲将在圣西罗修道院中接受两年神职人员教育,虽然,小墨菲将来绝对不会成为牧师,但是,两年的时候将会让他一生受益无穷,您知道,很多大人物从小就是在教会学院和修道院中度过的,父亲大人现在很後悔没有早一点让小墨菲接受正规教育。虽然,父亲和我都很爱小墨菲,但是我们不可能对小墨菲的人生有任何有益的帮助。」 系密特听著那位伯爵夫人滔滔不绝的话语,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瞪著原本正在嘲笑他的小墨菲。 而现在再也笑不出来的显然是小墨菲本人。 在森林,在奥尔麦的生活确实快乐极了,他可不想到没有自由的古里尔可夫去。 「你和你父亲真是考虑周到,那麽你们这次去京城想必不是为了久住。」姑姑问道。 「是的,教会无疑能够将小墨菲教育成为充满智慧和文化的学者,不过,只有这些也是不够的,有些从教会学校出来的人虽然满脑子学问,但是却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一次到京城去就是为了让墨菲增长见识,同时,也让他接触一些上流社会的和他身分、地位、年龄相当的朋友。」那位伯爵夫人说道。 正当众人说得起劲的时候,突然之间不知道从什麽地方又传来一阵尖叫声。 因为刚刚发生过那场可怕的事情,因此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 这声尖叫声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大家四下张望起来,想要找到发出尖叫的人。 突然之间又是一阵尖声厉叫,然後就是人们盲目得动起来,有些人钻进了屋子,有些人向马车奔去,更有一些人打算跑进森林。 每一个慌乱失措的人都抬头看著远方,好像那里有什麽恐怖的景象一般。 小系密特和他的一家什麽东西都看不见,因为房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跑到空地之上,向那引起众人恐慌的方向眺望。 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现在系密特的眼前。 空中漂浮著九个巨大的椭圆状的球体,这种突如其来的怪东西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恐惧。 人们之所以慌乱不堪的原因是在这些圆球的底下吊挂著十几个和那个被杀死的魔族一样的靛蓝色的可怕生物。 九个圆球中有七个还没有靠近这里,正在缓慢得漂浮过来。 但是另外两个已经离得很近了。 其中一个在森林边缘的地方停了下来。 魔族从半空之上往下跳。 落地之後,这些可怕的生物,向四面八方散开。 还没有等系密特看清楚,这些魔族是怎样进行杀戮的时候,他便感到有人拽著他的衣服,跌跌撞撞得朝著马车跑去。 系密特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拉著自己的是姑夫。 姑夫的另一支手抱住姑姑的腰。 正文 第五章 姑姑虽然同样在努力奔跑,但是没有姑夫的扶持,恐怕她根本无法支撑住身体。 道路上面一片混乱,马车拥挤在一起,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杀戮场。 因为惨叫声已经在他们身後响起。 那凄惨的嚎叫和绝望的呻吟,盖过了惊惶失措的女人们的声音。 突然一辆马车向他们笔直驶了过来。 让系密特感到欣慰的是,驾车的是姑夫家的奴仆领班。 「主人,快点上车,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这种忠诚的仆人高声叫到。 姑夫二话没说拉开车门将妻子塞了进去。 系密特一个纵身跳上车夫的位置。 姑夫原本想要拉他下来,但是看到系密特正从行李架上将平时使用的重型弓弩取下来,他下意识得点了点头。 虽然白天的那场战役早已经表明,重型弩箭对於那些生命力特别顽强的魔族并没有什麽用处,但是至少有一件武器防身总是好的。 接过系密特递下来的弓弩和箭失,博罗伯爵一把将系密特从马车顶上抱了下来,扔进马车里面,他可不希望在这紧急关头,给这个喜欢冒险的小家伙,找到表现自我的机会。 那将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瓦克力,大道上面还能够通行吗?」姑夫焦急得询问著情况问道。 「老爷,看来不行,只能够冒险从山坡上绕过去了。」瓦克力回答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那就只能冒一次险了,小心不要翻车。」博罗伯爵吩咐道。 马车开始行驶起来,不过沿著山坡行驶,要冒著极大的翻车的风险,博罗伯爵指挥著妻子和小系密特靠向车厢的一边,用来平衡明显倾斜的车厢。 越来越多的马车驶上斜坡,显然大多数人都发现想要从大道上通行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车辆翻倒的声音不绝於耳,混杂在那凄惨的惨叫声中,更加令人感到心惊胆寒。 「主人,主人,不要扔下我。」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系密特靠近窗口一看,只见自己的贴身女仆雪娜正跟在马车後面疯狂得奔跑。 「是雪娜,我们可以停下来让她上马车吗?」系密特问道。 「雪娜会没事的。」姑夫安慰道,但是看他的神情,系密特知道这是违心之言。 系密特从窗口探出头去,悲伤得看著渐渐跟不上马车的雪娜。 看著雪娜倒在地上,脸上满是企盼的神情。 虽然渐渐远去,系密特再也看不清雪娜的身影,但是系密特能够感受道,雪娜的怨恨和悲伤。 他曾经信誓旦旦得向雪娜保证过,永远照顾她,爱护她。 现在他居然抛弃了她。 虽然这是不得已的情况,虽然他确实很无奈。 但是系密特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歉疚和痛苦。 博罗伯爵显然从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事情。 也许系密特并不是象他们所想像的那样年幼,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了。 毕竟他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也曾经有过和贴身女仆之间的美好回忆。 只不过,他和女仆之间的分手,是在他长大并且懂得什麽真正的爱情和对於爱情的承诺之後的事情。 因此,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过内疚。 但是,博罗伯爵很清楚系密特心中并不好受。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博罗伯爵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让一家人从这场可怕的浩劫之中,逃出生命。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有一艘魔族的飞船缓缓得飘到众人的头顶上。 刚才在地面上看的时候,觉得这种庞然大物行动迟缓,但是等到它到了头顶上的时候,才真正发现,魔族飞船的行进速度并不比马车慢多少。 浑身靛蓝色的魔族一个个从飞船上面跳落下来。 这些可怕的生物掉落到地面上,立刻引起了一阵恐慌。 几辆马车相互碰撞在一起,车轮飞了起来,滚到很远的地方,车厢沿著斜坡翻滚著,最终变成碎片。 幸运得躲过了这场劫难的人们,再一次面临著可怕的魔族的威胁。 这些靛蓝色的生物,每一次挥动手臂就夺取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耳边回响。 特别是那拥挤成一团的马车。 这些显然已经是无望逃脱的人们,被关在犹如牢笼一般的马车车厢之中,他们的心中想必充满了对於死亡的恐惧和对於对於生存的绝望。 虽然并没有感受到加注於肉体的痛苦,但是绝望和恐惧正在吞噬著他们的灵魂。 这些人在绝望中嚎叫,在恐惧中痛苦。 那是真正的地狱,因为被关在里面的都是没有希望没有明天的人们。 只不过一个有生命,另外一个没有生命,不过这一点点区别很快就要被彻底抹煞了。 因为他们已经彻底得落在了魔族的手中。 那些还有一丝希望的人们,驾著马车飞快奔逃。 所有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杀戮场。 那空中漂浮著的魔族飞船在地上投射下的巨大的阴影,对於慌乱逃跑的人们来说,无疑就是正在渐渐张开大门的地狱入口。 背後传来的凄惨的哭声和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使得那些逃跑的人们情不自禁得用手中的马鞭疯狂得抽打著拉车的马匹。 但是速度的加快对於逃离这个地方并没有什麽益处。 在系密特他们前面接二连三得有马车因为速度太快以至於控制不住平衡而翻侧。 「瓦克力,不要慌张,别赶得太快。」博罗伯爵吩咐道。 「明白了老爷。」瓦克力的声音显然有些颤抖,但是前面一连串的翻车使得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就在瓦克力答话的时候,前面不远处又是一辆马车显然快要翻侧过来。 马车里面一片惊呼之声。 系密特感到身体猛地向前冲去,显然为了避免和那辆马车相撞,瓦克力紧急煞住了马车。 只听「哢嚓」一声,前面的马车左侧前部的车轮飞了出去,紧跟著马车一头栽倒在山坡之上,车轴在松软的草坪之上深深得犁出一条很宽的沟壑。 正文 第六章 因为经受不住这剧烈的冲击,那精巧而又脆弱的拖挂轴断裂了,原本拉著马车狂奔的那四匹骏马,就像是脱缰野马一般狂奔而去。 那个驾车的车夫被抛离出去很远,落地的时候,系密特甚至好像能够听到骨头折断碎裂的声音。 突然之间车门被打了开来,从破碎的马车之中,一位胆战心惊无助得哭喊著的女人艰难得爬了出来。 系密特认得她是伊尔维伯爵夫人。 让系密特感到惊奇的是,姑夫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只见他扶起那位因为惊吓和悲伤根本站不直身体的女士,迅速将她抱到车上,紧接著再一次跑到那辆倾侧的马车边上。 系密特乘著姑姑正将伊尔维伯爵夫人拉上马车,顾不上他的空档,飞快得钻出马车来到姑夫身边。 透过那破碎的窗架,系密特看到了凄惨的一幕。 伊尔维伯爵显然是靠著倾侧的那一边坐的,他的半边脸孔还算完整,另外半边脸已经被完全撕去了面皮,血红的肌肉混杂著泥土和一点点青草。 样子实在恐怖。 在伊尔维伯爵的怀里抱著他那刚刚五个月的宝宝。 小家伙竟然奇迹般得存活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惊呆了还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经遭遇到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小家伙竟然没有哭号。 博罗伯爵一把将小宝宝抱到怀里,然後转过身来拉著系密特回到车上。 一离开父亲的怀抱,那个小婴儿便开始啼哭起来。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去管他。 马车继续驶动,车上有一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和一个同样扯开嗓子哭喊著的婴儿。 因为这一整天来,受到一连串的打击,玲娣的神经原本就已经到了忍受的边缘,她也禁不住默默哭泣起来。 博罗伯爵和系密特可没有时间为这些死去的人进行哀悼,他们两个人手中紧紧得握著弩箭看著窗外。 因为刚才的耽误,魔族的飞船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但是那一连串的翻车,又使得瓦克力不敢将马车驾驶得太快。 突然间,一个魔族从空中跳落下来,不过它并没有落在系密特他们这辆马车旁边。 在他们身後的那辆马车遭了殃。 那个魔族扬起手来一记横扫,厚厚的用坚硬的杉木板制造的马车车厢,化作破碎的木片,漫天飞舞。 惨叫声随之而起。 这惨叫声让博罗伯爵义愤填膺,他从马车中探出身体,向那个魔族发射了一箭。 因为有了白天的教训,因此他很清楚,对於这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怪物来说,什麽才是致命的部位。 致命的弩箭穿透了魔族的後脑。 弩箭的力量甚至带著那魔族的身体向後飞了出去。 博罗伯爵并不关心那个魔族死了没有,他用脚蹬住重弩前面的脚环,双手搬住弩弦,将弩重新张开。 还没有等他扣上弩箭并且将弩弓举到能够发射的位置。 空中又掉落下一个魔族。 这个魔族好像要为同伴报仇一般,径直向博罗伯爵的马车掉落下来。 但是那个魔族绝对没有想到,等待著它的是另外一支强劲无比的箭失。 身在空中的它根本没有躲闪的馀地,它只能用小腿去格挡。 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平地上进行的话,系密特手中的重弩显然并不会对那个魔族产生多少伤害。 但是从空中往下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箭失完全穿透那个魔族的小腿,并且使得这个可怕的生物失去了平衡。 那个魔物在空中翻滚了下来,平躺著摔落到地上。 所有的人都能够清楚得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嚎之声。 那非人的惨叫声让系密特浑身一阵颤抖。 这时候博罗伯爵已经准备自己手中的武器,他将弩弓指向窗外,等待著魔族发出再一次袭击。 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魔族不知道是因为并不希望再增加己方的损失,还是认为那些无助得等待死亡的人们才是更好的攻击目标。 这些魔族并没有再一次对博罗伯爵的马车发动进攻。 翻过最後一道丘陵,马车驶上了平坦的大道。 博罗伯爵并不敢放松警惕,他仍旧将重指著窗外弩。 另一边的守护者是系密特。 在此时此地,他感到自己是所有的人的保护者。 他是个英雄,一个对抗魔族的英雄,就像吟游诗人们经常吟诵的那些古代传奇中的那些英雄一样。 而且,他的丰功伟绩是实实在在的,他亲手杀死了一个魔族。 马车平稳得行驶在大道之上,身後远方仍旧传来真正惨叫之声,能够幸运得从这可怕的杀戮场中逃脱的人,实在是很少。 系密特只看到身後有一辆马车跟随。 虽然从死亡中逃脱出来,但是马车之上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起来,那位伊尔维夫人已经停止了她的悲声哭泣,她显然因为极度的惊吓再加上恐惧和悲伤,透支了她大量的体力。 伊尔维夫人倒在玲娣的怀里沉沉睡去。 那个小婴儿仍旧发出震耳的哭喊声,他还没有理智到懂得控制情绪。 系密特只能够坐在那里忍受著小婴儿所发出的那无意义的噪声。 和所有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样,姑姑用左手挡住自己的脸,但是系密特清楚得看到,泪珠从她的手掌边缘掉落下来。 所有的人一言不发。 瓦克力驾著马车沿著道路狂奔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是魔族大入侵吗?」系密特轻声问道。 他询问的对象当然是他的姑夫,姑姑和那位伯爵夫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而那个小婴儿即便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情,他也没有办法表达出来。 「但愿不是这样,可惜从现在的状况看来,确实是魔族入侵。」博罗伯爵语气低沉。 「我们最终能够存活下来吗?上一次的魔族入侵,大陆之上死亡了三分之一的人类,毁灭了二十几个国家,强大的埃耳勒丝帝国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就是因为这场魔族入侵而宣告灭亡。我们能够幸免於难吗?」系密特继续问道,显然他并不知道现在不是他显示自己学识的时候。 这番话对於柔弱女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刺激,姑姑忍不住浑身颤抖,哭出声音来,对於一个刚刚经历了这样一场噩梦一般的杀戮的她来说,明确的告诉她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而且更加可怕的噩梦还在後面,怎能不令她感到恐惧和悲伤。 博罗伯爵狠狠得瞪了系密特一眼,在他看来,小系密特有的时候确实很会捣乱,现在这个时候,对於自己的妻子来说,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恫吓。 「放心好了,我们已经知道,那些魔族最害怕寒冷,而且已经知道,头部是它们致命的弱点,系密特,你别忘了,埃耳勒丝帝国用短剑和长矛来对抗这些魔族,而现在连你都能够用重弩杀死魔族。」博罗伯爵说道,他这番话自然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 「如果,奥尔麦有圣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长叹了一声说道。 「只要消息一传到京城里面,陛下一定会派遣圣堂武士和魔法师赶到这里的,现在魔族出现的数量还不是很多,整个魔族并没有完全进入复苏期,圣堂武士肯定可以将这些魔族彻底消灭。」博罗伯爵这番话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没有大队人马的支援,国王陛下绝对不会派遣极为珍贵的圣堂武士和魔法师参战的。 而奥尔麦四周全是森林,部队的调动异常困难,从最近的特赖维恩堡到这里都要绕一个大圈,乘坐马车都要走整整三天时间。 虽然博罗伯爵这样想,但是对於系密特,他绝对不会这样说。 刚才那番话原本就是骗骗小孩子的事情。 系密特显然没有超出姑夫的预料之外,他很兴奋得在脑子里面勾勒出一幅人类魔法师和圣堂武士联手消灭魔族的景象。 魔法师用神奇的魔法将大队的圣堂武士传送到奥尔麦。 对於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刚才那番景象再次重演,只不过这一次手足无措的一方换成了那些魔族。 能武士放出他们致命的能量,将成片成片的魔族化成一堆焦炭。 正文 第七章 而力武士矫捷的身姿穿梭於魔族中间,一边保护著自己的同伴,一边将魔族劈铛两半。 魔法师则在空中施展各种神奇莫测的魔法,让那些仍旧在顽抗的魔族完全丧失力量。 系密特好像已经看到这令人兴奋的一幕。 他的嘴角挂著一丝微笑。 马车继续行驶在森林中的大道上,两旁的树木纷纷向後掠去。 夜色渐渐昏暗下来,前面的道路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 但是瓦克力并不敢稍作停留。 坐著飞船在天空中飞翔的魔族是不会受到地形的限制的,想要穿越这莽莽的大森林,对於魔族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借则幽暗的月色,马车稍稍减慢速度仍旧继续前进。 系密特已经看不见窗外的景色了,四周到处了黑漆漆一片,两旁高耸的树木将光线完全阻挡住。 除非将头伸出窗外才能够看到头顶上那微微露出星光的一片窄窄的天空,想必正是这一线的天际,才使得瓦克力能够找到前进的道路。 系密特虽然胆大,但是他也不敢长时间将脑袋伸出窗外,黑夜之中,谁知道路边会不会长出一颗小树。 刚刚从危机中逃生,系密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糊里糊涂得送掉性命。 坐在马车里面,系密特只能够靠感觉知道马车刚刚翻过一道山岗,并且转过一个岔道。 车厢里面同样漆黑一片,只能够听到轻微而又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一阵阵抽泣的声音。 当马车刚刚走下一道斜坡,行不多远的时候,系密特感到瓦克力煞住了马车。 「瓦克力,前面发生了什麽事情了吗?」博罗伯爵敲了敲马车前部的隔板问道。 「老爷,前面有人,好像也是刚才逃出来的哪位老爷,他们生了一堆篝火,看来他们带著打火石,我想去问他们借一块,或者借一根火把,以便赶路的时候能够看得见道路,天越来越黑了,我怕发生危险。」瓦克力回答道。 「我们过去看看吧,既然互相都认识,又一起幸运得逃脱出来,如果能够结伴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博罗伯爵说著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黑暗之中,姑姑不可能限制自己的行动,系密特轻手轻脚得从马车上下来。 远处果然有一堆篝火。 在这漆黑一片的森林里面,这堆篝火是那样的灼眼。 系密特一时之间感到自己难以适应过来,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视力才恢复正常。 只见在篝火边围著一圈六七个人。 那些人发现陌生人的出现,出於警惕和恐慌,其中有两个人举起手中的武器,正指著自己这一边。 「撒丁,是你吗?很高兴见到你平安无事。」姑夫充满欢喜的声音打消了对方的顾虑。 其中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同时伸出一只手将身边另外一个人指著自己这个方向的弩弓压低下去。 「文思顿,能够看到你平安得逃脱出来,真是太高兴了。」那个人走上前来和博罗伯爵拥抱在一起。 「让小系密特和玲娣一起到这里吧,我们正在商量,怎样从那些该死的魔族手中逃脱出去。晚上赶夜路,可不轻松。」那个人一把将博罗伯爵拉过去说道。 「你有什麽建议吗?」博罗伯爵询问道。 「我们在等後面逃出来的人,打算集合大家一起逃跑,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的力量,都是难能可贵的。」撒丁拍了拍博罗伯爵的肩头说道。 系密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篝火边的一个树墩上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原本就是让旅行者休息的所在,因此旁边围著一圈这样的树墩。 过了一会儿,瓦克力也从马车上下来,他远远得在最外围的树墩上坐了下来。 「博罗伯爵,知道您一家平安我很高兴。」撒丁身边的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博罗伯爵打了个招呼。 「西赛流子爵,您和您的夫人同样没事,真是太好了。」姑夫语气中的欢喜,显然要比那位西赛流子爵要浓重得多。 那位西赛流子爵身边坐著的一位极为年轻的女郎向博罗伯爵点了点头作为感谢。 「文思顿,你知道在你的身後还有人逃出来吗?」撒丁问道。 「还有一辆马车,不过再後面有没有幸运的逃生者就很难说了,因为空中那艘飞船上下来的魔族差一点,将我们一家送进了地狱。」博罗伯爵说道。 「喔,真是惊险,你们是怎样逃脱的呢?」撒丁好奇得问道。 「那个魔族被系密特干掉了,这也让我们又知道了魔族的一个弱点,如果它们从空中跳落下来的话,半空中对它们进行狙击,对於它们有著致命的伤害。那个魔族失去平衡,摔到地上死了。」博罗伯爵说道。 「喔,难以想像,小系密特绝对是英雄,他至少为那些死难的不幸者,小小得报了一些仇。」撒丁惊讶得说道,不过他语气中那夸张的成份,让系密特有些不满,这让系密特感到他是在哄孩子。 正当他们说著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赶车的车夫显然也看到了那堆篝火,他渐渐放慢了速度。 那位西赛流子爵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弩箭,他显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过了一会儿,从那辆马车走过一个人来,苍老的面容中显露出悲伤和愤怒。 撒丁和博罗伯爵自然知道,对这位老者不能够胡乱开口。 「莱贝尔子爵,很高兴见到您,我们想问您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在您的身後还有没有幸运的逃生者?」撒丁问道。 那个老者脸上抽动了两下,然後说道:「没有了,全死了,不可能再有人能够逃生。我可以活著逃出来还得感谢博罗伯爵,应该是你杀死了那两个魔族吧。不过在我身後的人都被那些魔族拦截了下来。」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之间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其中还有我的儿子和媳妇,以及他们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 哭声是那样悲伤,甚至引得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轻声抽泣起来。 系密特很清楚,这位子爵夫人之所以哭泣的理由和姑姑是一摸一样的,只是出於女性的同情而已,并不是因为她有亲人遭到了不幸。 幸好在这位年轻的夫人身边有撒丁的妻子照料著。 这位略微显得有些苍老的女人,安慰著这个刚刚经过磨难,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女人。 至於莱贝尔子爵,对於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发泄一番,将悲伤积压在心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文思顿,看来我们可以考虑怎样逃亡了。」撒丁示意妻子小心照看老迈的莱贝尔子爵。 事实上,莱贝尔子爵身边早已经有匆匆赶过来的女儿在照顾著。 只不过,这位小姐本人也正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 撒丁将博罗伯爵拉到一边,西赛流子爵自然也是商谈逃亡计划的一员。 这原本并不管系密特的事情,但是系密特自认为成功杀死一个魔族的他,绝对比除了姑夫之外的任何人都有资格参加讨论。 因此,他也跟著凑了过去。 「文思顿,你怎麽杀死两个魔族的?」撒丁问道。 「刚才已经告诉你了,系密特在半空中射下来一个,另一个被我射中头部。对於那些怪物来说,只有头部是唯一能够使之致命的部位。而且最好使用重弩射击,那些魔族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博罗伯爵解释道。 「你手上还有重型弩弓吗?我和西赛流子爵用的都是轻型的家伙。」撒丁问道。 「还有一把。等到莱贝尔子爵平静下来之後,倒是可以问问他,莱贝尔子爵同样喜欢使用重弩。」博罗伯爵说道。 「不用这样麻烦了,我用重弩射不准目标。」西赛流子爵微微有些尴尬得说道。 「撒丁,你打算怎麽逃亡?」博罗伯爵问道。 「西赛流子爵带出来两个仆人,我和我的仆人玛尔寇轮流驾车,这样白天晚上都可以前进,我们的妻子和孩子们就让他们集中在後面几辆车上面,前面的马车空出来,用来探路。西赛流子爵的那辆马车最为轻便,万一翻侧,只要两个人就能够将它翻转过来。」撒丁将脑子里面早已经酝酿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主意,行李也可以搬到後面去,这样就可以更加轻便一点。」博罗伯爵提出进一步的建议:「西赛流子爵的马车上可以增派两个车夫负责探路,其他的马车点起火把,以便能够看见前面的车辆。」 「我的车上那些没有必要的装饰品也可以拆掉,顶上的行李架子加上那个铁笼子,也有一些重量,将他们扔掉,可以轻便许多。」西赛流子爵在一边插嘴道。 听到这位子爵先生如此一说,众人对他顿时产生了好感,这位和大家没有多少交往的子爵,倒是一个为人和善大方的人物。 商量妥当,众人立刻动手,那些仆人们被召集起来,主意是撒丁提出的,自然由他来发号施令。 行李迅速得被集中在了博罗伯爵和莱贝尔子爵的马车上面。 西赛流子爵夫妻和系密特他们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因为所有人中最需要照顾的便是莱贝尔子爵,因此撒丁和他的妻子坐到了最後一辆马车之中。 车厢之中总算有了光亮,瓦克力从别的车夫那里拿来了火石。 熊熊的火把点燃在马车前方,照耀著前进的道路,同时也为後面的马车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马车缓缓前进,灯火摇倚。 博罗伯爵将油灯的灯光调到最小,然後靠在座椅上面沉沉睡去。 系密特也感到困倦了,他将弩弓的弓弦松开之後,趴在窗口睡著了。 平时寂静无声的林中小路,响起一串急促的马蹄之声,车轮迅速得碾过那肥沃的黑色土壤。 火光犹如一串项链中的四颗珍珠,中间隔开固定的距离,沿著漆黑的林间小路往前飞驰。 那暗淡的火把在这黑暗的森林深处却显得那样明亮。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扎著五六根火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两个仆人坐在车夫位置上,其中的一个手中紧紧握住缰绳,控制著马车前进的方向,另外一个车夫提著长鞭,时而吆喝一声,让马尽量快跑。 其他马车跟在他们的身後,前方的火光成为了指引他们前进的标记,用不著费力在这莽莽森林之中找寻道路,那些马车奔跑起来颇为迅速。 森林里面一片宁静,只有那急促的马蹄之声和时而传来的马鞭抽打的声音。 …… 正文 第八章 系密特是被早晨清新的风吹醒的,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马车的窗户。 点了一夜的油灯早已经熄灭,但是车厢里面仍旧能够闻到浓浓的灯油味道。 清醒过来系密特四下张望了一下。 姑夫早已经不知踪影,显然他去换瓦克力的班了。 那位西赛流子爵同样不在这里,也许他同样去替换哪一个辛苦了一整夜的车夫。 在这个非常时刻,没有人会计较由谁给谁驾车,体面和尊严远没有活命来得重要。 清晨有节奏的马蹄声惊起一片片飞鸟,显然这些小生灵绝对没有想到,这麽早就有人来打搅它们。 从窗口刮进来的风,将马车里面污浊的空气抽离出去,换上带有青草和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 太阳已经升起但是还没有在人们的视野中出现。 阳光将天空映照得一片洁白。 系密特突然之间意识到车上只有他一个男子,他紧了紧手中的重弩,再一次将弓弦搭上,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将箭失扣上弩槽,不过等到要射击时准备箭失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系密特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窗外的世界。 这里显然已经离奥尔麦有一段距离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那些驾著飞船的魔族是否能够追上他们,但是离开那恐怖的杀戮场一段距离,总算使得车上的那些女士们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姑姑的脸色总算有些红润起来,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精神状态也很不错,她甚至有心情欣赏窗外的景色。 系密特看到她的眼珠子在随著景色的变更而活动,显然并不是心不在焉得呆呆发楞。 只有那位伊尔维伯爵夫人仍旧曾经在悲哀之中,但是看到她深情得抱著那个小婴儿。 系密特至少很放心,这位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不至於作出傻事来。 静静得坐在马车里面,没有任何人发出声息。 系密特感到这种气氛简直是可怕急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希望能够爬到马车顶上,和文思顿一起赶马车。 文思顿即便不会和自己说话,至少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沉闷而又压抑。 系密特甚至愿意换到原本撒丁他们乘坐的那第二辆马车里面去,虽然现在这辆马车已经成为那些奴仆们集中休息的地方。 即便面对那些打著呼噜,熟睡著的奴仆们,也好过面对这些沉闷得满怀悲伤的女人们。 系密特将头转向窗外,极力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色上面。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远处传来淙淙的流水之声。 流经奥尔麦的河流只有一条那就是奥尔麦丝河,传说中奥尔麦丝是奥尔麦的妻子,原本的奥尔麦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奥尔麦从遥远的南方拐骗了海神众多的女儿之一,从此这位海神之女便定居在广袤的奥尔麦的土地上,生命开始在奥尔麦的土地上面绵延生长,那众多的树木,那成片的森林就是奥尔麦和奥尔麦丝的子女。 从某种意义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面的人们同样是奥尔麦和奥尔麦丝的子女。 只是不知道那些魔族又算是什麽? 是寄生虫还是具有叛逆性格的忤逆之子。 能够听到水声便意味著河水离开这里并不远,果然还没有等到太阳升到头顶,以秀丽文静著称的奥尔麦丝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虽然大家急著赶路,但是只要是人就必须休息,再加上那些拉车的马匹也需要饮水。 撒丁停下马车和後面的人商量了一下之後,众人驾著马车向河边走去。 离开林间小道,树木就变得茂密。 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枝叶笼罩住,几乎不露出一丝空隙。 将马车停放在大树底下,仆人们解下套车的索绊,并且牵著马儿到下游去饮水。 夫人们聚拢在一起,作一些不方便有男士们在场的修整。 包括系密特在内的男士们沿著奥尔麦丝河向下游走去。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今天晚上就可以赶到特赖维恩,我们连夜兼程,因此整整提前了一天时间。」撒丁好像稍稍显得有些轻松起来。 「到了特赖维恩之後呢?」博罗伯爵问道。 「之後?我要回我的故乡丘斯仑郡,西赛流子爵,你呢?」撒丁问道。 「我要回瑟恩思,我在那里工作。」西赛流子爵回答道。 「喔,不错的地方,那里的海滩闻名全国。」撒丁笑著说道。 「除了海滩之外,还有山脉,我们那里的山脉景色同样很美丽,你可以欣赏到山间的日出和海边的日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西赛流子爵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说道。 「你为什麽到奥尔麦来?」系密特问道。 「我是陪伴妻子来这里打猎的。」西赛流子爵不好意思得说道。 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 「喜欢打猎的是你的妻子?」系密特追问道。 博罗伯爵虽然感到系密特这样追问别人的隐私,实在不太礼貌,不过对於这件事情的答案,他同样很有兴趣知道,因此他也没有阻止。 「我--我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对於伤害那些小生物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的妻子从小由她的叔叔养大,她叔叔在世的时候,是个极为喜欢打猎的人,我的妻子从她的养育者那里继承了这个爱好,事实上,我家里的那些打猎用具都是那位叔父大人留下的遗产。」西赛流子爵解释道,显然出於对从小所收教育的自豪,这位子爵大人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尴尬。 「您在瑟恩思是从事什麽工作的?能够告诉我们吗?」博罗伯爵问道。 「我为国王陛下经营在瑟恩思的投资,也就是为那些外国商人兑换钱币。」西赛流子爵说道。 「喔,很复杂的一项工作,听说干这种工作需要特殊的才能,和对於数字的灵敏掌握,象我就作不到,我连算帐都嫌麻烦。」撒丁自我解嘲道。 「莫莱而伯爵,您过奖了,实际上这份工作相当枯燥,只要为人本份就完全可以做好,之所以说,需要对於数字的灵敏掌握,是因为经验丰富的人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从这份工作中获取丰厚的报酬,只需要极为熟悉各个国家最新的货币兑换比率,再加上手中拥有一定数量的外国货币就可以了。兑换所可以最先知道每个国家的兑换比率,至少比那些商人们要早三天。」西赛流子爵对於他的工作倒是直言不讳。 西赛流子爵的诚恳让其他人全都颇有好感,四个人越谈越起劲。 一边走一边交谈,四个人爬上了一座小山丘,原本按照计划,他们早就应该上路了,但是因为谈兴正浓,再加上离开奥尔麦已经有一段路程了,三个人最终决定再休息半个小时,让马匹养足精神,等一会好一口气跑到特赖维恩。 当四个人爬上山丘极目远眺。 但是远方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只见远处的森林上空,众多黑点正擦著树冠的顶端向东南驶去。 这些黑点虽然看上去行动迟缓,但是空中没有任何地形的阻挡,笔直的航线为它们节省了很多时间。 包括系密特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得知道,那些魔族飞船所要到达的目标。 那就是他们正要前往的特赖维恩。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些魔族飞船具体的数量,但是他们至少知道一件事情。 通往特赖维恩的道路断绝了。 除了特赖维恩之外确实还有其他道路通往各自的故乡,但是现在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前方一定是安全的。 看著这黑压压如同蝗虫一般的魔族飞船,看著那缓缓掠过树梢,毫不停留得笔直前进的魔族大军。 系密特终於知道那曾经辉煌灿烂,雄伟壮丽的文明古国,为什麽会毁灭在这些魔族手中。 正文 第九章 一路行来,到处是拖儿带女,神色匆忙的逃亡者。 那些有钱的商人们驾著平板马车,拖斗之上载著妻儿老小,每一个人的手中紧紧抱著他们的行李。 因为没有仆人为他们驾车,因此坐在前面赶车的人总是身著光鲜,他们是车夫中最为体面的一类人。 那些坐著马车的都是贵族。 从马车的款式和外表的美观程度就能够大致看出坐在马车之上的那些贵族们的爵位高低。 和系密特他们完全不同,这些贵族们拖家带口,仆从成群,因为他们并不是匆匆逃离家园,所以,这些贵族们甚至能够将他们的财产带著。 因此在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後面总是能够看到长长的装满东西的车队。 有些贵族甚至将比较华贵漂亮的家具都一起带走。 而那满载物品的拖车,自然吸引著旁边,行走在同一方向的逃亡者。 他们大多数原本就属於处於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 魔族的侵袭,逼得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而旅途的花费又使得这些原本就没有多少身家的平民百姓变成赤贫。 更何况,即便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想要生活下去同样没有那麽容易,有手艺或者身强力壮的人,还能够找到一个可以糊口的工作,但是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等待著他们的无疑便是悲惨的命运。 自从背井离乡以来,连续两三天的饥饿和劳顿,使得那些最不适合生存的人,一个接著一个倒下,虽然他们还没有死去,虽然可能只需要一块面包就能够让他们恢复精神,重新上路,但是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谁会在意这些人呢?更何况,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在仁慈,再心地善良的圣者,也没有办法拯救这麽多人脱离苦海。 能够存活下来继续前进的人,都是一些找到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求生方法的人。 他们所学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怎样躲过那些骑士们的监视,从有钱人和贵族手中飞快得抢夺下一些东西。 任何东西都是好的,哪怕是一个抽屉,一个雕花座椅都能够从附近的黑市商人那里换回一块珍贵的面包,如果不在乎味道而只是要填饱肚子的话,那些黑市商人还能够为他们提供足够应付两三路程的食物,当然这些廉价的食物不可避免得有些发霉和变质,但是在这个人人饿著肚子的时候,那些发霉的面包,长虫子的烤饼绝对是最抢手的货物。 系密特透过车窗望著窗外那纷乱的景象。 在不远处,一溜长长的车队,显然是属於哪个贵族所有。 很多人跟在车队旁边,眼睛紧紧得顶住那用油布盖住的马车,显然是在猜测著底下盖著的东西是不是容易搬动。 这些人年幼的只有十二三岁,年长的同样有为数众多的老者。 人群中甚至有不少女人,她们将头发盘起,袖管高高撩著露出雪白的臂膀。 这些原本羞涩於裸露自己手臂的女人,之所以这样作,只不过是为了等一会儿抢到一样东西之後能够迅速逃离。 所有的人都紧紧得跟著马车,显然今天这个车队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晚上的食物就著落在这些马车上面了。 不过除了站在路旁远远得跟著之外,没有一个人有靠近车队的意思。 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些虎视眈眈的护卫骑士们感到疲惫的时候,长时间的监视总是会让这些骑士们精神疲劳的。 等待有其他人率先动手,因为第一个动手的人得冒巨大的风险。 等待焦躁不安的贵族老爷开始责骂那些护卫骑士,一直给那些骑士们打赏,以提高他们的工作热情的贵族老爷并不是很多,而眼前这个就明显不是这样,从马车里面已经不时得发出嘲讽的话语,和指桑骂槐的叱责之声,离和这些护卫骑士翻脸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唯一让这些紧紧跟随的掠夺者感到遗憾的是,马车上的货物明显已经被人偷盗过,不知道还能够留下什麽好东西。 不过对於那紧紧缠住油布的粗麻绳,倒是没有任何人在意。 反正同夥之中肯定有人带著快刀利斧,砍断这些绳索根本不在话下。 系密特坐在马车之中静静得观赏著那即将发生的暴动,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也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托著腮帮子兴致勃勃得看著窗外的一切。 系密特很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系密特甚至感到比和姑姑在一起更加亲近。 不过他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西赛流子爵夫人总是叫他小系密特,因为在他看来,西赛流子爵夫人顶多能够作他的姐姐,仅仅相差三岁的年纪,并不足以让她用小系密特来称呼自己。 系密特虽然并不指望,西赛流子爵夫人和她丈夫一样称自己为塔特尼斯先生,但是她至少能够将那个‘小’字去掉,他就很满意了。 「你看他们会在什麽时候动手?」西赛流子爵夫人问道,她是唯一会和系密特谈论这种问题的人。 「坐在马车里面的那些人好像相当暴躁,看样子他们已经将骑士们惹厌烦了,你应该看到,不少骑士跟在我们这几辆车旁边,我们可没有什麽东西可以被别人抢劫。」系密特说著自己的看法。 正当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谈论著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旁边那一溜车队领头的那辆马车之中发出一阵咒骂之声。 系密特和西赛流子爵夫人连忙占据了马车靠著这一边的窗口,他们伸出头往外张望。 只见为首那辆马车窗口同样有个人伸出头来,咒骂之声就是出自他的嘴巴。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像,最近几天他一定丢失了很多东西因为他不但咒骂那些对他的车队虎视眈眈的平民们,更用恶毒的话语咒骂著保护他的那些骑士。 系密特看著这个脸孔苍白,嘴角和眼角各长著一颗大黑痔,带著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假发套的家伙。 看著那张臃肿的脸和鼓鼓眼囊。 看著那张不停得喷发著恶毒语言的大嘴,以及那满口黄牙。 系密特立刻将这个家伙划归于橱柜形贵族的行列。 而且这个家伙是那种最为低俗的橱柜形贵族,和他比起来,那位让系密特极为讨厌的塞福利伯爵夫人还算是一个内在和外表稍微比较接近的化妆盒类的橱柜形贵族。 系密特很想知道,那个家伙脸上的那两颗痔是天生的,还是化妆化上去的。 至少他知道自己哥哥嘴角上的那颗痔是用黑豆沾上浆糊粘贴上去的,几年前又一次他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将掉落到餐盘之中的黑痔当作芝麻吃了下去,记得那个笑话曾经让自己愉快了很长一段时间。 正如系密特预料的那样,这个愤怒的滔滔不绝咒骂著的贵族,将原本守护在他身旁的骑士们,全部驱赶到了系密特他们一行马车旁边。 看到那些骑士和撒丁谈笑风生。 那个「柜橱」甚至迁怒於系密特他们一行。 恶毒的语言向这里袭来。 好像他要将这几天来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别人身上。 让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他甚至将魔族的出现也归罪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姑夫的感觉是怎麽样的系密特并不知道,反正车里面其他的人都毫不在意,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亲眼看到魔族肆意的杀戮,车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坚强了许多。 就像铁块通过锻造成为了钢铁一样,即便是那位失去了丈夫的伊尔维伯爵夫人都已经懂得,没有必要在自己和孩子同样面临危险的时候,对死者作无谓的哀悼。 系密特原本打算用他手中的弩箭在那个愤怒咒骂著的家伙的马车顶上开一个小小的窟窿,他很有自信绝对不会误伤到任何人,马车车厢顶部的小角是绝佳的目标,因为顶上有行李架子挡住,因此绝对不用担心箭失穿透木板之後,飞出伤人。 而且射击那个角落也绝对不用担心会伤害到马车里面的人。因为那是任何人都够不到的死角。 但是他的企图理所当然得被姑姑所阻止,而紧接而来的便是姑姑那充满忧伤的训斥和责备,和往常一样,系密特的举动被和他那位因为冒险而死去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这让系密特感到极为郁闷。 正文 第十章 系密特低垂著头,听著姑姑的训斥,还得不是得向姑姑作出保证,至於保证的内容,早已经经过千锤百炼,对於其他人是否有效,系密特并不敢保证,但是对於姑姑绝对有效。 虽然,多年的经验使得他顺利得渡过了难关,但是作为惩罚,姑姑将窗帘拉了下来。 听著窗外,那咒骂声越来越响,突然之间,咒骂声变成了惊叫声。 那原本还满嘴喷发著毒液的家伙,现在用带著哭声的语调,请求骑士们帮助自己赶跑那些贱民。 祈求声,叱骂声,此起彼伏,但是这些声音根本无法掩盖住那呼号著抢夺的声音。桌椅板凳劈啪碰撞,更有马鞭挥舞抽打在某一个可怜的掠夺者身上发出的声响,当然紧跟著的便是痛苦的哀嚎。受到抢劫的人下手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嘈杂的声音,一晃而过,时间极为短暂,因为这种抢劫绝对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突如其来的抢劫,也突如其来得结束,除了那些不幸的躺在地上的没有逃脱的掠夺者之外,其他人早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将带著他们的战利品到附近的城镇去,每一个城镇都有收购这些东西的黑市商人。 至於那些不幸被逮捕的人,他们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那位悲伤而又愤怒的贵族手中了。 系密特猜想这些人恐怕不可能被幸运得赦免,他们的尸体十有八九会被悬挂在路旁的大树上面。 当然,如果被抓到的是个女人,那麽她的命运如何就完全看她的姿色怎麽样了。 如果长得不错的话,那个贵族也许会将她当作发泄的工具,虽然,落到那些「橱柜」手中,活著仍旧极为辛苦,但是至少还能够活命。 但是,丑陋的女人就没有这个资本了,等待著她们的只能是死亡。 对於这一切,系密特已经看惯了,事实上,在家乡的时候,他就看见过哥哥绞死过几个带头抗租的佃户。 马车继续前进,远远得仍旧能够听到那恶毒的咒骂声,因为财产被抢劫,那个受害者更加没有了顾虑,因此他的咒骂加倍恶毒。 随著这些咒骂声而来的便是痛苦的哀嚎。 系密特曾经看到过那些吊在路边大树上的尸体是什麽样子的,他们的手脚全都被打折,显然愤怒的失主并不愿意用一根绳索就简简单单得让他们升上天堂。 那些惨叫声是那样响亮,以至於马车往前走了很远还能够清晰得听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後,那惨叫声愕然而止,看来那个掠夺者并没有强壮到足以忍受到绞索套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 因为窗帘被拉上,因此系密特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出乎系密特预料之外的是,周围全是骑士,姑夫,撒丁和西赛流子爵,正和一位队长模样的骑士互相交谈。 系密特自然也想插一脚进去,他向那正谈得起劲的四个人走去。 这个地方简直已经成了一个兵营,小小的休息处挤满了身穿行军护甲的骑士。 那从头批到小腿的锁链甲胄对於那些手拿木棍的平民百姓也许有些用处,但是对於魔族来说,这层甲胄无疑向薄纸一般,一捅就破。 系密特犹豫著是不是要给予他们一些忠告,毕竟他是曾经杀死过魔族的英雄,对於魔族的弱点,系密特自认没有比他更加清楚的了。 不过看到那些骑士们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系密特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自找麻烦,这些家伙绝对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的。 如果他再大两岁,也许只要一岁,事情就有所区别了,十四岁的他好像还是给大多数人看作是一个孩子,但是十五岁的年龄则毫无疑问就是个少年了。 系密特期待著自己再长大一岁。 巴列尔大帝就是在十五岁是带领兵马横扫当时所知的大陆的。 也许到了明年,自己便能够成为对抗魔族大军的总指挥。 系密特很相信自己的这种想法绝对是有可能的,因为他毕竟是一个曾经亲手杀死魔族的英雄。 年龄的幼小虽然有很多不利的因素,但是有的时候,也有好处,比如站在那些高大的骑士中间,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系密特就站在姑夫的身後,但是身边的那两个正在交谈著的骑士将他的身形完全挡住。 「阿得维爵士,您刚才说,特赖维恩已经被攻陷,局势变化得实在是太快了。」西赛流子爵语气沉重得说道。 「特赖维恩过於偏僻,陛下难以组织人马增援那里,而且特赖维恩兵力原本就不足,得到消息也比较晚,不过幸好克曼狄伯爵指挥得当,特赖维恩堡的士兵大多数得以保存下来,他们已经後撤到费松山区,他们手中的重型弩炮在那种地势陡峭的所在,能够有效得阻挡住魔族的飞船。」那位骑士队长说道。 「山区的地形复杂,恐怕更加有利於魔族士兵的作战,在那种地方重型武器发挥不出实力。」撒丁曾经在皇家骑士团里面待过一段时间,因此和其他人比起来,对於打仗要熟悉得多。 「伯爵大人您说得一点没有错,但是除了撤进山区,克曼狄伯爵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那些魔族能够不受地形的阻挡,在天空中运送士兵,而我们,除了依靠有限的魔法师,能够将一部分人员传送到几个特定的地方之外,大多数士兵仍旧是通过马车和双脚行走到达目的地。不过您可以放心,国王陛下早已经派遣了圣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山区的地形能够发挥圣堂武士全部的战斗力。」 「陛下已经派出了圣堂武士?」西赛流子爵问道。 「是的,一百位力武士和三十位能武士,再加上七位魔法师,分布在费松山区到蒙森特之间的那十几个极为重要的城市和堡垒之中。」阿得维爵士详细解释道。 「蒙森特?怎麽可能?蒙森特离开特赖维恩相当遥远。」博罗伯爵惊呼起来,这个消息确实让他吃惊不小,因为蒙森特正是系密特的故乡。 「当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同样大吃一惊,但是,您应该很清楚,那些魔族所拥有的智慧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们的作战方式同样是与众不同的,对於那些魔族来说,确定下一个攻击目标的原因,并不是目标对於它们的重要性,而是它们的飞船能够进攻到的距离。」 「你的意思是,那些魔族的攻势并没有什麽战术可言?」撒丁问道。 「您说得一点不错,除了它们的飞船之外,魔族对於它们的士兵的生命好像完全不在乎,那些发动进攻的魔族士兵根本就是一些敢死队,它们没有任何增援,但是仍旧疯狂得发动攻击,这些魔族无疑是最可怕的敌人,面对它们,任何一种阵形,任何一种攻击方式都没有效果,能不能杀死这些魔族,完全就是靠运气。」 对於魔族的可怕,三位先生并不需要从这位队长口中得知,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和魔族作战的危险。 「有多少城市陷落了?」博罗伯爵焦虑得问道,他很担心听到蒙森特的名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座城市遭到不幸,虽然比里顿和封丘曾经一度被魔族攻取,但是进入城市的魔族成了能武士最好的靶子,正因为如此,现在那些魔族轻易不敢攻入城市,即便攻破城池,它们也会选择从城市里面撤离。」 听到阿得维爵士这样一说,西赛流子爵疑惑不解得问道:「攻下城市,却不占领,那麽进攻城市还有什麽意义呢?」 「子爵大人,您说的一点不错,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些魔族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我并不奢望有哪个人类能够猜得透它们的作战思路。」阿得维爵士回答道。 「您和您的士兵将奔赴哪个战场?是费松山区,还是蒙森特?」博罗伯爵问道。 「我们先前往蒙森特,那里离我们最近,然後我们中的一部分人将前往波尔玫,毕竟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蒙森特的农场和波尔玫的矿山更重要得多。」那位骑士队长解释道,如果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将部队前往的目标告诉陌生人的,因为那是军事机密,但是因为这次的敌人是魔族。 虽然这个敌人更加可怕,但是,倒不需要担心可能泄密,因为魔族根本就不懂得刺探人类的行动。 「您难道不担心半路之上受到魔族的袭击吗?从这里到蒙森特一路上面绝对不会太平,而且您能够走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就是我们来时经过的穿越西莫森林的道路,而另一条需要翻越奇斯拉克山脉,无论是走哪条路,万一和魔族相遇,地形都将对您和您的部下不利。」博罗伯爵善意得提出警告。 「谢谢您的提醒,我是绝对不会通过西莫森林的,我还没有勇敢到愿意和那些魔族在森林之中展开搏杀的地步,虽然在崇山峻岭中行动,我们仍旧无法和那些魔族相提并论,但是至少不需要担心从天空中跳落下来的魔族士兵。更何况,我们此行有圣堂武士跟随保护,虽然只有十位力武士和两位能武士,但是,在山区之中,那些魔族的行动也不见得方便,而且山区之中到处是可以躲藏的地方,几把强弩足以封锁住一个洞口,魔族士兵想要强行攻入并不容易。我们唯一担心的倒是魔族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的存在。」 「太可怕了,难道这麽快,那些魔族就派出诅咒法师进行战斗了?」西赛流子爵惊叫起来。 但是另外两位对此一无所知。 「那是很可怕的家伙吗?」撒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