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磕头   人不能太贪心,有时人在做天在看,贪字害人,古来如此。      我叫陈凡,大二那年因为家庭缘故选择退学,在几个老乡的介绍下加入了现在的施工队,这些年走南闯北,在钢筋和混凝土中虚度了好几年光阴。      带我上工的师傅是个北方人,五十多岁,大伙都管他叫老邢,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嗜酒如命,还整天神神叨叨的,有点迷信。      凌晨两点,我在起重机“轰隆隆”的马达声中被吵醒,还没睁眼,就听见大门被擂得震天响。      “老邢,陈凡,你们快起来……工地出事了!”      老邢跟我睡同一个工棚,他骂骂咧咧爬起来说,“谁特娘大半夜嚎丧?”      拉开大门,老邢打了个激灵,“工头,大半夜的你这是……”      “出人命了!”工头阴恻恻的一句话,吓得我和老邢一哆嗦。      这年头一场安全事故足以拖垮整个施工队,加上最近几天公司为了赶进度正没日没夜上工,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状况?      老邢请工头坐下说话,我递了支烟过去,问他到底谁出事了?      “还能有谁?赵大虎呗,这臭小子,我早叫他不要胡来……”工头说起了自己半夜敲门的前因后果,表情很低沉。      两天前,施工队赶上一场突发的暴雨,工头找了一帮同事跟他保养器材,后山却忽然响了一个炸雷,工头以为是谁触动了雷管,赶紧带着几个工友跑向后山。      跑近一看,工友们都愣住了。      暴雨冲刷后的后山塌陷出一个缺口,地表断层下有个两丈见方的大坑,一具完好如新的棺材躺在里面,漆红色的棺面艳丽如新,跟打了蜡似的闪闪发光!      工头招呼工友去找绳子,将棺材拽到了轨道平板车上,众人合力把棺材运回库房。      有人告诉工头,陷坑下可能有古墓,暴雨冲刷导致了古墓塌陷,这棺材埋在地底有些年头了,还能保存得如此完整,棺料应该是黄杨木做的,只有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      挖出宝贝工友们很兴奋,工头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工地挖出棺材的事一旦曝光,肯定会引来大批媒体记者,搞不好还会惊动官方,万一影响到施工就麻烦了。      这是个烫手山芋。      他让工友把棺材锁进仓库,嘱咐他们严守秘密,谁都不能往外说。      可第二天却有个叫赵大虎的工友找到了工头,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棺材的事,问工头打算怎么处理棺材?      赵大虎说,这东西要是上缴给国家,顶多是五百块加一面锦旗,还不如交给他处理……      工头没同意,他知道走私文物是什么罪,担心赵大虎财迷心窍会干傻事,还特意给库房加了一把铁锁。      可就在今天下午,工头洗澡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守仓库的老李头告诉工头,赵大虎不知从哪里找了把斧子冲向库房,正在撬库房大门。      工头赶紧赶回库房,等他赶到的时候棺材已经被赵大虎推走了,地上只留下一串棺材被拖动的辙痕。      工头沿着地上的辙痕找到后山,看见赵大虎正推着棺材往河道方向走。      河道水流很疾,已经没过了赵大虎的胸口,工头喊得嗓子都哑了,让赵大虎赶紧回来。      可赵大虎愣是没反应,一直往河里走,好像发了魔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根本不搭理工头。      工头是眼睁睁看着赵大虎落水的,刚下过暴雨的河流很浑浊,一个浪头打来,赵大虎便连同棺材一起不见了……      听完整个经过,我和老邢面面相觑,工头大老远跑来讲鬼故事,唬得我是一愣一愣的。      老邢干笑道,“那你该找警察啊,找我和小陈干啥?”      “警察有用我找你干嘛?工地上就你跟小陈水性好,不找你们找谁?”工头丢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整整齐齐码了一摞钱。      “赵大虎的家属过来闹过了,一口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晚别睡了,跟我去河道捞尸,只要捞出尸体,我再奖励你们两万!”      撂下这句话,工头走到屋外面抽烟等消息。      老邢没吭声,愣了半天问我什么意见。      我早就心动了,快速套上衣服说,“老邢,这还用说吗,两万块啊,够咱们打多少根井桩?”      老邢嘀咕道,“你没听见工头怎么说?赵大虎死得很邪乎……”      年纪大的人都迷信,这我懂,可这两万块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我抽了口烟,闷声说,“老邢,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上个月我老妈打来电话,说我老爸又要动手术了,好像你老伴也有哮喘病吧,凑够钱住院了吗?”      我的话,戳中了老邢的软肋。      半小时后,我和老邢来到了赵大虎落水的地方,暴雨后的河道浑浊不堪,泥沙染黄了整条水道,河床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被连根拔起的老木桩。      工友已经替我们准备好了竹筏,我跟老邢推着竹筏下水,沿河道往下搜索了几百米,愣是没找到赵大虎的尸体。      眼看天快亮了,我累得腰酸背痛,苦笑说看来这笔钱是挣不着了。      老邢紧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吐掉烟蒂说,“走,把竹筏划到上游看看!”      我不解道,“去上游干嘛?这条河不深,应该没有暗流,尸体不该往河道下飘吗?”      老邢把脸背对过去,“别废话,去上游!”      沿上游搜索了两百米,我们果然发现了赵大虎。      诡异的是赵大虎的尸身并没有泡在水里,而是趴在岸上!      老邢催我赶紧把船撑过去,距离拉近,我看见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一幕。      只见赵大虎趴在河岸边上,双手平伸举过头顶,身子匍匐呈跪姿,好像一只蛤蟆。      我悚然一惊,舌头有点抽筋了,“这……这是什么死法?”      “磕头磕死的。”老邢的声音沙哑,同样吓得够呛。      我吓得缩了下脖子,颤声道,“他不是掉进河里淹死的吗?”      老邢走到赵大虎身边,指着他尸体说,“你看看他的姿势,这不是磕头是什么,你没给长辈上过坟吗?”      我越看心里越是发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在给谁磕头?” 第2章:敲门   老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表情特别奇怪,脸色深沉地看了一眼江水,“带硬币了没有?”      我咽了口唾沫,“带了……”      “快把它给我!”老邢把手伸进我的口袋,将搜出来的硬币全都丢进河水中。      硬币落水,“咕噜”出一个大气泡,好像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张大了嘴,涌出碗口大的浪花,水涡子扯着旋鼓出来。      河床好似一锅烧沸的热水,“咕噜噜”不断冒着气泡。      我吓抽筋了,“水里怎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废话,我们赶紧走!”老邢丢掉了硬币就往回跑,飞快扛起赵大虎。      我跟在老邢身后狂奔,大喊道,“老邢你跑错方向了,船在那边!”      “别上船,跟我走!”老邢似乎在恐惧某种东西,一口气跑出几十米,远离了河道,老邢才停下来喘了口大气说,“歇歇吧。”      我擦了一把冷汗回头,河道上空空如也,我惊呼道,“船呢?”      老邢的脸色很难看,“什么船?”      我指着河道说,“就是我们刚才划过来的木筏,我不是把它停在……”      “闭嘴,什么也别问,赶紧回去!”老邢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带着赵大虎的尸体返回了工地,工头抓着我俩的手,激动得都快哭了,“谢谢你们,这事闹的……要是找不回赵大虎的尸首,他家人非把我生撕了不可!”      老邢冷冷地说,“别忘了,你还欠我跟小陈两万。”      工头赶紧说,“你们放心,明天一早就把钱送过去。”      返回工棚之后我坐下歇了会儿,老邢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我不解道,“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老邢说,“工地不能待了,我明天拿到钱就走,你也赶紧辞工吧,去城里找份体面工作,以后别回来了知道不?”      我说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工作,你没发烧吧?      老邢忽然把脸转过来,眼神像刀子一般射在我脸上,“照我说的话去做。”      我哑火了,总觉得老邢哪里怪怪的。      昨晚累得够呛,天还没黑我和老邢就爬上床休息。      刚躺下不久,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回到了捞尸的地方,河道上飘着一具血红色的棺材,有个长头发女人坐在棺材上,背对着我“嘤嘤嘤”地抽泣着。      我问女人为什么哭?女人没有说话。   我又说天都黑了,你怎么一个人骑在棺材上,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女人慢慢把脸转过来,一张脸千疮百孔,烂得看不见五官,舌头发青一直垂到了胸口……      “啊!”      我顿时吓醒了,双手乱挥从床上蹦起来,几乎在我睁开眼的同时,睡在另一张床上的老邢也爆吼了一声,直挺挺地坐起来,把后背靠在墙上喘大气。      屋子里听不到说话声,只有我和老邢疯狂喘气的声音。      喘了半天,老邢摸出一支烟塞进嘴里,他脸色惨白,挂满了湿漉漉的汗水,“你小子怎么了?”      我说我做噩梦了。      老邢不自然地抖了一下,香烟掉在地上,他弯腰下去捡,“这么巧,我也做噩梦了,你做了什么梦?”      我哭丧着脸说,“我梦到了一具棺材,棺材上还坐着一个没有脸的女人……”      砰!      我话说到一半,正弯腰捡烟的老邢一屁股坐在地上,被褥子洒了一地。      他喉结艰难抖动了一下,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也梦到它了?”      我呼吸有点急促,我和老邢做了同一个梦?      老邢将烟头捡起,抹了把汗水静静地抽烟,气氛异常的凝重。      我颤声说,“老邢……”      老邢挤出一丝笑脸,“没事,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辞工。”      他把烟头一丢,侧过身背对我躺下,我感觉老邢应该没睡,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肯定有事在瞒我。      我想到了赵大虎的死,身体有点哆嗦,“不会是赵大虎阴魂不散……”      “闭嘴,躺下睡觉!”老邢回过脸,咆哮一声,表情怪怪的像要吃人一样。      我哆嗦了一下,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么凶的表情。      我不安地躺下,正要闭上眼,这时门口“砰”的一声,像有人在敲门。      我看见老邢的背影抽动了一下,他翻身坐起来,瞪大眼喘粗气,“谁呀,大半夜又来嚎丧?小陈你开门看看。”      我不自然地一笑,喉咙有点发干,“老邢,还是别了吧,这大半夜的……”      老邢似笑非笑,坐起来说,“大老爷们怕个啥,你还没结婚,是童子身吧?”      我很难为情地笑笑,“别提这茬,这几年青春都在工地上耽误了。”      老邢朝大门瞅了瞅,响声已经停了,只有风声在怒吼,他说,“没人敲门,别一惊一乍的。”      “嗯……”不知为何我有点心绪不宁,应了一声躺下。      两分钟后一阵睡意袭来,我迷糊闭上眼正要睡。      砰、砰、砰!      大门又响了,三长两短,很有节奏。      老邢反应比我快,“腾”一声蹿下床,随手抄起了一把刀,脑门子都鼓筋了,“特娘的,是谁?”      他大步冲向门口,一把撩开门栓,大门咧开一道缝,一股冷风好像在嘶吼,老邢把门拉开一半,好像遭雷劈了似得,浑身一颤把大门关上。      老邢后背抵着大门大口喘气。      我不解道,“老邢,谁在敲门?”      老邢语气有点发抖,“没……没人……”      没人?不像啊……      老邢用后背死死抵着门框,好像生怕被我看见门外的东西,我不解地爬下床,“到底是什么,你让我看看。”      “不要!”老邢大喊一声,发出便秘的声音,“都怪你,好好的非要老子跟你去捞尸,这下……”      他不说话了,欲言又止,就是抵着大门不让我出去。      我眼皮抖了一下,半开玩笑说,“老邢,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外面有鬼……”      刚蹦出个“鬼”字,我心里就咯噔一下。      老邢的脸更白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表情比鬼还可怕,“闭上你的乌鸦嘴,听到了没有?”      我心里莫名烦躁,拿被套紧紧裹住自己。      老邢跟下桩似的,脚后跟死死抵着门槛,我俩沉默着对视了一夜。    第3章:要账   清晨,有一缕光照进窗户,工地传来打桩机“轰隆隆”的声音。      我打了个激灵,艰难转动脖子说,“老邢,现在可以出门了吧?”      老邢愣是抵着大门站了大半夜,这会儿他呼吸平静了许多,勉强笑道,“当然可以,快找工头结账吧,别忘了把我那份也带回来。”      我起床穿好衣服,“老邢,昨天开门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嗯?”老邢反应有些迟钝,好像在想事情。      他张了张嘴,别过脸说,“没事,就是风吹的。”      他越这么说,我心里越不踏实。      我说你别扯了,被风吹的你能守在门口站一夜?      老邢捡起了地上的烟头,“小陈,你信不信我?”      我愣了一下,“当然信你,你是我师傅。”      这几年我在工地学了不少手艺,是老邢手把手亲自教会的,虽然这行没有拜师的说法,但我心里一直很尊敬老邢。      他点上香烟抽了一口,烟雾缭绕,一张脸有些雾蒙蒙的,“信我就别问,听我的,拿到钱就辞工,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咱老哥俩缘分该尽了!”      老邢满脸都是唏嘘。      我也很感慨,关系再好的工友总有天各一方的时候,这两年我见多了。      拉开门,外面是一片灰扑扑的天,工地上尘嚣四起,里里外外都是赶工的人群。      我们这工地距离城区挺近的,我慢条斯理吃完早餐,敲开工头的办公室。      砰、砰、砰!      刚把门拍响,我心里就抖了一下,回想起了昨晚工棚外的敲门声,和这动静一样,能是风吹的吗?      愣在办公室外很久,有个声音把我惊醒了,“小陈,你找工头?”      我过神,应了一声,对过路的老黄笑了笑,“是啊,老黄你今天怎么没上工?”      老黄指了指办公室,“别等了,工头没来,我也在找他呢。”      我不解道,“老黄你找工头有事?”      老黄表情怪怪的,“没事,就想找他随便聊聊……”      说完老黄就走了,我盯着他的背影愣神,怎么身边的工友一个个都挺反常?      工头不在,我决定去他家一趟,两万块不是小数目,工头承诺过今天一早就把钱送来,我亲自过来拿他却没上班,这丫的不会想赖账故意躲我吧?      凭我对工头的了解,这事他能干出来。      工头家住在南郊市区,离工地不算太远,我上公交后一阵困意袭来,把头靠在拉环上闭目养神。      公交司机踩了个急刹,一整车的人往前倒,有个穿超短裙的妹子靠我身上,可能嫌我穿的衣服太脏,她一脸嫌弃,瞥了我一眼,又低头看手机了,嘴里还嘀咕着,“脏死了!”      我不太高兴,心说要没我你就躺地下了,什么人啊?      心里有气,我忍不住回瞪她一眼,满大街都是“劳动人民最光荣”的大条幅,怎么还嫌弃上农民工了?      由于角度的关系,这一低头我没看清她的脸,反倒发现她胸口的一抹白皙,不知不觉起反应了。      这几年在工地上累死累活赶工,别说交到女朋友,打只苍蝇都很少看见母的,那一抹雪白的沟壑晃得我眼晕。      我心里有股很深的躁动,不自然地弯下了腰,生怕被人看出来下面有顶小帐篷,眼珠子好像挨了墙钉,钉在美女胸口拔不出来了,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我耳边出现一个声音,“摸她……”      我鬼使神差手伸过去,手指刚要触及到她腰,司机又是一个急刹。      “啊……”美女扔掉手机,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扶手”,她靠扶手借力站稳了,惊魂未定地拍胸口,很快又想明白了什么,满脸怒容,扬起手扇了我一耳光,“臭流氓!”      一整车人都向我们投来目光。      我窘得恨不能找地缝,捂着发烫的脸颊,小腹下沉甸甸的感觉反倒消失了。      我一脸无辜,“大姐,我又没动过,司机踩刹车能怪我吗?是你自己抓过来的。”      一整车人都在哄笑,美女气急了跺脚大喊,“停车,快停车……”      她灰溜溜跑下车,我却感到一阵后怕。      司机要是不踩那一脚刹车,我不是已经摸上去了?      我回想起了耳边响起的那道声音,神经质地环顾四周,车厢里的人大部分都盯着手机各玩各的,我背后没有人。      难道是幻觉?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下车后我买了瓶矿泉水,浇在脑门上清醒了一点,整理下衣服,按响了工头家的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被我按了十几遍,什么回应声都没有,看样子工头也不在家。      白跑一趟,我心里郁闷极了,又听见手机在响,来电显示上蹦出老邢的手机号,我赶紧接了电话,老邢问我怎么一去不回,这么久还没找到工头?      我说,“我在工头家敲门呢,没什么回应。”      老邢没好气说,“工地我都找遍了,工头今天没来,这孙子肯定在家,他想赖账,继续敲!”      “行!”挂掉电话继续对着大门敲,半小时没见动静,我气得心里发堵。      工头赖账不是一两回了,我上半年工资还压在他手里,就算辞工也得拿到工资,这是我大半年的血汗钱。      连续敲了一个小时,屋里有动静了。      工头顶着黑眼圈开了门,表情很古板,“陈凡,你找我?”      我气乐了,“工头,我在你家门口敲了两个小时,老邢也一直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问得有点明显了?”      他呆滞地说,“哦……我在睡觉。”      我挤进他家大门,客厅光线很暗,看来工头真的在睡觉,窗帘全都被拉下来,搞得跟阴天似的。      我说,“工头,我和老邢想辞工了……”      工头低头正在看脚尖,好像没听到,我大声说,“我要辞工!”      他这才有了反应,木讷地转身走进卧室,两分钟后取出一叠现钞,递给我说,“你的工钱。”      他怎么变爽快了?      趁工头还没反悔,拿到钱后我就立刻离开,先跑了一趟银行,把属于自己那份钱存进了银行卡,傍晚后打车返回工地。      老邢早等得不耐烦了,“小陈,结完账没有?”      我把钱递给老邢,“拿到了。”      老邢仔细清点每一张钞票,在灯光下反复确认,认定是真钞无疑。      他诧异道,“这次工头怎么不难为你,他没说自己老爹生病了,老娘要改嫁的事?”      我哑然失笑,可能借口找多了,工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吧。 第4章:绳子   拿到钱后老邢开始收拾行李,让我把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收起来,我还没动身,工地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有人边敲盆边大喊,“后山出事了,死人啦……”      我对老邢说,“怎么又有人死了?”      老邢声音有点低沉,“拿到钱就走,你管他谁死了?”      我说,“好歹同事一场,去看看吧!”      老邢倔不过我,放下行李陪我去后山。      跑到出事的地方,我没有看见尸首,却看见工友们一个个张大嘴,伸长脖子在望着天,那场面就跟有人正开着飞机从天上撒美元似的。      我也把头抬起来,没看见美元,只感受到了惊吓。      有股电流从身上穿过,我的脸在颤抖,超出了正常人的频率。      被吊死的人是工头!      工头上吊时光着身子,那根吊死绳笔直地插向天空,在绳端的另一头,却看不到固定物,好像垂在天上,我的手电筒光沿着吊死绳延伸上高空,根本照不到底,头顶黑漆漆的一片。      这根吊死绳,仿佛从云层里伸下来。      所有人都看傻了,整个后山鸦雀无声,大伙全都伸长脖子,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好像一群看热闹的猴。      气氛诡异,又沉默。      “鬼呀!”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工友们一窝蜂全跑下山,我吓出一头汗,正要跟着工友们往山下跑,老邢脸色难看地拽着我,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钱是从哪儿来的?”      我吓得不能喘气了,结结巴巴地说,“老邢,我真没骗你,下午还跟工头见过面,是他亲手把钱交到手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又……”      话刚说到半截,我手背都出汗了,我想到工头开门时那张不正常的脸,肌肉不自然地颤抖。      老邢的话多了几分森怖的味道,“那就是你见鬼了,工头肯定不是刚被吊在后山的,他死掉有些时候了……”      我脑门响了个炸雷,大腿忽然就软了。      “别坐下,没出息的样子,快跟我爬到树上把工头弄下来!”老邢也在发抖,可他强装镇定,非要弄下工头的尸体。      我快哭了,“老邢,我们还是走吧,赵大虎前两天刚死了,现在工头也……死得一个比一个奇怪,你不怕吗?”      老邢机械地回头盯着我,“不把事情搞清楚,你以为能走掉吗?”      我心都缩成了针眼,冷汗大股往外流,“老邢你别吓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先把工头弄下来再说。”老邢背过身子去,哆哆嗦嗦摸出一支烟,打了好几遍火才把烟点燃,“我年纪大了,爬不上树,只能你去了。”      我一万个不情愿,可还是被老邢强逼着爬上树,工头尸体悬在半空,脚尖笔直地垂向下,舌头拖到胸口了,整张脸发青、透着紫红色,五官扭曲不成样子,眼珠子居然是睁开的,眼角开裂瞪出了血丝。      我沿着工头脖子上的吊死绳往上看,根本看不到绳子的尽头……      老邢站在树下大喊,“别磨蹭,快把绳子解开!”      我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地去解绳子,尸体坠落到树下,脚尖笔直地插进松软的地面,好像一根从天而降的钉子。      他居然站定了!      尸体落地后只是晃了晃,像个不倒翁,居然没有倒下!      “卧槽!”我差点从树上跌落,老邢的脸硬得好像块石头,他凶巴巴地瞪我,“别鬼叫,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嘴上说不怕,可嘴边的烟头却掉地上了,脸比我都白。      我七手八脚地爬到树下,“老邢……这特么太不正常了,工头的尸体为什么不肯倒,他是不是不想走啊?”      “闭嘴!”老邢脸上的皮都抽筋了,样子特别吓人。      我不敢再待下去了,赶紧说,“老邢,尸体都弄下来了,你还不走?你不会想背他下山吧?”      老邢瞥我一眼,“你肯背吗?”      我脊梁骨一股冷气上涌,使劲甩头,“不成,打死我也不背!”      “早猜到了,你先走吧,我去去就来。”老邢瞪了我一眼,走到工头面前,将尸体死死攥紧的拳头掰开。      人死后血脉僵化,肌肉是硬的,工头把拳头攥得很紧,我甚至听到老邢掰断他指骨的“咔嚓”声。      “老邢!”我大喊一声。      老邢吓了一跳,他回头脸上的肌肉都抽筋了,恶狠狠地说,“你鬼嚎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我头皮发麻,指着他问,“你掰工头手指头干什么,人都死了你还……”      老邢说,“我在找东西。”      说完他继续掰工头下一根手指,清脆的“咔嚓”声好像我耳边炸响的炮仗,我浑身一激灵,看见工头被掰变形的指缝中露出一个小铃铛。      铃铛是四角形的,很精致小巧,表面有一层铜锈,没等我细看,老邢已经快速把铃铛抓在手里,面无表情地回头道,“走吧,下山。”      我说,“老邢,你从工头手上拿走了什么?”      老邢黑着脸,“别问!”      我只好闭嘴,老邢大步走在前面,比上山的速度还要快,我硬着头皮跟上,他全程不说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心中越来越奇怪,既害怕,又好奇。      赵大虎和工头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俩的死是偶然,还是存在什么联系?老邢从工头手上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他好像知道什么,为什么却不肯说?      这几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我的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      我边思索问题边走,没留意脚下绊到一根绳子,“哎呀”一声摔了个狗吃屎,老邢不耐烦地回头说,“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不长眼睛,快起来!”      我揉了揉腿肚子,嘴里小声抱怨,“有东西绊我……”      说完我把手伸向脚边,想把绊倒我的东西揪出来,起初我以为是树枝,可抓在手上却细细的、软软的,好像一根绳子,我正好奇后山怎么会有绳子,低头一看,吓得“妈呀”怪叫,一蹦三尺高。      是那根吊死绳,这东西刚才还套在工头脖子上!      “真没出息!”老邢返回来扶我,直到他看清我手上抓的是什么之后,脸色顿时也变了,“还拿着干什么?快丢掉!”      我吓抽筋了,丢掉吊死绳赶紧往老邢身后躲,“老邢,吊死工头的绳子怎么到山脚下了,难道它……它一直跟着我们……” 第5章:行凶   我吓得有些麻木,舌头打结说不出完整话来。      老邢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被风吹到山下的,没事。”      我不自然有些不自然,“老邢,不会有鬼吧?”      走在前面的老邢后背绷紧了一下,很快他肌肉松弛下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在害怕什么?”      我舌头打结道,“可是,这根吊死绳怎么会无缘无故绊倒我,我……”      “没事,只是巧合。”老邢背过脸,看不到是什么表情,只听他自言自语似地说,“你没接触过棺材,不可能有事。”      棺材?      我一下想到了什么,赶紧追问,“难道所有事都是那具棺材闹的,棺材在哪儿呢?”      老邢脸色难看地回头,“你很想看?”      我连忙说,“不想,我只想离这邪门的东西远一点。”      说话间我们已经返回了工地,这次老邢反倒不急着走了,他返回工棚后一直坐在床上抽闷烟。      我急着收拾行李,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屁股都没挪一下,我不解道,“老邢你发什么愣啊,你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不收拾行李?”      老邢“啊”了一声,好像刚回神,“哦,天黑了,还要往哪儿走?”      我说,“没事,我用手机叫顺风车,反正咱们离市区不远。”      老邢干巴巴地笑了笑,“你打吧,我先收一下行李。”      他背过身去拖行李箱,我点开叫车软件,“滴”的一声,有人接单了,手机提示司机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      我长舒一口气,坐在床板上抽闷烟,老邢翻来覆去叠衣服,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后背发愣。      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老邢的后脑勺看半天,忽然有种把它敲碎的欲望。      我无法自控,身体一下子弹起来,脚步飞快地冲向老邢,耳边有道很冷的声音在响,“敲碎它,敲碎它……快!”      我环顾左右,没有找到下手的东西,一摸裤兜,口袋里却是鼓鼓的,我脑子有点迷糊,想也不想把手伸进口袋,一下就摸出了绳子,顾不上思考这绳子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塞进口袋里的,一心只想勒死老邢!      趁老邢没注意,我把绳子环过老邢的脖子,双手拽着绳子两端,使劲往后一勒!      “陈凡你疯了!”老邢像条活鱼般蹦起来,死死抓住了绳子,“快松手……”      我压根听不进去,用力勒绳子,手背青筋已经鼓起来了,老邢感到了窒息,他双手乱挥像条八爪鱼一样挣扎,因为我勒得太用力,老邢双脚甚至离地了。      他艰难地回头,手上抓了个酒瓶子,狠狠砸在我脸上。      啪!      酒瓶正中我的鼻梁,我吃痛松了手,愣神看着老邢,胸膛剧烈起伏。      老邢使劲咳嗽,咳了半天才抬头看我,一脸愤怒,“你想勒死老子?”      我浑身一震,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我没想过,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绳子哪儿来的!”      我话说一半陡然变成了惊呼,我认出了那截绳子,跟吊死工头的是同一根!      我不是把它丢了吗?      我呼吸发紧,感到了窒息,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一直在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墙上。      我和老邢都沉默了。      他没骂我。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老邢又给自己点了支烟续上,“小陈,你叫的车呢?”      我茫然抓着手机,“打车软件说司机十五分钟就到。”      老邢闷声说,“你好好看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我脸色一变,低头看时间,果然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我咬牙切齿地说,“妈的,这么久还不来,我给司机打电话催催!”      老邢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苦笑说,“打吧!”      我拨通顺风车司机的手机号,滴滴了两声,司机接通电话说,“谁呀?”      我破口大骂,“你特么车呢?说好十五分钟到,怎么现在还不来,是不是嫌工地太偏要退单?退单你特么也不说一声!”      司机乐了,“老弟,我十五分钟前不拉过你一趟吗?你是不是喝多了耍酒疯?刚下车就打电话骂我?神经病啊你……”      啪!      我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机从指缝中滑落掉在地上。      我舌头抽筋,重复了一遍司机的话,“司机说他刚才拉过我,还说我已经下车了,可是我一直待在木棚没有离开……”      老邢惨笑一声,“我猜到了。”      我有点抓狂了,咆哮道,“你猜到什么了?快告诉我!”      日光灯下,老邢的脸比墙灰还白,“有个东西在,它……不想我们离开。”      我差点摔倒,把后背死死贴在墙上,声音在发抖,“老邢……你跟我闹呢?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很愤怒,尤其是老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让我烦躁不安。      他肯定知道什么。      老邢麻木地抽了口烟,白色烟气从他嘴里喷出,露出一口黄牙,“陈凡,你相信我,知道得越少,你越安全。”      我语气在发抖,“是不是工头他们在后山挖出那口棺材搞的鬼?”      工地一直很正常,所有不正常的事都发生在这两天,两头前正是工头他们在后山挖到棺材的日子,我很自然把所有事联系在了一起。      老邢抽烟苦笑,“你既然猜到了,干嘛多问?”      我牙根都在打颤,“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碰,那具棺材我连见都没见过!”      老邢苦笑道,“这是好事,你应该庆幸,假如你跟工头一样碰过那具棺材,可能这些话我只能在去你灵堂的路上说了。”      我吓得不敢抽气,“不会吧老邢,你……只是一具棺材而已,大活人还能被一堆烂木头害死?”      老邢摇头,“你什么都不懂,那具棺材是有来历的。”   我赶紧追问他,“你肯定知道吧,你快告诉我。”      老邢豁然站起来,表情僵硬地捡起了地上的吊死绳,“什么也别问,知道越多越危险,明天你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见老邢一脸狰狞地走向工棚外面,我忙说,“老邢你去哪里?”      老邢扬了扬手上的吊死绳,“这根绳子是吊死工头的凶器,不能留,我得尽快把它烧了。”      我脸色不自然地抖动,“我跟你一起烧吧。”      老邢问我是不是怕了,要说这人也真是奇怪,我明明怕得要死,可被老邢这么一问,我却哑火了,硬着头皮说,“鬼才怕呢,我从来不信这些。”      老邢说,“不信最好,我走后你把门关上,再将就住一晚吧,不用担心,你没接触过棺材,应该不会有事。”   他说了两个字,“应该”。      我感受到了老邢的心虚。      老邢一走我就把大门封死了,背靠大门喘气,抽完几支烟,我平静下来。      真可笑,世上怎么会有鬼? 第6章:开棺   自我安慰了一会儿,我心情渐渐放松,重新把被套铺好,我看见桌上摆着老邢前两天喝剩下的酒,忍不住拿起来灌了两口,被呛得不停咳嗽。      我这人平时很少喝酒,老邢却偏好这口,这酒度数蛮高的,我接受不了。      我拧好瓶盖把酒放回去,刚要上床眯一会儿,大门传来“砰砰”响声,和昨晚一模一样的敲门声。      草泥马,还有完没完?      可能是刚喝了两口酒的关系,我胆气正足,从床板下摸出一把刀,大步走向大门,将刀尖举起来死死钉向大门,“谁!”      “陈凡,是我啊。”      门外传来老邢的声音。      我松了口气,刚才老邢走得匆忙,忘了带打火机,没火怎么烧吊死绳?估计他半路想起来了吧。      我把刀收好,动手拉开了大门,“老邢你是不是有点老年痴呆了,记性这么……”      拉开门后我愣住了,外面压根就没人,冷嗖嗖的夜风像钢刀一样拍在我脸上,我的脸很僵硬。      “老邢?”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我。      “搞什么,又是被风吹的?这破门!”我小声骂了句,把门关上再次走向床头。      可返回床上,我却越发感觉不对,大门被风吹响,这很好理解,可为什么我听到老邢的声音?      真特娘邪门!      没等我屁股坐热,拍门声又响了。      没完了是吧?      我腾一下蹿起来,对着大门狂踹一脚,门板嘎吱摇晃,咧开的门缝中似有似无地闪过一道人影。      还真有人!      这次我看清楚了,心说敲门的不是老邢,肯定有人在恶作剧,想到这里我急忙把门拉开,跳出去大吼一声,“草泥马,是谁,被我逮住我打断你一条……”      话说一半,我又傻了。      看见摆在大门前的东西,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飚冷汗,脚步一踉跄,直接跌坐在门槛上。      我看到了棺材!      大红的棺材,棺面漆红色,像是涂抹了油彩,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暗红光芒。      棺面猩红,好像刚泼过血!      我吓懵了,不由自主回想起了老邢走之前那句话——我没接触过棺材,所以不会有事!      那现在……      我毛骨悚然,浑身一激灵,刚喝下去的酒全都变成冷汗流出,正要拉上门往回跑,可大门拉到一半,我却把手停下了。      尽管我的手因为恐惧正在发抖,但我还是告诉自己,要镇定!      我从来不信邪,一具棺材怎么可能左右人的生死?      开门之前我在门缝中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这棺材很有可能是别人故意推过来吓唬我的。      会是谁呢?      没等我想明白,棺材居然蹦了一下。      大半夜这棺材居然自己在动,吓得我神经一抽,好像林正英的电影里也有类似的桥段,棺材里不可能有僵尸吧?      我突然冒出个很荒唐的念头。      我还真没见过僵尸,它到底长什么样?      我盯着棺材看了半天,在好奇心驱使下,我走近了一些。      棺椁盖子上钉了银钉,还套着几根锁链,锁链锈迹斑斑,已经辨认不出是什么年代了,棺材四个角分别垂着一根银线,有的银线下挂着铃铛,有的却没有。      四个棺材角完全对称,辨认不出首尾,理论上每个棺角下都应该有铃铛,可我只看到了两个,还有两个不翼而飞。      等等……      我抓起了铃铛细看,只有拇指肚大小,在铃铛外侧有一圈十分复杂的花纹,被铜锈侵蚀了,看不清纹理。      我的手在发抖。      我想到入夜前的事,当时老邢非要我把工头的尸体弄下来,他从工头手里取走了一样东西,很像是铃铛。      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工头会不会是因为偷走了铃铛,所以才会丧命……      我心中一惊,赶紧放下铃铛转身要进屋。      棺材再次震动起来,四个角都离地了。      我一回头,棺材又没声了,我有点分辨不出刚才是不是幻觉。      我脸上全是冷汗,慢慢走到棺材前面,伸手在棺材板上敲了敲。      砰、砰、砰!      棺材夹层是空心的,传来很沉闷的敲打声。      我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这棺材,老半天没见动静,我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太紧张出现幻觉了,正要走,这时棺材里面传来跟刚才一样的声音。      砰、砰、砰!      我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壮着胆子再敲了一下,棺材里马上传来跟我一样的敲打声。      好像这棺材是一面镜子,棺里棺外站着两个我,我在外面敲一下,另一个我也在里面敲一下。      一股凉气从脚心直钻到头顶,我吓到了,正要跑时棺材发出了更加急促的声音,“砰砰”、“砰砰”,那已经不是在敲了,而是在砸棺材了!      有东西想从里面出来!      我心脏剧烈抽搐,吓出满头的冷汗,一只脚跨进木棚,忽然耳边有个声音在响,“救命……陈凡快救我……”      怎么是老邢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死死盯着大血棺,敲击声一阵猛过一阵,我忽然脑门一热,冲回木棚抓起一把斧子!      我去你妈的,管你是什么鬼东西,先砸掉了再说。      斧头劈向棺材时,那敲击声一下就停了,我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冷笑。      咔嚓!      棺材板一劈就碎,炸裂的碎木板中蹦出一股浓黑的烟,烟柱冲天,蹿高到房顶,与此同时我脑仁胀痛得厉害,丢掉斧子死死抱着头。      我头疼欲裂,耳边听到有人在笑,这笑声让我陷入了恍惚,视线一黑,径直栽倒在地上……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床上,大门敞开,被我劈碎的棺材却不见了踪影。      我猛地一下弹起来,到处找斧头,找了半天发现斧头搁在床脚边没动,我捂着发烫的额头坐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门口有脚步声经过,我看见老邢挂着一身露水回来,他精神很疲惫,可脸上却挂着微笑,“你醒了?”      我茫然点头,“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老邢说,“你别多问,醒了就快走吧,记住以后别回这鬼地方了。”      我茫然张了张嘴,“老邢,我昨晚……”      “什么?”老邢拎起行李箱,回头看我。      “没事。”我犹豫了一阵,不知道该不该说,昨晚劈棺材好像是在做梦,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      “没事就快走,别神神叨叨的!”      老邢一脚跨出门口,见我没动,他回头问我怎么还不走?      我脑子转动飞快,“我已经找好车了,一会儿过来接我。”      老邢“哦”了一声,“那行,我就不等你了,记住别留太晚,天黑前你必须走,知道了吗?”      我笑笑表示知道。      老邢前脚刚走,我立刻抛下正在假装收拾的行李箱,偷偷跟在他身后。 第7章:变脸   我感觉老邢有事在瞒我,直觉让我选择跟上他。      老邢走得不快,离开工地后他并没有打车,而是偷偷摸摸钻进了一片小树林,我轻手轻脚跟过去,看见老邢正在挖坑。      他找了一块布,先把行李箱裹好,然后埋进了坑里,盖土时冷笑两声,表情说不出来的诡异。      把土坑填平后,老邢转身就走了,我犹豫再三,选择继续跟下去。      老邢压根不像要回家的样子,他走到一家小卖部,跟小卖部老板交头接耳说了什么,老板递给他一个小皮夹子,老邢拎着皮夹子打电话,好像在联系谁。      他前脚刚走,我立刻跑进小卖部,我经常来这里买烟买水,小卖部老板认识我,笑着问我要什么?      我假装买烟,随口问了一句,“老邢是不是在你这里寄存什么东西,他让我过来取。”      老板愣了一下,“他刚才已经取走了。”      我说这个老邢,自己取走了还让我来拿,这不是瞎耽误我时间吗,到底什么东西,他这么着急拿走?      老板说自己不清楚,我递给老板一张百元大钞,“刚才他给谁打电话?”      老板边找补零钱,边说,“好像是一个叫老黄的人。”      我忙说谢谢老板,走出小卖部我继续跟上老邢。      老黄是负责维修机械的老师傅,昨天我找工头的时候还碰到他一次,当时老黄也是一副不自然的表情,我纳闷老邢找他干什么?      半小时后,老邢走到一栋筒子楼下面,他径直走向一楼敲门,敲了半天,门才打开一道缝。      我在门缝中看见了老黄的脸,夹杂着惊恐和不安,老黄脸皮是青色的,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老邢没进门,两人靠在门框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几分钟后,老邢拉开皮夹,取出两张黄纸递给老黄。      老黄拿过黄纸,对老邢千恩万谢,恨不得要磕头的样子。      随后老邢走出了小区,我见状赶紧找地方躲起来,视线一直跟着老邢,走到斑马线的时候,老邢似乎有所感应,朝我藏身的地方快速看了一眼。      我赶紧藏到垃圾桶后面。      老邢应该没发现我,很快绿灯要亮了,老邢加快脚步奔向马路对面,恰好路上有辆公交车经过,挡住了我的视线,等公交车开过去之后,老邢已经不见了。      我点上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思索半天我决定不再跟踪老邢了,他在老黄家待了这么久,两人多半在聊什么秘密,加上老黄一副疑神疑鬼的表情,更让我确定这里面有事。      我丢掉烟蒂,大步走向小区。      来到老黄家门口,我使劲按响了门铃。      老黄住的是上世纪的筒子楼,楼道狭窄肮脏,过道上堆满了垃圾,飘着很浓的异味,他家门框上装的是那种老式铁门,油漆早就被铁锈腐蚀了,奇怪的是,门口居然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符纸上,画着不少弯曲的血线条纹,挺诡异的。      我不由想到老邢刚塞给他的黄纸,难不成就是这个?      拍门半天,我听到老黄走路的脚步声,老黄隔着门问,“是谁呀?”      我清了清嗓子,“老黄,是我啊!”      老黄很诧异,“小陈?”      我说,“是啊,我来找你了解点情况。”   老黄没有给我开门,隔着大铁门问,“你想问什么,你不是辞工走人了吗?”      老黄的谨慎让我感到诧异,他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我转了转眼珠,“是老邢让我来找你的。”      老黄“哦”了一声,似乎放心了不少,很快大铁门内侧传来他拉门栓的声音,老黄在小声嘀咕,“老邢刚走,怎么又让你来找我。”      大门开了,只咧开一道缝,老黄脸色很白,他疑神疑鬼地探出半个脑袋,“老邢叫你来,有什么事?”      我指了指大门,“老黄,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老黄迟疑了一下,点头说,“行,那你进来吧。”      他把门拉开,大门内侧传来一股发霉的味道,筒子楼光线不好,加上老黄没开灯,客厅黑乎乎的,气氛有点瘆人。      我一脚跨进他家,“老黄,你怎么不开灯啊?”      老黄心不在焉地说,“哦……我没想到。”      说完他跑去拉灯绳,我愣在门口,感到满满的诡异。      一个正常人在家怎么会忘记开灯?屋里这么黑老黄感觉不到吗?到底什么事让他这么紧张,连开灯这种小事都想不起来?      啪嗒!      日光灯亮了,光线有些刺眼,我本能的迷上眼睛,老黄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啊陈凡,难为你亲自跑一趟,实在是……”      话说一半,老黄脸上的微笑突然就凝固了,像是被鱼刺梗到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开始发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老黄脚底打滑,直接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在空气中拼命挥舞着双手,“你别找我!别找我……啊,你快出去,滚出去!”      “老黄你干嘛,是我啊!”我一脚跨进大门,准备将摔在地上的老黄搀扶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别碰我,快滚开,从我家滚开!”老黄神神叨叨的推开我,他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没等我靠近他,老黄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跳起来,抄起家里的扫帚就朝我脑门上砸,大声咒骂着,“我要你跟着我!你敢跟着我,我打死你!”      老黄脸上的肌肉线条都扭曲成了一团,用扫帚疯狂地攻击我,那表情,比看见杀父仇人都要激动。      “好好好……我不靠近你了行不行?”我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对他没有一点攻击性,老黄死死抓着笤帚,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我慢慢退到大门口,“老黄,你为什么怕我?你刚才跟老邢聊了些什么?”      老黄的表现让我感到了一丝恐慌,他一定经历过,否则不可能变得这么具有攻击性。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放过我吧……”老黄突然崩溃了,捂着脑袋痛哭流涕。      没等我继续提问,他开始杀猪一样地尖叫,我很懵,正要扶起他,谁知老黄居然将我猛推出门外,“快滚,你快滚啊!”      他连推带吼,强行将我赶出门外,大铁门“砰”地一声关紧,任凭我怎么敲门,老黄死活都不肯开门了。      我一头雾水,无缘无故地挨了一通胖揍,越想越觉得憋屈。 第8章:噩耗   我瞥了一眼大门,一丝莫名的冷意从心底升起来,大铁门很像个棺材盒子。      我哆嗦了一下,楼道好像冷了起来,我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贴在大门上的黄符纸,莫名觉得有些碍眼,顺手扒拉了一下。      手指刚挨到大铁门,它立刻就像被火烧了一样,弯曲打卷,快速变黑冒出了一股浓烟。      “啊!”我吓得一松手,呆住了。      同时我感觉楼道越来越凉,好像背后站着谁,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我打了一个激灵,直觉让我感到不安,急忙狂奔出小区。      路过楼梯间的时候,迎面突然刮来一股阴嗖嗖的冷风。      我鸡皮疙瘩骤起,回头看了一眼,那股风的方向像是冲老黄家去的。      从老黄家出来,我去了附近一家餐馆,满脑子都是疑问。      不仅老邢举止奇怪,就连老黄也跟着抽风了,工地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好像疯了一样。      喝了杯冰啤酒,我压下满心的疑问,既然想不明白,我决心不再追查,赶紧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再说。      吃过饭,我正要站起来结账,结果满大街都开始躁动,不少人跑来跑去,有人边跑边喊,“死人了,那边有个老头吊死在家里了。”      我脊梁骨一冷,本能地联想到老黄。      不会吧!      我急忙丢下钱冲出饭馆,撒腿朝老黄所在的小区方向跑,还没进小区,远远的我看到一辆白色救护车停在过道上,周围拉起了警戒线,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我挤开人群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老黄已经变成了尸体,法医正替他盖上白布,风掀起了白布的一角,露出老黄那张诡异暗黄的脸。      他是被吊死的,脖子上有条很深的勒痕,舌头吐到胸口,青色的舌苔好像一根过了期的油条,笔直地耷拉在胸口。      我感到浑身充满凉意,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巨大的恐慌和压力让我透不过气来。      “老黄……”我张大嘴,无力地喊道。      我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靠在小区栅栏上才没有跌倒,死死盯着老黄的尸体。      很快,我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已经死透的老黄诡异地睁开眼睛,发黄的眼珠暴突,眼眶居然渗出了血迹。      他勾动嘴角,仿佛在笑,笑容诡异而阴邪,暴突的眼珠死死定格在我身上,我耳边传来恍惚的声音,“是你害死我,嘿嘿……”      “啊……”      我失声大叫,好像喉咙卡着一坨冰,巨大的惶恐和不安笼罩着我,老黄的脸越来越阴狠,他狰狞的狂笑着,吓得我浑身发软跌坐在地,神经质地挥手大喊,“不要过来,别过来……”      “你怎么了?”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肩,我回头,看见一个国字脸的警察正站在我身后,表情怪怪地盯着我看。      我指着老黄的尸体,磕磕巴巴地说,“他……他刚才笑了!”      警察皱了下眉头,“哪有笑,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我怔了一下,赶紧回头,老黄很平静地睡在担架上面,眼睛重新闭上,仿佛从未睁开过。      是幻觉?      我神经有点恍惚了,靠警察的搀扶才勉强站起。      警察扶着我说,“你和死者认识?”      我茫然点头,“认识,他姓黄,是我们工地的机械维修工。”      警察递了支烟给我,“你专程来找他的?”      我哆哆嗦嗦点上烟,“不是,我恰好路过……中午去他家串门了,那时候老黄还……他还好好的。”      我声音越说越小,警察好像拿我当嫌疑人了。      “那你怕什么?”警察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香烟掉在地上,“警官,不是我干的,我和老黄没有仇……”      警察笑笑,拍着我的肩膀,“别担心,只是例行盘问而已,从现场痕迹来看,我们初步认定死者是自杀身亡。”      “不可能!”我本能地脱口而出。      警察有点懵,看着我问,“为什么?”      我心情很烦躁,嘴唇不停哆嗦,“警官,工地连续死三个人了,死因一个比一个奇怪,老黄他……他不可能是自杀,我也说不明白,我们工地有鬼啊!”      警察把脸绷起来,“同志,查案要讲科学。”      我苦笑,说算了,反正你们不会相信的。      警察递给我一张名片,“我叫蒋国忠,你们工地上的事我听说过,如果有线索可以拨打这个电话,我会马上赶到。”      可能是他的警服让我找到了些许安慰,蒋警官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很硬朗,让我莫名心安。      我接过名片,说一定。      蒋警官说,“你脸色不好,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我哑着嗓子说,“不用,有情况我会联系你。”      我失魂落魄走出小区,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像梦一场。      我精神恍惚,甚至有点想笑。      太可笑了,会不会是我梦还没醒?      穿过一条街,我看见一个头发花白,胡子稀松的老头正蹲在街边守着卦摊,袖口脏兮兮的,一脸的褶子老肉,耷拉下来好像树皮。      我心思一动,快步朝算卦老头走过去。      老头带着一副墨镜,听到脚步声他把脸抬起来,“这位居士,你身上有霉晦气。”      我心里一惊,失声说,“大师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头故作高深,神秘一笑,“老头我是个瞎子,看人不需要用眼,用心就行。”      还真遇上一个有本事的!      我赶紧蹲在算卦老头身边,“大师,不瞒您说,我身边的确发生了很多怪事,都死了三个工友了,你能不能帮忙?”      老头脸颊一僵,不自然地抖了下胡子,“呵呵……那当然,贫道六岁就在茅山学法,十七岁下山匡扶济世,我早看出你身上有问题……”      我忙不迭抓着大师的手,“大师,求你帮帮我!”      老头缩回手说,“不急,作法驱邪也是很伤元气的……”      我急忙掏出钱包,“大师,我懂,我身上就这点,全给你行不行?”      算卦老头笑呵呵地把钱接过去,对着大太阳底下分辨真伪。      他的手指很黑,指甲缝里全是油垢。      我一愣,“大师你不是眼瞎了吗?”      算卦老头也愣了一下,忙道,“居士误会了,我刚才开的是天眼……”      我去你大爷的!      只听说过天眼能辨认鬼魂,没听过有谁开天眼看钞票真假的,我一把拽开他墨镜,这老头根本就没瞎,两个贼眼珠子好像老鼠一样,贱兮兮的能发光。 第9章:箱子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我揪住他衣领,“快把钱还我!”      老头一脸贱兮兮的笑容,死死护着到手的钞票,“老弟你别着急啊,我在这里守了三天才好不容易开张,哪有把钱还回去的道理?”      我大声说,“不还钱是吧?我告你行骗!”      老头的眼仁好像耗子一样在转圈,“你咋告啊?我还告你抢劫呢,这钱明明是老道自己的,你见财起意当街明抢,还没王法了对不对?”      “你……”我胸口堵得厉害,抖着脸皮说,“行,你狠,下次走夜路小心点!”      撂完狠话我就要走,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没心思为了几百块钱跟老头吵架。      算卦老头慢条斯理地把钱揣进口袋,“老弟,走夜路该小心的人是你,你背上有东西,没发现吗?”      我气笑了,“还想骗我,老子不上当了!”      老头捋了捋山羊胡子,笑得越发猥琐,“不信?脱了上衣看看。”      我将信将疑,慢慢脱掉了外套。      老头提醒我,“看看肩膀那个位置,有没有发现不同?”      我下意识展开上衣,定睛看向领口和肩膀。      在我上衣的肩膀位置,各有一个黑色手印,好像有人抹上油墨印上去的,漆黑如墨!      我像触电似的撒手丢掉外套,脸已经绷不住了,“怎么会这样,谁按上去的?”      算卦老头问,“你这两天背过人没有?”      我忙说,“我没背过,我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我怎么会……”      话说半截,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浑身一震,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了起来。      我回想起上午走进老黄家的时候……      我一直没想明白老黄到底在害怕什么,现在想想,有可能他害怕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肩上有什么东西。      我流汗了,不仅牙床在发抖,连心脏也在抖。      我甚至忘记了呼吸。      算卦老头说,“有可能你肩上一直背着人,但你没有发现,这叫鬼驮背……”      我按着老头的肩膀,恶狠狠地吼道,“你到底看出了什么,我肩上是不是真的有人,是谁?你不是会开天眼吗?”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咆哮,算卦老头打开我的手说,“别急啊,光天化日怎么会有鬼驮背?现在看不出来。”      我浑身发软,疲惫地闭上眼睛。      两秒钟后我重新睁开双眼,冷笑道,“这两个手印是你印上去的吧?”      算卦老头语气不太自然,“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将算卦老头暗黑色的手心翻到正面,“这是什么!”      算卦老头急着挣扎,他站起来说,“老弟,你这手印真不是我按上去的!”      “你还想蒙人!”我强按着老头的手,按在衣服上比对。      手印大小一致,刚好对得上!      “你特么……”      算卦老头正色看着我,“老弟,不管你信不信,我没蒙人,你要是还不信,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辨鬼。”      我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想骗老子钱?”      算卦老头不屑道,“你身上还有钱吗?”      我一怔,摸着干瘪的钱包愣神。      算卦老头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符袋递到我手上,符袋上满是黑黢黢的泥垢,还有算卦老头掉下来的头皮屑。      “你把它戴上,看见鬼自然会有感应,符袋只能救你一次,我会留在这里等你一天,明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你再来。”      “你会好心帮我?是不是又在琢磨骗我钱?”      老头乐了,咧开一口老黄牙,“你遇上的事很麻烦,信不信在你,如果明天太阳落山你还没出现,恐怕后山又要多一个无主孤魂了。”      说完老头便收拾摊位上的东西,吊儿郎当地走了。      我没动,远远看着算卦老头的背影。      大街上有两个漂亮姑娘走过,算卦老头故意凑到人家胸口看一眼,摇头啧啧感叹,“好凶,这是大凶之物啊……”气得姑娘满脸臊红,骂他老流氓。      我干笑着收回视线,什么人呐这是?      我没把这老头的话放在心上,见天色快到黄昏了,我赶紧往工地方向走。      老邢警告过我,让我天黑之前务必离开,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我心里有点虚。      走在返回工地的路上,我路过那片林子,心中却是一动。      鬼使神差般的,我再次来到了老邢埋行李的地方。      我找来一根树枝,把泥土慢慢撬开,往下挖了半米,黑色行李箱从泥坑中暴露出来。      我使劲刨开皮箱上覆盖的泥土,将皮箱子拽出来,皮箱锁扣上三位数字密码,我把数字拨到“123”。      和老邢朝夕共处这么久,他的生活习惯我全知道,别说只是行李箱,银行卡密码我都门儿清。      输入密码,皮箱“咔嚓”一下,弹开了。      我扒开行李箱盖子,只看到一堆衣服,将衣服扒出来仔细搜索,两本存折,一部旧手机,没有别的值钱物品。      我陷入很深的困惑。      如果皮箱没问题,老邢为什么挖个坑把它埋起来?      我没有放弃,手指按在皮箱上一寸寸摸索,果然摸到了夹层,夹层下有个坚硬的小东西,有点硌手。      我心中一动,赶紧拉开拉链。      夹层中没有别的,只有两个铃铛!      我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铃铛,感受到一阵难言的恐惧,触电般的麻木感弥漫全身。      这铃铛我见过!      工头死的时候,手里就握着这种样式的铃铛。      此外,我还联想到了昨天深夜看见的棺材。      那口棺材四个角上都吊着银线,总共是四根线,可银线下摆的铃铛却只剩两个,摆明是缺了两个。      而老邢的皮箱里铃铛恰好也是两个,数目刚好能对上。      老邢、棺材……两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      我感觉身体很冷,下意识抱紧了胳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我呆坐在黑暗中点上一支烟,思索了很久,我把烟头重重地踩灭,把行李箱盖子合上,又原样埋回去。      我决定再待一个晚上,如果老邢真的跟棺材有关,没准他今晚会回来。      我返回了工棚,没有开灯,麻木地坐在大门口,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我静静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时间缓慢流逝,地上摆满烟头。      烟抽没了,我望着空空的烟盒发愣,正考虑要不要出去买一包,肚子却“咕咕”地叫起来,我捂着肚子快速钻进了茅坑。 第10章:女人   工地上的茅坑是临时搭建的,晚上没灯,我摸出手机照亮,厕所里静悄悄的,只有我憋足了劲的喘气声。      肚子闹腾起来没完没了,我至少蹲了半小时,这股劲还没过去,手机快没电了,我只好锁定屏幕,光线刚消失,我听到有人在拍手。      啪!      我哆嗦了一下,“谁呀?”      没人回应我。      茅坑只有五个蹲位,并且是连成一排的,如果蹲坑里有其他人,我早该发现了才对。      我环顾四周,死寂的厕所中回荡着刚才的巴掌声,黑漆漆的一片光景,我什么都瞧不见。      人在黑暗中容易紧张,我赶紧给手机解锁屏幕,光线亮起来,我举着手机探头张望,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      我心里这么想着,长舒一口气,手机电量只剩不到百分之15了,为了省电我再次把手机锁屏。      几乎同一瞬间,拍手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次我听得很真切!      “妈的谁呀?”我又大喊了一句,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说脏话。      厕所里外还是没人吭声,我屏住呼吸等待了好久,第三道巴掌声再次响起。      啪!      我听得很真切,分明是有人在拍手,但我看不到拍手的人。      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没等我拿出纸擦屁股,拍手声再次响起来,一次比一次急促,起先每次拍手至少间隔四五秒,越到后面频率越快,已经不像是在拍手了,而是在鼓掌。      我用最快的速度擦完屁股,蹦起来要跑,拍手声更急促了,就跟响在我耳边似的,恐惧的本能让我掏出了手机,再次解锁了屏幕。      手机刚亮起来,拍手声停止了!      我好像找到了规律,只要我关闭手机,拍手声就会响起,一打开手机拍手声就会停。      我挠挠头,难不成是谁家小孩子故意恶作剧?   不少工友都拖家带口,原则上工地是不能进小孩的,可谁也防不住这帮熊孩子。      其实我心里也往别的方面想了,但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越往诡异的方向去想,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容易遇见诡异的事情。      我不敢在厕所待下去,提上裤子快速走人,担心厕所会有东西跟出来,跑到一半我特意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我才心安了。      可没走多远,我再次停下了,工棚大门开着,一缕灯光射出来,照亮了门外的路口。      我记得清楚,今晚我一直没开灯,难道是老邢回来了?      我心情很激动,迫不及待冲进工棚,可冲进工棚之后我又傻了,工棚静悄悄的,没有人,跟我闹肚子离开之前一样。      没人走进工棚,这灯是谁打开的?      我感受到强烈的不安,由内到外的惊悚感好像一股电流涌过我的身体,每一个毛孔都闭合了。      我转身要跑,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笑声,“你跑什么?”      我飞快地把脚缩回,呆滞地回头看过去,我发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漆皮高跟,长发披肩,月牙眉,大眼睛很灵动,好像一汪泉水,最多二十来岁。      我很少跟这么漂亮的女孩接触,窘得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忙问,“你是谁?”      女人慵懒地靠在床上,“我是来找老邢的,他在吗?”      我松口气,擦了把冷汗说,“你找老邢做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她转动着灵活的大眼睛,俏皮道,“你猜?”      这我哪猜得出来?   我下意识说,“你是老邢的女儿?”      美女摇摇头,“不是。”   我又说,“那你是他侄女?”      她还是摇头。      这下我不解了,心说既不是女儿也不是侄女,难不成是他情人?      想到这里我笑了,老邢多大年纪,没钱没势,怎么可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当情人。      “美女,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到底来干什么?”      美女站起来说,“我找老邢要一样东西,那件东西不属于他。”      我愣神道,“什么东西?”      她指了指我的口袋,“这东西现在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      我心说我口袋里能有什么?      我下意识把手伸向口袋,一摸,口袋里硬硬的,等我摸出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我摸到了铃铛,而且是两个!      我浑身一颤,差点站不稳,赶紧把手撑在门框上,美女笑着说,“你看,我就说它们在你身上吧,赶紧把它给我。”      我用发抖的手摸出铃铛,凑到灯光下细瞧。      铃铛和我在老邢的行李箱里发现的一样,爬满了纹理和铜锈,我的手抓不住,铃铛从我指缝中滑落,掉在地上。      我还在回想这两个铃铛是什么时候跑进我口袋里的,美女已经把铃铛捡起来,她表情怪怪地看着我,“还有两个铃铛去哪里了?”      我茫然地说,“我……我不知道。”      美女“噗嗤”一笑,“吓傻了你?”      我边擦冷汗边说,“美女,快把铃铛丢掉,它……很邪门……”      美女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她大步走向门外,在我身边停了一下,淡淡地说,“别留在这里,快走吧,陈凡,你要小心防着身边的人。”      一缕好闻的香风拂在我脸上。      来不及体会美女身上的体香,我愣神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是不是见过?”      美女狡黠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我叫李雪。”      李雪?      我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实在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面,正在愣神之际,美女已经走出了大门。      我追上她大喊,“我们究竟在哪里见过?”      美女俏皮一笑,扬起了娇俏的小嘴,“你猜!”      又让我猜!      我思维已经混乱了,靠在门上苦笑说,“我肯定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再回答,很严肃地看着我,“不要问了,走吧。”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李雪已经低头走向了黑暗,路灯照射下,李雪的背影有点恍惚,我迷茫中产生了一种错觉,定睛一看,脊梁骨立刻冒起了冷气。      走在路灯下的李雪,她没有影子!      “啊……”我触电似的蹦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蹿进工棚,用后背死死抵着大门。      是我看花眼了?      我特么居然跟鬼聊了半天!   可这么漂亮的女孩,她根本不像鬼啊。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越想越不对,李雪能叫出我的名字,听她的语气似乎认识我,可我实在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