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迷仙谷 序篇:托孤   殷历5081年1月,农历小年刚过,一个平凡却是异常寒冷的冬日。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有了停下来的意思。   清晨,龙山深处一个叫做“莲花镇”的小镇街头,阑珊的路灯发出的昏黄的光影下走来一个强壮的身影,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倔强而挺拔。“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坚实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山里人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尤其这个冬天寒冷的雪夜,是农家人最清闲的日子。   当一声清脆的孩子哭闹的声音犁破小村静寂的清晨,莲花镇的人们大多还沉睡在梦乡之中,小镇中间南北走向的马路上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人。   连续几天的暴风雪过后,厚积盈尺的雪层恐怕没有个半个月的时间,不易融化,从西西伯利亚越过东北平原呼啸而来地料峭寒风呜呜哀鸣着,将空中依然稀疏的飘洒着的、地上积聚着的、屋檐上的、路旁树干上的雪粒大团大团地卷起,狠狠地打在来人身上、脸上。   谁家院子里地狗听到哭声叫了起来,引来一片犬吠声。   抱着孩子的人是个身材魁伟,剑眉冷目的中年汉子,一身草绿色洗得有些发白的军便服,脸色刚毅,棱角分明。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似乎闪耀着令人难测的、可透人肺腑的神秘光芒。笔直挺拔地走在路上,引得路上不多得几个路人侧目观望。   孩子被包在一件军大衣里,似是无法抵御冬日山风的凛冽,啼哭搅闹不止。站在马路中间的汉子疼爱的上下摇晃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似是不忍,又似是无奈。双臂用力把孩子抱的更紧些,希冀可以让孩子舒服一点儿。   汉子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自己苦苦寻觅的人家——这里不比在城市里,有门牌号码可以寻索,向路过的人打探几次,才找到镇子中间位置上的这个农家小院。   北地风格的建筑混合了满清时的建筑遗风,厚实的青砖墙将屋里的人与这个寒冷的世界隔离开来。没有后门和窗子,雕梁重檐。青灰色的鳞片小瓦压在厚厚的雪被下。院子被四面石墙圈起,不是很大。   “砰砰——砰砰——”的中年汉子沉重有力的敲门声引来全村的狗疯狂的吼叫,也唤醒了正在晨睡的小院主人。   里面传出主人带着不满的语气高声喝问:“谁啊!这么早,什么事?”   “请问是曹清泉家吗?”主人睡意朦胧的语音听着不是很真切,中年汉子礼貌的询问。   锈迹斑驳的铁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个男人裹着一件陈旧的长身军用棉大衣,睡眼惺忪的探出头来观望。   “大哥?”开门的男人惊呼一声,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怔怔的立在那里,身上披着的大衣险些脱落。   “清泉兄弟,过得怎么样?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门外的汉子神情微变,露出笑意,续而问道:“弟妹起来了吗?我——方便吗?”   “快请进,快请进”主人把门猛的拉开,惊喜的说:“今天就我自己在家,我媳妇带着孩子住妈家去了。”   穿过中间的堂屋,来到东侧的卧室。一股温热的气流扑面而来,浑身暖洋洋的舒服至极。简单的摆设着几口陈旧的木柜,东山墙上挂着一面画着旭日东升图案的靠山镜,明亮而洁净。土坯搭制的火炕上由于主人还没有起,被子杂乱的堆放着。   在屋内稍稍暖和了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渐渐停下来,好像是睡着了。   “家里太乱了,真是不好意思。快喝点儿热水,暖和一下。这破天气,贼冷贼冷的。”曹清泉递过一个倒满热水的搪瓷茶缸,看了看还抱在中年汉子怀里的孩子,很是疑惑的问:“你这是从哪里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汉子嘴角不易被人觉察地抽搐了一下,脸带迟疑,过了半晌才无奈的说:“我的事情一言难尽,也就不多罗唆了,今天老哥上门是来求你的。”   从里面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在男主人面前,“这是我平时攒下的一点儿钱,不是很多,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永远,你不要说别的,也不要问为什么,就说行,还是不行。”汉字盯着曹清泉地脸,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进一步地探听,期待着能得到一个满意地着答复。   “行,当然没有问题,我的命都是大哥救的,当年要不是大哥,也没有我曹清泉的今天,为了大哥杀人放火我都不会皱眉头,从现在起,他就是我亲生儿子。”清泉激动而坚决的说:“但是,这钱我可不能收,一个孩子我还养的起。”   “你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唉!清泉,并不是我挟恩图报,实在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哥哥我没有办法,才有这不情之请。如果事情顺利,最多三个月,我来接他。如果……万一……”汉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万一我没有来接他,我只希望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给这个孩子一口饭吃,养大他,什么也不要告诉他,就让他做个普通的山里人,娶妻生子过平凡的日子,算是哥哥我这辈子欠你的。”汉子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怜爱地盯着襁褓里的孩子,脸上几次抽搐,显然是心痛不已。   也不和曹清泉罗唆什么,把那个信封直接放到炕上,说道““这些钱是我平时积攒的,不是很多,你也不要推辞。我知道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你也好向弟妹交代些,哥哥我对不起你了。”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泉还是想知道究竟。   想了想,汉子向南边指了指说:“我明天去南边,他妈妈丢下我们一个人走了,我——”胸口起伏不停,显是心情波动异常,神色黯然的说“孩子是八月十六生的,名字叫做秦风,你就给他改个名字吧。车子开不进来,我放在县城了,还要赶时间我不能多逗留。谢谢你啦,清泉。”汉子说完,蓦地从炕沿上站起身形,把孩子放到炕上,不舍地再看了孩子几眼,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由链子系住的一块儿龙形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挂饰小心地给孩子带在胸前。   亲了下孩子的额头。转身挺身抬头,绝然的向门外走去。   卧在炕上,半睡半醒的孩子,好像感觉到父亲要离开,醒了过来,叫喊着:“爸爸,爸爸你不要走哇,爸爸你不要小风了吗?小风再也不哭了,呜呜……,小风会很乖的……我再不调皮了啊,呜呜……,爸爸,爸爸……你不要走啊”   “我要妈妈……妈妈……你回来吧……爸爸,你回来啊……妈妈……”   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却一头栽到了炕沿下,不等抢上一步的曹清泉来扶他,自己一骨碌身就爬了起来,脚步踉跄着向自己的爸爸扑去。汉子脚下略有迟疑,一声叹息,大踏步的走出屋子,脚步变得十分沉重,却再也没有回头。   汉子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清泉如坠五里云中,怔怔地追出院子里叫道:“大哥——,你要多保重啊。”   头也不回,挥挥手,出门而去,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弥漫的雪雾之中,没有人能看见,两行珠泪洒落冬季寒冷的小镇街头,和着北风一起呜咽。     第一卷 迷仙谷 第一章 疯子的开场   “日他妈呀,摔死老子了,这石头是谁他妈的放这的?给老子站出来!”随着凄惨的哎呦声,一个少年连滚带爬的从莲花镇中学的大门内窜了出来,咬在嘴角的一根甘草节还依然牢牢的吊在嘴边上,可是人却躺在校门口旁高声叫骂。   少年被脚下的石头结结实实绊个狗吃屎,地上厚厚的灰土呛了一嘴,满脸汗水沾上土给他画了一个大花脸,用手一抹,得,唱戏都不用再化妆。   这是一个集市,就在莲花镇中学的隔壁,那是一个不小的广场,随着来赶集做小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这摊位都占到学校的门口。   学校为了学生的安全,也为了不吵了学生上课,几次三番的抗议也没有实际效果——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好意思真的撕破脸皮弄得无法再见面——也只好听之任之。   这不刚放学,急忙出场来给大家亮个相的疯子被占场子用的大石头松了一个大大的见面礼。   瞧这相亮的够出彩:瘦小但是壮实的身上穿着本来就打着补丁的衣服,用手一拍呼呼乱飞的尘土迷人眼睛,满脸的汗泥,用手抹成一条一条的道道,一边甩手一边呸呸的吐着嘴中的泥土,嘴里还兀自不停骂骂咧咧。忙乎半天才发现脚底下竟然只剩下一只鞋,另一只飞到墙角正咧着嘴,似乎是和读者一起笑这个主人公出场也太埋汰人了。   少年大声的骂了半天,没有人出来,是因为没有人敢出来,因为谁都知道,这个大名叫做曹云峰的初一学生有个响亮的外号:“疯子”,以后我们也就入乡随俗叫他“疯子”吧。   疯子很有名,虽然他才刚刚十四岁,可是在这伏龙山区很有名。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当然伏龙山名声显赫与疯子这个有名的疯子没有半点儿干系。   伏龙山是伏龙山脉方圆最广,海拔最高的地方。方圆近千平方公里,主峰海拔两千八百一十四米,山不是很高;穿山而过看似温柔实则处处暗流的兰河水也不是很深,只是最深之处无人可及。   但是这里是很有名的地方。   早在清朝时候,伏龙山区就作为后龙宝地,而在这北边即使长城边防要地,是以满清政府由上三旗抽调两标兵马在此守山,由御前带刀侍卫任标统,领提督衔。   封山修养生息两百年余年,可谓是钟灵毓秀的宝地。神乎其神的传说再加上历史上众多的文人骚客四处涂鸦,所以这里很有名。   现在半山腰那座破败的红梅寺也由国家拨款修缮一新,说是几百年前的历史文物,要保护,还不知道从哪里请了几个和尚每日打钟念经。反正是很远的地方,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战争年代以及建国后那段疯狂的岁月里,伏龙山也曾遭受一点儿损毁,但只是一点儿,还是在战争年代造成的,战后在不知道的原因下,国家高层下禁令严命保护。   禁伐、禁牧、禁猎、禁止开采矿藏等一系列的措施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伏龙山慢慢恢复了往日的郁郁葱葱。前几年又被批准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于是这里就更有名了。   苍蝇一样蜂拥而来的各级政府机关开始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跑马圈地,盖起各色的疗养院、干休所、干部培训学校。   伏龙山下的莲花镇镇子很小,不过三五百户人家。却是方圆二三十公里、三村五岭的行政中心。   改革开放十几年,眼下国家的政策是越来越宽松,人们虽然没有忘记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教训,但是难熬的日子迫使大家慢慢走出家门,为了生计奔波操劳。   每当殷历逢九,是莲花镇集市的日子,人们络绎不绝的从四面八方的山沟里赶道莲花镇中学旁的这片空场上集市。   篮子挎上几斤平日里一家人从嘴里节省下来的鸡蛋、鸭蛋,袋子中装上些从山上才回来的野菌蘑菇,来这里卖上几块钱。回家带上些油、盐、酱、醋;锄头、锹、镐等日用品。   从山上采挖的各种药材也要拿到镇上买到采购站,甚至有些胆大的偷偷进山打两只野鸡,套几只山兔,躲在角落与人几角几分的争个脸红脖粗。   老虎和豹子也有人见过,但是估计谁也不想幸运的遇上它们,要是真碰上了,就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幸运了。要是落单的狼还真让人有点儿期冀,毕竟狼皮可以买上个好价钱,政府也不会来抓去坐号子。   前年有林场的工人在后山挖树坑栽树时,一脚跌进个坟窟窿,挖出大量的铜钱和一些盆盆罐罐,被一起栽树的林场工人哄抢一空。   后来上级政府得到消息,派下来市公安局的公安人员挨家挨户强行收缴。这年月谁敢不怕戴着大盖帽的,那可是牛人。   背地里人们议论纷纷,都说那些古董要是拿到山外面去卖,值老些钱了。这可是深深刺激了山里人,没有办法山里人除了山场有限的山地上出点儿粮食,或是收拾一些山货卖点零花钱,穷的都快买不起裤子穿,怎么会不想那些“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的歪心思。   于是有些人不知道从那个山旮旯里掏出来些破碗滥盘,或是家里腌咸菜用了几辈子的土罐冒充古董来蒙一些外地来的游客。   今年在这个保护区听说又发掘了几处很有考古价值的古墓,想想也是,何处黄土不埋人,况且这里是皇家都看重的风水宝地。那些贼和尚眼睛更是雪亮雪亮的,早在魏晋时期就跑来占地方。埋着几个有钱有势的人也是寻常事。   最早可考证的历史明确这里曾经是春秋战国时候燕国领地,虽然那时候还是一片蛮荒之地,但是自汉以后这里逐渐繁华,到了元明清时期,都城到伏龙山脚下最近地区只有不到一百公里。可以想象,历史上也不知道到多少皇亲国戚贵族高管长眠在这钟灵毓秀的山中。   于是有心人便三天两晚的在山里闲逛,其实是打那些不知道埋在那个犄角旮旯的古墓的主意。   但是不是任何人都敢打这座大山的主意,这座山是有名的宝山,同样还是有名的神山,更是有名的鬼山。   经常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例如山里的大牲畜夜里赶路从来不肯离开村镇三五里,不然就会别腿打横,任你抽断鞭子也不迈步,有天光的白日却什么事情也不会有。   还有顺着山里流出来的几条河中,在大雨过后山洪下来的时候,经常能看见白森森的头骨,有人的有畜生的,这道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还有又像人又像畜生的。   还有一个人山里割草时,看到一片草长的又茂密又鲜嫩,可是当他正割的高兴时有人和他说:“差不多就走吧!”但是看看四周并没有人,回头还是继续割,就又有人说:“没完没了是不?”那个人魂都丢在山里不要了,撒丫子跑回了村里,从此再也不敢进山。这样的事情咱们就是坐下来聊上几天几夜都没有个完。   今天正是殷历六月二十九,再有几天就是大暑节气,马上就进入三伏天。   山外夏日炎炎,热气流如流火一般充斥于天地之间,太阳似乎是一头发怒的老驴,尽情的喷发着他的愤怒。   与山外截然不同的是,在伏龙山深处却是清凉无比,许多山外的人都到这里来避暑消夏,是以集市上的买卖不仅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反而更显红火。不时还可以看到黄头发蓝眼睛的“洋鬼子”在集市上转悠。   赖红兵,绰号癞子,也是这附近一个名人——是颇有名气的破落货,瘦小枯干,很不打眼,还带点猥琐模样的一个光棍汉,四十好几的人也说不上媳妇,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日里留门撬锁,偷鸡摸狗的混日子。   癞子的爷爷是日本子进关后逃到这里的外来户,在这个本土观念很重的地方,很是受排挤,但是赖家有一门绝活,就是“巧手”,不管是什么样的锁,也不管事什么样复杂的机关机械都能摆平,两代人过得也算滋润,说难听的就是盗贼世家。   在动乱的岁月里,赖家开始走了下坡路,癞子的父亲被整死在牢里,他的爷爷在连气带吓得了脑中风。   癞子小时候可是被爷爷哄大的,甚是受溺爱。虽然赖家的绝技得到传承,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这个家伙好吃懒做的性格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家中越来越困难,但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嘴,经常把村里人丢掉的死猪死狗什么的弄回去偷偷吃,结果中了毒,长了一身的癞疮,这样更是没有人愿意搭理他,还给他起个外号叫“癞子”,大名倒是没有几个人能记得。   癞子今天显得很是让人奇怪,没有钻在人群里盯着人家的口袋,而是乖乖蹲在莲花中学的大门口外墙角里。身前半遮半掩的铺开一块破烂的塑料布,也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里是集市的边缘,旁边都是叫卖山货的买卖摊位,卷了一根旱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叼在嘴里,不时还賊眸鼠眼的盯着路过的行人看。更多的时候是盯着莲花镇中学的大门。他那脏兮兮的模样让人避之不及,知根知底的乡亲都绕着他走。   路过他身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想:这癞子今天是搞什么名堂?     第一卷 迷仙谷 第二章 我有宝贝你要不?   “我有宝贝你要不?”癞子正郁闷的不行,就看到了开篇的第一幕好戏:“主人公跌倒先吃土,小疯子校门乱骂娘”。   他赶忙迎上前去,对正在上下拍打着满身尘土的曹云峰说的第一句话,就让“疯子”像是照相的相片一样定格在那里。   “啥?宝贝?你这老家伙又去哪里作(zuo,平声,从事某种活动的意思。)去了,告诉你再要进去我可不去找陈叔叔给你求情了。”疯子盯着癞子讨好似的神情说道。   两个人正站在校门口说话间,莲花中学的铁栅栏门向两边大开,一群学生像是没人管的羊群涌出来,把两个人推到墙根下,挤进热闹的集市人群中,集市显得更是拥挤不堪。   “妈的,急什么,等着去见阎王啊?”疯子每次都是第一个冲出校门的先锋,没想到今天吃了一个哑巴亏,再被人挤来挤去,很是不爽的开骂。   这个时候正是应该放暑假的时候,但是所有的学校都一样,为了追求那狗屁升学率,占用大部分假期时间来补课。今天正是补课的最后一天,所以放学比平日早了几个小时。   癞子有些着急的盯着那些来来往往学生,神秘兮兮的把“疯子”拉到墙角,没注意身后呼啦围上来一群孩子。他一看都认识,眨巴着还挂着眼屎的小眼儿,警惕的盯着那个领头的一位学生。   “呦呵,太阳从北山出来了啊?癞子,怎么在这里见到你了?收获怎么样啊?是不是在这里分赃呢?”领头的那个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很嚣张的要用笈着一双胶皮底的五眼布鞋脚去拨弄地上的物件,癞子忙用手拦住,像只护窝的老母鸡。   “MB曹云龙,干吗你,弄坏了你赔得起吗?”癞子说话间喷了那个孩子头一脸的唾沫星子。   孩子头是镇上老曹家的三小子,平日可是个惹祸精。曹家祖上自康熙年间就一直驻守在伏龙山的旗军都统,深得皇室信赖,听说祖传的一身好功夫甚是了得。这十里八村的村民大多是清王朝灭亡后,流落在山里的清军兵丁后代,谁好意思真和个孩子较劲,再者也没有人谁敢去招惹曹云龙的老娘,那可是骂起人来隔着十道山梁都能听真切的主。   曹云龙把胳肢窝夹着的菱形花布拼接的书包想身后一个孩子的怀里一丢,大模大样的蹲下来,说道:“你说干吗?是不是又偷人东西了,胆子够大的啊,敢摆这里销赃?你可别吓唬我啊,要不我叫我三叔过来给你好看,你信不?呵呵,除非拿两样好玩意堵上我的嘴,怎样?”   “你妈的少给我动,惹急了我,见天我给你家鸡窝放耗子药去。”这是癞子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威胁不了谁。这个曹云龙可不是第一次勒索自己,但是今天的事情有点儿特殊,还真要背着这个小王八蛋,癞子急的脸红的像个猴子屁股。   “妈的,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你有那个胆儿吗?我让我三叔弄死你。你这个老蚧(就是蟾酴,浑身疙瘩那个)”老蚧是曹云龙给癞子起得有一个外号,癞子惹不起他,浑当没听见,把东西从地上拿起来抱在怀里。   “你不是放这里要销赃吗?怎么不让看啊,不让看你拿回家搂被窝去呀!”旁边的孩子帮腔说道。   “就是就是,放被窝里说不定生出一窝小老蚧来呢。”   “嘻嘻……就怕是小老蚧没有生出来,把老鸡给咯没了,哈哈——”   癞子平日没少受这些孩子的气,虽然自己年龄要比他们大上二三十岁,可是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不招待见的人,招惹了他们作中吃亏的还是自己,是以敢怒不敢言。掂量着自己没有招惹他们这群孩子的本事,闷闷的只是护着自己的东西不说话。   两个人正争执间,忽然人群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怎么着,曹三你在这撒欢儿呢?最近你跑步的能耐见长啊,一下学就没了踪影是不是你爸教你练轻功成了‘草上飞’了?”   曹云龙听见声音就是面色一紧,收起刚才的张狂,扭头凶狠的看向来人。   不知道疯子从什么地方又翻出一根甘草节叼在嘴中,他刚才被从身后蜂拥而过的同学给挤得跌跌撞撞靠了墙边,他不仅瘦小,个头也不高,干瘦的身子仿佛能被大风吹起来。唯有脸上镶嵌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很是有神。脖子上一个洗得发白的军跨,晃晃荡荡,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疯子,你他妈的才撒欢呢,今天我可没有招你啊,有你妈B什么事儿。”曹云龙色厉内荏,眼里闪着躲避和怯懦,边说着边有些畏惧的向身后孩子堆里退。   “疯子”看也不看他,右手小拇指在耳朵里掏掏,说道:“本来是不管我的事儿,可是你要动那些东西就就关我的事了,那些东西是老子的,你要是给碰坏了,我可怎么办呢?反正我打是打不过你们的,谁让你们人多啊。”   “你胡说,我们比你先到的呢,怎么就是你的东西了?”曹云龙不服气的和“疯子”辩解。   “是我早就定下的不行吗?你可以问问赖子,我钱都给过了。”   癞子知道这个曹云龙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就怕这个小他一岁,外号叫做疯子的堂弟,听见疯子明显是在帮他,忙不迭的应着:“是啊,我在这里本来就是在等疯子。”   曹云龙一直对这个堂弟很是忌讳,他这个堂弟叫疯子,两个人从小打到大。曹云龙年龄本来长“疯子”三岁,平时生活条件比堂弟也好的多,从小在父亲的调教下,身体锻炼的比大多数的同龄人都强壮。   而疯子恰恰相反,自小身体弱,三天两头的闹头痛。也没有练武,但是疯子生性狡猾,逮到机会就上,打架毫无章法,无所不用其极,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狼;风声不对就跑,那速度就是骑着兔子都撵不上。   自从两个人对上,曹云龙从来没有沾过多大的便宜,倒是被阴的时候多些。   “疯子”十岁那年的某一天,堂兄弟两个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口角,最终大打出手,曹云龙在几个小哥们的帮助下终于把堂弟给制服在地,向疯子的身上撒了一泡尿。   “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这是疯子一贯的脾气,虽然他不是什么大丈夫,可是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不然以后如何见人。   似是被什么刺激了似的,在付出被掰断小拇指的代价后,摆脱了控制,抓起一把土先迷了曹云龙的眼睛,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抠出一块砖,不管身后其他人的拳脚相加,认准了曹云龙一个,没命的往身上拍,也不管事脑袋还是屁股,险些被这个疯子弄死,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疯子的外号也就更加响亮。   出院后,曹云龙见了疯子就躲。想起那板砖,现在想起来后背还隐隐作痛,哪里敢在这个疯子面前多做停留,佯作不忿的在地上用力啐了一口,“疯子,你妈的有种,等着瞧,我早晚要找你算总账。”   “哼”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几个朋友灰溜溜的走进集市人群之中。   这里本就很是偏僻,所以孩子们的吵闹没有惊动几个人,即使有人好奇的盯上两眼,也没有人在意一群孩子。   等到曹云龙几人走远,疯子看着癞子还蹲在地上张望,捡起一小块儿石子丢在他的头上,癞子吓了一跳。   指着他的玩意儿,疯子问道:“那顺来的?怎么还敢拿街上来?什么破东西,还告诉我有宝贝,不怕被点了啊?”   癞子神秘兮兮的凑到疯子近前说:“嘿嘿,疯子,告诉你啊,我这回可要发大财了,好东西,好东西啊!这回可不是从别人那里顺来的,是从大山里面掏来的。”说着还做了一个挖土的手势,。   疯子“切”的冷笑,“你也就是蒙蒙别人,少在我面前玩这个,小心我喊陈叔带人来抄了你,赶紧收了吧,要是真的你就更惨了,这可不必你偷鸡摸狗,要犯大事的。”   “哎——,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呢?我今天就是来找你先看看,你知道别人都不当我是个屁,只有你还把我当个人看,我怎么会哄你呢?”   “真不是哄我?”   “当然不是,你不知道:三天前,有两个外地人来找我,说是发现一个坑儿,但是弄不开门,打听到了我的大名,找上门来。给我两百块钱让我去给帮忙。两百啊,我手顺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摸到,于是我当时就答应了,嘻嘻……。”   “那这是分得赃?”疯子将信将疑。   “你知道规矩,干我们这行的怎么会走空,趁他们没留神,我抢先藏了两样。谁承想都白忙活了,里面根本就没几样上眼的东西。也就我先藏的这两样估计还值点儿钱。真的,骗你我是狗养的”说着还拍了拍他那瘦弱的胸脯。   “疯子”继续问道:“切!看来你今天气挺壮啊,那你藏私就不怕那些人找你算账?听说那些人可都是亡命土匪。”     第一卷 迷仙谷 第三章 顺手牵羊来的宝贝   “我怕,当然怕,”癞子的小眼睛里透射出狡黠的得意之色,“我是干啥的?打小练得就是这双手,装作被绊倒摔了手电,手疾眼快就把事情办了,还能让他们发现?再说那些人当天就远走高飞了,这也是规矩,用你爸他们的话说就是快速脱离现场,近期肯定不会再回来。”   “得了吧你,听我爸他们聊天的时候说,这里发现的几个坑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好玩意儿,也就是什么研究的价值大,说是什么文化遗址什么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晓得你打小就比别人聪明,就是大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别人我也不放心,最起码你不会卖了我。所以拿来让你先帮我看看值钱不?”吐沫星子乱飞,临了癞子还够义气的补充一句:“放心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少扯那些咸*蛋,前前后我给你说了多少次好话,要不你早就进里面蹲着去了。”“疯子”可不是施恩不望报的主儿。   “得了,得了,你还敢说,我祖传的手艺都被你给诈个精光,岩石我爸活着也该气死几回了。我可不欠你什么,怎么总是拿这说事儿。”癞子小声的低估,不敢公然的反抗,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了手还要麻烦这个小祖宗。   疯子接过那个破烂的塑料布包放在地上,顺手打开,就见一件一尺多长,长满青绿色铜锈,扁平条状的东西,可是锈蚀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兴许就是一根被酸咬了的铜条。   “你大爷的还说不哄我,这是个什么破烂?”疯子咬了咬嘴角的甘草节,兴趣乏乏地指着问。   “嘿嘿,我要是知道就不来找你了,那两个人说是个坑儿,其实是个山洞,就在一线天那边,洞子可深了。竟然弄了道带机关的石门,要不是我有祖传绝技,换个人绝对没辙。就是我也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弄开,你想这里面藏着的东西还能错得了?”癞子振振有辞的说。   “得得得,你就吹吧,长本事啦,还敢到迷仙谷去了,不会是你的魂儿去了吧,要不是魂儿回来了?”   “也不是迷仙谷,那地方谁赶去呀?也就你这个疯子敢进去,对了,大家一直都是瞎猜,你到底进去过没有啊?”   疯子神秘的一笑,说道:“你们不是喜欢瞎猜吗?就继续猜好了,你管我进去过没有呢。”   “我猜你就是吹牛,那地方谁敢进去呀?反正我是没那个胆子。我们这次去的是一线天向西走,越过老虎嘴的那个夹皮沟,白天去我还是钱壮胆呢,夜里给多少钱也不敢去。多少钱也没命大紧啊,是不?我又不是傻子。”   “信你才怪,是不是你祖传的手艺受潮了,又是带机关的石门,还换个人绝对没辙,就拿回一样儿这破烂的东西,你没事吧?你。”疯子打击道。   “真没有骗你,就在那个夹皮沟里面,距离地面有这么高,”说着癞子还比划了一下大概的高度,把手放在胸口然后又抬到脑门,继续说:“约莫一人多高的地方,到处都是鬼筋藤掩盖着,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真不知到他们怎么发现的。”   “别,我还没活够呢,要去你自己去,你是怎么偷拿到的这东西,仔细说来听听?”疯子刨根问到底。   “我是谁啊?我早就存了小心思,不能白捞毛是不?进去第一道门,我就跟他俩说很可能有机关陷阱,呵呵,这就跟开车似的,越是老司机胆子越小,他们常年干这行,肯定遇到的多了,所以就没敢跟的太近。”   看着疯子用手擦了擦脸上落下的唾沫星子,还向远处挪了挪,癞子喘了口气,压一压他得意的心情。   “他们让我一个人在前面,MB的他们就是想我去蹚雷,以为我啥啊,哼!没想到我也是吓唬他们。我是谁呀,我——”   “行啦,别老显摆你能了,说重点,我忙着呢。”疯子打断他的吹嘘。   癞子想了想说:“进到最里面,我就看见一个只剩下骨头架子的人,我也很害怕,活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死人呢,不过没有什么棺材,就躺在墙角的地上,手里攥着这个东西。”   “死了还不放手,想着就应该是好东西,我装作被绊倒了,把手电扔道一旁,把他给偷着收起来。你拿起来仔细看看,挺沉手的,应该是纯铜的呢?”癞子啰里八嗦的把经过讲述一遍,疯子也不敢全信他的话,这家伙是有数的大话精。   疯子伸手拿起那个锈疙瘩,没有想到这个东西竟然比想象的重几倍,一下子竟然没有拿住,滑手掉在地上,心中很是吃了一惊,嘴角的甘草节掉落在地上也不晓得。   “咦?有点儿古怪。”疯子纳闷的把那个铜条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研究半天,也不知其所以然,只好颓然的放弃。   眼睛转了转,说道:“不会是灌了铅的吧?纯铜的也不会这么沉。嗯……一定是,哈哈,谁要是花钱买了去,肯定又让你给骗了。”   “不能吧?怎么可能呢?那个死人净剩骨头了,可是还死死的霸着,肯定是好东西,你骗我了吧?。”癞子听了疯子的话,心里也打起鼓来,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却是不太肯定,毕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什么也不懂。   疯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扫了眼另外的一样,一块干巴巴,皱的跟什么似的一块东西,像是灰黑色树皮,上面还有横七竖八很多的裂纹,有两块巴掌大小。   “这个又是什么?”拿起来掂了掂,很轻薄。“你们不会是进了野人洞吧,这又是机关又是石门的,你就可劲儿蒙我吧。这东西我看也就是块儿老树皮,说不定是什么药材一类的东西。我见得多了,就你还那他当个宝。”疯子很是不屑的扔在地上。   “你小子一定是在蒙我,这个东西当时也是在他的胸口上扣着手里攥着的,两样东西一手一个,不是好东西谁死了还不肯放手的拿着?那照你这么说,我是白忙活了?”癞子越说语气越低,到了最后像是自言自语。   疯子问道:“那两个人又拿走什么好东西?”   “那两个人当时也说不是墓穴,像是人住的地方。他们拿走一块戴在腰里的玉佩,还有几个土了吧唧的碗罐,还说白忙了半个多月,亏老本儿了,难道这两样真的是没用的东西么?”   “哈哈,这就对了,还宝贝呢,一个破锈疙瘩,一块烂树皮,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疯子笑着指着癞子说:“你总觉得自己最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那些人走南闯北,就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定是早就知道是不值钱的东西,没必要跟你计较,所以也就没有理你。要不然说不定你就和那堆野人的骨头作伴吧,你。”   “能放你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要是真有什么好东西,他们自己都能打起来,还能便宜你?没有宝贝,不怕你出来说三道四,也就没要你的小命儿,你回去赶紧到红梅寺去拜拜去吧。”说着,疯子站起身来。   癞子听了疯子这番话,蹲在地上寻思也有道理啊,那些人专门干这行的专业户,怎么会不防备着自己留一手儿?自己能轻易的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手,看来是很值得怀疑。自己这两下子也就在村里耍耍帅,跟那些人比还是差了点儿,吹牛归吹牛,自家的事儿自己明白。   “那些最后人给你钱了吗?”疯子突然问道,癞子还在想着那两样东西一下子变成了垃圾,心下很迷惑的说:“钱?什么钱?”   “你不是说那些人给你两百元请你去的吗?”   “啊?他妈B啊,我当时就顾着高兴了,又担心被他们发现,忘了这茬了。嘿!”癞子懊恼地用拳头擂自己的头。   “瞧瞧,是不?他们就是看穿了你的小心思,故意的,你还说他们溜得很快,那是怕你想起来冲他们呢要钱。”   “王八蛋,下次别让我看到他们。”癞子生气的用脚踢开塑料布上的两样东西,“妈的,我就说为什么那几个人进去了没看几眼就走了,妈的,白担惊受怕的了。”   疯子调侃他说道:“哎,哎,别踢呀,留着当个纪念,怎么说也是你第一次靠自己辛勤劳动换来的东西不是?”   癞子没好气的骂道:“滚你妈的,少编排我,回去找你那个老酒鬼去逗闷子去。”   伸脚又想去踢疯子,但是又不敢,半路收回来又踢了一脚那个长满铜臭的疙瘩,反是把自己的脚踢疼,骂骂咧咧的向人流稠密的集市中心钻去,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倒霉。   疯子可不是正义感泛滥的主儿,摇摇头就要离开,走了一段路,又像是被什么牵扯着他一样。   他站住想了想那两样东西“反正是白来的,我就拿回去玩吧。”转身又向校门口走去。   到了学校门口,大铁栅栏门已经紧锁,只留下校门供三三两两的学生出入,散落在墙角的那两样东西却是不见了踪影。   “妈的是被谁拣去卖废品了吧?”     第一卷 迷仙谷 第四章 山外来的客人   莲花镇最北头,紧靠着山脚的地方坐落着一处小院落,面南背北,青砖做墙,鱼鳞般的灰色小瓦覆盖其上,随是老旧却也整洁。   临街还有一层两间的平房,和正房之间是一个很小却是生机盎然的院子。   隔着篱笆可以见得到院子中栽种着几颗果树,但是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花草,就是篱笆上也满是金银藤,黄色白色的小花朵布满篱笆,袭人的香气隔着街道都能闻得到。飞舞的蝴蝶翩翩而至,辛勤的蜜蜂更是流连忘返。   “老爷子,我来了。”疯子人还没有进屋,先高喊一声。   “兔崽子,喊什么喊,你今天怎么没去铁匠那里玩?”堂屋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挑帘进来的疯子问他,待看到他像叼着牙签的流氓一样叼着跟甘草,笑骂道:“你这个小子又偷我的甘草,那天药死你。”   疯子假模假式的说:“想你了呗,先回来看看你忙不?我这么孝敬,你怎么舍得我死啊?”   “滚蛋吧你,哪次见你这么有孝心了。”   “呦,有客人啊?”疯子见到屋子里还坐着一位,笔直的坐在那。客厅中间靠北墙下是张老八仙桌,两旁个是一把古旧的椅子。那人神情威严冷峻,身上虽然穿着普通的便装,但是很容易从他的身上找到军人的痕迹。   疯子歪着脖子盯着那个人看,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看着他就是那么不顺眼。那个人也在打量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少年,目光逼人,像是把有形的利剑。   疯子浑然不觉,略带嘲弄的笑了一下,也不搭话,继续和那位老人说话:“今天怎么没有喝高,这可真是少见啊?”   老人似是习惯了疯子的语调,倒是那位来客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呵呵,建军,这个秃小子是我收的徒弟,叫疯子,你叫他小峰好了。”老人似是看出客人的迷惑,为他做了介绍,又指着客人对疯子说道:“这是你王叔叔,王建军,刚从北京来的。”   “徒弟!您老——?”那个叫做建军的人发出一声惊呼,仿佛听见一件很不可思议的怪诞事情。   “他在我这里和我学中医,其实就是给我打打下手,从小在这里吃药,几乎离不开这里啦。这孩子打小体弱多病,四岁的时候都差点死掉,从小到大吃的草药都可以拉上十几马车。嗨!是个可怜的孩子。”老人摆摆手,不自禁的叹息一声。   王建军似是如释重负,一直挺拔的坐姿也稍微放轻松了些。看向疯子的眼神也有了些温柔。   疯子是习惯了他人怜悯的目光,依旧笑嘻嘻的模样,不冷不热的喊了一声:“王叔叔”就站在老人身旁不再有什么表示。   老人扫去满脸的阴霾,郑重的向王建军道:“虽则如此,你可不要以貌取人,小看了这个小兔崽子,你会吃亏的。别看他年龄小,身体弱,打起架来可是心黑手狠,前两年,他才十岁就差点把他的一个堂哥给弄死。可恨着呢,一点亏不吃。性子硬是一点儿不向他的父母。”   老人略作一番思索,说:“你们这次来的事情最终恐怕是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在这三五村里,想要找个胆大心细,又要对山里的情况十分熟悉,那也只有他能帮你们,听说那个地方他就进去过,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就是长在山里的一只野狼,没他不敢去的地方。”   “哎哎,老爷子——老爷子,打住吧,有你这么夸人的嘛?”疯子听到老人如此向一个陌生人介绍自己,很是有些尴尬的抗议。   王建军好像是一点儿也不相信老人的话,面带疑惑的问道:“他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身体又是这个样子,能行吗?这次的任务可是至关紧要。”   “呵呵,这点你不用担心,这小子人小鬼大,肯定不会拖你们后腿儿。别人是从小养在娘怀里,这个孩子是养在大山里。”   看着王建军还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样子,老爷子继续解释道:“他因为从小就没有断过吃药,家里条件又不是很好,为了省点儿钱,大小就在山里钻。挖草药,拾些山货填补家用,或是拿到我这里炮制成成品,中午你吃的五锦鸡,也是他的功劳,还有那白龙潭的鲤鱼,可是只有他知道哪里能捕得到,这些年我大饱口福,都是沾他的光呢,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收个徒弟?呵呵,呵呵。”老人很是满意的笑起来,虽然须发皆白,但是笑声如洪钟。   “可是我刚才和您说的事情,您到底怎么想?”王建军脸上显出一丝的忧色。   “这些不是你能操心的事情,你也决定不了最终的结果,做好本分就行了,”老人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着喝了一口清茶,“反正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而且这次由你们担当护卫,即使有什么重要的发现,还能让他们飞上天去么?”   略做停顿,老人继续说道:“其实这些年我们自己也一直在试探,可是力所不及,如果借别人的力量完成这样一个心愿也未尝不可,你们一路小心戒备就是。”   “哎!既然您这样说,也只好如此了,反正我就是个大头兵,又没有决定的权利。只是总觉得那些人的到来根本就没安好心,我们提出那样苛刻的条件,这回他们居然也能答应,稍有脑筋的人都知道这是很反常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如此投入。想想当年,我们的教训还不够吗?有些人就是急功近利,这样下去必然会出问题,您老也应该提醒着点儿。”   “好了,我现在就是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朽,每天喝点儿小酒儿,吃着我这个小徒弟孝敬的山珍野味,知足了,人贵知足啊!难道还去讨人嫌?我是再不想做出岫之云。”把手中的茶盏在桌子上一顿,疯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爷子这样严肃。   “小峰,正好明天你也放暑假了,你王叔叔想你帮他去办点事儿,具体的你们俩慢慢商量吧,我去前面看看,还有病人等着呢。”说完竟留下客人径自拂袖而去。   王建军长出一口气,微微摇头。看了一眼正站在一旁鼓捣半新不旧军用跨包的疯子。   “你叫小峰是吧?过两天我要带着几个人进山,想在本地找个熟悉山情的村民做向导,你师父向我推荐你,你有信心做好吗?”   疯子小眼滴溜乱转,笑意中含着狡黠,把书包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就着老爷子的茶盏喝了一口水,问道:“你们想去哪儿?带多少人?干什么去?要去多长时间啊?这些你都应该先给我说清楚我才好回答你不是?”   “嗯——也就二三十人,去做什么你不用管,目的地是想过一线天到迷仙谷,时间嘛?暂时还不好说,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反正不会耽误你上学就是。”   “过一线天?!”疯子眼睛瞪起来,停止嘴中咀嚼甘草的动作,惊讶的看着王建军,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人们都和一线天较劲。   “你们的脑袋没病吧?难道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不去,不去!爱谁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虽然他们都叫我疯子,但是我还没有活够呢,可不想跟你们这些人去玩儿命。”   “你师父不是说你进去过吗?难道是你在骗你师傅?”眉头紧锁,王建军严厉的看着疯子说:“我们有十几个战士,那可是真正的战士,都是全副武装,会保护你的安全,一同去的是一些地质科学家、气象学家和考古学家,如果实在是进不去的话,出来应该还是不成问题。刚才你师父还替你吹牛,说没有你不敢去的地方,怎么?害怕了?牛皮吹破了?”   请将不如激将,王建军心想:“要是这个孩子真的如老爷子讲的那样,怎么也要想办法让他答应下来。”   “嘿嘿,”疯子这个人盘腿坐在硬枣木的椅子,把军挎抱在怀里,嘿嘿一笑,“有没有进去过不打紧,叔叔,你这样的方法也太老套,我疯子只为钱卖命,不为面子卖命,你觉得我会中计?”   感觉坐的不舒服又把腿舒展开,“如今这年月,能吹牛的人是越来越多,这个一线天后面就是迷仙谷,自古相传,就没有人能进去再出来,常言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些东西可不是凭着勇敢、凭着一时的冲动就可以战胜,是不?”   疯子撇撇嘴,从进门他就看这个一本正经的人不顺眼。言语上冷嘲热讽的刺激着王建军。   王建军本来也不相信这个孩子能帮自己什么,只好另打主意。“那你知道还有谁对山里比较熟悉吗?给我推荐一个。”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没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外地人可能还不把那个传说当回事,就听个稀奇。山里人可一向是对迷仙谷敬若神明,就差在一线天那里摆香案磕头烧香了,还想让他们带你们进去?开玩笑吧。”   遇到这种情况王建军应该是早有心里准备,毕竟这里也不是第一次来,对于迷仙谷的种种传闻更是耳熟能详,但是自己是个党员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于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只当是山里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虽然来之前也看到一些内部资料,显示已经先后有三队或是考古,或是地质勘测的队伍神秘消失在这个叫做迷仙谷的山沟中,但是方圆不过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小小山沟还能挡得住自己这样的战士吗?   想到这里王建军不由自主的冷哼一声。     第一卷 迷仙谷 第五章 给鬼子带路   据已经掌握的资料看,山里原始森林密布,山势陡峭沟壑纵横很容易迷失方向,最主要的是据资料显示:在一线天附近所有的电子设备,包括最实用的指南针都会失灵,如果没有常年生活在山里的本地山民帮助,恐怕到达一线天都难。   赌气归赌气,但是任务总是要按时完成,王建军只好硬着头皮想这个少年问道:“那你看要是给点儿报酬的话,会有人愿意跟我们进山吗?”   “报酬?那么你的意思是说给钱喽?”吐掉嘴里的甘草,只剩下眼中的小星星。   “嘿嘿,嘿嘿,您早说嘛!有报酬就有的商量啦。嘎嘎,钱啊,我喜欢,先说说看能给多少?人民币还是美元?要是能打动我的话,我就发扬一下革命老前辈不怕牺牲的精神,拼了老命陪你们走一遭。”疯子听到说可以捞到好处,眼睛笑得贼光熠熠。   “呃!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孙老怎么会收你这样的孩子当徒弟,真是——真是——”真是什么?王建军没敢说出来,但是被这个疯子的表演给气的黑色的脸膛变成了酱紫色,有点像猪肝。但是现在是有求于人,不好发脾气。   “真是瞎了眼,是不?你说出来没有关系,我这个人不怕打击。”疯子接口说道:“因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多少钱,这带路的活可不好干啊?山路陡峭不好走不说,你也知道这个山里野兽多,邪事儿也多,人走在山里不仅费体力,还费精力。碰上野兽见机不对,还可以逃跑,真要碰上那个邪性事儿,说不定还能丢了小命儿,你看我上有老下没小的,这卖命的钱您可得多给点,是不?”   “少贫嘴,我没有瞎功夫陪你,你看一天给你五……不,给十块怎么样?”十块钱大约正好比这里小工一天的工钱多点儿有限。   王建军想他不过是个孩子,给点钱还不乐得屁颠屁颠的跟着。本想说五块的,但是通过这么一会儿的接触,感觉这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又看老爷子的面子,把数字翻了一番。十块钱在一个孩子手里应该是巨款,他应该感到满意。   “哈——”疯子怪笑一声,拎起身旁那个军挎重新挂在肩上,半扭着身子对王建军不客气的拒绝说:“那您老还是另请高明吧,十块钱打发要饭的啊?估计在镇子上要饭的每天都要比这赚的多。”转身就要丢下王建军进里屋去。   王建军没有想到这个小屁孩还挺眼高,一看这个价钱谈不拢,也有些着急,这次出来时间紧任务重,如果在找向导这件事情上耽误太多的时间,回去恐怕要挨批评。   急忙叫住疯子,脸上生硬的挤出一点儿笑意,但是很有演恐怖电影的天分,还不如不笑的时候受看些。   “别急啊,我这不是和你在商量吗?要不你开个价,说多少钱合适?”王建军打定主意: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   “真让我说?”一只手扶在里屋的门框上,疯子回头问道:“那就一口价:一天二十,吃住我自己负责,不用你们操心。这可是熟人价,给你打得五折,要是别人我根本就不去。”   “二十?你怎么不去抢啊?”王建军脸色一黑,自己每天的补贴比这个数也多不了多少,这也太黑点了吧?   疯子嬉皮笑脸的凑过来说:“抢?那可不行,是要犯法的,我爸可就是老公安,从小就教育我做个五讲四美的好少年,你可不要诽谤我。有这样的心思可不好,我凭双手诚实的劳动赚钱。”   疯子丝毫不惧王建军那张要下雨的脸,继续耍贫嘴:“嘻嘻,二十你还嫌多啊,别忘了,这可是玩命的钱,进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呢。要是出不来,赚多少钱也是留给了别人,自己没福消受不是?我平时给人带路还收过一百呢,当然是坑外国人,中国人我可不好意思这样宰,嘻嘻。”   “我说,再少点儿行不?告诉你这回要办的事情可是件十分光荣的任务,等完成任务,我给你们学校写封感谢信,让你们学校狠狠地表扬你怎么样?”王建军话头一转,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诱惑疯子,心想:孩子是最听老师的话,只要是老师表扬两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哈!您可真逗。光荣任务?又干我屁事。感谢信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啊?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幼稚!以为我给张奖状就找不到北在哪边是不?没得商量,同意的话明天听你招呼,不同意就另请高明,拜拜吧你老。”疯子收起笑嘻嘻的脸,有些不耐的说完,一甩门帘走进自己的屋子。   王建军愣在当场,很不理解疯子这个小孩的思维方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啊,怎么和大多数的孩子差这么多?这也太现实点儿了吧?   王建军自诩走南闯北,识人无数,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山沟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个货色,怎么比猴儿还精,这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听到疯子那番似是而非的理论,气的五脏六腑都冒烟,这要是自己的孩子,真想把他揪过来狠狠的照着屁股蛋给上几巴掌,教训教训他。   但是很可惜这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可不敢在这里放肆,何况有求于人,只好放低姿态,退让一步。   “好吧,好吧,反正有人掏腰包,又不用我出钱,就不跟你废话了,一天二十,不过你得带我们进一线天里面,你敢不敢?不进一线天就是十元一天。”   王建军提出额外的条件,其实是希望疯子能知难而退,他可没有指望这个孩子真能带他们进入那个人人惧怕的神秘地带。   “OK!就这么定了。”疯子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王建军鄙夷的看着他说:“呵——要钱不要命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奸商的资质,长大了肯定是奸商。”   “咦?原来你知道我的伟大理想啊,借你吉言啦,要是以后我发了财,请你吃饭好了。街中间那家小吃店,便宜又实惠。”疯子可不在意他的讥讽,脸皮厚的像城墙。   “还是免了吧,吃你的饭还不等得我牙齿掉光啊?”王建军快要无语了。   “既然你答应了我的价钱,那我们就先小人后君子,钱呢要先付一半,这是我的规矩。你说过具体多长时间没有办法定,可是我离开学也就二十天时间,无论你们完没完事儿,到时候我就回来,按二十天算,一共四百元,先付一半整二百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不好意思,可是隔着门帘伸出一只不停摇晃着的手可是很好意思。   “你——”王建军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推案而起,当场就想要发作,但是想到前院正在给村民看病的老爷子,终于是没有发作出来。   事已至此,先给后给还不是一个样儿?索性自己开导自己,省的不小心自己还没有进山就牺牲了,可成了特侦大队的笑柄。   “我出门怎么可能带那么多的钱,明天给你怎么样?要不晚上我再给你送过来?”王建军面对疯子已经是无可奈何,反正事已至此,一切以完成任务为准则。   疯子进到里屋,不想再和王建军劳神计较,说道:“没有问题,你爽快我也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晚上送过来。我自己负责准备自己那份进山的用品,你们最好也准备的充分一些,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你们拖后腿。”   隔着门帘,疯子看不到王建军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兀自叨叨咕咕。里屋传出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   王建军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装大人的小家伙,一言不发的走出去,只想快速离开这个让人抓狂的地方,不然自己很快就会疯掉,一边走还一边想找他这样一个人做向导会不会成为自己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王建军当天晚上就走了,说是要去准备进山事宜,和疯子约好第三天早上十点钟左右要他直接道天高村的森林派出所找他。   第二天虽然开始放暑假,不用再按时到学校去上课,但是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形成的生物钟准时把疯子唤醒,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才是凌晨四点,慵懒的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惬意的呻吟了一声。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身形无比轻灵的站在炕上,仿佛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刚要自傲的点头称许,就听对面东屋传来老爷子的骂声:“你这个小王八蛋就不能消停点儿,那炕早晚得毁在你手里,狗脑子,教你的东西怎么就掌握不了呢,还整天磨着你爸学功夫,你学个屁功夫,去,罚你到山顶站桩三个小时,日出时分修习吐纳,要是敢偷懒别想有饭吃。”   疯子对于这个便宜师父可是很无奈,别看整日里醉醺醺的凡事不理,但是千万别想在他面前耍滑头,不然后果很严重,收拾利索,背上那个走哪带到哪里的军挎走出小院儿,一路小跑到房后的山顶上跑去。   迎着东方的朝霞,疯子开始了新的一天。     第一卷 迷仙谷 第六章 老爷子的小考验   夏天的晨曦总是来的早些,四五点钟,天已经朦朦亮起来。   通向北山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山林静寂,飞鸟间鸣,东面兰河水呜咽着流过撞击在山石浅滩上,轰然作响,传出很远。   清新的空气浸润着肺腑,神情为之一爽,山顶上有一小块人工开垦出来的平地,几株高大的落叶松掩映其上,一块儿巨大而平整的水磨岩石稳稳的矗立在期间。   也不记得到底是从那年伊始,也许就是七八岁的时候,每天在师傅手中柳条辛勤的开导下,自己每天重复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关键是每天都要半夜起来,睡得正舒服被人叫醒可不是一件爽心的事情。   可是到了后来,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习惯,这样似乎傻傻的坐着练习呼吸就成了自己每天必行的功课,放下一天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坐下吐纳的功夫虽然不比自家祖传的八极拳耍起来威风,在打架的时候也没有八极拳实用,但是它能缓解自己从小落下的头痛病,对于疯子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作用更重要。   在自己还没有记事的时候,自己就开始在老爷子这里吃药,每逢自己疼的难捱之际,只要老爷子把手掌按在自己顶门之上,就会舒服的沉沉睡去,老爷子那只手像是有魔力一般。   待到懂事的年纪,知道老爷子不同寻常,便赖在这里,连自己的家都很少回去。   时间过得还真是迅速,一晃四年多过去了,距离当年和老爷子约定的五年之约还有不到半年的时光,不知道现在回到自己那个“家”,是否还能过的习惯。   想起心事不禁神情有些恍惚,站桩的姿势也不由走形,忽然自远处一物激射而至,正好打在疯子右腿的足三里,煞那间的酸麻,使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哎呦,我的好老爷子呀,你手也忒黑了点吧,你这样会打死人的,不躺在炕上眯着,干嘛又来盯我的梢。我只是稍稍走了一下神儿,又不是故意想偷懒。”疯子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头也不回的叫起来。   一棵*的松树后面闪出老爷子瘦削的身影,一身白色对襟的棉布裤褂,脚下是用麻绳手纳的千层底黑色布鞋。一缕长髯在晨风中随风飘起,颇有道骨仙风之貌。   盯着老爷子这身打扮,疯子很是戒备的站起来,可是有几年没有见到老人这样正式的穿着。   “耍宝啊,又想起什么来了?是不是早上被我吵醒了闹床气?第一次见你穿这身衣服的时候我就被你给折腾的半死;第二次你穿出这身来,又把我打得骨断筋折;今天您老人家又要干什么?我不玩了行不?疯子边说边瞄着通向山下的小路,想着见势不妙就展开自己得意的逃跑神功。   似乎看穿了他的小把戏,老人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想也不要想,要是能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我算是白活这把年纪。我和你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吧,今天我就来考量考量你,就按我们约定的办,要是你不过关,以后我们就断绝一切关系,你可不能像当年一样耍赖,更不许把鼻涕眼泪忘我抹我身上,听明白了吗?”   “不是还有几个月嘛,你老这大年纪,怎么还是急脾气,脾气急会上火的,上了火会便秘,再等几个月好了。”疯子没打没小的插科打诨,企图蒙混过关。   老爷子不为所动,微闭的眼帘一挑,目光精光四射,哪里还有耄耄老态,厉声说道:“我说今天就是今天,要是过关,以后你就正式入我门中,为我传衣钵的关门弟子,要是不能达到我的要求,嘿嘿,别怪我心狠手辣。”   “别呀,老爷子,知道您最疼晓峰,我哪里离得开您啊,再说如果我离开了您不是就吃不到那些山珍美味了吗?”疯子见老爷子要玩真的,急了,涎着脸往老爷子身前凑。   “少罗嗦,当年要不是看你小子还有几分灵气,我又是生性疲懒,怎么可能收留你近五年光阴。当年我是阴沟里翻船,居然上了你个娃娃的当,毁了自己自由之身。但愿你今天能有当日的好运气,嘿嘿——嘿嘿——”   疯子抗声说道:“愿赌服输,什么叫上当啊?”   “你是不是皮痒找揍啊,今天我就活动活动身骨,说真的,再不活动这骨头都要长锈啦。”老爷子边伸展手臂边向疯子身前逼近。   “还是不要了,老爷子您是老当益壮,老骥伏枥,人老心不老,身体结实着呢。”疯子连步后退,躲躲闪闪就是不肯痛快接下老爷子的过关考验。   “不用再拍我的马屁,你的身上功夫要是能像你的马屁功夫一样见长,今天你也能少受一点罪。看掌——”老人耐不住他的聒噪,扬手立掌,身形一晃,就到了疯子的近前。   疯子一见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反正早晚有这么一回,急忙调息运气,气运足下,立地生根,双手呈剑指下沉在身体两侧,神识内敛,抵抗者老爷子接二连三的打击。   老爷子就像是在绕桩而行,脚下踩着梅花步,疾若闪电,快似流星。   挥掌如绵绵细雨,密不透风,一掌比一掌劲道强劲,一掌比一掌拍下去的速度快疾。“啪啪啪啪”掌声不断响起,开砖裂石的掌劲地落在疯子的身上。   如果有内行人在旁观看的话,一定会注意到老人的每一掌都准确无误的落在疯子全身诸穴道之上,寻经络而行,不足一炷香的功夫,老人已是额角见汗。   而身受者的感觉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每一掌落在身上都如一根钢针刺入穴道,酸麻肿胀,五味杂陈。   而且不仅如此,掌力灌入穴位有如一枚石子投入平静如镜的池水之中,圈圈涟漪激荡开去,穴道周遭的筋骨皮肉都战栗不止,连绵不断的掌击,更是如更多的石子投入水面,涟漪互相干扰,互相激荡。   水面是越发的失去了平静,整个水池漾起一个一个的小漩涡,循着经脉席卷开来,与老人的掌击相和,内外交加说不出的滋味让疯子如一块烧红的铁块,被放在铁砧之上,被高明的铁匠大锤小锤有节奏的锻打。   疯子就感觉到浑身火热,似刚出炉的红碳,神经被各种无以言表的苦楚刺激的也渐渐麻木,但是唯有一缕神识,有意识的引导着经脉中自己平日里吐纳时形成的一股脉动的气流沿着平时练功的方法循环往复并不时积聚力量冲击着小周天。   疯子知道一旦自己的这缕神识变得模糊,那也就是自己的考验失败之时,所以浑然忘却一切,努力保持着神识的清晰,不使自己迷失。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老人忽然断喝一声,身形翩然跃起,挥掌如锤,仿佛用尽浑身之力,击打在疯子头顶的百会穴。   这百会穴是人身重要地死穴之一,如被人用攻击得手,轻者昏迷不醒,重者立即倒毙。   但是老人举重若轻,正好是疯子身内诸穴形成的小漩涡汇聚在百会形成一个最大的漩涡之机,老人的掌力如醍醐灌顶直灌而入,漩涡似遭遇沸汤之雪,消失殆尽。   但是疯子本来就已经很勉强维持的神识却陷入恍惚,暗叫一声不好,却没有多余的力量维系,正在此时平日里戴在胸前的那枚小巧的玉石坠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透过膻中穴进入他的体内,神识为之一振,这才避免毁于一旦。   像是平日锻炼完毕一样打完收工,老爷子浑身放松,平静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不顾额头滴下的汗珠,向东而立,双手交叉附在小腹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疯子盘腿席地而坐,五心朝天,周身热力散尽,脑海一片清明,丹田中的内息壮大不少,让调息已毕的他心花怒放。   自己没有迷失神识,按照功法完成了小周天四十九周天的循环,这样应该是通过了师父的考验了吧?   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之际又想起刚才即将失去意识的一刹那胸口发生的异常。掏出那枚玉珏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说道:“托你保佑,谢谢啦。”   “感觉怎么样?过来让我看看。”老人收功之后,冲疯子招手说道。   疯子难得乖顺的走到老人近前,老人以自己的虎口搭在他的脉门上,让自己的一缕内息侵入,寻经脉而上,许久,老人面无表情地放开疯子,缓步走到山顶的东侧面向初生的旭日默默无语。   老爷子的奇怪表现让疯子心跳如鼓,满腹的疑惑,却也没有勇气主动询问,怕是听到不好的消息。   半晌,老爷子满脸慈爱的看向疯子,手按在他的头上,摸索着他乌密的短发。   “孩子,我知道和同龄人比起来,你要聪明的多。虽则你天资聪颖,禀赋迥异,但是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为,有些事情我想还是坦白的告诉你的好,听过之后希望你可以冷静。”   老爷子偷偷觑视着疯子的神色,猛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断定你绝对不可能活过十六岁。”     第一卷 迷仙谷 第七章 细说缘由   听了老爷子遽然说出这样吓人的断语,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浑身瘫软,希望断绝。可是老爷子仔细观察着疯子的神态,他这样的年纪,听到这样的事情竟然可以不动声色,让老爷子惊诧莫名。   “想起当年那个大雪初晴的早晨,你父亲抱着三四岁的你来到我这里求医,那是你只有这么高,不是哭闹着要找妈妈,就是躺在炕上打滚说疼痛。哎,一晃四年多了啊,时间过得真快。”老爷子看着冉冉升起的旭日将东边半天的朝云都渲染的红彤彤,有是美好的一天啊,可是又有多少人就再也见不到下一个美好的开始呢?   孙老爷子不知道问什么,絮絮叨叨的述说起往事:“当时我给你诊断过后,就已经下定论无法救你。即使费心调理,又需要价值不菲的药物供你服用,你的生命最多也只能延续几年。”   “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也是被你这个百年不见的怪异病症挑起了不服气的念头,才持续给你用药。”   “你不知道啊,想我孙不仁这一生,活人无数,不敢说没有一个医不好的,但是也很少遇到让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你这样的病症确实是我前所未见,翻遍医书典籍也不见记载,到底是因为产后风,还是后来的积郁加上受风落下的顽疾,并不好下结论。”   “也不怕你生气,我当时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不断的在你身上探究新的治疗手段和使用各种配伍的验方,就是想看看到底能你能让你身上的怪病发生逆转,这一切说白了也就是做实验。你明白了吗?”孙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在一旁倾听的疯子,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什么。   疯子浑身一震,听到老爷子这样说,说心中一点儿不难过那是假的,可是就是这样又算怎样?这些年要不是孙不仁老爷子,自己的生活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子。   想明白什么似的,疯子依旧平静的听老爷子说话。   “没想到历时八九载,耗尽我一生积攒的无数灵药,你的顽疾竟然无一点起色,想我孙不仁什么样的疑难杂症没有见到过,可是独独对于你的病是黔驴技穷。唉!当时又受梅峰寺的明空那老秃驴一激,才装作上了你的当,收你做徒弟,传授你道家秘传的吐纳之法。”   “其实这无名吐纳之法原是我早年在外游荡时偶然得之,还以为是什么道家秘宝。我自幼修习家传的功法,对于道家修炼还算是有一点儿心得,经过数十载研究发现这门功法其实平常无奇,很是一般,即使按法修炼,除却可以强身健体,改变人体质之外恐无其他奇妙的作用。”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用的功法,当时死了几百人,你说这些人死的是不是很冤枉?”孙不仁其实也不是在问疯子,只是在自己回想着自己的事情而已。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修炼之后有什么样的后果。道门百派,各有胜擅,各家功法各有千秋,可不是随便可以修炼的,我怕与自己功法冲突而导致走火入魔,自己不敢胡乱修练,所以传授给你。这些年我不时在暗处观察你的修炼过程,以内力探测你身体起得变化,并定期的用药物促进你的修练进程,加以定期用我内力引导,就是想尽早知道一个结果。”   “时至今日,我也死了心,当时费尽心思得到手,如今方知也不过尔尔,真是机关算尽,到头来终成一场空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爷子言语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能你听我说出这样的话,在心中难免记恨,但是我想你现在也明白:这个功法能缓解你的病痛是事实。如果你今天能够冲破小周天,化解了那植根在你身上的顽疾,我就决心收你进我门墙正式做我的徒弟,传授我孙家的功夫与你,可惜啊,可惜,你虽然冲破了小周天,但是还是没有能彻底化解你的病原,咳——,这次没有......出现意外,已经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意外?什么样的意外?难道修炼这个功法还会出现不可预料的意外不成?”疯子心中有一丝不敢相信的了然,平静的面容变得涩涩无味。   “人力不可回天,你的病也非药石针砭之术可以医治,一切都是命运使然。”老爷子在疯子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说道:“以后一切随缘吧,这个道家的修炼方法对你有益而无害,不妨持之以恒的修炼下去,以后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也不可知。”   “你可能奇怪我今天为什么这么说这么多,今日和你说出因果,是因为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和你讲楚,我也就可以无挂碍的离去。”   “这些年你在我这里学去的医术应该也可以抵消我当初的一己私念,我家传的岐黄之术也是严命不能外传,但是我一直对于拿你做实验之事心怀愧疚,传授于你也算是一点补偿,虽然常言说医不自医,但是我家是由医入道,道家一向认为未学道,先学医,医道同源。”   “如果你能袭承了我的医术,并在短时间内有所成,尤其是那鬼穴十三针,要勤加练习,至于你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病,你还能活多久,就都不是我能告诉你答案的事情了,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不知道是疯子生性洒脱,还是已经认命的关系,流落在脸上的悲哀之色慢慢淡去,老爷子已然和自己摊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那您说我父亲一直不肯传授我家传的武功,是不是也因为我的身体原因?”疯子忽然接口问道。   老爷子思忖片刻,说:“你家的事情,我不便多说,从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确实不宜修习武功,曹家家传的八极拳虽属道家武当一脉,但是以其刚劲、朴实、动作迅猛的独特风格流传至今,是刚猛至极、内外兼修的功夫,对于你而言有害无益。”   可能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老爷子转过话茬问道:“过了暑假你也要上初二了吧,要是在学习上闯出一条路来也不失一条明路。”   “明空秃驴曾断言你是凶星转世,所以几番要我传你济世医术,既可让你保命延年,又能救死扶伤积功培德,化解你心中的凶戾。我虽不认同,但是观你性情不定,心思灵敏狡狯,学了武功恐非幸事。以后还是专心读书的好。”   说着举步向下山的小路走去,旋即停下,对疯子说道:“家里的钥匙也不必给我,你还可以暂住这里,那些医书典册是我毕生收集,都是世所罕见之本,要谨慎保管不得污损缺失,不然决不饶你。”   “呵呵,我乖乖的就是,您也别说什么拿我试验不试验的,这些年要不是您照顾我,那隔三岔五的头痛病也早就要了我的小命儿,生不如死也就是我这个样子吧。哈哈,只要活得快乐,管他什么时候死。我无所谓的,只是您这是要去哪里?”   疯子到底摆脱不了少年心性,好奇的问。   可能是把一切都说出来,心中没有了愧疚,孙不仁脸色慈爱有加,“俗话说落叶归根,我忽然想去老家看看。”   “老家?您不是这里的人吗?”   “不是,我小时是在陕西太白县长大,少小离家,到了这把年纪才想起回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喽!”老人心有向往,眺向远方。   “很远吗?地理课上老师讲过陕西到这里,几千里地呢,您这大年纪,一路上可要当心啊!”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疯子竟然兴起不舍之意。   看到这个便宜徒弟真是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孙不仁内心一阵热浪急涌,多少年没有过被人关心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奇妙。   “对了,我的那套金针索性就传给你吧,反正我是孤家寡人,死后也无人可以继承。将来你但凡学有所成,也可以悬壶济世,了却我的一番心愿。”   “谢谢师傅。”疯子这么多年第一次真心实意的从内心深处叫了一声师傅,孙不仁当然能感觉的到,哈哈一阵大笑,看样子老怀甚慰。   “明天你跟着王建军他们去迷仙谷,自己要机灵些。我昨夜为你占得一卦,只算出你此次有惊无险,其他却是无法堪破天机。你要见机行事,如果情形不对,要及早脱身,毕竟迷仙谷凶名在外,要是如此容易征服,也不必等到今日。我也是几次前往,感觉到杀机重重,都未敢越雷池半步,有些外人竟然痴心妄想,觊觎我们的东西,总要让他们血本无归的才好,哼!”这一声冷哼带着深深的杀意。   疯子担心的问道:“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话,您说我还要带他们还会进去吗?”   “有些人不进棺材是不会后悔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恐怕是处心积虑好多年了,不达目的怎肯罢休。到时候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儿就可以啦。”老人两只眼睛里冒出阴冷的寒光,只是疯子一直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发觉。   “哦,您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去铁匠那里把要用的工具修理一下,还得配些药物防身。”   “那就走吧,以后你自求多福吧,如果有希望我会帮你的。只是这希望太渺茫。”     第一卷 迷仙谷 第八章 神秘的考察团(一)   莲花镇东北角有一条曲折坎坷的山路,直通三四里地外的一个山谷,谷中有一处二三十户的小山村,村子的名字比较奇特——天高村。   村子实在是小的可怜,撒着尿都可以走一个来回。   林立高耸的山峦呈南北走向,夹谷而行。人行谷中,只能看得到窄窄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村子因而得名。听说在伏龙山的西北还有一个村子名为“地厚”与之呼应。不过远隔着伏龙山,谁也没有去过。   沿着东侧的山脚下,一条清澈可见游鱼的小河“哗啦啦”漫过河滩上的鹅卵石。经年累月的冲刷,山脚下,怪石参差。河水一路欢歌,缠绵着流向谷外,最终汇入兰河,东归大海。   伏龙山一年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能见到山顶,其余的几个月都被厚厚的雪被掩盖。   河水来自山顶雪峰的融雪,清澈甘冽。小河的上游悬在几十米高的山崖之上,夏日雨水增多的季节,飞瀑溅落,轰然作响,水雾蒸腾,彩虹隐现,蔚为奇观;冬日虽然雨水渐少,但是被寒冷的气候层层叠叠,冻结在悬崖上的冰瀑,每每不同,姿态万千,自有另一番夺人双目的魅力。   天高村依山傍水,风景秀绝,往来旅游观光的山外人,都会在这里流连忘返。生活在这里的人,除了几户人之外,大多是曹、武两姓人家,曹家几代人就一直住在这个小山村里,只是近些年才搬到镇子上。   前几年,伏龙山被规划为国家级森林保护区,每逢夏季来这里游玩儿的人渐多。旅游经济这个名词还没有兴起,但是大山里野生的蘑菇,野干菜,人工畜养的野味等土特产,很是让外地来的游客喜爱,增加了村民的一些收入。   这片谷底并不算很宽阔,山里可耕种的土地也不是很多。解放后县、乡两级政府为了缓解这里的人口压力,把一部分人家迁居到莲花镇上。留下的这些都是舍不得离去的老人。   “天高森林派出所”就坐落在村子的最北端,紧靠在伏龙山的主峰下。这个派出所的所长正是疯子的父亲曹清泉,由于工作的原因,曹清泉一家守着老宅没有同几个兄弟一起搬走。   王建军与疯子约好见面的地方就在这里,一些设备和生活必需品在昨天傍晚就已经运抵此处。   看见疯子背着一个不大的帆布包顺着河边走来,派出所门口正在擦车的老司机张向东,远远的就招呼:“小峰,你怎么来了?有事来找你爸?”   疯子和这里的人都很熟悉,上前礼貌的问候一声,说道:“张叔叔,我今天是要和人一起进山,顺便来看看我爸。”   “进山?不会是和昨天到的那群神经病一起吧?他们说花钱请了一个向导,难不成就是你这个小疯子?”   看着疯子肯定的点头,张向东把抹布丢进水桶急忙问道:“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你爸知道吗?”   疯子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纸盒,推开里面,竟是一盒长短一致的甘草,选出一根塞到嘴里。   “这不是正好顺便告诉他一声,没事的,我就送他们到地头,没准他们也不进里面去。放心吧,我心里有谱,卖命的事多少钱咱都不干。”疯子笃定的样子使得张向东心安一些。   听他这样说,张向东才放心的又浣洗了一下抹布,继续他的工作,“就是,你小子又不缺钱,可不要犯傻。不过你爸今天去县里开会,一大早就走了。”   “谢谢张叔叔,其实回来再跟我爸说也一样。您放心吧,我可还惦记着你家苗苗呢,嘿嘿。”才正经了一会儿,疯子又开始油嘴滑舌。   “你这个小王八蛋,再看见你逗我们家苗苗,小心我那天阉了你。”张向东笑骂。   王建军一直在院子里等着疯子,昨天一行几十人就住在这个派出所给腾出来的房间里,十几个人在一间屋子里打地铺,条件很艰苦。   倒是凉爽,也没有多少蚊子,比山外还要舒服的多,只是那些专家教授叫苦不迭,可是这里没有什么高档的酒店供他们享受,也只能将就,等到进了山怕是更艰苦,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   “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怎么现在才到?”王建军显然是信不过疯子。   疯子抗议的说:“大叔,麻烦你看看表好不好?你约我八点钟到,现在还差两分钟呢。”   “好了把你的包给我,到这里我们的车队就没有办法往前开了,派出所的同志帮忙在村里雇了几匹驮马。”王建军说着就要接过疯子身上的包。   疯子闪身躲过,“不用了,一些常用的东西,我习惯带在身边,用起来方便。”   王建军还要与他争执,有人在远处喊道:“小王,那个带路的人到了没有,怎么搞的,这么不守时,乡下人就是素质低。”   听了这话,疯子,倏地瞪起眼睛,盯着那个人。那人却没有看他,回头向屋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外国话。   “日语?日本人?”疯子拿掉甘草节,很是诧异的看向王建军。   看出了他的疑惑,王建军顺口解释道:“是的,这个考察团是以日本专家为主的中日联合考察团,我们只有两个专家随行。”说着回头对刚才那个人说:“李主任,向导已经到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疯子拦住向回走的王建军,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玩弄的光芒。“等等,这位大叔,你前天可没有和我说是给日本人带路。”   王建军听了疯子的话,一皱眉,说“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我可是给你说过,为中国人带路我是一天二十块钱,为外国人领路是五十元一天。你这不是坑我吗?”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委屈的看着王建军。   “什么?你这不是耍赖吗?我们可是说好的,一天二十,我已经给你了二百定金,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又要加码?太过分了吧。”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是你骗我在先,我才毁约,再说刚才那个老家伙不说我们乡下人素质低吗?我这样做不是很正常?一天五十,再预付三百,给就去,不给就不去,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小子少废话,今天就是不惯你这个臭毛病,你要是不去我就绑了你去!”王建军受够了他,已经憋了两天的火气,终于冒了出来。   原想以他的身份在这里找个向导应该有很多人抢着去,没有想到问来问去,就是没有人应。最后勉强找到一个,还是个无赖加土匪。   “绑我?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儿小,嘿嘿。是不是像绑着给鬼子带路的王二小一样?不过看你长的不怎么像汉奸啊?”疯子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远处的两名民警以及王建军带来的几个人也发现这里起了争执,都围了过来。   “小王怎么回事?赶紧的,时间不早了,准备出发。争取天黑前在一线天宿营。”刚才说疯子素质低的老家伙抢先一步催道。   “这小子说话不算,这个时候找借口要涨钱。”王建军到底是个严守纪律的军人,虽然生气但是没有吐粗口骂人。   但是那个老家伙就不一样了,话说得很不中听:“岂有此理,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见钱眼开,我就说过去:穷山恶水出刁民,怎么样?怎么样?”扎着两只手向四下里的人比划,吐沫星子乱飞。   他这番话,不仅是疯子怒火上升,那两个民警也很是不爽的看向他,要不是什么敏感,就要伸手给那个老家伙几下,边上牵着驮马的山民已经开始挽袖子了。   在中国,任何时候都少不了有些这样的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其实狗屁不如,道貌岸然和衣冠禽兽就是给这样的人发明的。   王建军敏感的意识到这个老头的话要犯众怒,赶紧说道:“他说给中国人当向导是二十块钱一天,可是给外国人带路就要给五十块钱一天,不然他就不干了,这是——这是敲诈,哼!”   那个老头走过来指着疯子的鼻子,问那两个民警:“这个小孩儿是谁家的,嗯?去告诉他们当地的领导,回头找他家大人谈话,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这还得了,长大了肯定是个害群之马。”   “妈的,把你的鸡爪子拿开,不让我给你掰下来。”疯子冷冷的盯着那个老家伙,提高声音喝道:“拿开!”   那个人吓得一哆嗦,“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不敢对视疯子的目光他只好面向那两个民警:“他是不是还在上学,回头告诉他们学校去,开除他……”   那两个民警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不敢随意顶撞,看了一眼疯子,却也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疯子又把手中的甘草送到牙齿之间不停的咬来咬去,看样子谁的面子也不会买,拿定主意,不给钱就回家,爱咋咋地。   正在僵持的时候,一个又矮又壮,约莫四十多岁的人从那个老头的身后转出来,迈着罗圈腿走到人群中操着日语问李主任:“怎么一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卷 迷仙谷 第九章 神秘的考察团(二)   王建军并不想把事情搞的不可收拾,别人不晓得,他可是知道疯子和孙不仁的关系,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不好向孙老爷子交代。   “没有什么大事儿,先前谈妥的向导临时要求增加费用,我们正在商量,池田君,请稍等一会儿就能解决。”王建军通过一个翻译向日本人解释道。   “嫌钱少?你前天不是说好了吗?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把我们安全带到地方,这钱我们可以给他。哈哈,我们就是钱多,再给他加一些好了,正事要紧,不要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耽搁时间。”翻译把日本人的原话翻译过来,催促道。   能迅速解决疯子这个麻烦,王建军当然乐意接受日本人的建议,但是他为难的对池田说道:“可是……可是我们来山里完成任务,一切都是当地政府安排,所以没有带多少现金在身上。”   “有也不给他,大不了我们换一个人带路。”李主任很没有面子的叫嚣。   “李主任,没有关系,不就是钱吗,我们还带着一些。”另外站出来一个懂中国话的日本人说着从口袋中掏出钱包,拿出一沓纸钞递给疯子。   疯子斜眼一看,居然是日元,呵呵一笑,然后很是一本正经的说:“对不起,我不收冥币。”   李主任又跳出来,阴阳怪气的对疯子说:“土包子,那是日元,没有见过吧,赶紧收着吧,到底是乡下人。哼!”   “我说是冥币就是冥币,因为它们很快就会是死人的钱。”疯子懒洋洋的,对于那个李主任的鄙夷丝毫不动怒。   王建军是真的恼了:这个孩子也真是太过分了。本以为疯子拿了钱就应该可以乖乖的听话,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要挑起事端。他要做什么?只是单纯的要侮辱日本人吗?还是就是不想去了?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负责联系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他的责任。   “你到底要怎么样?是不是以为我们离开你就成不了事儿?”   “是啊,小朋友,做人要讲信誉,我们不和你计较,你也应该见好就收。”那个说一口流利汉语的日本人显然是个中国通,在一旁试图说服疯子。疯子把日元说成冥币,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他不认识那些花花绿绿的日钞。   “对人说人话,对狗学狗叫,和你们讲礼义廉耻,你们配吗?”   “够了!小峰,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要是你不想去,我另找他人,你不要恣意生事。”王建军见疯子说的话带有人身攻击,带着警告意味的呵斥道。   “OK!那我回去了,请多保重,一路顺水哦……”疯子打了一个呼哨,扭身要走。   王建军深知在本地找一个向导的难处,而且经过他多方打听,在这片土地上,这个外号叫做疯子的十四岁少年竟然是声名在外,听说他采回来的的草药有许多是奇珍异种,听说他还曾经买过一张虎皮,更听说他曾经进入道一线天里面的地方,这个不能确切的消息对于这只队伍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王建军怎么会轻易赶走疯子。   他之所以那样说只是希望疯子能让一步,没想到这家伙油盐不进,水火不侵,说走就走,闹得自己也下不来台。把目光投向那两个看热闹的民警,希望他们可以帮自己说说好话。   那个李主任却向疯子喊道:“你先站住,把定金还回来!”   “定金?你是不是还在玩泥巴,是你们不用我的,凭什么还你们定金?”疯子寸步不让。   那两个民警见到事情越闹越僵,怎么说这次也是一件国家任务,而且上级一再要求他们这里密切配合行动,要是命令他们进入到一线天后面的迷仙谷,他们是宁可丢了工作也不肯。但是帮着说和一下还是可以的。   依仗着和疯子的父亲是同事,而且和这个半大小子也并不陌生,那个高个的派出所的指导员徐刚出来打圆场。   “小峰,算了,不要闹了,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差不多就得啦。我和你爸也有配合他们工作的任务,给叔叔一个面子,哪天我还带你去打猎,怎么样?”   嘻嘻一笑,毕竟他的父亲是这里的所长,疯子不买别人的面子可以,但是不能掰了他父亲同事的脸。   “不许黄牛?”听说去玩真家伙,他心里一动,看向人群后面负责护送任务的战士。   “哪能呢,到时候肯定让你玩高兴,妈的,上次输给你小子,我还一直没有找回面子呢。”指导员一看有门,赶紧加把火,“等完成任务,王同志给我们解决一点儿子弹,怎么样?”   “没问题,没问题。”对于别人而言,可能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毕竟中国对于枪支弹药的控制是越来越严,前些年,乡镇的武装部甚至存放着迫击炮这样的重武器,现在已经都收缴归县级武装部统一管理,但是对于王建军来说,只要不出事情,几百上千发子弹还是小意思。许刚给他解了围,他怎么说也要表示一下。   疯子忽然注意到人群之外像铁桩似的笔直站立着一身十几位迷彩装备战士,连面部的表情都像是用刀子雕刻出来似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十二把泛着蓝光的刀。   他们是国家为了保证这次任务能顺利完成,最起码也要保证这些国内外的专家安全撤回而从北京军区特种侦查大队调来的一个小分队。   迷仙谷这个名字也许很多人不知道,那是因为国家故意的隐藏着这个地方,因为这是中国有限的几个神秘地带之一,在密级为3A的内部资料中,关于迷仙谷这个地方的就有四五个文件专柜,只是外人无从得知罢了。   不止是现在,历史上自秦以后,在皇家的秘密档案中都有记录这个地方的文件,这些文件可能因为朝代的更迭而遗失,迷仙谷这个名字也因为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换,但是两千年来想进入迷仙谷的人不计其数,真正进去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而进去后能全身而退的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所以虽然还没有进入山区,担任此次护卫工作的他们还是一丝不苟的警戒着,丝毫不知道有人已经被他们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早在日军侵华时期,1933年4月自日军第八师团第31联队东三省进入关内,占领隆兴县城,之后便开始集家并村修“人圈”,连山上的道士,和尚都给哄下山。   这里不仅是从东北进入华北的咽喉要道,是重要的战略城市,而且是八路军冀东的根据地所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八路军加强了对这里的日军的侦查工作。   根据地得到的大量情报显示,日军在伏龙山完成坚壁清野的清乡政策后,大量的士兵出入这个没有人烟的山区,不知道有什么秘密行动。   战后统计,大量的青壮年在这几年内失踪,曾经怀疑他们在这里有秘密基地,进行类似于东北的731部队,进行灭绝人伦的细菌毒气试验,但是战后几十年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唯有这个神秘的迷仙谷依然盖着他神秘的面纱。   有情报表明日军当时的旅团长井上二很是关注这个神秘的山区,一度想要派兵进入这里,寻找真相,但是付出高昂的代价后不了了之,也不知道他们有何依据可以在此获得足够的利益。   这次中日联合考古队的成立,早在五年又是由日方积极倡导。他们提出了让中方很是心动的条件。   在国际环境日趋恶劣,国外一直对我国高端科技禁运,而在这样的前提下,日方竟然答应偷偷供给的一些高端设备以及答应在我国大陆大范围、大额度的投资,让许多利益相关人心动不已。   这可是政绩,是他日平步青云的台阶,于是更多的利益团体加入到其中,蛋糕要分着吃才有味道。   对于更多的人而言,这个神秘的山谷只是一个传说,虽然没有方法用科学的方法证明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是历经千年却无法窥探其一斑,慢慢的心思也就淡了下来。   不管这里有什么样的秘密,也是可望而不可即,总不如眼前立即能见到的实惠。   迷仙谷外的伏龙山区,处处悬崖峭立,沟壑驰骋,灌木丛生,原始森林密布,溪流池塘随处可见,可以说是一处人间仙境。   终年掩盖在浓浓云雾之中的迷仙谷在世人面前却是一直不肯撩起她神秘的面纱,成了人们口中可怕的地狱。   这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山区是人类的禁地,没有人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不是他吞噬着一切进入其中的生命,也许是个探险的好去处。   不足一公里的一线天是唯一可以通向迷仙谷的通道,在这片山区的中心位置更是无可探究的神秘地带,即使是利用天空中掠过的飞机,或是太空外的卫星都无法看到这里到底有什么,因为厚厚的云雾终日缭绕,积而不散。投下的探测装备更是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但是也有人喜欢挑战未知。炎黄儿女历来不缺乏视死如归的勇士,也不缺少自以为能力超然的高人,但是这一切在迷仙谷这个神秘的地方都是失败者,而且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到底是什么让其如此神秘?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历朝历代当权者的重视?到底是什么受到他国宵小的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