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登帝位   新历一百零玖年,大央帝国第四任皇帝登基,帝号为景,不过因为是开朝以来第一位女帝,世人更习惯称她为女帝陛下。   大央帝国的每一位臣民大概都不会预料到这一位皇帝的登基不仅改变了大央帝国的历史,而且也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南方绵长的冬天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早上离开了,这一个与众不同的早上似乎也预兆着一场震动整个大央帝国上层的动荡即将来临。   春意温和,暖暖的阳光罩在恢弘的荣姬殿,为这天子起居之地笼上一层温暖的光。   不过殿内可就没有外面那么平和了。   早朝刚下,荣姬殿内的宫人正忙着准备早膳,来来往往的好不忙碌。   而大央帝国的新任皇帝眯着眼睛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们,脸上不惊不喜的有些无趣。偶尔吸一吸因打哈欠流出鼻涕的鼻子,旁边就会递过来一方锦帕,也只有这时,女帝才会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来人一眼。   不过放眼大央帝国,也只有这一人才敢在女帝起床气未消时凑近来。   她就是女帝第一近臣,二品昭仪芙蕖。   女帝接过锦帕,却只是囫囵擦了一下,“芙蕖。”   “陛下!”容貌秀丽的女官微俯下身,笑着道:“可是无聊的紧?”   “唔……”女帝合上眼睛,仿似上天精雕细琢而成的美丽容颜上流露出些许倦意,没什么精神。   上朝时间太早了   “得改”女帝懒懒地拖长尾音。   芙蕖听不清声音,微微凑近女帝,“陛下?”   女帝趁势扣住女官尖俏的下巴拉近自己,强迫性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知不觉中,朕的芙蕖也出落的如此美丽了”女帝轻佻地摩挲着女官宛若凝脂的肌肤,“看来朕要多留意一下朝中的青年才俊了!”   “陛下勿要开臣玩笑了!”芙蕖俏脸微红,不知是因为主子的轻佻动作还是因为这些话语,“臣早就决定要一辈子辅佐陛下,嫁人的事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女帝收回手,唇角微勾,“朕可不是在开玩笑!”   芙蕖一怔,眼底浮起疑惑。   恰好有宫人来禀,请女帝移步用膳。   女帝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让宫人整理衣袍,偶一回眸间见芙蕖有些心事重重,她也只是细眉微挑就收回目光,径直去了偏殿用膳。   早膳过后,女帝回了南书房。芙蕖与几位大臣早已等在那里。   在女帝批改了几本奏折后,不知为何,脸上笑容愈发明亮,“右相现在何处?”   “回禀陛下,右相应在衙门处理公务。”   “宣!”女帝一把将奏折摔到桌上,“十一,半盏茶内把右相带过来!”   书房内无人答应,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在女帝发出指令时密苑侍卫就已经出动了。   而密苑,是几年前年纪尚幼的皇太女,如今的女帝一手创建的。这个组织几乎完全隐没在暗处,除了几个暗卫头头因担任要职才露过几回面之外,密苑的所有几乎都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芙蕖淡然地为女帝续了盏茶,立在一旁思考起早先女帝的话。   要知道她的主子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而且心眼又多,一般会说出来就代表她已经有了计划。而揣摩主子心意则是作为一个优秀下属的必备技能。   女帝初登大统,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都还没从心底里认同这一位年轻的帝者,所以,现在   这边芙蕖还能冷静地思考,那边不明就里的大臣就没有这份定力了。   毕竟女帝的性格与先帝南辕北辙,相处时间又短,想要揣测圣意一时半会儿也揣测不出什么,不少与右相交好的大臣有心打探一下,却不知从何切入。   没一会儿,就有太监在书房外轻声道右相到了。   女帝似是满意的勾了下唇角,随即就被深沉的气势压了下去,“宣!”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大片春光顺着门缝倾泄进来,缓和了满室压抑的气氛。   右相有些蹒跚地踱进来,又慢吞吞地行礼,“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女帝熟视无睹,只闲适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好茶!”   “这是今年新进贡的春茶,入口甘醇,回韵无穷,的确是好茶!”芙蕖笑着接口道。   “知你喜好,朕已命内务处送到你府上去了!”女帝是笑非笑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右相,“爱卿请起吧,虽说这天气已经转暖,可地板还是凉的!”   “谢陛下!”右相动作迟缓起身。毕竟年事已高,还被侍卫硬揪过来,身体难免受不了!   女帝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是更多的却是对这位年迈老人的愤怒,“右相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托陛下洪福,老臣还挺得住!”右相微微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不知陛下急召老臣所为何事?”   “爱卿觉得朕有什么事是必须现在就要见到你呢?”女帝直直地盯着右相,渐露风华的俏脸上难掩威严。   右相微微一笑,“微臣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老狐狸!   女帝眼里闪过精光。   既然你不愿承认,那朕就如你所愿!   “爱卿为大央帝国鞠躬尽瘁了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朕深感欣慰之余,心中一直不安,不过右相的奏疏给了朕很大的启发,”女帝狡黠一笑,“朕会为爱卿的孙子挑选一位名门闺秀,择日完婚!”   右相一愣,连忙跪下,不过不是谢恩,而是拒绝!   “老臣斗胆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噢?”女帝细眉一挑,笑问道:“爱卿何出此言?据朕所知,令孙可未有婚约!”   “陛下明鉴,臣那孙儿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只可惜身份悬殊,臣才没有为他提亲。望陛下看在微臣孙儿一片痴心,暂时不要为他择婚!”右相面上满是诚恳,就好似平凡的祖父对孙子的一片慈爱之心。   女帝心里嗤笑,要不是桌子上那封大逆不道的奏折,她也会为右相的表演倾倒。   什么一片痴心!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爱卿啊你这就不懂了,既然是无果的爱慕,早早了断了才是对你孙子的最好安排!”女帝温和笑着,口吻却是不容拒绝的凌厉,“来人,拟旨:右相劳苦功高,朕心甚慰,特为其长孙赐婚!”   “这”右相满脸抗拒,脸色不断变化最后还是接受了。   “爱卿莫非不满朕的指婚?”   “臣不敢!”右相权衡了一下,还是妥协了,“臣接旨!吾皇万岁!”   女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右相不得不低下的头颅,嘴角忽然泛起莫名的笑意。   父皇,这就是你到死都放不下的江山社稷吗?龙椅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舒适?   死了都要留个烂摊子给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老爹啊! 正文 第二章 震怒   傍晚时分,大片艳艳的霞光泼在巍峨壮丽的皇城上,明黄色的琉璃瓦不时闪过一层金光,为她威严的身躯踱上一层神圣的光环。   霞光渐渐被黑暗笼罩,夜色悄悄来临。   宫人已开始点灯,星星点点的红光渐渐飘满皇城。   荣姬殿。   女帝斜躺在轩窗下的长榻上,手执书卷,平日里威严的少女褪去高贵的身份,显得娇俏不已。   可惜这难得一见的别样风情外人根本无从窥探。   十一跪在榻下,汇报监视右相的情况。   “你是说,右相早有图谋?”女帝翻过一页,清澈的琉璃眸在残存的霞光中熠熠生辉。   “是的!”   “是吗”女帝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一声,“芙蕖还没还来吗?”   早先芙蕖受命去调查右相一党,到现在还未回来,想必是遇到了困难!   十一听到芙蕖的名字身体下意识一僵,回答的声音比往常更为低沉,“是的。”   眼尖的女帝并没有错过那一瞬间的异样,但她并不做声,只是轻轻颔首,“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十一垂着头退出荣姬殿。   恰好与匆匆赶来的芙蕖打了个照面。   两人相顾无言,只是淡淡地一点头就擦身而过。   进了内殿,女子轻柔的脚步声才使寂静无声的荣姬殿有了一丝人气。   愈是走近里面,身为当朝重臣的女子脸上无奈之色就愈浓,直到看到一袭白衣懒散斜卧长榻的尊贵少女之后,她才将无奈转换成嗔怒,“陛下,您怎么又将宫人全都撤了!偌大的宫殿竟没有一个人伺候!这成何体统!”   女帝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斜睨芙蕖,“她们在,朕才不舒服!”   芙蕖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然后呢?”女帝放下书卷,正色道:“调查地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芙蕖也无暇去追究宫人的失职,将手中的奏折高高举起,“陛下,这是密苑暗卫的监视结果。”   女帝看着奏折,眼底翻涌着诡谲难测的幽光,瓷白的纤手缓缓接过,紧接着细细阅读起来。   霞光随着女帝翻看的页数而渐渐消失,直至被黑暗吞没。   砰!   静谧的荣姬殿里陡然爆发出剧烈的声响,伴随而来的是女官的骇声高喊“陛下!”   只见殿内一片狼藉,原本放着书桌的地方消失了,取而带之的是一堆木屑!   芙蕖满是震惊的看着女帝,紧接着冲上前握住女帝的手,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后确定没有受伤才放开她,跪倒在地,“陛下!再如何生气都要保重圣体!您可是这大央帝国的根基啊!”   女帝看着芙蕖焦急的眼眸,缓缓摇头,叹道:“芙蕖啊,大央帝国的根基不是朕,是整个大央帝国的子民啊!”   “陛下”芙蕖一怔。   “罢了”女帝敛起怒气,沉着眼眸吩咐道:“昭仪,速传密苑三使,朕有很重要的事要让他们去做。”   “喏!”芙蕖迅速退出内殿。   那一天,荣姬殿的灯火很晚才熄灭,而女帝与密苑三使的密谈只有芙蕖才知道内容。但谁都知道芙蕖对女帝的忠诚,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泄露。   直到多年后,芙蕖的后人偶然翻到一本宫中密钥,才明白几十年前的那一场朝臣大清算是早有预谋。   翌日早朝。   女帝神清气爽的来到上早朝的大殿明政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恢弘的大殿内,激起回声阵阵。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领事太监高声唱喝。   大殿内静默了一会儿,文武百官偷偷地打量身旁的同僚,见彼此都是一脸纠结就退缩了,一时间竟无一人出来回禀。   女帝面色不变,依旧是是笑非笑地表情,似乎对那些大臣的纠结一无所知,然她眼底的冰霜却似裹着火焰,随时有可能燃尽一切。   满殿的安静气氛越发诡异。   过了一会儿,芙蕖终于忍不了这难堪的场景,左脚一迈   “陛下,臣有本要奏!”   相对于青年来说还太稚嫩的嗓音突兀响起!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还在犹豫的大臣纷纷转头看看是谁竟如此胆大!敢在这种情况下叫出声来!   却在看清来人后迅速收回目光。   是三皇子云阳王!   高坐龙椅的女帝却缓缓笑了起来,“爱卿有何事要奏?”   “臣要弹劾右相齐溪明收受贿赂,集结党羽,扰乱朝政!”云阳王义正严明地道。   “可有证据?”   “陛下,臣当然是有证据才敢来这,”云阳王转过头挑衅似地看着右相,在他杀人似地目光中得意地呈上证据。   “这是一本目录,详细的内容臣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稍后臣会亲自呈上,当然,也要陛下相信臣弟!”云阳王最后一句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女帝没搭理他,只是接过云阳王递交的证据,轻轻翻开。   上面的内容她早已心知肚明,但在百官面前她还是很给面子从头看到尾,看完之后还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右相,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右相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但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了,他什么也不抗议,只是颤颤巍巍地跪下,沉着声音道:“陛下,臣无话可辨,若您信任老臣,那么什么谣言都打不倒老臣这把老骨头,若不信,也是老臣没用!”   年迈的老人面露苦涩,看得不少人心头一酸。   云阳王眼皮一跳,一股不祥地预感突袭心头   “你”   “陛下!请三思啊!”   有数位大臣出列跪下,高声喊道。   “陛下!请三思啊!”   紧接着又有几人出列,一起跪倒!   多了几人加入,求情声竟隐隐比刚才上朝时还要大声!   女帝似乎不太介意,全程一直笑咪咪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但这样的表情在右相看来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甚至是不屑!   哼!区区一介黄毛丫环,不过是生在了皇室,并碰巧讨得先帝欢心才得了这个帝位!居然就想拿着鸡毛当令箭!敢打他的脸,就得承受这个后果!   “呵”女帝突然发出轻笑声,引得不少人悄悄抬头偷窥天颜,“爱卿们啊,你们为何如此紧张呢?朕可什么都还没说呢?”   右相一怔,然后猛然抬头。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绝色少女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种名叫嘲讽的情绪,她站起身来,看着满朝文武笑着说道:“既然这么多爱卿都相信右相,那就说明右相没有做这些事,既如此,朕当然不会忽略你们的心意!至于云阳王,不过是小孩子胡闹。”   女帝将目光转向云阳王,有些严肃地道:“朕看云阳王最近太过清闲了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既如此,那就去吏部跑跑腿吧!也收收心,都多大的人了!还胡闹!”   “臣弟哪有!”   “爱卿觉得如何?”女帝没理会弟弟的嘟囔。   始作俑者都已接受惩罚,被告者当然也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了。   所以右相虽有些不满女帝的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态度,但是始作俑者是女帝的弟弟他也不能申述太多不满,只好不甘的跪倒在地,口中感恩戴德的高喊:“陛下英明,谢陛下的信任!”   女帝轻轻颔首,想来众爱卿今日也无事禀报,退朝吧!”   “退朝!”   在一片恭送声下,女帝款款离去。   望着女帝笔挺的背影,右相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   这背影,像极了已经逝去的那位帝者 正文 第三章 端倪   荣姬殿。   往常只要一得空就总是缩在长榻上的女帝一反常态,处理完政务之后居然又看起了奏折!   一旁伺候的芙蕖看得胆战心惊。   好在女帝并没有看太久,只是拿了一摞奏折放在长榻上,招呼女官走近后就将奏折递给她,“朕知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朕突然要调查右相,看完这些你就明白了!”   芙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才只看了几页就脸色大变,“这些大逆不道的贼子!竟敢觊觎嗣君的位子!”   女帝看她气的脸色发白不由觉得好笑,调侃道:“气性这么大,将来哪个男人敢要你啊?”   芙蕖余怒未消,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熠熠的亮光,“现在事关陛下的终身伴侣,臣无暇它顾!”   女帝无奈地摇摇头。唉这傻妮子!不知何时才能打开心结哟?   “这右相的孙子你可识得?”女帝只好转了个话题。   说到正事,芙蕖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不曾见过,但听过一些传闻。”   “噢?”女帝顿时来了兴趣,“说说看!”   见女帝丝毫未受这些奏折的影响,芙蕖心里又是爱怜又是气愤,但又不敢太影响女帝的心情,只好轻声说出自己听来的传闻,“据说右相的长孙乃难得一见的君子,性格刚正不阿,恪守礼法。”   “那倒是一个人才了”女帝摸着下巴自语。   “不过听说他钟情一个风尘女子,至今都不肯成婚。”芙蕖又补了一句。生怕女帝对他产生好感。   风尘女子?恪守礼法居然还喜欢风尘女子,看来这礼法‘守’得还真是很负责任啊   女帝细眉一挑,露出坏坏的笑容。   将目光转向芙蕖的的时候,熟悉女帝每一个小动作的女官立刻转开视线,“绝对不可以出宫!陛下!”   女帝脸色一垮。   但女官的神色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女帝见行不通,只好暂时作罢,转而拿起奏折。上面一个劲的鼓吹右相的孙子有多么好,品德多么高尚,说了一大堆废话,无非就是在说这谁谁谁配得上她,足以担当嗣君的重任!   再看一遍,女帝反而能更冷静地看待这些奏折和写奏折的人。   飞禽都知道择良木而栖,向强者靠拢更是人的天性,她的能力得不到信任能怪谁呢?   不过,他们第一次挑衅就踩到了她的底线。一国嗣君不仅是女帝的伴侣还是大央帝国权力仅次于女帝的实权人物,并不是是挑选夫婿那么简单的,一旦涉及权力,任何小事都有可能动摇国家根本!   所以右相为了权力把目光放到这嗣君的位子上来确确实实让女帝恼火。早朝的弹劾只是一个试探,试出来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所以女帝一直很坦然的接受。   结果,女官还是阻止不了女帝出宫的步伐。   京都的夜晚依旧繁华。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女帝就像刚出笼的小鸟一样开心的逛来逛去,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洋溢着纯一的笑意。   “芙蕖,这就是我们大央帝国的子民的生活,平凡而幸福!”女帝突然有感而发。   一旁一袭素衣的芙蕖也带着温柔的笑意,“是啊,无忧无虑,真好!”   “可惜总有人想要破坏这一切”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帝语气陡然低沉。   芙蕖抿紧嘴,露出几分苦涩,“人心不足蛇吞象!”   “哈”女帝发出嗤笑声,“算了,不谈这些事了,难得出来一趟,朕,咳!本公子带你去领略京都的夜生活!”   “是”闻言,芙蕖也收起难过的神色,跟随在女帝身后。   为了出行方便,两人都是男装出行,当然,明面上只有两人,但密苑的暗卫们随时护卫左右。   宫外有很多东西是宫内见不到的,女帝与芙蕖一路逛下来,眼睛几乎不够用。   不过两人都没忘了出来的目的。   京都晚上灯火最亮的地方非春风巷莫属了。   刚一进来,就见许多艳妆浓抹的女子站在街旁揽客。女帝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有些惊讶的问芙蕖,“青楼女子就是这样营业的?”   芙蕖早已羞得满脸通红,“是的。”   天啊!主子真的在她的带领下来到这种烟花之地,她的贤臣之名还能保住吗?   “哎呦!小公子真是俊俏,一起来玩吧!”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门口揽客的女子两眼一亮,一双指甲涂得红艳艳的手就向女帝抓来。   “放肆!”芙蕖一声厉喝,吓得那女子一怔。   女帝一把拉住芙蕖,对那吓到的女子展颜一笑,“抱歉啊姑娘,我家兄长第一次来这,有点紧张!”   那女子勉强一笑,脸色惨白,“是是吗?”   紧张?她刚刚看到那公子的目光还以为自己要被杀了呢?   “要不就去你们这吧?”女帝眼珠子一转,于是提出建议。   粉红色的帷帐,描绘露骨的屏风,一切的摆设都在昭示着这个地方的特色。   迎春院里随处可见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有些性急的嫖客已拉扯着姑娘进了房间。   在大厅招待客人的老鸨一见到女帝和芙蕖顿时眼睛一亮,乖乖!这两人的穿着可不一般啊!这衣服的材质虽然没见过,但那色泽和质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比那些达官贵人的还要好!   在风尘场上打滚的人总有一种分辨贵人的直觉。老鸨连忙迎上前,媚笑道:“两位小爷第一次来吧?看着面生!不过来了这,保准你还想来第二次!”   “噢?有这么好?”女帝挑眉问道。   “那当然啦!要知道我们这‘迎春院’在春风巷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怎么会连右相家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老鸨得意洋洋地一甩手绢,一股浓浓的香粉味直扑人鼻。   女帝有些不适地偏转开头,与芙蕖眼神一碰,其中意味竟比夜色更加深沉。   “那是哪位姑娘有如此大的魅力?可否为我兄弟俩引见一下?”芙蕖笑着问。   五官柔和的芙蕖温和笑起来芝兰玉树,翩翩风采一下子就把老鸨的心酥了半边。   可惜的是,老鸨略带遗憾的福了下身,“二位公子见谅,帘萩不接客,她只伺候齐公子!”   “哼!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们!”芙蕖顿时就冷了脸。   “不是不是!是这齐公子早几年就为帘萩赎了身,现如今只是寄住在这里,不接客的!“老鸨忙解释道。   女帝与芙蕖相视一笑,看来这齐家公子倒是个痴情种啊!   “不过为什么帮帘萩赎身却还让她住在这里?没有说要娶她吗?”芙蕖接着问道。   “这个奴家就不知道!”老鸨警觉的看了芙蕖一眼,笑道:“公子今晚不是来寻欢的吧?”   自这两位公子进了迎春院一直在追问关于齐公子和帘萩的事,这么明显的事她梅妈妈要是还看不出来就不用在这一行里混了!   “妈妈好眼力,我二人就是慕帘萩姑娘的美名而来,因此,还请妈妈帮忙引荐!”芙蕖说着就往梅妈妈手里塞了张银票。   梅妈妈摩挲了一下银票光滑的表面,挣扎了一下,还是退回去了,“公子请回吧,要是来这找别的姑娘奴家一定没有二话,可这帘萩实在是请不出来,要不奴家给二位公子推荐几位我们这儿最好的姑娘?”   芙蕖看了女帝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芙蕖还是将银票塞进梅妈妈手里,“既然如此,那我兄弟二人就不再打扰了!” 正文 第四章 陌上公子人如玉   出了迎春院,走在街上,女帝的笑容反倒更加明亮,眼眸顾盼间完全没有被赶出来的失落。   “陛下,可要密苑彻查?”芙蕖沉吟片刻后道。   “不用,今夜那老鸨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那齐家公子不简单!”女帝眸光流转在街上络绎不绝的人流。   “您是说”芙蕖向来聪明,被女帝一提醒,马上想通了,“那迎春院是齐公子的产业!”   “不错!”女帝赞赏的看芙蕖一眼,“而且,恐怕不止那一家青楼是齐家的。”   她的口气太过笃定,让芙蕖一时有些恍惚。   陛下,有时候真的好像先帝啊   “走了!”目的达成,女帝也无心再呆下去。   一路慢慢走,路边玲琅满目的精致小饰品,热气腾腾的小吃店,还有夜里也不休息的卖艺人   走着走着,女帝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长桥边。   芙蕖有些讶异地循着目光望去,顿觉惊艳。   长桥上挂满了红灯笼,一个接着一个,就像一条红色的长龙蜿蜒在京都的腰间,美不胜收。   而在这红色长龙中站着一个人。   墨发飞扬,一袭白衣在夜风中微微飘扬。或许白衣少年的装扮在京都并不会太引人注意,然而他的容貌却让人一眼望去就移不开眼。   他的五官无一不精致,而且每一处都精致得恰到好处。凤眼狭长,鼻梁笔挺,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嘴唇,上唇薄下唇丰润,唇色竟比女子还要嫣红。他只是随意站在桥边,便将这满眼风景比了下去……   陌上公子人如玉!   然而会让女帝注目的,除了这出色的容貌之外,还有身份。   “明月澈”女帝缓缓从唇间逸出那少年的名字。   “是翼王世子!”芙蕖不可置信的眨了几下眼睛。   翼王明逍乃是先帝座下的一员猛将,在先帝早期当政时曾有过一场叛乱,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打到离京都最近的戒灵城,刀刃遥指京都要塞,是翼王率五千禁卫军出城迎战,才堪堪挡住叛军铁蹄,挣得宝贵时间拖到援军到来。   此后,翼王屡立战功,地位一升再升,最终在先帝四十大寿时被封为翼王。这也是大央帝国建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不过好景不长,明逍在当上翼王之后不久就一病不起,许多大夫看过之后都说是风邪所致,无药可救!   可惜一代籓王前半生潇洒,后半生悲凉。   此后,翼王就以养病为由,在翼王府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彻底淡出人们的视线。而如今,原本淡出人们视线的翼王一氏居然出现在京都!   “嗯。”女帝袖袍一挥,抬步向明月澈走去。   她倒要看看,这翼王世子的出现所为何意?   “兄台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女帝自来熟的跟明月澈搭话。   听见说话声,明月澈放空的眼神才有了焦距,慢吞吞的将目光放到出声的人上。   女孩子。   长得很好看。   声音很好听。   判定完毕。   明月澈有又将目光收回,继续看着桥下随波荡漾的莲花灯。唇线漂亮的红唇没有张开一丝缝隙。   见状,芙蕖就怒了。   “无礼之徒!”   明月澈不为所动,继续看着桥下。   莲花灯?   女帝灵机一动,拉住就要上前的芙蕖,举步走到明月澈身畔一同看着莲花灯。   “公子”芙蕖咬住下唇。   “芙蕖,本公子要放灯,你去买一下吧。”看了半响,女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可”芙蕖不放心女帝一个人在这,就要开口拒绝,却见女帝缓缓摇头,她只好将异议吞回肚子里。   芙蕖离开后,只剩下女帝与明月澈两个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很默契的看着桥下流动的灯河。身边不断有因为二人出色容颜而靠近的百姓,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过了不知多久,明月澈才慢悠悠的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   “今日是我母亲的生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女帝心里隐隐的猜测成真。   “是吗?”女帝目光悠远,“好巧,恰好我母亲的祭日就是今日。”   这句话成功的让明月澈将目光重新转过来,再次好好打量一下眼前的少女。   许是年纪不大的原因,本来过分艳丽的容貌在灯光下更显柔和。讶异于她明明是个女孩,却穿着一身男儿的装扮,但不损娇媚,更添几分英气。   奇怪的女人。   明月澈心里暗道。   “要放灯吗?”女帝不理睬他眼里的异色,径直提议。   明月澈下意识的摇头。   女帝才不管他的拒绝呢,一把拉住明月澈的手就转身走。   夜市的气氛已近高潮,来往的百姓更加多。   逆着人流走路及其困难,明月澈被人挤得有些不耐烦,精致的眉眼间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他也没做多想,一把搂住前面少女的细腰,脚尖一点跃上屋檐,离开嘈杂的夜市。   “啊!”   腰间一紧,紧接着双脚就腾空了,吓得女帝小脸一白。   “别吵。”   冷泠泠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说话间脚步不停。   眼看着景物快速倒退,女帝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去哪里?”      “你不会没有目的性的乱跑吧?”      女帝闭了下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停下来!”   耳边呼啸的风突然温柔下来,接着双脚有了踏实感。   几乎是落地的瞬间,女帝就挣脱开腰间的手,“你是第一次来京都?”   对方很诚实的点头。   女帝揉了揉剧痛的眉间,她怎么就这么‘好运’碰上这么一个人呢!   “算了,你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回去!”   好歹也是为大央帝国做过贡献得的翼王,他的儿子怎么也要照顾一下!女帝自我安慰着,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人毁尸的!   “你叫什么名字?”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女帝没放弃问出翼王世子来京的目的。   “明月澈。”   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女帝悄悄瞥了了下嘴。   “一个人来京都吗?”   “不是。”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走散了。”      感觉问不出什么情报来啊   女帝有些失落的抬眼瞧了一眼明月澈,却发现少年直瞪瞪的看着她。   “干嘛?”女帝警惕的看着明月澈。   “你叫什么?”明月澈黝黑透亮的眸光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女帝愣了一下,名字?   这好像是自懂事以来第一次有人问她的名字   明月澈有些奇怪地看着少女愣了一下之后露出温柔的笑意。   “我的名字”女帝笑着道,“我叫帝浔。”   明月澈淡淡地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不知为何,看见明月澈这样冷淡的反应,女帝有点想打人的冲动。   再走一段路后,已经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女帝停住脚步,转眸看着明月澈,“明公子,在下就送你到这里了,这里是京都的主街,不管住哪里都可以到达。就此别过了!”   明月澈没做反应。   女帝耸耸肩,无所谓地转过身。   悠悠夜风卷起路畔落叶,夹杂着呢喃般的呼唤。   “帝浔”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女帝才回过头看向分别的地方。   只是那惊为天人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了。   女帝低头嗤笑了一声!   帝浔,你刚刚在期待什么?   绝不要再期盼任何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眼底落寞的少女打了个手势,紧接着就有几个护卫模样的男子从角落里窜出。   “主子!”   少女眼里的情绪如冰雪消融一样化成黯色,隐匿在夜色中再寻找不到。   “回去吧。” 正文 第五章 干涉   自那夜之后,女帝乖乖的呆在南书房处理朝政。她每天不仅要看最新的奏折,还要处理先帝在位时积压的奏折。   超负荷的工作量让女帝有些应接不暇,原本就不大的脸瘦的更小,尖尖的下巴每每让芙蕖看见都会自责自己没能为女帝减轻负担!   “传膳!”   随着宫人摆膳,女帝终于放下奏折。   芙蕖随侍左右,服侍女帝用膳。   “芙蕖。”用到一半,女帝放下筷子,以手支腮看着温婉的女官,“朕这几天看的那些奏折有几份是关于密苑的,你去整理一下,收到以前的箱子里。”   芙蕖布菜的手一僵,复杂的情绪在脸上转瞬即逝,“是。”   女帝唇角微微一勾,“另外,朕让密苑查的事查的怎么样?”   “陛下,关于这个,无尘想要亲口向您汇报!”说到这个,芙蕖也有些奇怪。这密苑的情报一般都会先送到她那里进行整理汇总,再送到女帝的桌案前。所以作为密苑使之一的无尘居然说要亲口汇报也确实惊到了她!   不过最后的决定权在女帝手里。   “嗯,让他等一下就进宫来。“女帝倒没什么惊讶,应答完之后又开始用膳。”陛下“芙蕖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女帝放下筷子偏过头看着芙蕖,细眉微挑,”不过,真希望是你自己下定决心去清理干净,而不是等朕恼火之后再去,你明白的,朕不是良善之辈!“   这句话的意思   芙蕖顿时如坠寒窑。   陛下早已察觉到了吗?   荣姬殿后花园。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   最是怕热的女帝早早就躲到湖中的小亭里,挥退了侍候的宫女,也不用芙蕖,自己拿了把扇子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   站在一旁的女官峨眉紧锁,眼神不离任性的主子半步。   “无尘呢?”女帝有些昏昏欲睡。   初春的温暖天气总让人犯困,尤其是在工作了这么久之后,这难得闲暇的时光就变得分外惬意。   “陛下”芙蕖刚准备说让人去看看就听见   “陛下!”中气十足的少年嗓音从湖畔传来。   女帝摇扇子的动作一僵,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眯,不悦之色一闪即逝。   一直注意着女帝表情的芙蕖蛾眉一拧,转头怒视那少年,“无尘!可是忘了宫规!竟然在陛下面前失仪!回去之后抄写宫规十遍!”   闻言,少年脸色顿时一垮,哀嚎道:“不要啊!小莲花!我只是太久没看见陛下太高兴了而已!真的!我没忘!求你了!不要罚我啦”   “说再多也没有用!抄!”   当年女帝创建密苑的时候,是芙蕖一直在训练他们的,所以就算已经是密苑使的无尘,对于芙蕖还是怀着一种孺慕之情,这种感情与对女帝的忠诚并无冲突,反而因为芙蕖对女帝的死忠而导致密苑上下对于女帝都有一种神圣的守护感。   眼见着无尘开启了撒娇模式,女帝有些看不下眼地轻咳了一声。   两人立刻停止了打闹,回复严肃神情。   “查的怎么样?”   “回陛下,右相一党的罪行已经收集完毕,密苑已将重点人物严密监视起来了!”无尘突然抬起头看着女帝,俊俏的脸上满是不解,“您为何不让云阳王揭发他们,反而要放过他们?”   少年仍在变声期的嗓音因激动显得有些尖锐,而且他的视线极为凌厉,几乎不像在看自己的主君,而是在看一个犯了滔天大错的犯人!   女帝再次不悦的拧起细眉,“你是在质问朕吗?”   无形的威压让无尘下意识的屛住呼吸,重新低下头,“不敢!”   “哼!”女帝冷笑一声,“朕看你是太敢了!是不是这密苑使的位子让你忘了为臣子的本分了?嗯?”   女帝的语气一反以往的温和,严厉的如一头出笼的猛虎,随时要择人而噬。   “微臣罪该万死!”   芙蕖立在一旁有些无措,无尘的行为让她心里的猜测隐隐间成立了,而女帝陛下的政治敏锐使她决不允许一丁点的失误从她身边发生,尤其是掌握情报的密苑!   无尘身子伏得更低,俊秀的脸被阴影挡住,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女帝抿了下唇,眸色黯沉,“以后查到什么都写成文书再递进宫里,无诏就不要入宫来。”   “是。”   “下去吧。朕累了。”   清澈见底的湖水倒影重重,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檐角飞翘的湖心亭。   偶有一阵微风拂过,惊走满池锦鲤。   女帝看了一会,忽然拿起鱼食撒进湖里。原本惊走的锦鲤没能忍住诱惑,又再次冒出头来争相吃起鱼食来。   “这人啊,就跟这满池的鱼一样,被吓到了会立刻躲起来,但只要有足够诱惑的饵料就会忘了先前的教训可惜,记性太差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女帝清甜的声音比这满池清泉更为冷冽。   芙蕖低下头不语。   这是女帝的自语,同时也是警告。   “那么,陛下,可还要保留之前对齐威的处置?”芙蕖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女帝媚眼如丝的睨了一眼女官,“留着吧!朕暂时不会动齐家,不过,这池鱼,还是换了吧!太贪心的鱼,不好养!”   “是!”   女帝起身离去。   娉婷的身影在春日下款款而去。   芙蕖在亭子里目送女帝,待那尊贵少女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她才转过身,低声道:“十一,你在吗?”   有微风起,带起几片绿叶打着旋落在亭子里。   芙蕖看着绿叶,似是自嘲似是苦笑:“连你也不肯见我了吗?并非如此。“   冷淡的男声从亭外传来。   芙蕖看向亭外,一身黑衣的冷峻青年正目光温柔的望着她,不知为何,一触到这温柔的目光,芙蕖的眼眶竟有些酸涩。”十一“芙蕖细腻的声线有些颤抖。”我在的。“十一冷峻的面容上难得露出笑容,”所以,小莲儿,不要怕!可是,我“芙蕖咬住下唇,明亮的大眼睛闪着明晃晃的水光,”下不了手“   十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上前拥住羽睫盈泪的少女,心疼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芙蕖将脸埋进十一的胸膛,声音痛苦,”为什么啊?无尘都已经做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为何还要背叛陛下?“   之前夜召密苑三使是极为机密的事,但就算如此,右相仍然能在女帝的逼迫下联合满朝文武,倒逼得女帝无法查处右相一党!   若说,没有内应的话,右相又怎么做到在一会儿功夫就让那么多的大臣站在他那一方,只有提前知道了女帝的打算才会做好完全的准备。   于是,芙蕖奉命密查密苑上下所有人,只可惜,密查毫无进展。直到今天,无尘的出现,他一反以往的张狂让女帝在一瞬间内就起了疑心。   不管如何,既已起了疑心女帝就不会轻易放过。所以,若是芙蕖自己不动手,等到女帝抽出手来处理,到时候可能就不止无尘一个,整个密苑都会来一场大清洗!   芙蕖跟了女帝这么多年,无疑是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但也正因为了解,她才会这么痛苦!   将心上人的痛苦收入眼底,十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一个密苑里一个小小的暗卫队长,连身为天子第一近臣的芙蕖都解决不了的事,他又能做什么呢?   十一搂住芙蕖的双手猛地握成拳。   这一刻心里的挫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沉浸在悲伤中的两人没有发现不远处去而复返的清丽少女。   少女看着这一双苦命鸳鸯,微微叹了口气。   若是坦诚点,就能少了点折磨,又何苦在没人的时候寻求一点点慰藉? 正文 第六章 任性的主子   夜色深沉,星星稀稀落落的挂在天际。   更深露重,荣姬殿依旧灯火通明。   “陛下要不先去休息吧?”   女帝自晚膳后一直翻着奏折,也不知是要找什么,案头垒了高高两座‘小山’!闻言,正在翻找的少女抬眸一笑,“再等一下,朕还没找到!”   “您是要找哪一本?”芙蕖伸手整理乱成一团的书桌。   女帝勾唇一笑,不语。   芙蕖了然的敛首。   就算是深得女帝信任的第一女官也有不能踏入的禁地,那就是主上不想自己知道的事!   香炉里的烟虚弱地跳跃了几下之后就没了声息。   芙蕖看见之后,蛾眉紧蹙,刚要走过去重新点上香   “找到了!”   身后女帝的音调难得地上扬,不难听出愉悦的心情!   芙蕖回过头,就见女帝将一本奏折塞进袖子里,不由笑道:“陛下可是要做什么坏事了?”   女帝凤眸斜飞,“你猜猜?”   芙蕖但笑不语。   额芙蕖也学坏了啊!   见状,女帝只能无趣的撇了下嘴,转身就往寝殿走去。   “无聊!朕去休息了!”   芙蕖赶忙追在后面,“陛下!请注意帝王威仪啊!”   女帝闻言,脚下默默加快脚步。   去他的帝王威仪!   翌日。   依旧是荣姬殿。   刚下早朝的女帝神采奕奕的端坐在南书房,面前站着当朝三大丞相,分别是左相右相和监丞。这三人不仅代表着大央帝国的行政力量,也是将整个朝廷支撑起来的重要支柱!   “诸卿,今日朕召你们在此,只有一件事,”女帝沉眸淡笑,“朕打算重开会试。”   话语落地激起轻尘。   左相沉吟片刻,沉声道:“陛下,臣有疑惑。”   “讲。”   “如今朝廷并不缺适任的待职官员,而且,上一次的会试才过了不到半年,这么仓促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谁说会试只能挑选出官员?”女帝反问道。   在场的另外三人一愣。   “朕要建一座学院,缺教书先生。”   这下,三大重臣都不能淡定了!   “陛下请三思啊!”   又是这句话!   短短几天内就听过无数遍这句话的女帝突然就怒了!   “噢?三思?思什么?”   一听女帝语气不对,左右监相顿时就将头低下。   “不用低头,将你们的疑虑说出来。”一见他们低头,女帝就回复了冷静,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仿佛刚刚那个怒气外露的人不是她。   变脸真快!   底下三人腹诽了一句。   “陛下,若说学院,已有国子监可以教导学子,再建一座学院,臣恐劳民伤财!”   思虑再三,监丞还是说出自己的顾虑。   “如今我大央帝国一片太平之景,对人才的需求不比以前。但三年一次的会试总会输送出一大批优秀士臣,朕不想浪费这些人才,所以,才想建这么一座学院,将人才留住!”女帝说得很直白也很推心置腹,“至于所用费用,爱卿也不用顾虑,户部有这么多优秀的铁公鸡在,朕相信国库怎么也能拿出一笔钱来吧!”   先帝在的时候,父女两就经常讨论这个问题。讨论的最后结果就是建造一座新的学院,从每次会试脱颖而出的才子筛选出一些来担任教授,再按照朝臣的规格发放俸禄!这样既能留住人才也能使更多的人才涌现!   但是因先帝驾崩,这件事被耽搁了下来,等到现在才被提到桌面上讨论。   “陛下,”听完女帝一番话,缄默许久的右相出声道,“这学院与国子监有何不同?”   这事先帝先前也与他谈过,不过并没有说具体怎么做。   但说过归说过,要知道,掌握了书本就意味着有了打开朝堂的钥匙!而要掌握书本就要通过各种形式的教育机构,所以建立新学院不仅仅是建立一个新的教育机构,而是要打破几百年来的‘钥匙’分布!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面向全世界开放,那这几年下来钥匙还有人去追求吗?   女帝勾唇一笑,“入学院才能进国子监,入国子监方能进朝堂。”   女帝一句话就奠定了国子监不可动摇的地位,不过,这样的定位也意味新学院着会向平民开放,就是说几百年来学在官府的局面被打破了!   而教育门槛的降低则会提高全国受知识水平!   很明显,利大于弊!   三只老狐狸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   女帝细眉一挑,这是没意见了?   哼!   也对,这国子监可是他们开后门用的,只要地位不变,学院出再多学员也没用!只要牢牢掌控住国子监,还怕入朝无门吗?   殷红的小舌尖轻轻舔过微微干涩的嘴唇,女帝唇角勾起嗜血的笑意。   不过,朕会让你们如意吗?   “既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小皇帝懒懒地靠在龙椅上。   “陛下英明。”   南书房议完事已近晌午,女帝干脆留他们在宫中用午膳。   一顿饭下来,君臣尽欢!   照以往的习惯来说,女帝午膳后都会休憩一会儿。   但今日,女帝精神饱满,在南书房加紧处理完一些要紧的奏折后直奔回荣姬殿。   “陛下?”   女官一脸懵逼。   但在瞧见主子换了男装之后,脸立马就绿了!   “不行啊!陛下,您万金之躯怎么能随意出入市井之地!您今日要出去就先跨过臣的尸体!”芙蕖跪在荣姬殿门前,神色坚定。   绝不能再任由陛下随意下去了!   女帝走了几步,芙蕖就跪在地上移动几步。   一来二往,女帝的耐性几乎被磨光了!   “放肆!”   一声厉喝,响彻荣姬殿!   芙蕖低下骄傲的头,诚恳的拜服于大央帝国最有权势也是最任性的女子,“陛下,不可!”   女帝顿时气得直翻白眼!   好!好!好!   好你个芙蕖!   真以为这一招永远管用是吧?   “十一!”   女帝招出近卫队队长,指着满脸坚定的女官厉声道:“在朕回来之前要昭仪‘乖乖’呆在自己府上,不得出一步府门!”   早已宣誓死忠于女帝的暗卫单膝跪地,沉声道:“喏!”   跪在地上前额着地的女官登时抬起头,怒视着十一,那双妙目里透着似嗔还怒,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琉璃光!   十一恍惚了一瞬,还是向芙蕖走过去。   “你!”   可怜女官还来不及斥责忠心耿耿的暗卫就被他点了穴,昏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啧啧”女帝坏坏的摸着下巴,看着一双璧人归去的背影,嘴里轻声嘟囔着“平时装得挺像一回事的,没想到行动起来毫不迟疑啊”   大殿里剩下的都是密苑中数一数二的的高手,耳聪目灵自是不用说,因而女帝没有压低声量的嘟囔都进了耳朵里,看向彼此的眼里都带着一样的揶揄!   嘿嘿抓到队长的小辫子咯   可想而知,因为女帝一句戏言,十一要遭受调侃的机会还多的是呢! 正文 第七章 正式会面   京都最负盛名的地方有三个,这三个地方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将大央多山多传说和重商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是京西的落霞山庄,京都三面环山,而这落霞山庄就建于最高的那个山头,每当日落之时,霞光照在山庄的建筑群中,美轮美奂,不似人间之景;二,是京郊处的遇见湖,这是整个大央都有名的爱情圣地,衍生了许许多多的爱情传说,凡是京都的年轻人在成亲前都会相携来到这里许下白头之约;三,是京都的中央地区,由皇室建成管理并向民间开放的御酒坊,这个地方,要酒有酒,要菜有菜,甚至想要美人都可以,只要你付得起钱,这个地方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当然这一切还必须在不触犯大央律例前提下才可能实现!   在这三个地方中,因御酒坊的特殊而最受欢迎!   今日的御酒坊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穿过人群,稳稳的停在御酒坊门前。   一只白玉般的小手优雅的掀开门帘,精致如谪仙的俊秀容貌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初春的阳光下。   哇!   好俊的小公子!   人群中登时有小小的惊叹声响起。   可惜那小公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旁人,踩在车夫拿来的小凳子下了车,就径直进了御酒坊。   唉?好可惜!这么俊秀的公子居然这么冷!   人群中又传来唏嘘声   御酒坊共有九层,每一层的消费都是不同的。如一楼,一般的寻常百姓只要有点小钱就可以进来消费,但是要上二楼,就必须是小土豪级别的了,以此类推,越往上消费就越高!   但在五楼开始,有钱也不顶用了。   五楼开始,是当朝臣子的聚会地,当然,也是越往上品级越高!   俊秀公子进了御酒坊就径直往楼梯处走。   小二扫了一眼也就不理了。   在御酒坊不存在吃霸王餐的事情发生!   如此,他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六楼,略一扫视,就找到了目标。   刚一推开包间的门,一股酒香就扑鼻而来。   “好酒!”   小公子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赞道。   唰!   包间内的人目光都投向门口。   一瞬间,寂静无声。   “的确。”   泠泠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莫名安静的气氛。   小公子并不在意此间气氛怪异,坦然的入座。待坐下后,他才将目光放在包间里在座的人。   最吸引人的当属慵懒靠坐窗边的白衣少年,比女子还要精致的容貌,犹如玉石相扣的好听嗓音。   正是那夜偶遇到的翼王世子明月澈。   他此时正手执玉杯,黝黑透亮的眸子轻飘飘的落在刚刚进门的‘小公子’,嫣红的唇角微抿。   在他旁边站着个体型彪悍的侍卫,此时正满脸戒备的盯着他!   除这两人之外,还有个面容清秀的小厮,与旁边的侍卫一样满脸戒备。   小公子细眉微挑,看着明月澈的目光有些戏谑,“看来世子的随从很怕朕啊!”   朕!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会如此自称!那位帝国最尊贵之人!   “参见陛下!”   随从二人连忙跪下。   女帝淡扫一眼,“平身。”   她的目光锁定在那个风华绝世的少年身上,即使知道她的身份也没露出半点异色,是早就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世子的礼节就只是这样?”   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明月澈,女帝就很想找他茬,很想把那层淡漠撕下来!   “翼王嫡系见帝不跪,先帝恩赐。”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嗓音。   又是老爹!   女帝眼角微抽。   算了,先谈正事,等会儿再收拾他!   “既如此,就来谈谈世子递的这份折子吧”女帝从袖子里拽出昨日翻出来的奏折,丢到桌子上。   “剑奴,微言。”   “喏!”   随从二人组退下,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明月澈落座于桌边,抬手为女帝斟了杯酒,“以西北为聘,‘嫁’与陛下。”   嘭!   女帝狠狠一拍桌子,“率土之滨皆为王土!你拿朕的国土向朕求亲?莫不是世子癔症犯了?”   胆子太肥了吧?   面对女帝的怒火,明月澈显得很淡定。   “陛下,臣说的西北并不是封地,而是整个西北大荒。”   明月澈淡淡地呷了口酒。   “臣要向陛下请罪,一月前,臣不小心抓住了骆越国的太子,后来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臣年少轻狂气不过,于是率领王府卫队包围了骆越国的国都,骆越皇族重新洗牌了一次,由此骆越降服与大央帝国。”   轻描淡写!   明月澈的口气就像在说家中养的猫不乖一样,将骆越国的陷落说的好像一桩小事。   要知道骆越国乃是盘踞西北大荒数百年的彪悍民族!男女老少皆是马上生活的好手!数十年连国力强盛的大央与骆越的战争都是以平手结束的。   女帝突然背后一凉,难道是真的?   “朕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怎么知道你说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恐怕全国上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可现在,如不是他明月澈说出来,有谁知道骆越国竟然陷落了!   女帝美丽的凤眸里闪过斑斓的光芒,尊贵天成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嗜血。   若是假的   她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   “陛下,您不是接到骆越国的国书了吗?”   女帝目光一凝,的确有收到,但那不过是往年为了确保边市开放而下的国书,难道有什么玄虚?   “陛下,这聘礼您若是满意的话就请应允臣的请求吧。”明月澈一口饮尽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哼!”   女帝不置可否的哼了声,上挑的眼尾带着浑然天成的魅惑。   “想成为朕的嗣君,那就看你的能耐了!”   言语未落地,佳人已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   看着未动一口的美酒,明月澈原本毫无涟漪的黑眸里突然扬起微弱的笑意。   “帝浔,真是一个”少年干净的眉眼袭上意味不明的情愫,“奇怪的人”   竟敢单刀赴会!   是对她自己放心还是对身边的护卫放心?   但好在是与他见面,不然就她身边那些三脚猫怎么可能护得了这个奇怪的人的安全!   “殿下?”剑奴有些惊惧的看着面露笑意的少年。   殿下竟然笑了?   “剑奴,我好像找到了有趣的事了!”世子殿下笑得越开心,剑奴和微言就越恐惧。   从小大都很少笑的人笑起来虽然很好看,但世子殿下与那些人不一样啊!   小厮模样的微言有幸见到上一次世子殿下笑的时候,就是攻破骆越国国都的时候,站在满地残骸中笑得有如曼珠沙华。   自那以后,微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梦到那曼珠沙华一样绝艳的少年与一地妖异血色。   殿下,是很可怕的人! 正文 第八章 清洗   回到宫中,陛下急召兵部尚书,于南书房议事。   等到红霞满天,面色凝重的尚书才从南书房出来,望着晚霞下更显庄严的皇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感叹。   江山代有人才出!   后生可畏!   有女帝这样的领袖和翼王世子这样妖孽的人才在,就是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大人?”   温和的女声在身畔响起,杨尚书跑远的神思才回了魂。   “哦!昭仪!”   两人相互行礼,要论起品级,昭仪隐隐高于尚书,但芙蕖一向尊重这些为官多年的大臣,见面的礼数从来不少。   寒暄了一会儿,有任务在身的尚书先告退了。   芙蕖目送杨尚书离去,才进了南书房。   “芙蕖,快过来,朕刚好有任务交给你!”头也不抬的女帝向门口招招手。   “陛下?”   “给!”女帝手一抬,将桌案上的一大叠奏折推到一旁,递给芙蕖一张名单。   “这是?”芙蕖看着名单,不明所以。   “密苑中不乏学问好的,这些人是朕比较看好的,你帮朕看看,可还漏了哪些!”   这是?   要重用他们的意思吗?   芙蕖眼里泛出晶莹,一向温和的脸上溢满感动,“臣代密苑谢过陛下!”   女帝笑眯眯的摆摆手,“不用你谢,只要他们能在朕安排的职位上发光发热就行。”   她要的可不是口头上的感激,只有实打实的成绩才是最好的回报!   芙蕖深深拜服下去,心悦诚服。   “喏!”   “好啦!”女帝见不得女官梨花带雨的模样,忙打断她的感动,“朕还有任务要交给你。”   芙蕖忙起身,走近女帝。   “新学院已经选好地址了,朕需要你去监督建造。”女帝直接下了命令。   学院的事是她与先帝共同决定的,也是父女俩能合力做的最后一件事。虽然女帝希望自己能亲力亲为,但朝中现下事务太多,她暂时无暇他顾,只能让信任的人去做了。   而芙蕖,就是女帝最为信任的人之一,此事交给她,放心!   “喏!”   夜色如墨,迅速将晚霞吞噬殆尽。   在京都的北门边有一条黑巷,这里是乞丐和地痞流氓的聚集地。平常没有百姓敢接近这里,生怕被穷凶极恶的人盯上惹来杀身之祸。   而今夜,月色清明,夜风轻盈。   夜色如此好,真是夜黑风高杀人夜的好时机!   住在黑巷附近的百姓早已熄灯休息,偌大的黑巷竟空无一人!   一对男女推推搡搡的靠近这条黑巷。   “你个杀千刀!在外面找了女人还敢回家耍横!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当年要不是我爹,你能有今天吗?”女人一身凶悍,涂的血红血红的指甲直直往男人身上戳。   男人躲闪了几下,见女人越骂越难听,脸色越发阴沉。“够了!住嘴!”   女人一愣,脸色扭曲的更为狰狞,“你还敢顶嘴!为了个小贱人!”   仿佛无休止的吵闹声惊扰到黑巷里的‘住户’,几个黑乎乎的人影探出头来看清楚什么情况之后又缩回去了。   “胆子够大的啊”   冷淡的声音在浓黑如墨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被打扰,吵得正欢的男女不由得停下看向来人的目光格外不善。   “哪里来的鼠辈敢来打扰老娘!是活的不耐烦吧!”女人不管在夜里听到这个声音代表什么,直直地呛声过去。      估计是没遇到过这样泼辣的妇人,那冷淡的声音淡了几刻,复而又响起来,“天机阁阁主夫人性子真是如传言中的泼辣啊!”   女人语气一噎,脸上的怒气立刻淡了下去,换上戒备,“阁下是谁?”   旁边的男人拽了女人一下,低声道:“是密苑的人!”   女人愣了一下,“密苑?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不是同属密苑吗?怎么有行动到这里都没通知一下!   男人低咒一声,抓住女人的手慢慢往后退,“此事有怪!”   难道被暴露了吗?自从做了那件事之后他一直提心吊胆,如今遇到这种诡异的事,还是不要靠的太近的好!   “怎么?想跑?”   那冷淡声音冷冷哼了一声。   几道黑影迅速蹿出,挡在男人离去的方向。   哒!哒!哒!   穿着军靴的脚步声在黑巷里回荡。   一人徐徐行出。   幽幽夜色照在他的半张脸上,竟衬得那张脸如鬼魅般吓人!   “你!御刀使!”男子倒退了一步,脸上惊惧之色渐浓,“您在这里有何贵干?”   密苑有三使,分别是主刑罚的御刀使掌管情报的琢令使和专司训练的司承使;还有职能分化得更为清晰的四阁,金银阁天机阁百草阁和精武阁;四个之下又有二十四令作为精干部队。   密苑的结构简单粗暴,但也因为简单,所以出了事一查就明白了!   能做到天机阁阁主的位子,男人也不是愚蠢之人,何况连御刀使都出现了!   “你觉得呢?”御刀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属下大概明白了!”男子苦涩一笑,“只求大人能饶过拙荆,她什么都不知道!”   御刀使斜了眼不明所以的凶悍女人,撇了下嘴。   “原天机阁阁主冬走漏机密,按律当斩!”   ‘斩’字落地有声!   黑巷中血气渐浓。   御刀使捂住鼻子,厌恶的看着地上两具尚带余温的尸体,“任务完成,收队!”   不过几个呼吸,黑巷中就没了几人的踪影。   扑簌簌   衣料摩擦声在空荡荡的黑巷里显得格外响亮。   几个衣着破烂的乞丐偷偷摸摸的凑近,脚下一个不注意竟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妈的!老子好象踩到个人!”乞丐低低骂了一声,将脚下的‘东西’踢开。   “诶?”另一个乞丐似乎发现了什么,惊讶的蹲下去,伸手在地上一模,借着月光看清自己手上那些黏黏的东西,“血!血!”   “哇!妈呀!”   旁边的乞丐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被这么一带动,几个乞丐四散而逃。   “真无趣”   懒散坐在屋檐上的年轻男子撇撇嘴。   不过今晚这种‘无趣’的事还有好几桩呢!   看着明亮的近乎妖冶的月亮,年轻男子罕见的发起呆来。   “御刀使大人。”   不容男子继续发呆,一声呼唤唤回他跑远的心神。   “什么事?”御刀使继续看着月亮。   “陛下希望今夜的事不再发生。”一身黑衣的暗卫低声道。      “御刀使”   “知道了!”年轻的男子似是赌气的打断暗卫的话,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还有什么事?”   暗卫将头抬起一些,露出一双深邃的眸,“陛下希望御刀使不要太过伤心,此事是天机阁阁主自作孽!”   御刀使闭上眼。   时间在御刀使的缄默中流逝。   等到暗卫想要告辞的时候,御刀使才懒懒开口,“请转告陛下,卿念不会为吃里扒外之人伤心。”   “喏!”   等目送暗卫消失在夜色中后,御刀使卿念才又坐下来,望着月亮发呆。   女帝听到暗卫转述的那句话之后,愣了一下,随后才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笨蛋又钻牛角尖了” 正文 第九章 一封国书   翌日。   女帝上完早朝后就没什么精神的趴在南书房的御案上。   “陛下,骆越国的国书可有异样?”早朝时女帝看见骆越国的国书后就脸色微变,监丞心里有些担心。   大央与骆越国相安无事了许多年,难道陛下有了什么想法吗?   “监丞,你觉得要想打败骆越国,大央需要多少兵马?”女帝问了个让监丞压力骤大的问题。   “这”监丞犹豫了一下。   “但说无妨。”女帝深吸了一口气。   说吧,朕可是个坚强的女子!   “骆越国乃是由游牧民族组成的,男女老少皆可上战场,所以”监丞偷偷瞧了下女帝的神色,谨慎的开口道:“大央要应战需有三十万大军才可抵挡住骆越铁骑,要完全战胜骆越则需五十万大军和一个天纵奇才带领方可战胜!”   大央太平了这么多年,将才难寻,帅才更是难遇!   只希望陛下能将老臣的一番肺腑之言听进耳里!   监丞在心里暗暗祈祷。   “唉”   没想到女帝只是叹了口气,一向飞扬的凤眸里装了些暗淡,“爱卿一片苦心朕晓得,现在朕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会轻易发起战争的。”   监丞老脸微微一红,“陛下英明!”   “爱卿可知翼王世子进京一事?”   “噢?”监丞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微微眯眼,“臣不知。”   老狐狸!   如此故作姿态,怎么可能不知道!   “将他带到宫里来!”   小皇帝笑得无赖,目光里透着揶揄,“老师寻人的功夫朕信得过!”   当年教导皇太女的时候监丞总能将逃课的皇太女抓回来,如今也已过了这么多年,向来抓人的本事愈发娴熟了吧!   “臣遵旨!”监丞笑呵呵的应下来。   随后又商议了些事,没什么要紧的事,女帝便大袖一挥,恩准监丞回府!   “十一。”   “在。”   眼前黑色残影翻飞,女帝盯着倚重的暗卫,“上一次遇见翼王世子时,你可能看出他的身手如何?”   “比属下更强。”   女帝收回眼神,往后一靠倚在柔软的抱枕上。   比十一更强   “哼”女帝轻笑出声,看来下一回见面会有很多惊喜呢!   明月澈!   朕很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   监丞的动作极为迅速,午膳时间未到,就有宫人来禀,翼王世子求见。   女帝当即轻笑一声,“宣!”   上一回见面在夜中,只有沿街灯光与淡雅月色,但仍掩不住这人极为出色的气质与容貌。   而今日光明亮,透过窗台精致窗纸的光似怕惊扰了他,落在他身上无比的温和。   恍若谪仙落世!   “参见陛下。”   少年极为精致的脸上一片波澜不惊。   女帝挥挥手,“赐坐。”   落座,上茶。   茶香渐渐飘盈整个南书房。   沉默的呷了口茶,满口香津让她眉眼舒展,“世子,别来无恙。”   “嗯。”明月澈低垂着眼睫,掩去眸底波澜。   “朕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上回说的事,”女帝垂下眼睫,看着茶杯低语,“你是如何大破骆越的?”   “臣潜进骆越王都,直接杀了皇帝。”   少年嘴皮微掀,语露杀气!   女帝嘴角微抽,此子好生彪悍!不过杀了骆越国国主,他是怎么活着回到大央的?   “好!扬我大央国威!”   “陛下,不知您对臣的请求考虑的怎么样了?”明月澈抬起头,看着少女娉婷的身姿。   “请求?”女帝咀嚼着这两个字,慢慢移过目光,目光凌厉如刀,“朕的嗣君之位不会轻易许下,世子,你想要这个位子,恐怕还需再努力!”   女帝如此说,就已代表着拒绝!   偏生有人听不懂似的,抬起卷翘的睫毛,黝黑的眸底就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直直地盯着上座的少女,“陛下,臣来是来履行诺言的。先帝与我父王在十年前就为我们定下三生之约,约好在陛下及笄一年后前来迎娶。”   女帝一边听一边脸色微变,“十十年前?”   十年前她才六岁,那时还只是嫡长公主,未被立为皇太女!   而且那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皇后遇刺不治身亡贵妃下毒毒害长公主皇长子年少体弱不久人世   每一件都是针对皇室宗亲处理能力的大事!   不过,那时她虽失去母亲,可到底是皇家子女,外界之事也没有放弃关注过。可什么时候翼王进过京?她全没印象!   “是的,十年前。”明月澈淡淡点头。   “可那年朕并未听说翼王进过京。”   “父王简装赴京,为赴天下第一美人的花会!”明月澈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些许感情,虽说是对于自己老爹的鄙夷!   咳偷偷进京才会被先帝抓到!   女帝微微汗颜。   “既如此,当年父皇许下的是长公主,可朕如今是皇帝,身份不能同往日相提并论,朕希望世子还是另寻意中人!”女帝目光微闪,循循善诱。   不想要嗣君!   这样的欲望来的又猛又烈!   从右相的奏折开始,到明月澈的‘请求’,围绕的只是与女帝成婚这样一个生硬的原因。   即使现在贵为皇帝,但她心中还是很钦羡相濡以沫的平凡爱情,所以若只是为了与女帝成婚,怎么可能打动得了这颗高傲的心!   所以拒绝掉!   不要妥协!   明月澈很坦诚的摇摇头,“不行,臣心意已决。”   额   女帝刚刚要说出口的话语被这句话堵在喉咙口,噎在喉咙口。   不上不下!   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翻白眼的不雅行为,女帝清了清喉咙,道出另一件事。   “骆越国将要派特使来,朕希望世子到时候能接待他们。”   “好!”   “呃”女帝没反应过来。   “那臣就在宫中静候特使到来!”明月澈趁着女帝愣神的刹那,提出自己的要求,“臣告退!”   “诶?”   朕还没答应呢!怎么就跑了!   女帝的拒绝最后还是变成了一颗白眼!   门外隐隐传来小太监为难的声音   “算了!这家伙没准能给朕带来惊喜”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女帝拿起御案上的两本奏折,摇头苦笑。   这两本一本来自万里之外的骆越,一本来自兵部,原本毫无关联的两本奏折却因为一个人而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漩涡!   “明日早朝,这两本估计会让这群享尽福的混蛋大吃一惊!”女帝自语着慢慢笑起来,眼底却有冷色浮现。   翼王一脉的确很不错,即使翼王隐没,但有一个青出于蓝的世子在   翼王府想要消失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毕竟,一个明月澈就顶得上大央五十万军队! 正文 第十章 醉意朦胧   作息规律的女帝早已安寝。   禁军在宫中巡逻。   这样平凡的夜,配着美丽的月色,应该是早睡早起的好条件。   可惜,还是有人忍不住想要四处走动,特别是身怀高深武功的人,想要拦住他的脚步,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事!   绣着华美纹路的衣袍极为光滑,在月色下透着诡谲的精致。   隐在暗处的暗卫在刚一看到这精致时就僵在原地,维持着警惕的动作,唯一能动的眼珠子只能随着一双绣着云鹤的白靴移动!   谁!   宫中何时竟有如此高手在!   一丝酒气飘于鼻尖。   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荣姬殿深处。   暗卫感受着自己同伴的气息,略微急促的呼吸昭示着同样的焦急!   糟糕!陛下还在里面!   内室。   极其安静。   只有一丝极浅的呼吸声缓缓规律的流动着。   嘴角微勾,闯入者显然心情极好。   撩起纱帘,徐徐步入。   龙床,近在咫尺。   一步,两步。   手刚碰到床帘,一股劲风突袭而来!   闯入的人闪身避过,退后两步站在床边看着披头散发的少女,再看看‘凶器’。   发现那是一只蓬松的枕头后,来人不由失笑。   这女孩   “胆子够大。”女帝看着黑暗中的人,明亮的凤眸总是在昏暗中也如北星般耀眼。   能突破暗卫的守卫来到这里,这人,实力恐怕   在她之上!   女帝隐在被子中的手微微握紧,手心濡湿的感觉似千斤坠牵着她的心往下坠。   “呵”来人轻笑一声,往日清冷的嗓音因酒精的熏染而性感,“帝浔,好久不见!”   女帝呼吸一窒,“世子!”   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居然摸到荣姬殿来!   明月澈长指一弹,窗外黑影一闪,一声闷哼之后再无声响。   女帝凤眸流光一闪,“刺客?”   “嗯。”明月澈在黑暗中微微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的道:“这些人的气息与你的侍卫相同,帝浔,你的部下好像背叛你了。”   “不用你管,朕的部下呢?”   他能来到这而不惊动暗卫的几率很低,而如今不见暗卫的踪影,只能是这个实力高深莫测的世子殿下做的手脚!   “实力太弱,丢到偏殿去了。”明月澈又向前一步,垂眸看向沉思的少女,“帝浔,要清理垃圾也要干脆点,不然会很麻烦的。”   没有一网打尽只能徒生麻烦。   例如,今晚这种刺杀。   很烦的!   “哼!”不理会明月澈的话,女帝掀被下床,穿好衣袍后,她取过墙上的宝剑,稍一出鞘就已闪过寒光。   这是一把吹毛断发的绝世好剑!   径直越过明月澈,骄傲的少女打开房门。   咻!   尖锐的破空声破空而来!   是等在暗处的刺客等不及要让女帝喋血当场!   女帝偏头一避,躲过暗器!   “朕知道你们都在,你们的本事朕也一清二楚,不如去殿外,有什么债,要还什么,在外面好好‘商议一番’!”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有暗卫的保护也于事无补!   躲在暗处的刺客互视一眼,停下蓄势待发的招式。   没有暗器或者武器招呼过来。   这是同意了?   女帝勾唇一笑,大摇大摆的出了荣姬殿。   内室中。   长身而立的明月澈颇有兴致的看着墨发披散的少女离去的背影。   这个笨蛋,身手这么菜还敢单挑这么多人?   难道有后招?   他怎么好像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荣姬殿外。   以一挑十五的局面看起来局势一边倒。   缠斗在一起,月色下,只剩下一团黑中一线明黄骄傲游走!   明月澈懒散的依靠在柱子上,平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线黄色。   “噢?功力居然在增强?”明月澈看了一会,有些惊讶。   不似看戏的人那么轻松,女帝应付得极为艰难!   毕竟,这些人是密苑训练出来的精英,放到外面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如今十五个这样的高手围攻她一个   嘶!   一个不慎,竟让一个黑衣人寻到空档,一剑刺伤她的左臂!   女帝一咬牙,用力砍开面前的人,捂着受伤的手臂退后几步。   双目警惕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们,女帝心下冰冷一片。   该死,血流得有点快!   黑衣人似乎看出女帝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互视一眼,极有默契的一起上前攻去!   女帝银牙一咬,举剑迎上!   “唉”   电光火石的一瞬!   一声叹息在耳畔暧昧响起。   紧接着,疲累的身体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手中的剑被迫换了主人!   那一刻,这把绝世宝剑好似发出满足的喟叹,嗡鸣着迎上黑衣人们!   嘭!   强劲的气浪将黑衣人们掀翻出去,狼狈地打在地上呻吟!   “嘶!”一见此景,女帝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厮,实力居然这么强!   “伤口很痛吗?”明月澈还以为女帝伤口痛,忙放开紧搂的手臂,紧张的查看她手上的伤。   女帝看着毫无防备的头顶,完好的右手有一瞬间的绷紧。   “朕无妨。”推开明月澈,女帝看向倒地不起的黑衣人们。   “无尘呢?”   黑衣人们纷纷撇开脸,不敢直视女帝的眼睛。   那是他们曾经立下誓言要舍命保护的主上,如今却伤在他们手上   真是极为讽刺的现实!   见他们不回答,女帝眸色沉了沉。   这群人,寄托了她少年时的抱负!   却在这种时候给了她背后一刀   “不回答是吧?”女帝随手捡起一把剑,走向离她最近的黑衣人,泛着寒意的剑锋架在他的脖颈,“回答朕!密苑第一律是什么?”   被剑指着的黑衣人咬着牙将脸撇到一旁。   自入密苑开始就要开始背的密苑七律早已深入骨髓。   密苑第一律:永远忠于皇帝陛下!   而他们的行动却与之相悖。   他如何有脸再说这一句!   女帝闭上眼,美丽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更为出尘。   “密苑第一律:永远忠于皇帝陛下。”   手起,剑落。   噗!   伴着利器划过肉体的声音的是汩汩流出的血液流动声!   一人殒命!   “回答朕!密苑第一律是什么?”   气沉丹田,嘹亮的声音响彻荣姬殿。   “永远忠于皇帝陛下!”   偏殿里竟有呐喊声响起!   明月澈偏头看去,唇角露出微妙的笑意。   不错,竟能靠意志冲破他的独门点穴!这群废物看来还有救   “不错!”   女帝看着黑衣人们,天生威严的气质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