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抄家 　　“方云飞，你不得好死！” 　　郑雅澜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面前这个男人。明明昨天还是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孔，今天就变成了地狱里来的修罗。 　　她的身后，郑府宅门大开，一阵阵的呜咽之声从里面传来。曾经煊赫一时的大司马家，就这样，破败了。亲自带人上门抄家的，还是她的未婚夫，方云飞！ 　　方云飞听了她这话，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微讽刺的笑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郑雅澜，“我是不是不得好死，你们家人恐怕就看不到了。希望你就九泉之下，能有眼睛，睁大点儿，看看我的下场。” 　　他说着，只听“噗嗤”一声，方云飞手起刀落，已经将手中长剑狠狠地刺穿了郑雅澜母亲身边心腹嬷嬷的身体。 　　温热腥甜的血液溅了郑雅澜一脸，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身边的母亲哀嚎一声，扑到嬷嬷身上，“阿宁！” 　　方云飞漠然地看了她们一眼，说道，“宁嬷嬷是郑夫人的贴身嬷嬷，这些年来帮你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死了，不冤。” 　　“狼心狗肺的贼子，我跟你拼了——”郑夫人说着，就朝方云飞冲过去，郑雅澜一把拉住她，她站起身来，一身白衣在血污当中显得格外显眼。她眼泪已经没有了，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方云飞，“为什么？” 　　“方云飞，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你跟我爹虽然是政敌，但这两年已经渐渐讲和，不再像以前那般势同水火，我们两个也订了亲，即将成婚……”那今天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方云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嘲讽地看着郑雅澜，“郑雅澜，京中人人皆道你聪明，你说是为什么？” 　　他的话，让郑雅澜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她“哈哈哈”地低声笑起来，“假的，原来统统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假的，全是假的！ 　　他对自己的温情脉脉是假的，他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假的，甚至他跟父亲握手言和，一样是假的！ 　　“方云飞，”郑雅澜嘶声说道，“我自认从未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竟能狠得下心肠如此对我！” 　　“从未有过？真的从未有过吗？”方云飞脸色终于变了，“白瑶瑶的眼睛，是不是你派人剜掉的？她此生再不能有孕，是不是你动的手脚？你明知道她是我心中所系，你却还要对她下手，你还敢说你从未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你说什么？”郑雅澜皱眉，“我什么时候对白瑶瑶下手了？” 　　方云飞冷声道，“你还要装模作样。你的贴身丫鬟都告诉我了，你却还要说谎，郑雅澜，你简直让人恶心！” 　　“贴身丫鬟？你是说春桃？”郑雅澜一皱眉，“她在哪里，你把她叫出来，我要跟她当面对质。” 　　方云飞不为所动，“你倒真会挑。春桃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谁来跟你对质？” 　　“那——” 　　郑雅澜刚开了个口，正要辩解，方云飞却已经抬手，“来人，把他带上来。” 　　说话间，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就被押了上来，郑雅澜一看，登时又惊又怒，“方云飞，你要干什么？我弟弟还不到十四岁，你放了他！” 　　“放了他？”方云飞冷笑一声，“那谁来放了白瑶瑶？” 　　话音落下，方云飞一把拉住郑雅澜弟弟胸前的铁链，将他拖到自己面前，冲郑雅澜冷声说道，“我就要让你看看，伤害了我亲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着，扬起手中的刀，朝着那个少年砍了下去。 　　郑雅澜目眦欲裂，“不要——” 　　 第二章 报应 　　刀，没能砍下去，因为郑雅澜情急之下用手接住了。 　　鲜血，从她手心汩汩流下，瞬间染红了她的白衣。 　　郑雅澜转头看向方云飞，“方云飞，你不能这样。” 　　方云飞冷笑一声，郑雅澜心中一凉，正要阻止，然而已经晚了。 　　只听方云飞冷声说道，“凭什么？” 　　眼前刀光一闪，郑雅澜掌心一阵疼痛，方云飞竟然就直接把刀从她掌心抽出来，捅到了郑雅澜弟弟心口上。 　　“不——”郑夫人一声惨叫，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郑雅澜顾不上鲜血直流的手，双目赤红地看向方云飞，“畜生！他还只是个孩子！” 　　弟弟还不过只是个小孩子，方云飞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方云飞，你说我爹跟你是政敌，你要将他置于死地，我能理解；你说害得你的心上人白瑶瑶眼睛瞎了终生无孕，你要我死也认了。可是我弟弟，他不过才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说到最后一句，郑雅澜已经是在嘶吼了。 　　可是对面的方云飞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一样，挑长了眉毛看向她，“你说他‘才’十四岁？可是斩草除根，从来不管年龄大小。” 　　斩草除根？ 　　郑雅澜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根本就恨不得杀了他们全家！ 　　郑雅澜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好得很。”她鲜红的唇角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方云飞，我现在算是认识到了，你有多恨我。不过，你别猖狂，我爹纵横朝堂数十年，绝对不是你可以打败的。你现在杀了我弟弟，就等着我爹的报复吧。” 　　“你说那个老匹夫？”方云飞唇边露出一丝笑容，他一把将一个包袱扔到地上，用脚挑开包袱皮，“你看看，这是什么？” 　　郑雅澜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那个包袱皮被挑开，里面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尽管已经看不太出来长相了，但那个轮廓，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爹——” 　　郑雅澜扑过去，一把将她爹的头颅从方云飞的脚下抢过来，她将郑大人的头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去。 　　郑雅澜抬起头看向方云飞，“原来，原来一早就将我爹杀了。” 　　所以，他才要上们抄家！ 　　“哈哈哈，哈哈哈。”郑雅澜抬起头，仰天长笑，“报应啊报应，真是报应。” 　　这是她的报应。 　　“早知会有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救你，不该甘冒大险，跑去救你。哈哈哈。”郑雅澜笑得满脸是泪，“我救了你，当时挨了我爹几十军棍不说，谁知道反而养了个虎狼之人，留着今日取我全家性命。哈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 　　方云飞低头看她，“你说你救我？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不重要！”郑雅澜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我只恨，当时为什么不再在你身上捅一刀！” 　　也好过今日，他们全家陷于绝境。 　　“花言巧语。”方云飞一脚将郑雅澜踹倒，将脚踩在她脸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跟你爹，还真是如出一辙，一样的喜欢玩弄人心。不过你放心，就冲你爹这些年来对我的种种，和你对瑶瑶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的。” 　　“来人，把她们，押进大牢。” 　　 第三章 李代桃僵 　　天牢里阴冷潮湿，巴掌那么大的窗户，透出一块小小的月亮，照得人越发凄凉。 　　郑夫人下午的时候原本醒了，可是一醒来又看到郑大人的头颅，又晕了过去，现在人躺在枯草上，烧得迷迷糊糊的，不停地说着胡话。 　　“郑郎，不……不要，小崽！小崽……不要！” 　　好好的一个贵妇人，一生顺遂，竟要遭遇这样的事情。这就算了，郑雅澜看着她娘做噩梦的样子，心里生出一丝荒唐来。以方云飞恨他们的程度，恐怕她们母女，还有好多苦要吃。 　　这样一想，小弟一刀毙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郑雅澜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跟只受惊的兔子，连忙站起来，急急奔到牢门口，就见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缓缓而来。 　　那人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只可惜上面再无一丝光彩。 　　正是白瑶瑶。 　　见到她，郑雅澜面色立刻冷淡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倒是白瑶瑶，像是根本就想不到她会脸色冷淡一样，冲着郑雅澜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道，“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郑雅澜现在对跟方云飞有关系的人都不待见，听到白瑶瑶这么说，郑雅澜冷笑一声，“我是没有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 　　“我倒是一直都想到了，并且为了再见郑小姐你一面，做了很多的努力。”白瑶瑶抿唇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毕竟，我可是要见证郑小姐你从天之骄女跌落地上，究竟是这么样子呢。” 　　郑雅澜蓦地睁大了眼睛，“你——” 　　白瑶瑶又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 　　白瑶瑶像是没有听到郑雅澜的惊呼一样，继续抿唇笑道，“想来郑小姐你也没想到吧？当初甘凉道上你随手救起的那个小丫鬟，会这么恨你吧？” 　　郑雅澜已经恢复平静，闻言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知道就好。” 　　“万事都有原因，郑小姐那么聪明，不妨猜猜看，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呢？”不等郑雅澜说话，白瑶瑶的脸突然变得十分狰狞，她恶狠狠地说道，“那是因为，我也曾是大家小姐，我出门也曾前呼后拥，凭什么落了难就要当你的丫鬟？凭什么？” 　　“就因为这个？”郑雅澜无语，“你要是不想当丫鬟，你可以说出来啊。”难道她郑雅澜还缺个丫鬟吗？何况，“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要留在我身边，给我当牛做马。” 　　“我不这么说你会救我吗？可是这么说了，却不代表你能折辱我！”白瑶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所以你就弄瞎了自己的眼睛，栽赃到我的头上？”郑雅澜觉得不可思议，“白瑶瑶，你可真下得了血本。只可惜，你想要亲眼见证我跌落云端，是见不到了，毕竟你瞎了。” 　　“你——”白瑶瑶脸上先是露出一丝狠色，但随即笑起来，“是啊，我是弄瞎了自己的眼睛栽赃到你头上，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方云飞会这么相信我？” 　　郑雅澜心中一颤，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只听白瑶瑶轻声说道，“因为，甘凉道上，方云飞认为，我才是救他那个人啊，哈哈哈哈。” 　　 第四章 于心何忍 　　郑雅澜大怒，正要一巴掌扇到白瑶瑶脸上，她却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身子轻轻一退，躲开了。 　　白瑶瑶远远“瞧”着她，脸上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郑小姐，想必你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我抢走心上人吧？你记着，我不光是要抢你的心上人，我还要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一点点抢走。” 　　“别怪我啊，你告诉我，老天爷本来就不公平，我只是现在，把你曾经告诉我的话，重新再跟你说一遍罢了。” 　　白瑶瑶话音刚落，就抬起手，轻轻拍了几下。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之声在偌大的监牢里响了起来，郑雅澜心中一凛，下意识地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白瑶瑶笑了一下，“郑小姐国色天香，这样的美色若是直接殒命，岂不是浪费？死之前，还是要好好犒劳一下这些弟兄吧。” 　　只见一群乞丐拖行着步子走过来，人还没有走近，郑雅澜就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恶臭。她下意识地靠近墙角，“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不要……” 　　可是她越是这样，白瑶瑶就越是开心，笑得也就越猖狂。眼看那些乞丐将郑雅澜团团包围，一直昏迷的郑夫人终于醒了，她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匍匐过去，不住地哀求白瑶瑶，“白小姐，白小姐，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了……” 　　“哟，我看看，这是谁？”白瑶瑶低下头，“听声音，这不是郑夫人吗？郑夫人一向高高在上，这会儿怎么回来求我呢？” 　　郑夫人哭得涕泪四流，“白小姐，我求求你了，以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这样……你让人侮辱我们雅澜，还是在她母亲面前，你……你于心何忍啊……” 　　“郑雅澜是你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我有什么于心不忍的？”白瑶瑶笑起来，“倒是郑夫人你提醒了我，我娘很早便去世了，她还是个小妾，我这一生就没有享受到什么母亲的温情，我没有的东西，郑雅澜凭什么要有？” 　　她声音陡然冷厉起来，冲那群乞丐喝道，“你们赶紧的，好好伺候郑大小姐！” 　　郑夫人呜咽一声，继续哀求，“白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若是想我们死，给我们一刀便是，何必……” 　　白瑶瑶听到人群里传来几声郑雅澜的惊呼声，像是愉悦了她一样，她对郑夫人说道，“要我放过郑雅澜，也不是不行，郑夫人，你求我啊，你磕头求我，没准儿我心一软，就答应了。不过嘛，我眼睛看不见，你磕头的声音可要大点儿。” 　　郑夫人一听，连忙“砰砰砰”地磕头，唯恐声音不够大。郑雅澜一面用力挣脱她身上的那几个男人，一面喊道，“娘……娘，你不要上当，你起来……” 　　她一生养尊处优的娘亲啊，怎么……怎么能受如此大辱？ 　　白瑶瑶，她一定会杀了这个女人，以报今日之辱！ 　　身上的男人让人作呕，母亲磕头的声音让人心碎，郑雅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打算承受本不该她承受的这一切，忽然之间，一个熟悉而又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是方云飞！ 　　 第五章 要她还眼睛 　　郑雅澜正要出声，可是白瑶瑶已经先一步开口道，“方大哥，你快救救郑小姐吧，你看她好可怜……” 　　话音未落，郑雅澜脸上就被喷了一脸的血，原本那几个围在她身边的乞丐被方云飞一招毙命。郑雅澜抹了一把脸上腥臭的血，抬眼看向方云飞，“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自己笑话？ 　　方云飞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过头来，对白瑶瑶温言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到处这么脏，小心弄脏了你的新裙子。” 　　白瑶瑶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低头说道，“我听说郑小姐家里出了事情，专程过来看看。方大哥，”她拉着方云飞的袖子，哀求道，“不管郑小姐做了什么，求你放了她好不好？求求你了……” 　　“呵。”郑雅澜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白瑶瑶，你还真是会装模作样，你自己之前当着我说的那些话，莫不是忘了？” 　　白瑶瑶一脸疑惑，“郑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是你看方大哥如此回护我，心里不舒服。” 　　她泫然欲泣地说道，“郑小姐，我能理解你对方大哥的感情，但我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你求情的，郑小姐……” 　　“好了。”方云飞漠然地打断她的话，温言说道，“瑶瑶，你就别跟她多说了，她这样的人，不值得。” 　　“我不值得？哈。”郑雅澜冷笑一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番付出，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不值得”。不过也对，方云飞从来不喜欢她，又怎么可能认同她的付出呢？ 　　郑雅澜瞥了一眼白瑶瑶，“方云飞，那你说，好端端的，天牢里怎么会突然跑出来这么多乞丐？又怎么会对我蓄意侮辱？” 　　白瑶瑶连忙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方大哥，狱卒们说以前郑大人在的时候就跟他们有仇，如今看到他的妻女进来了，所以才想让乞丐侮辱郑小姐。” 　　白瑶瑶叹了口气，“只怪我能力太小，还要方大哥你出手。” 　　方云飞揽住白瑶瑶，“这不怪你。”他抬起头，看向郑雅澜，“要怪，只能怪他们一家人当初不当人！” 　　郑雅澜冷笑一声，连话都懒得说了。白瑶瑶朝郑雅澜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唯恐继续留在这里，郑雅澜又爆出什么事情来，连忙挽住方云飞的手臂，将他往外拉，“方大哥，既然都看过郑小姐了，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急。”方云飞将他的手臂从白瑶瑶的手中抽出来，转过头来看向郑雅澜，“我还有件事情没做。”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给你找一双眼睛，现在，是时候了。” 　　方云飞拔出长剑，直指郑雅澜，“我要你，把你的眼睛还给她。” 　　郑雅澜猛地睁大了双眼！ 　　不等郑雅澜反应过来，方云飞就一剑斩断牢门，将三尺青锋，架在了郑雅澜的脖子上。 　　“噗通”一声，郑夫人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不住地跟方云飞磕头，“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可怜的女儿，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啊……” 　　“娘，”郑雅澜看着方云飞，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要求他。不过是双眼睛，给他就给了。” 　　她盯着方云飞，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映进心里一辈子，“方云飞，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第六章 夺眼 　　郑雅澜双手双脚都被死死地套在床上，她身上被方云飞点了穴道，根本就动弹不得。 　　白胡子大夫犹豫地看了看郑雅澜，又看了看方云飞，“王爷，当真要……” 　　方云飞坐在一旁，漠然说道，“还要我再重复几遍？不要麻药，直接取。” 　　这个女人，根本不配用麻药！ 　　她曾经是怎么对待白瑶瑶的，自己现在就要让她全都还回来！ 　　大夫艰难地看向郑雅澜，咬了咬牙，“抱歉了姑娘。” 　　郑雅澜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爱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魔鬼啊！ 　　痛，好痛。 　　郑雅澜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取眼睛会这么痛，她稍微睁一下眼睛，就感到眼前一片血色，朦朦胧胧的，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她靠在墙角，冰冷的墙壁，却在这个时候给了她另一种支持。也不知道娘亲被送到哪里去了，以方云飞对他们家的恨意，想必母亲那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方云飞…… 　　郑雅澜死死地扣着地面，像是要将手指插进方云飞的肉里一样。 　　真是，可恨！ 　　“哟，我看看这是谁？”一个讨厌的声音打断了郑雅澜的思绪，她抬起头来，循声看去，只见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在了她面前，光听声音都知道来人是谁。 　　郑雅澜冷笑起来，“你现在如愿了？” 　　“还没呢。”白瑶瑶叹了一声，不无感慨，“我哪里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你郑小姐不真正地跌落尘埃，我怎么可能罢手？”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你这双眼睛我用着还算不错，也不枉我费尽心机把自己眼睛弄瞎了。” 　　“白瑶瑶，你会遭报应的——” 　　“啪！”郑雅澜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白瑶瑶狠狠的一个耳光，白瑶瑶恶狠狠地对她说道，“报应？什么报应？像你现在这样吗？那你可就多虑了。郑雅澜，现在方云飞不知道多爱护我，你这报应，一辈子轮不到我头上。” 　　郑雅澜脸痛得麻木，她将唇角的血擦掉，转头“看”向白瑶瑶，冷声说道，“白瑶瑶，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底气充足，那你为什么还要到我面前要耀武扬威？说到底，你不过是心虚罢了。” 　　“你心虚，你害怕现在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害怕有朝一日方云飞一旦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就会把这一切十倍百倍地有用到你身上，你害怕，害怕抓不住面前这一切！”郑雅澜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小偷罢了！” 　　“住嘴，你给我住嘴！”白瑶瑶被郑雅澜说到痛处，立刻尖叫起来，“郑雅澜，你别以为你救了方云飞你就有底气，我告诉你，就算你救了方云飞，那也要看看他会不会信你。告诉你，在方云飞心中，你就是他死对头的女儿，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脱罪。方云飞喜欢的人是我，认定了的人，也是我！” 　　“而你——” 　　白瑶瑶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仅是方云飞根本不会信你，而你，也不会有机会把这一切带到他面前去。” 　　郑雅澜心中一惊，问道，“你想干什么？” 　　白瑶瑶说得轻松，“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圣上对你们家女眷的处置已经出来了，那就是，全部充作营妓。” 　　“哈哈哈。”白瑶瑶笑道，“营妓，曾经高高在上的郑小姐居然也有当营妓的一天，怎么，你高兴吗？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知道这是谁跟圣上说的吗？除了方云飞，还能有谁啊！” 　　“你看，这就是你爱的人，这就是你花费心机救的人，人家要让你当营妓呢！” 　　“噗——”郑雅澜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接着，她人一软，整个人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七章 自荐枕席 　　“澜澜，澜澜？澜澜你快醒醒，快醒醒。”一个非常熟悉又很温柔的声音在郑雅澜耳边响了起来，郑雅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眼只看到一片黑暗，晕过去之前还能看到一个模糊影子的她，这下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惊惶地一把抓住郑夫人的手，“娘，我看不到了，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郑夫人低头叹了口气，安慰道，“没关系澜澜，看不到……有看不到的好……” 　　郑雅澜听到她这么说，也沉默了。 　　的确，现在这种情况，看不到，或许还好一点儿。 　　郑雅澜想起她晕过去之前听到的话，连忙抓住了郑夫人的手臂，“娘，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没怎么……”郑夫人声音犹犹豫豫的，原本就害怕的郑雅澜心里的恐慌更大了，她将郑夫人的手拉得更紧了，“娘，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我现在看不到，你不要瞒我。” 　　“没，真的没什么……”郑雅澜见她还想对自己有所隐瞒，连忙上手去摸她，不摸还好，一摸郑雅澜自己都吓了一跳。郑夫人身上粘腻一片，仔细闻，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感觉她已经遍体鳞伤，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 　　郑雅澜的泪水一下就落下来了，“娘……”她娘一生养尊处优，从来没有受过磋磨，谁知道竟落到这样的境地。 　　郑夫人见她哭，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澜澜，好了澜澜，不怪你，不怪你……” 　　郑雅澜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可别……是她想的那样……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一样，郑夫人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抵死不从，他们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否则，我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郑雅澜听她如是说，稍微放心下来。她抿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我就不该救方云飞，应该任由他死了才对！” 　　如果不是她救了方云飞，他们家也不至于落到这幅田地！ 　　另一处，方云飞从暗处走出来，目光阴沉地看了那对母女一眼，唇边露出一个冷笑。 　　难不成，自己还很稀罕她吗？呵，痴心妄想！ 　　他的救命恩人是白瑶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贱.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方云飞不想再听，带着随从，迈开步子离开了。 　　郑夫人到了半晚上，突然发起烧来。她身体不好，又惊又怕，几重压力之下终于抵抗不住，病倒了。 　　感觉到自己母亲在自己怀里烧得浑身哆嗦，郑雅澜整颗心都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母亲已经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她绝对不可能任由母亲就这样离开。 　　可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郑雅澜放开郑夫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牢门口，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来人，快来人！” 　　狱卒粗暴的声音响起来，“叫什么！” 　　“带我去见方云飞，我要见他！”郑雅澜瞪着眼睛，“告诉你们，误了时间，让你们满门不留！” 　　片刻之后，郑雅澜被带到了方云飞面前，身后有人粗暴地推了她一把，郑雅澜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 　　只听方云飞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听说你要见我？什么事。” 　　郑雅澜抬起下巴，“救我娘。” 　　“可以。”方云飞根本就不把她这个要求放在眼里，“但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用什么来换？ 　　郑雅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将自己的衣服，缓缓地拉了下来。 　　 第八章 她脏 　　夜风吹来，郑雅澜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强忍着羞耻和仇恨，一点一点，把那件衣服往下来。 　　谁知，一声嗤笑，打断了她的继续。 　　只听方云飞说道，“你打算拿来交换的东西，就是你的身体？呵，郑雅澜，你真看得上你自己。” 　　“如果是以前，你还是大家小姐，你愿意委身男人，恐怕还有男人愿意要你，但是你看看你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以为，你还值价？” 　　方云飞的话，像是针一样，狠狠地扎进郑雅澜的全身，让她站在原地，继续也不是，把衣服拉上也不是。 　　方云飞很显然还没有说完，“你都马上要成为营妓了，你认为，我方云飞，会要一个营妓不成？” 　　郑雅澜终于知道，刚才方云飞答应救她母亲，根本就是存了心要羞辱她。她“嚯”地一声站起身来，正要冷笑，却又突然想到了郑夫人的病，于是硬生生地她的怒气压下了，“方云飞，我身无长物，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拿来交换了。” 　　方云飞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身体，太脏了。” 　　她的身体，太脏了。 　　哈哈哈，郑雅澜突然很想笑。 　　也对，她都快成营妓了，她不脏，谁脏？， 　　可是为了母亲的病，她却不得不跟方云飞说好话，“方云飞，求求你，求求你了……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事情，但我母亲她是无辜的……” 　　方云飞一把握住郑雅澜的下巴，“郑雅澜，现在真应该拿面镜子让你好好照照，你现在这幅样子，看得人真的恶心！” 　　他说完，一把将郑雅澜掼到地上，扯了张帕子，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擦干净了，“来人，把她带下去。”他瞥了一眼郑雅澜，“看了就恶心。” 　　说完，便迈开步子，离开了房间。 　　被人从那间屋子拖出来的时候，郑雅澜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泪早已经哭干了，对于方云飞，她也没有眼泪可以交付了。 　　是，她恶心，她脏，可是方云飞怎么不想想，是谁造成了今天的她呢？ 　　“澜澜，娘今天感觉好多了。”郑夫人拉着郑雅澜的手，笑道。 　　听到她说好多了，这几天一直提着心的郑雅澜脸上也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不管再苦，只要母亲没事，她就从心里开心。 　　然而，母女俩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狱卒走过来，分别把她们母女俩拉起来往外推，“走走走，赶紧的。” 　　郑雅澜问道，“去哪儿？”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那几个人的笑点，他们“哈哈”笑完，其中一个说道，“当然是去好地方了。” 　　另一个马上接口，“你们该不会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吧？居然还问去哪里，真是笑死人了。” 　　“可惜我们不是军爷，尝不到这对母女的滋味儿了，好歹是大家夫人和小姐，可不比那些庸脂俗粉好太多？” 　　郑雅澜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第九章 郑夫人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放开！”然而不管郑雅澜如何挣扎，她就是挣脱不开那些人的手，硬是让他们将自己绑在了椅子上。 　　察觉到郑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声音了，郑雅澜心里升起一丝恐慌来，“你们把我娘怎么了？她人呢？她人呢？” 　　没人理会她，外面传来一阵油腻猥琐的声音。 　　“哟，这可是郑大人的妻子啊，那可是正妻，没想到居然也有伺候我们的一天。” 　　什么？ 　　郑雅澜悚然一惊，方云飞，他真的送母亲去接客了，还要让自己亲耳听着？ 　　她急急忙忙地想要站起来，然而那些人把她绑得太紧了，郑雅澜挣扎了许久，根本就不能动弹。 　　只听外面传来郑夫人的嘶吼声，“你们……滚开！都给我滚开！滚开啊……” 　　可她越是这样，那群人就越开心，其中有人甚至还去摸她的脸，口中污言秽语不停，“滚开？我们滚开了，谁给你快活呢？” 　　“郑夫人，等下你就知道我们的好了，毕竟，嘿嘿嘿，郑大人可是个老头子，未必能满足你呢。” 　　“是啊，郑夫人，这些年，你一定很难忍吧？没事，我们马上就来安慰你了。” 　　说着，只听“嘶啦”一声，是衣服撕碎的声音，帷幕后面，郑雅澜只觉得心痛如绞，她大声叫起来，“放开，你们放开我娘，放开她！你们这群畜生！我叫你们不得好死！” 　　郑夫人也听到郑雅澜的声音了，她一边要从那些男人身下挣扎开，一边要去找郑雅澜，“澜澜？澜澜你在哪里？澜澜？” 　　“娘，娘你在哪里？”郑雅澜眼角流出两行血泪，“娘，我看不到你，我看不到你……” 　　“娘在这里，娘在这儿……”郑夫人话音刚落，又听“嘶啦”一声，她身上的衣服又碎了。郑雅澜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一把刀在不停地戳着她的心窝子，痛得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那些男人嘻嘻哈哈的调笑声传来，“哟，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 　　“是她女儿呢。这老娘都这么好看了，女儿该有多美？” 　　“去去去，快去把女儿也叫出来，我们一起享用。” 　　“美得你。上面说了，暂时不能动她，要我们先用老的，小的么，就先让她听着。” 　　…… 　　方云飞，一定是他，该死的方云飞！ 　　郑雅澜呼喊道，“娘，娘，你应我一声啊，你应我一声……” 　　另一侧，郑夫人被那群男人压在身下，身上早已经不着片缕了。她听着郑雅澜的呼喊声，张了张口，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上的男人简直让她恶心，然而她却无从反抗。 　　“哟，不愧是大家夫人，这身皮，一般的小姑娘都比不上。” 　　“看得人心痒痒。” 　　“老是老了点儿，但，也还行了。” 　　…… 　　郑雅澜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就不明白了，方云飞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身上的男人忙着脱衣服，一时半会儿顾不上郑夫人，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上那个男人，拎起桌上的酒壶，就对着面前的男人砸了下去。 　　稀里哗啦的一声响，酒壶碎成碎片，郑夫人一把将其中一个碎片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别过来！” 　　郑雅澜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连忙问道，“娘，你干什么！” 　　“澜澜，”郑夫人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疲倦，“娘，活够了，这样的日子，不想继续了。你好好活下去，记得替我们报仇。” 　　话音落下，她手上一用力，切断了自己的大动脉。 　　血喷溅到帷幕上，溅了些到郑雅澜的脸上。她先是一愣，随即大叫起来，“娘——” 　　方云飞，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第十章 真正的救命恩人 “你约我干什么？”方云飞坐下来，看着面前一身素白的女子，脸上全是冷淡。 郑雅澜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她娘死了，好不容易换了身衣服，又通过身边的人，连恐吓带辱骂，终于才让她见了方云飞这一面。 “或许你觉得我俩没有见面的理由，但如果不是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不会自取其辱。”郑雅澜“看”向方云飞，“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爹的兵符，我知道在哪里，只要你放了我。” 方云飞皱眉，“你爹还有兵？”他怎么不知道？ “当然。”郑雅澜笑起来，“我爹一生纵横，你觉得他能不给自己留下点儿什么退路吗？当然，那也不叫兵，而应该算是影卫，专门保护皇上的。只要你得到了那些影卫，从此以后，想要操控小皇帝，岂不是容易很多？” 方云飞笑起来，“你娘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点儿？” 郑雅澜神情漠然，“如果不是我娘死了，我还不说呢。怎么，你答应吗？” 方云飞沉默片刻，“好，我答应你。” 郑雅澜这才笑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隐约露出一个小酒窝，看上去纯真极了。 她冲方云飞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在什么地方。” 她现在，不仅武功尽失，眼睛还瞎了，方云飞根本就不担心她会对自己不利，依言靠近郑雅澜。 “它，就在……”郑雅澜突然压低声音，从指尖翻转出一枚小刀片，直冲方云飞咽喉，“你坟墓里！” 方云飞见机极快，抬手就是一掌，郑雅澜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猛地摔到了墙壁上。 “咳咳。”方云飞那一掌，用了八九分力道，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郑雅澜口中吐了出来，她稍微一动，五脏六腑都痛得不行。 这下，应该要死了吧？ 可惜了，没能拿下方云飞，要是要毒药，她拼死也要拉方云飞一起进地狱。 她像是一只垂死的蝴蝶，匍匐在地上。方云飞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死——”然而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却猛地停住了。 地上有块玉佩，应该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从郑雅澜身上掉下来的，方云飞连忙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冲过去，一把将郑雅澜抱起来，“这块玉佩，这块玉佩，你从哪里来的？你告诉我！” 曾经甘凉道上，他迷迷糊糊之间，就看到这块玉佩，在他眼前上上下下。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是他弄错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方云飞，他摇着郑雅澜的肩膀，“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