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仁帝病危太子薨 半夜三更,尚吴帝国已在夜幕的怀抱中沉睡。只有两处还在噪动着异样的声响: 一处是皇宫,操劳过度的泰仁帝将不久于人世,已处在弥留之际;另一处是相隔千里的兴东候府的柴房,一个蓬头垢面的歌姬卧在干硬冰冷的柴禾上疼得死去活来,即将临盆。 皇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泰仁帝的病榻前站着满面哀愁的皇后,跪着本家王爷和满朝的文武大臣。 “太…太子!让他来!快!”泰仁帝吃力地吩咐道。 “是!”贴身老奴潘公公一刻也不敢耽误,火速前往东宫宣太子见驾。 太子已经十七岁了,是泰仁帝膝下唯一的儿子,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但为人谦和孝顺,有仁君之风,深得泰仁帝的喜爱。 可怜的皇太子因为担心父亲的病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好容易有点食欲,剥了个鸡蛋正准备往嘴里送,突然潘公公到了,来不及多说拉起太子就走: “快!快!跟奴才走!”。 太子一着急就把整个鸡蛋塞到了嘴里,可偏就这么倒霉,鸡蛋从口里哧溜一下滑进了喉咙里,卡住了,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太子憋得脸红肚子粗,直晃潘公公的胳膊。 潘公公哪敢去拍太子的背呀?还是去找太医吧,可此时太医们全在泰仁帝那候着呢!这可怎么办哪? 潘公公只得扔下太子,又火速跑了回来,把太医们请了过去。 一路上火急火燎的,可惜,当太医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孱弱的太子因为食物堵塞气管太久而窒息死亡了! 万里无一的噎死机率竟让他赶上了,竟让尚吴王朝赶上了。这个孝顺的倒霉孩子竟先走一步,到黄泉路上等他的父皇了。 潘公公三魂出了二窍,全身颤抖地把噩耗告诉了泰仁帝。 病榻上的泰仁帝哪里禁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不禁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天欲亡我呀!”随即喷出一口鲜血,晕死了过去。 太医们立即拿着药箱蜂涌了上来,皇后与众人退到了外殿。 “太子已薨,陛下又没有其他的子嗣,然大统关乎国家社稷,不能没人继承,不如就从陛下的兄弟中选一个吧?”一位大臣提议道。 皇后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她岂不知道这番话背后的用心,那大臣定是受了哪位王爷的示意。 若是王爷继位,她便是皇嫂了,那跟把她逐出皇室有什么区别?若是王爷的儿子来继位,那就完全不同了,她就是皇太后,天下独大。 于是皇后当机立断:“小潘子,速去把各位本家王爷的嫡长子找来。” “这……?”潘公公显得很为难。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皇后催促道。 “是!”潘公公赶紧去办了。 “皇后这是何意呀?”定北王故意问道。 “本宫自有道理,等皇上醒了,你自然就明白了。”皇后冷冷地回道。 皇宫的气氛顿时变得冷清而肃杀,透过通红的宫灯,映衬着惨淡的月光。 月光下,兴东候府的柴房冷清异常,只有一盏残破孤灯的微弱的灯光陪伴着这位可怜的歌姬。她凄惨的叫声在候府的上空不停地动荡着,但没有一个人敢开门过来看一看。 歌姬是什么身份?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条贱命,也不是没领教过候府正夫人的厉害。 只是,被兴东候宠幸的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佛祖亲自抱了一个女婴送给了她。她尽管心存敬畏,但实不敢不喝药,哪知道一月以后,她还是就被查出有了身孕。 当时候爷的正妻俞氏正在坐月子,知道了这件事立即火冒三丈,这还得了!堂堂候爷竟跟一个下九流的东西有了孽种? 俞氏立即把她找来痛打一顿,并逼她当场喝下打胎药,尽管她相信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一般人,但她不喝,俞氏便要她死,她只得把药和着泪水一起吞了下去。 老天有眼! 这孩子就是命硬,竟然逃过了这一劫,活了下来。 歌姬的肚子仍是一天比一天鼓,她就更加相信肚子里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她逢人便说她的那个梦境,传到了候爷的耳朵里,到底起了一些作用。 俞氏也怕报应,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害她,便罚她去柴房做苦力,想折磨死她。 女人或许会是弱者,但母亲从来都不是!她知道自己肚子茁壮生长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小生命,这给了她无比坚强的信念和勇敢。 候爷虽然怕老婆,而且膝下也有了俞氏生的一子两女,但他还想要个儿子,所以在暗中偷偷接济歌姬,给她送些好吃好喝和衣物被褥。 俞氏见一计不成又成一计,偏赶在歌姬快临盆之时把候爷给支走了: 你不是要生下这小孽种吗?没有接生婆,看你个小贱人怎么一个人把孩子生出来?到时候,子死母亡便是天意,怪不得我俞氏!等候爷回来,我会风风光光给你们下葬地,倒落个贤惠的名声。 可歌姬肚子里的孩子就像知道了俞氏的阴谋似的,过了十个月仍不从娘胎里出来,一天又一天地拖着。 眼见着候爷回来的日期一天天近了,俞氏也急了,打着关心歌姬的旗号,一次次地请郎中来给她催生。终于迫使这个小生命不得不提前来到人世。 “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呀,我肚子里也是候爷的孩子!你们不能见死不救!佛祖在天上看着呢!救救我!”歌姬的衣服全部紧紧地贴在了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 可是,任她再怎么喊,外面回应她的只有惨淡的月光和远处的几声狗吠。 皇城里一阵鸡飞狗叫之后,潘公公就把四个孩子齐齐地找来了。 他们分别定北王的嫡长子慕容尚云,年方十四岁;镇西王的嫡长子慕容尚贤,年方九岁;平南王的嫡长子慕容尚琪,年仅六岁;最小的是已故的保东王的独子慕容尚清,只有五岁,怀里还抱着一个别人给他做的小球。 第2章 天上掉下帝宝座 皇后最喜欢的是尚清。 那是她最喜爱的小妹妹的亲儿子,她的亲外甥。保东王为国捐躯之后,王妃整日以泪洗面,皇后怕妹妹弄出个好歹来,赶紧把她母子二人接进宫来照料。 然而姐姐的安慰依然没能挽救妹妹的性命,一年之后,伤心过度的王妃还是追随王爷而去了。 皇后不能生育,便将尚清养入宫中,她一直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一般。皇上也曾夸这孩子聪明,有其父之风范,若能由他继承大位,她这个皇太后就当得踏实了。 “尚清,乖孩子,快把球放下,明天再玩好吗?”皇后温柔地说,伸手要去拿球。 “不嘛,我就要抱着。”尚清把球往身后一藏,他从来不知道要给谁面子。 “乖,本宫派人给你看着,不会丢的。快拿来!”皇后有点生气了。 “为什么不给抱?这是我的球!”尚清正玩得过瘾呢,就是不愿意给任何人。 “你这孩子,怎么连皇后的话都不听!”高大魁梧的平南王很合时机地出来骂道。就像抓小鸡一样,他一只手就把尚清给抓得牢牢的,另一手就要去抢这孩子的球。 小尚清一点儿都不害怕,瞅准机会,毫不客气地咬了他的手一口,并加了一句:“欺负小孩子,你是坏人!” “嘿——?你这小兔崽子,咬了本王还敢骂!我可是你的三伯!”平南王揉着伤口,顿时恼得不成,举起手就要煽他耳光。 “老三,算了!”皇后急忙拦道,“他还只是个孩子,随他去吧。你那伤口还是赶紧让太医给你上点药吧。” “皇嫂,您可不能这么宠着他!”平南王恼火地去到一旁上药却说了。 “哼——!”小尚清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个鬼脸。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泰仁帝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的气色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太医和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快,快,快。”皇后赶紧安排几个孩子来拜见泰仁帝。 “侄儿们恭请皇上圣安!”几个孩子立即上前来行君臣大礼。尚清还是紧紧抱着他的球不放。 “起来吧!”泰仁帝的声音突然变得细小而嘶哑。 “谢皇上!”几个孩子站了起来。 泰仁帝看了看眼前一字排开的四个孩子,明白这是皇后的主意。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向皇后提过,如果老天没有把儿子赐给他,他也绝对不会让胞弟平南王继承王位,他实在看不上这位胞弟的人品,也觉得他这几位亲兄弟都不足以安邦定国平天下。 但令他欣慰的是,这四个小辈都有着各自的过人之处。 慕容尚云熟识兵法、武艺超群,年仅十四岁已经是王朝最年轻的勇士了; 慕容尚贤聪慧好学、文才出众,才十二岁已经知道礼贤下士; 最让他喜欢的就是这个慕容尚琪,虽然只六岁,乃是王朝第一神童,孔融七岁才让梨,这孩子五岁时尊敬长辈友爱兄弟的豪举就已经在全国上下传遍了。 泰仁帝绝对相信尚琪长大以后跟他一样,是个仁君,孝顺皇后、爱护百姓,把国家治理得国富民强。而且尚琪这名字也取得好,里面带了一个王字,实乃王者之才,舍他其谁呀? 可若选他做了皇帝,他的父亲平南王一定会借机操控朝政大权,他气量狭小,又与另两位皇弟素来不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也不知道皇后到时能否牵制得住他。 唉,难啊! 泰仁帝的目光落到了最小的孩子—— 慕容尚清的身上。 这个孩子是非常聪明,在四个孩子中潜质最优秀,但是他太调皮了,完全不遵守礼数,连皇后这个亲姨母都管不住他,天天都能听到他犯错的禀报。 如果选了他,固然可以平衡朝里上下的关系,皇后也会不遗余力培养他。可泰仁帝始终认为,这孩子也许可以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但绝不是一个盛世明君。 记得有一次,泰仁帝看这孩子实在疯得不像话,就准备好好地罚他一下。 没想到他竟大把大把地往自己的嘴里塞沙子,泰仁帝只当这孩子是嘘人的,就在一旁看着没动,在他看来,管教小孩子只要妥协了一次,以后次次都得妥协。 他非常有把握地等着这孩子先投降。可这孩子把自己噎得两眼直往上翻仍不停手,完全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最后竟把泰仁帝给吓慌了,赶紧妥协,他才把沙子吐了出来。 这孩子是幼弟唯一的骨肉,幼弟战死沙场,弟妹伤心而亡,若这孩子真有什么三长二短,他堂堂一代仁君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弟和弟妹! 考虑再三,泰仁帝还是觉得选亲弟弟的儿子更稳妥些。 “太子就是——”泰仁帝举着颤颤巍巍的手吃力地指向了尚琪。 那手实在抖得太厉害,又举得太慢了,尚清好奇看着那只苍老的手悬在空中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因为看得太入迷,怀里的球掉了都没注意到。 那球刚好滚到了尚琪的脚边,他友爱兄弟是出了名的,想都没想就立即弯腰下去帮弟弟捡。 偏这孩子运动少,他去捡时,不小心踢了球一脚,球就滚了出去,他又猫着腰去追。 泰仁帝的手本来就抖得厉害,在尚琪与尚清之间晃来晃去,而尚琪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娃,一弯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平南王跪在后面又不能大声提醒他,急得一身是汗。 得!那泰仁帝指的还能有谁,只有尚清了! “太子就是尚清!”皇后极力压住惊喜宣布道,心里对皇上感激万分,到底百日夫妻似海深哪。 泰仁帝那只手“叭”地一声重重地打在了锦被上。年迈病弱的皇帝再一次晕死了过去! 年幼的尚琪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动作竟害他丢掉了皇位,他终于把球抓住,直起身来,还满心欢喜地交给了尚清。 跪在下面的本家王爷与大臣们都看得真真的,一时间面面相觑,全傻眼了! 第3章 笑着出生动九城 太医们又是一阵忙碌,用了针灸烧艾等强制手法让泰仁帝快速地清醒了过来。可这次他醒来时已经不能说话了,手脚也不能动了,只有眼珠子还能转两下。 “皇上,如果臣妾说对了,您就向左看;说得不对,您说向右看。好吗?”皇后知道皇上还有话要说,于是想出了这个方法。 泰仁帝立即向左看了看。 “您要立尚清为太子?”皇后为了保险起见,故意把“清”字说得很短。 泰仁帝心里想的是尚琪,再加上清和琪的读音有些接近,就以为说的是尚琪,于是向左看了看。皇后这才放下心来。 “您希望几位王爷和大臣们好好辅佐太子,创造盛世?” 泰仁帝又向左看了看,然后定定地看着皇后。 “您想让臣妾永居后宫,不得干涉朝政?” 泰仁帝立即向右看了看。 皇后一惊,道:“您想想臣妾与众臣一起辅佐太子?” 泰仁帝这才向左看了看,他对平南王不放心,他希望皇后与其相互牵制。 “万岁!”皇后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泰仁帝很吃力地想向皇后的身后看。 “您想跟平南王说话?”皇后试探着问道。 泰仁帝向左看了看。皇后立即让平南王上前来。 平南王可算逮到机会了,扑倒在哥哥的塌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皇兄,您不能走啊!国家离不开您,我也离不开您啊。” 泰仁帝听了顿时泪流满面。 平南王突然抓住泰仁帝的胳膊,像撒娇一样使劲地摇晃:“皇兄,您是想立尚琪为太子的,是不是?您要立的是我的儿子,对不对?” 泰仁帝一个病人,哪里禁得住被魁梧的平南王如此剧烈的晃动? 他不停地发出“不,不”的声响,想让平南王停手。 平南王一听他说“不”,那晃得就更厉害了。泰仁帝又气又急,一个不小心竟驾鹤西去了。平南王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年仅五岁的尚清本来跟帝位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命运就是就这样奇妙,他竟被上苍掉下来的大馅饼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成为了皇太子——帝位的继承人! “皇上驾崩!”潘公公一声叫唱。所有的人跪到了地上,哭成了一片。 丧报一层层传递了出去,哭声也越飘越远。 “咯——咯——咯咯。”一阵响亮的快乐笑声划破了兴东候府上空的夜幕。 所有的孩子都是哭着出世的,这个孩子怎么是笑着出来的? 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的歌姬已经筋疲力尽了,她仍忍不住挣扎着坐了起来,她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婴躺在血渍斑斑的柴火堆上,正露着粉嫩的牙床朝她咯咯地笑着。 果然是个女孩! 这一定是佛祖送来的女孩! 没有刀,歌姬拼尽全身的力气用牙齿咬断了孩子的脐带,并艰难地拉过一床小被把孩子包了起来。 没有人帮忙,没有人照顾,没有亲人焦急,没有产婆接生,更没有一个人来贺喜,她还是一个人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给生了下来,为桢家添了血脉。 俞氏想害死她们,可这孩子是佛祖护着的,所以她们死不了。今天死不了,以后就更不会! 歌姬心满意足地斜靠在柴火堆上,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闭上眼睛静静地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兴东候府就炸开了窝。 虽然大家都惧怕正夫人俞氏,没有一个人敢去帮歌姬的忙,但大家都争相议论她生了个奇异无比的女孩,竟然是笑着出生的。 这一笑不仅轰动了整个候府,也轰动了兴东四省。成为人人津津乐道的谈资,人们都说这女娃定不是个寻常的人物。 偏是巧了,候爷当天傍晚赶了回来,满心期待能抱到手一个儿子,可一路上尽听见别人恭喜他喜得千金的话,弄得他很是不开心。 一回到家,就怒气冲冲地去找那个歌姬,预备好好数落她一通: 怎么这么不争气?就不知道给本候爷生个儿子! 可当他推开柴房的门,看到产后极度虚弱的歌姬靠在血迹斑斑的柴禾上艰难地抱着女儿时,所有的怒气都被心痛和内疚所代替。 下人就算再卑贱也是人啊,何况这个小婴孩也是他桢家的骨肉呢! 他不敢去向责备夫人俞氏,只是赶紧命人去炖只公鸡送来——俞氏说了,不干活就不给饭吃,歌姬一直从早上饿到了现在! 候爷抱起了自己的女儿,小家伙长得很像她的母亲,非常可爱,好像认识他似的,一看到他就发出咯咯的笑声。 候爷还从没见过这么惹人喜欢的小孩,高兴地哄道:“哦,哦,爹的小乖乖!” 鸡还没送来,就远远地听见一阵“咚、咚、咚”的沉闷脚步声——俞氏肥胖的身躯出现在狭小的柴房里。 “老爷,孩子您也看过了,我这个诰命夫人没有虐待她们吧?”俞氏一开张嘴,口气就特别冲。她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跟她的体型完全相反,但两者效果一致——令人反胃! “是,是,夫人贤德。”候爷说这句话时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老爷一路回来舟车劳顿,还是先去用晚宴吧,孩子们都等着您呢。”软硬兼施是俞氏的惯用手段。 “这?”候爷看了看歌姬和手里的孩子有一点犹豫,那小家伙还在冲他笑呢。 “柴房是下人呆的地方,不要脏了候爷和夫人的鞋!”歌姬的话犹如一柄软刀。 “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来看你倒是他的不对了?”俞氏伸出圆滚滚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婴儿,“这孩子长得还真不错,老爷还没给她起名字吧?” 歌姬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怕她会伤害孩子。 “是呀。咱们的大儿子不是叫桢世豪吗?我一直盼望能再得一个男孩,名字就叫桢世杰,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候爷想起这个还是觉得很遗憾。 俞氏得意地望了望歌姬,幸灾乐祸地问道:“老爷是不打算给这孩子取名字了?” 第4章 惧内候爷暗救助 候爷没有立即回答,默想了一会儿: 自己操劳数十年把兴东四省治理得富有四方,可家里的人丁却如此不兴旺。自己已是年逾半百之人,老蚌生一次珠不容易呀,可偏偏又是一个女娃。 这短短的五年间,他竟连得了三个女儿了,传出去不是笑死人吗? 候爷不禁自嘲地叫出声来:“真笑死人了!真笑死人了!” 俞氏立即接道:“老爷已经给孩子赐名了,你还不赶紧谢恩?” 连候爷自己都糊涂了,忙问道:“我说了什么名字?” 俞氏笑道:“老爷刚不是说真笑死吗?这孩子以后就姓桢,名笑死啊。” 桢笑死?这叫什么名字?!连候爷的猎狗的名字都比这好听! 歌姬虽然识字不多,但试问哪个父母会在自己孩子的名字里加个“死”字呢?这不是咒孩子死嘛!俞氏恨她和孩子,所以咒她们来了,这肥女人就不怕把候爷也一块骂了吗? “你看这孩子是笑着出生的又这么爱笑,取这名字不是刚好合适吗?老爷真是英明呀!”俞氏又补了一句。 “嗯?嗯,嗯。”候爷只觉得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孩子已经抱过了,名字也取好了,老爷总该放心地去吃饭了吧?”俞氏说完转身叫道,“项妈,把孩子抱走!” “是!”项妈立即上前从候爷的手里抱过了孩子。 “还我的孩子!”歌姬本来已经饿得两眼晕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但母亲的本能激发了她的潜能,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在谁也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顺利地夺回了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还没等别人定睛来瞧,她整个人已经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仍不忘向俞氏和她的人发出警告: “别碰我的孩子!” 候爷觉得是他该说句话的时候了: “你们也听到了,刚才夫人说这孩子姓桢,是我桢家的骨血,谁要敢对这个孩子不利,就是跟夫人和本候爷过不去,我一定会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俞氏没想到让候爷钻了个空子,气得肥壮的下巴一抖一抖地冲仆人发火:“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候爷被她尖利的骂声吓了一跳,赶紧赔着笑脸道:“夫人请!” “哼!”俞氏仍旧踩着独具特色的“咚咚步”往门外走。柴房的门很窄,她只能侧着身子进出,可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就没太注意,结果她的肥膀子一下子撞到了门框上,“咚——”的一声巨响之后,紧接是俞氏刺耳的尖叫:“唉哟——” 她还好意思叫呢,门槛可比她委屈多了,它立在那招谁惹谁了,竟一下子被她给撞裂了! 仆人们死死地憋住笑,赶紧去扶俞氏:这小女娃是佛祖送来的,惹了她能不倒霉吗? “夫人,夫人,没事吧?小心哪!这柴房的门怎么能弄得这么小呢,啊?这要是伤着了夫人,可怎么办哪,啊?……”候爷一边拼命地忍住笑安慰着俞氏,一边暗暗地向自己的手下桢安使了个眼色。 “都滚开!项妈,去拿把斧子把门框给我砍了!”俞氏心里那叫一个恼火! “别气,夫人别气,保重身体要紧。砍!马上把它砍掉!夫人啊,莫气莫气……”候爷哄着窝着一肚子气的俞氏走了。 歌姬怀里的小宝贝在此时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刚好不远不近地传到了尚未走远的俞氏的耳朵里,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就要折回来把这个小孽种给掐死。 “夫人,夫人,别激动。一天,刚出生一天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刚出生一天就知道惹我生气?以后还了得啊?” “明天好好教训她!” “还有那个小妖精!” “是,是,一起教训,一起教训。” …… 桢安是候爷的贴身侍从,也是他最信得过的奴才。 他原本并不姓桢,也不是桢家的什么亲戚,只是伺候候爷的日子久了,主仆之间有了感情,候爷便把“桢”姓赐给了他。这便是大户人家常出现的小姓。 有了桢安的督促,炖给歌姬的那只鸡也才送到了她的嘴边。 “来,把孩子给我抱吧。我媳妇都生了三个娃了,我比你还会抱孩子呢。”桢安说着伸手接过了歌姬手里的孩子,熟练地哄着,逗得小家伙一个劲地咯咯笑。 “大哥,谢谢你。” “快吃吧。小心,别烫着!”桢安好心地提醒道。 苦熬了多少天啊?突然听到这暖心的话,歌姬的眼泪都滚了下来。 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任谁看了都难受! 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媳妇坐月子也有公婆照顾,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哪有饿了一天不给产妇吃饭的? 大户人家的小妾不好当啊,尤其是遇上个厉害的主母,不被整死,也得脱几层皮哦。 桢安是个细心的人,一边哄着孩子,还一边宽慰着大人: “你今年才二十岁,喊我叔都可以。既然你都叫我大哥了,我就喊你一声妹子吧。我说妹子啊,你这小娃不简单,一出生就会笑,长得又这么水灵,将来肯定是个大人物,没准能给皇上当贵妃呢。” 歌姬听了扑哧一笑,差点把汤都喷了出来:“大哥,你就别瞎说了。像我们这种人,哪是那个命啊?” “那可不一定。她现在是候府的千金了,以后是很可能被选入宫的。所以啊,你凡事都要想开点,别的不为,就为了这孩子。只要好好地把她拉扯大,你以后就有福享了。” “我知道,为了孩子,就是再难我也能忍。”歌姬慈爱地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脑子里全是苦尽甘来的画面。 “唉!这就对了!” 不一会儿,歌姬就把一只一斤多重的公鸡全吃光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今天要不是候爷及时赶了回来,她这条命可够悬的! 既然歌姬正在坐月子,还让她睡在柴房里就太不像话了,可俞氏刚受了伤,肯定不会同意让她到厢房住下。 候爷想来想去,让人连夜打了张小床放进了柴房,又差人送来了被褥枕头、干净的衣服和可口的小点心,并悄悄派了一个老妈子在一旁照顾她们母女。 第5章 判成死罪怎逃生? 歌姬母女睡上了安稳觉,俞氏的这个夜晚可就过得不太愉快了,她的右膀子青紫了一大块。 候爷像个下人似的给她细细地擦药酒,还不断地背笑话哄她开心,可他所有的努力也抹不平俞氏心中的愤恨—— 她明天还要去寻那个小妖精的晦气,逼她起来干苦力,做月子的人是经不起折腾的,随便整整就会落下病根,折磨死她才好呢。 都说那小丫头是佛祖保佑的,她娘总不是了吧?现在母女不在一体了,看佛祖还管不管你! 候爷与俞氏做了二十几年夫妻,能不了解她想干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拉着俞氏带着孩子出门郊游去了。在外面整整玩了一天才回来,把俞氏折腾累了,她就没有那闲力气去折磨歌姬母女了。 可到了晚上,候爷就犯了愁,明天总不能还带着全家去效游吧?这俞氏也不干哪。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接到了泰仁帝驾崩太子薨的消息。候爷立即去给泰仁帝和太子立牌位、上香:你们死得太是时候了! 等俞氏第三天找上柴房小门的时候,尚吴帝国正式举行了国丧,不准结亲嫁娶,不准大鱼大肉,也不准歌舞娱乐。 府里的活一下子少了很多,柴房里的活更是少得可怜,而一次国丧的时间为二十天,现在是两丧并发,延长为四十天,那时歌姬早已经做完月子了。 俞氏气得脚趾头都抽筋了,好像泰仁帝和太子都是为了让歌姬舒舒服服地坐月子才死的。 不仅如此,下人们都看出候爷非常喜爱他这个庶出的小女儿,纷纷去讨好歌姬母女,有活儿抢着干,有好东西先让给她们吃。尤其是那个桢安干得最起劲,这事就是他挑的头。 真是反了,反了,连仆人都敢跟她做对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于是俞氏把报复的矛头指向桢安,先干掉他再说。再看谁以后敢帮那个贱人! 这天,桢安办完了差事,正闲着无事,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下人找他去小喝两杯。 “好啊。”桢安满口答应。 那人领着桢安来到府内一处偏僻的小亭子:“桢安大哥,这儿幽静,请!” “好,请!”等桢安一看到桌上的菜品,不禁吓了一跳,什么爆炒鸡丁、水煮肉片、冷盘牛肉、炖狗肉,全部都是荤腥,就没有一样素菜。 “国丧期间不是不让宰杀牲畜、大鱼大肉吗?”桢安不安地问道。 “没有啊,谁宰杀了?就说这鸡,那是给狗咬死的。不吃不是可惜了,那不是浪费粮食吗?” “那这猪、牛还有狗也都是被狗咬死的?”桢安反问道。 “那哪能啊?那猪是跟其他猪打架被咬死的,牛呢是老死的,这狗最可怜了,逮兔子没逮着撞到树桩撞死了。” 那人一边解释一边把桢安按到位置上坐下,“你就放心地吃吧,这都不过是一点小零小碎,真正的大块头都上了候爷和大夫人的餐桌。他们可都是离了肉活不了的主。” “真的?”桢安还是不放心,“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啊,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兄弟骗你干什么?候府的厨房都是我管的,我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兴东四省归谁管啊?还不是咱老爷,他都带头吃了,你还怕什么呀?就是真要杀头,哪轮得到你呀?” 那人帮桢安斟了酒,“来,先干为敬。” “来,干!”看那人先动了筷,桢安也就放了心。虽说国丧不能大鱼大肉,可吃惯了肉的人哪受得了不沾荤腥?今天中午他还看到候爷在那偷偷啃鸡腿呢。 两人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畅快! 其实桢安的杯子早被那人动了手脚,平时酒量不错的他,今天还没喝到二两酒就醉得找不着北了。他这刚一醉倒,那人冷笑一声,吹了一声口哨,随即拿上自己的碗筷,消失了。 很快,俞氏就带着仆人们赶了过来。 “桢安,你好大的胆子啊!现在正值国丧,举国上下悲痛不已,你竟敢在这里饮酒作乐、大鱼大肉,实在是对先帝的大不敬。我候府不要这种不忠不孝的人。来人呀!把他送到衙门法办!”俞氏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 桢安醉得不省人世,像一堆烂泥一样瘫在桌子上,哪还能为自己辩解? “大夫人,是不是等候爷回府再作决定?毕竟桢安在候府呆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管家小心地问道。 “这候府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呀?!”俞氏双目一瞪,吓得管家倒退了两步。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管家朝家丁们一挥手,“带走!” 一到公堂,县令就按照俞氏的指示,强行扒开桢安的嘴,灌进汤药给他催吐,什么猪肉羊肉狗肉吐了一地。这个案子就当场坐实了,桢安被下了大牢,他吓得当场酒醒了,大呼冤枉。谁还理他? 大不敬的罪名本来可大可小,走动的空间很大,可俞氏买通了县令,硬是给他判了个秋后处斩。 桢安平时做事妥贴稳重,很称候爷的心,而且被他伺候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要是换了别人来这心里还真是不太舒服。 但候爷不想为了一条下人的小命而和妻子俞氏闹翻,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了半天的闷气,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歌姬听说桢安被抓住衙门判了死罪,心急异常,却又无能为力。她问抱在手中的孩子道:“笑儿,你说桢安大哥真的被杀吗?老爷真的不会去救他吗?” 小家伙弯着眼睛,咯咯地笑。 歌姬轻轻地拍了几下孩子的小屁股,说道:“坏笑儿,大哥都快被杀头了,你还笑得出来?忘了他对你有多好了吗?” 小家伙可能是被拍得舒服了,笑得更欢了,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歌姬想了想,惊喜地问:“你笑得这么开心,代表大哥不会有事?” 一个吃奶的娃娃哪里听得懂大人说的话,她停了笑声,朝她的母亲砸吧砸吧嘴——她饿了! 第6章 柴房长大的千金 四十日之期一过,国丧完毕,五岁的皇裔慕容尚清继位,称明成帝,改国号为至尊。 很多皇帝初登大宝之时都会大赦天下,明成帝也不例外,在至尊元年一月下了大赦令。 小小年纪的明成帝在上报到朝庭的秋决名单上用朱笔一划,救下一百多条性命,桢安也在其中,他一门心思在牢里等死,想不到还能活着从死牢里出来。 候爷知道后非常高兴,把新来的那个蹩脚侍从给辞了,仍接他回来任职。俞氏知道后气个半死。 俞氏把桢安找来,问道:“知道你为什么会进大牢吗?” 桢安回道:“奴才愚笨,请大夫人明示。” 俞氏直截了当地说: “在这候府里没有人敢惹我不高兴,谁要是让我不舒坦了,我就让谁一家子都不舒坦!你虽然回来了,我还是能把你再送进去,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以后要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吧!” 大难不死的桢安想想自己到底只是个下人,当初只要候爷一句话他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被放出来,可候爷楞是没敢说。 自己死了不要紧,可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总不能让她们娘四个去喝西北风吧? 他虽然在心里很同情歌姬母女,但打那以后,还是刻意地与她们保持着距离。下人们从桢安的身上看到了警示,一个二个离歌姬母女远远的。 歌姬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她原以为只要给候爷生了孩子,候府到底会因为孩子给她一个小妾的名分,没想到…… 她终于明白只要有大夫人在,她们母女二人在候府的地位还不如候爷的那只猎狗。 她刚坐完月子的时候俞氏就变着法地给她找活干了,俞氏放了话:“我候府不养无用的闲人。不干,就等着饿死!” 如果不是为了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歌姬连去死的心都有了。 可如果她死了,谁来疼她的孩子呢?俞氏早就恨死了这个孩子!所以她得活下去,用她单薄的力量守护孩子。 候爷只当没看见,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要是说句话,俞氏会反弹得更厉害。别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在宽敞漂亮的闺房里成长,锦衣玉食;他的亲骨肉、三个女儿中最漂亮可爱的小笑儿却得跟着她的母亲在柴房里过活,粗衣劣食。 等她能够走路的时候,俞氏就会指使她干活。慢慢地,她的小手就会变粗—— 候爷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他的女儿怎么可以变成那样?! 他有时真想找俞氏理论理论,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可当他想起俞氏为他做出的牺牲,想起他对俞氏的承诺时,他就气短了—— 是他辜负俞氏在先,然后又对不起歌姬母女。 当他亲眼看着慢慢长大的小笑儿吃力地帮着她母亲干活时,他的神经已经被刺痛得麻木了,麻木到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可以接受的。 “老爷,我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妥吧?”俞氏常常如是问。 “没,没有不妥。小孩子多吃点苦,对她以后有好处。”候爷总是这样漠然地回答。 “老爷明白就好。”俞氏一脸报复的快意。 不过俞氏得意得太早了。笑儿的生活才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灰暗,她天生就是一个会笑不会愁的主。她会逮住每一机会来释放她的快乐: 上山砍柴时,她就爬到树上掏鸟蛋、跑到田野上放风筝、还会采上许多漂亮的野花给母亲做一个花环戴在头上、然后跟着母亲学习唱歌跳舞; 下河洗米洗菜时,她就在河滩上逮螃蟹、游到河里抓鱼,配上在田间挖的野菜,给大家加餐; 在柴房劈柴时,她就在那琢磨怎么劈才最省力、柴劈成多大才最好烧; 总之,笑儿在哪里笑声就跟到哪里。候府里的下人们除了俞氏的死党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笑儿的!尽管大家在表面上仍装作讨厌歌姬母女,但私底下相处得非常融洽。 仆人们出去办事、买东西的时候也喜欢带上笑儿,俞氏问起来,就说带她去帮忙打杂了。 笑儿好奇地看着问着学习着,跟个小大人似的在那边讨价还价,逗得别人开心不已。 说起来也真奇怪,只要带上她事情就办得特顺利。有时候明明已经拐进了死胡同,嘿,瞎猫就能碰上死耗子,立即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人们都说这孩子真神了,不愧是候爷家的千金! 笑儿天天跟那些仆人混在一起,令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听上去全是对笑儿的赞誉之词,其实话里有话,候爷这张老脸实在有些挂不住了: 他堂堂候府的千金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难道他连一个孩子都养活不起,要她出来做事吗? 急事缓办。 候爷一直等到笑儿十岁的时候才找到了机会,她的二姐桢圭瑜被选入宫中,封为了瑜贵人。这对候府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呀,候爷和俞氏成了皇帝的岳父岳母了! 趁着俞氏高兴,候爷提出让笑儿去做老三桢圭晴的陪读书童。他的女儿目不识丁,传出去他候爷的面子往哪里放? 俞氏很大方地同意了:“上午陪晴儿读书,下午仍要干活。” 候爷高兴地朝她拜了一下:“多谢夫人成全。”还以为皇帝岳母这个高贵的身份让她变得通情达理了。 可候爷刚一转身,俞氏就去教她的三女儿怎么整笑儿了。 那俞氏早就下定了决心,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折磨歌姬母女,现在她的女儿成了贵人,她就更有盛气凌人的资本了。 笑儿格外珍惜学习的机会,特别地用心,也很讨教书先生的喜欢。 面对姐姐的为难,她总是一笑置之,姐姐对她有多坏,她就在母亲面前夸姐姐有多好。如果母亲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整夜整夜地掉眼泪。 她就不明白了,人活着干嘛不多笑笑呢?笑多好呀!不付银子买,也不用抽税。 “柴房里的丫头!”圭晴常常这么称呼自己的妹妹。 “候府三小姐,你有何吩咐?”笑儿应道,眉头微皱。 “你是歌姬的女儿!你在我们家还不如一条狗!”圭晴没事就想激怒笑儿。 第7章 俞氏封杀选秀路 “淑女口里不吐脏话,担心先生听见!”笑儿提醒道。 “你又想骗我啊?你怎么就不能换点新词吗?”圭晴说着还是不放心地向外面看了看,“怎么了,你不爱听啊?我就说,我就说!下贱胚子,歌姬的野种……”圭晴越说越高兴,越说越大声。 “先生来了!”笑儿突然叫道。 简直斯文扫地呀!先生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转身就走。 “你还想骗我呀!我才没那么笨呢,我不会上当的。”圭晴回头看时,先生已经走远了。 “先生真的来了,又气走了!” “我才不信呢!我娘说,你跟你娘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害得候府丢尽了脸……” 叭、叭,圭晴还没骂过瘾呢,就被赏了两个耳光。候爷正瞪着气得发红的眼睛! 原来候爷想过来看看女儿书念得怎么样了,却撞见先生气鼓鼓地走了,赶紧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竟然听到了圭晴这番不知好歹的话! 圭晴什么时候挨过打呀?她哇的一下哭了,捂着脸去找俞氏告状。 “干嘛下手这么重?她还是个孩子嘛,可以慢慢教嘛。”俞氏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其他的话一句不敢说。 候爷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放肆,那是他对不起她在先,但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目无尊长,像个下里巴人一样乱嚼舌根。 挨打的虽然是圭晴,倒霉的却是笑儿,俞氏再也不让她去读书了。不识字只能做睁眼瞎,歌姬又偷偷抹起泪来。 “娘,没关系!闺房里的小姐可怜多了,每天只能关在那个小屋子里,闷都闷死人了。我可不一样!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比她们快乐多了。”笑儿笑眯眯地安慰母亲: “娘,这些天我认了好多字呢。我自己也可以读书的,遇到不会的字可以悄悄去问先生,他可喜欢我了。真不行的话,不是还能问管家伯伯嘛。您放心,我不会比姐姐识字少的。” “是娘没用,娘害了你一辈子!你要是大夫人生的,哪会受这么多苦?”歌姬的泪反而更凶了。 “娘,您说什么呢?您是世上最好的娘!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换!”笑儿扑闪着大眼睛,笑着说道。 歌姬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流着泪笑道:“好孩子,娘有了你,就没有白活!” 日子一天天过着,歌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艰难地熬过来的! 每一天醒来对她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这一熬又熬了六年,在这六年里,陪伴她的只有笑儿那快乐的笑声。有了这孩子,日子似乎多了几分滋味,未来就有了一个盼头。 歌姬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根据尚吴帝国的规定:每三年举行一次选秀,自父辈算起凡祖宗三代之内有人曾任过三品(含从三品)以上官职的,年龄在十五到十七岁之间的少女都必须参加选秀。 候爷位列公候,他的女儿自然都在入选之列。瑜贵人就是六年前选秀女入的宫,现在轮到了十七岁的圭晴和十六岁的笑儿。 歌姬这十六年来一直在关注这件事,尤其是在圭瑜被选入宫以后。 她何尝不知道华丽的凤冠凤服的前面是一条血路。但这是她和女儿翻身的唯一希望,也是女儿唯一的出路,只有踩在别人头上才不会被别人踩,是候府十七年的生活给她最大的教训。 因此,她会亲手把女儿送上这条不归路。 天底下的读书人千千万,能做官的少,能做到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更是少之又少。选秀进宫不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吗?皇帝若是一个劲地左挑右挑,他的后宫不就只剩老鼠和蟑螂了吗? 其实不然! 除了读书可以做官以外,立军功也可以做官; 若是你一不小心让皇上高兴了也能丢你个官做; 再不行,只要你有钱也可以去买官,给的钱越多得的官位就越大; 如果你既没有军功又穷困潦倒,只要你在某个方面很突出、很有才华,也可以由地方的长官上报朝庭,经过核实之后,皇上也会赐你个官衔。 因此,尚吴帝国挂着三品以上官衔的人并不在少数,每千户里便可找到一户。 但只有通过科举或立军功的人才能获得有实权的官位,能拿朝廷的俸禄,这种官被称为实官,数量有限。 而通过其他三种途径获得官位的,只是有个虚衔而已,不但领不到朝庭一文钱,相反,朝庭有需要的时候可能还问你要点钱,这就是所谓的面官,有多少封多少。 既然面官这么吃力不讨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抢着去做呢?就为了面子上好看吗? 当然不全是,很多人是奔着选秀去的,平民家的女儿想进皇宫比登天还难,就算运气好被皇上看中了弄到宫里去,哪怕皇上再喜欢,她撑死了也就是个被皇上宠幸过的宫女甲。 家里有了这层官衔就完全不同了,那是可以成为后妃之选的。谁不想自己的女儿或孙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皇帝的枕边人? 那不等于自己在皇帝的耳边放了一张嘴吗?直达天听呀! 而且从此变成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以后做什么还不顺风顺水? 若是女儿争气,再生下个一子半女来,这是何等的荣耀和福荫哪!因此很多人不惜花血本来买官,并竭尽全力地培养自己的女儿们。 所以,秀女的选秀之争非但不容易,根本是你死我活。仅兴东四省在册之人就有一百多,而最后能被选中上京参加内庭挑选的只有十个左右。那些没选上的可以由家里自行婚嫁。 “什么?那个小妖精怎么可能在册?!”俞氏一听说笑儿也在名册之中,气得肺都炸了! “您不知道,在兴东四省她的名气比候爷还大呢。就连三岁的小毛孩子都知道候爷有个笑着出生的女儿,叫真笑死。”俞氏的心腹大黑回道。 “不!绝不是让小妖精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半丝都不行!”俞氏的眼里泛着凶光,“想入宫?门都没有!” 第8章 一手遮天气歌姬 “大夫人,她不过是一个柴房里的丫头,就凭她那粗手粗腿的模样,您就是让她去她也选不上!她跟三小姐站在一起,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大黑最擅长的就是拍马屁。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打从娘胎里出来笑儿就是众姐妹中最漂亮的,圭晴虽然与她长得有几分相像,但论姿色嘛,圭晴就差多喽。 “晴儿能入选那是铁板钉钉的事!瑜贵人早就替她妹妹把上下都打点好了。但我不能让那个小妖精来占我们的光!我把她嫁给谁好呢?对了!就把她嫁给那个老光棍郑屠夫,看着她天天挨打受折磨,我心里才痛快呢!” 俞氏恶狠狠地说。 “郑屠户?就是那个一脚踹在老婆的大肚子上,揣掉了儿子、害死了老婆的‘郑一脚’?”大黑吃惊地问。 他在听到“我把她嫁给谁好”时,还眼巴巴地盼望自己能入俞氏的眼,谁知道竟便宜了郑屠户那厮! “瞧你那点出息?别以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在想什么。”俞氏睨了他一眼。 “兴东四省没有比大夫人更英明的了。”大黑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疑惑地问道,“可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候爷有三个女儿啊,能瞒得过去吗?”。 俞氏哼笑了一声: “兴东四省的选秀不是由东华知府梁守信主持嘛?他跟我娘家还算有点交情,瑜贵人也跟他打过招呼,只要我们再加把劲,还有办不成的事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天底下就没有不食腥的猫!” 大黑立即翘起了大拇指:“大夫人高见!” 俞氏得意地笑笑:“你明天就去找郑屠户,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聘礼不聘礼的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快点娶她过门。等我回来就把婚事给办了。” 当晚,俞氏就跟候爷说要回娘家办点事。候爷忙于政务也没太在意,只是吩咐管家要找两匹最强壮的马拉夫人坐的马车。 “候爷放心,奴才知道的。”管家笑着出去安排了。 俞氏每次回娘家都得三五天,壮马拉出去回来时都瘦了两圈,要是瘦马拉出去的话,就很难活着回来了。候爷没办法劝他的夫人减肥,只能想办法把马喂壮了。 第二天一早,俞氏就出发了。到了东华之后她没有回娘家,而是直接去梁府拜访梁大人,一阵寒喧之后向他说明了来意。 “桢夫人,这,这恐怕不太好吧?”梁大人为难地说,“瑜贵人只说让下官照顾一下她的妹妹,可没说把什么人除名啊!” 俞氏立即拿出一副玉麻将牌道:“我知道大人闲来无事就喜欢搓搓麻将,这可是我娘家传下来的,大人看看,喜欢吗?” 梁大人的嘴立即变成了O字型,怎么都合不上来。 俞氏一看有门,赶紧接着说:“大人若是喜欢,就收在家里把玩吧。反正搁在我那也用不上,净蒙灰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梁大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可他的眼睛已经离不开那副麻将牌了,但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这也是候爷的意思吗?” “那可不?候爷最喜欢这个女儿了,就想留在身边。”俞氏笑道。 “那就依桢夫人的意思。” 一个知府才几品官啊,梁守信这种连锅底有两滴油都要炒出两盘菜来的人怎么会算不清这件事的利害? 他怎么敢去得罪一个高高在上的候爷,更何况他后面还有一个贵人撑腰,那不是间接得罪皇上吗?还有俞氏带来的这份礼物,可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告辞了。”俞氏没想到梁守信的骨头这么软,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摆平呢。 “桢夫人干嘛这么着急呀?难得来一次,就在下官这里吃餐便饭再走吧。”梁大人热情地挽留。 “谢大人的美意,我回去还有一大摊子要处理呢。” “看来是下官的面子不够大,留不住夫人吃餐饭哪。那行,下官送送桢夫人。请!” “大人请!” 俞氏上车之际,梁守信还不忘拱手道:“候爷那还请夫人多多美言哪。” “大人放心。”俞氏笑道。还美言呢,候爷知道了不整你就算不错了,反正这个黑锅我是让你背定了! 办完了这件事,俞氏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路上还不断催促马夫快点。她终于提前半天赶到了候府,那马瘦得不要说管家,连养马人都认不出来了,用皮尺一量,好家伙,整整瘦了三圈。 俞氏一下马车,立即朝柴房走去,她要在第一时间去刺激歌姬和那个一生下来就会笑的小妖精。看她们早痛苦一刻,她就早高兴一刻。她想这一次,那小妖精一定笑不出来了。 歌姬正在那里纠正笑儿的姿势,提示她要注意的事项。 “哟——,还在这教她呢?”俞氏笑着走了过来。 “大夫人。”母女二人欠身道。 “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龙生龙,凤生凤,生个老鼠打地洞。一只野麻雀也想去占占梧桐树,真是笑话!”俞氏越说越得意,“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的女儿还能进宫当皇妃吗?” “大夫人,明天才开始选秀,您这句话说得早了点吧?”歌姬护犊心切。 “哼!我今儿就把话撂这了,如果你的女儿能当上皇妃,我就天天喝你的洗脚水!” “你!”歌姬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柴房的环境差,待久了对身体不好。”笑儿正色回道。 “哼!我是来告诉你——”俞氏愤怒指着歌姬的鼻子,“这个小妖精已经被除名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宫了!” 这时,大黑不知道从哪跑过了来,跟她耳语了几句,她一张怒脸又笑开了花,阴阳怪气地说: “还有,我已经决定把她嫁给郑屠户了,过两天就是个好日子,让她出阁吧,你好跟她过几天舒服日子!你呀,还是多教教她怎么去给郑屠户当新娘子吧。” 俞氏说完,大笑着走了。 她那尖细的声音就像一片锋利的刀刃,割碎了歌姬的心也割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直往地上沉。 第9章 嫁给屠户做新妇 “娘,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笑儿赶紧扶母亲到台阶上坐下。 “去!快去告诉候爷!”歌姬紧张地叫道。 “娘!爹,候爷他前天已经去下头公干了。不知道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笑儿!我可怜的孩子!”歌姬抱住女儿失声痛哭。 “娘,您别这样。不选秀就不选秀呗,您不是说很多女子进了宫以后一辈子都见不着皇上一面吗?那不是跟做尼姑一样?”笑儿赶紧安慰道: “其实嫁给屠夫也不错啊,至少每天都有肉吃呀。我天天给您做红烧排骨,好不好?” 她天真无邪的话只能让母亲的心里更难过。 歌姬好不容易才止住悲声,道: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屠户,他是‘郑一脚’,一脚踢掉了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和老婆的命。这方圆百里之内就是再穷的人家也不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继弦!大夫人这是在逼娘死啊!” 歌姬说着竟往自己的胸口捶打了起来。 笑儿赶紧制止道:“娘,娘!我去他那里买过猪肉,他是一个好人,他对那件事情非常后悔。他亲口说,以后要是有了媳妇一定会好好心疼。” “不!不行!你是候府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屠户?”歌姬使劲地摇头,挣扎着站起来,“笑儿,你,你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娘去给你收拾东西。” “娘!”笑儿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您知道这世上根本无路可逃!” 歌姬突然顿住了。这是男人的世道,府内和府外有什么区别! “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比坐在深宫独守空房要好。”笑儿握紧母亲的手,又笑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但歌姬只顾着伤心,并没有发觉。 她叹气道: 郑屠户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还不算太老。她十七岁进候府时候爷就已经五十了,她倒是进了高府大院,可她受的苦还少吗?再说以笑儿这么善良单纯的个性,进了皇宫很容易遭别人陷害。 但她实在不甘心,这孩子天生与众不同,怎么会是给屠户当老婆的命呢?! 第二日,圭晴接到了花帖,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兴东首府参加选秀了。笑儿怕母亲难过,拉着母亲从偏门出来去山上打柴了。 第三日下午,圭晴笑容满面地回来了。自然是通过了选秀,她是回来整理东西的,明天她就要跟其他的秀女一起上京师了。 丫头们围着她问个不停:“三小姐,这选秀得过多少关啊?” “你们烦不烦啊?!”大喜的日子,圭晴不知为什么发起脾气来了。 “三小姐累了,你们不要烦她!”俞氏开始得意洋洋地向众人解释起来: “要过三关呢!第一关,是相貌关,太高太矮太黑太丑太瘦太胖都不行;第二关,是才艺关,琴棋书画都得能上手才行,凡有一样不会就被淘汰;第三关,是最难的一关……” 同是候府的千金,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 明天,姐姐圭晴将在知府梁大人的带领下踏上京师选秀的阳光大道,说不定可以像圭瑜一样,受到帝王的宠爱被封为妃嫔,坐拥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笑儿则是坐上大红的花轿,嫁给一个杀猪的肉贩,从此在油腻的猪肉摊前,伴着难闻的腥气和铜钱的响声艰难地过活。 兴东候府整夜无眠。 歌姬母女四更就起来了。俞氏那个恶毒的主母连笑儿成亲都舍不得给她一件好衣服穿,仍是一身粗布的衣服,只是染成了大红色。像血一样红的颜色,扎得歌姬的眼睛生疼。 “娘,好看吗?”笑儿开心地问道。 “好看!”歌姬答道,又补了一句,“我指的是你,不是衣服!” “我是娘的女儿嘛。”笑儿撒娇道,“娘,您帮我梳头吧?” “唉。”歌姬帮女儿梳着头,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女儿嫁的丈夫比她这个做岳母的年纪都大,怎么能不让母亲心疼呢?而且他还是一个没钱没势没地位没文化又臭名远扬的男人! “娘,您在想什么呢?”笑儿发现母亲有点心不在焉的,于是问道。 “没,没什么。”歌姬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镜子里的笑儿说道,“笑儿,你还是赶快逃吧!” “娘,且不说我能否逃得出去。只要我一逃就会害死您,也会害得候爷颜面无存的。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看着您好好的,我就开心!”笑儿望着母亲,浅浅地微笑着。 “你不该是这个命啊!”歌姬不住地用手抹泪。 “娘,您怎么又哭了?您不是才答应我,要快快乐乐地笑着过日子吗?”笑儿一边给母亲拭泪一边劝道,“大夫人就巴不得天天看着我们哭呢。我们偏要好好活着,活得开开心心地给她看。” “不哭,不哭,娘给你梳头。笑儿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子!”歌姬说完又在心里接道,“可你应该嫁给这世上最强的男人!” “嗯!” 郑屠户来接亲的鞭炮声还没到,候府里倒先热闹了起来:三小姐桢圭晴不见了! 这还得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不见了?除了歌姬母女外府里只要是有腿脚有眼睛的仆人全都出动了,把整个候府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着人。 “快,快找!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找!找不着你们就都不要来见我!”俞氏一时间方寸大乱! “大夫人!大夫人!”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找到三小姐了吗?”俞氏忙问。 “没,没找到。” “没找到你来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找!”俞氏大声吼道。一张大饼脸因为生气过度涨得通红,像一只超大的灯笼柿。 “是,是郑屠户的迎亲队伍来了。”管家小心地说。 “这是什么大事,要来问我吗?不就是嫁个柴房里的丫头。把人给他让他赶紧滚!”俞氏生气地吩咐道。她现在只想找到她的晴儿。 “是。”管家赶紧退了出来,生怕走慢一点儿就被俞氏给撕碎了。 “大夫人!大夫人!”大黑又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找到三小姐了?”俞氏重复着。 “没,没找到。” “没找到你来干什么?”俞氏那个火呀,举起肥厚的手掌照着大黑的脸就是一耳光。 “候爷,候爷回来了!”大黑委屈地摸着脸,说道。 第10章 圭晴私奔闹翻天 “什么?老爷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俞氏心里愈加乱了,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候爷要是知道笑死嫁给了郑屠户一定会发怒的!” “老爷现在在哪?他们会不会撞上?” “候爷已经进了大门,正过来呢。笑死是从小偏门走,估计这会儿已经接上花轿了,应该不会撞上。”大黑分析道。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们拜了堂,这事老爷就只有认了。”俞氏还准备向下说呢。 “什么只有认了?”候爷已经进了花厅。 “老爷!”俞氏一脸悲苦地迎了上去,“晴儿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哪?今天她可得跟梁大人上京的呀,一会儿衙门该派人来催了!” “怎么回事?晴儿怎么会不见了!”候爷叫道,“你不是一直在家看着吗?一个大活人怎么丢了?”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找到人才是真的!“俞氏叫道。 “那快点去找啊!”候爷也急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晴儿选上了秀女,那笑儿呢?应该也选上了吧?” “她那个下贱胚子哪是那个命!”俞氏没好气地回他。 “她现在人在哪儿?”候爷接着问道,“候府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偏门的门口怎么还有迎亲的唢呐响?今天是哪个下人出嫁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管她?我们的晴儿不见了!快想办法呀!”俞氏避而不答,想转移话题。 “候爷!”桢安这时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嫁的是笑死,嫁的是郑屠户,笑死她娘坐在柴房门口哭得背过去了。” 候爷大吃一惊,几乎晕倒,他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气责问俞氏道: “你好狠哪!就算你不想让她选秀入宫,你也要给她找个知书达礼的人家吧?你,你竟然把她嫁给‘郑一脚’!方圆百里之内,有哪家敢把女儿嫁给他呀!笑儿怎么说也是我的一块肉啊!你竟,竟,竟……” 候爷一口气没喘上来,直往上翻白眼。桢安赶紧一把扶住他。大黑拉来把椅子让他坐下。 “老爷!老爷!”俞氏更慌了,一个劲抚摸着他的胸口,“晴儿已经不见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大夫人!大夫人!”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干什么?!叫魂啊?”俞氏把怒气全发在了她的身上。 小丫头吓得声音都细了,哆哆嗦嗦地递上一封信说:“这是在三小姐枕头下发现的。” 俞氏丢下候爷赶紧拆开来看,这一看不要紧,当即晕死了过去。 桢安、大黑连同那个小丫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扶住她,只能由她躺到了地上。小丫头跪在一旁一个劲地叫道:“大夫人,您醒醒!” “写的什么?拿给我看!”候爷吩咐道。 大黑抢着捡起信递给了候爷,候爷接过一看,嗵——,他也晕过去了! 桢安拿过信一看,也惊呆了:圭晴竟跟一个白面书生私奔了! 候府这下就更热闹了,丫头下人们乱成了一团,折腾了好一会儿,候爷和俞氏才相继醒了过来。 “家门不幸啊!”候爷醒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向强势的俞氏这时候竟然哭了起来:“我的女儿啊!这可怎么办哪?” “都是你教的好女儿!把桢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这还是候爷有生以来第一次骂俞氏。 “怎么办?怎么办?”俞氏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知道哭了。 “怎么办?谁知道应该怎么办?”候爷气恼地叫道,“选上了秀女却不上京待选就是抗旨不遵,轻则杀头,重则灭九族!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我们整个候府谁都别想活!” “那怎么办?怎么办!”俞氏哭得更凶了。 “怎么办?就知道问怎么办!”候爷略一沉思,“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赶紧让笑死顶上,或许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那怎么行?那不是欺君吗?”俞氏一听到让她敏感的人,竟然就不糊涂了。 “她本该有参选秀女的资格,你是怎么把她弄下来的?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主持选秀的不是梁守信吗?再去找他呀!不然我们一家眼睁睁地等死啊?” “可她马上就要拜堂了!来不急了!” “那还等什么?快去抢啊,就算拜了堂也要给我抢回来!大不了我十倍赔偿他的损失就是了!” 候爷一声令下,俞氏和大黑急着去兴东首府找梁大人,管家和桢安赶紧揣上银票带着家丁去郑屠户家抢人。 郑屠户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娶不上老婆,郑家就要断香火了,没想到竟能取到候爷的千金——年轻貌美的黄花大闺女。 以后能否大富大贵不敢说,至少在兴东四省的屠户中他是最牛的! 他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恨不得兴东四省的人都知道这件大喜事——这比让他中状元还令他高兴! 他吩咐轿夫抬着新娘子穿街走巷,他要好好地炫耀一把,尤其是让那些笑话他一辈子娶不上媳妇的人和那些怎么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好好看一看! 这样一来,他们回到郑家的时间就大大推迟了。 “新娘子!新娘子!”左邻右舍的小孩子们围着笑儿欢叫着。 笑儿听到这欢叫声,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她一直以为做新娘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可真的长大了才知道,天底下没有比做新娘更哀伤的事了。 因为新娘一夜之间就会成为老婆,老婆是一个家里地位最低的可怜人。 只不过—— 笑儿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冷笑,一个小小的屠户真能娶到她这个侯府千金吗?俞氏的如意算盘是打得漂亮,只可惜,全是痴心妄想! “吉时到,新人行礼!” 媒婆的强行搀扶笑儿走到了郑屠户的旁边。 “一拜天地!” 新人要对天行礼。郑屠户迫不急待地跪了下去,可笑儿仍立着,一动不动。 一旁的媒婆一个劲地拉她的衣袖,她还把袖子抽了回去。媒婆决定来硬的,要把她硬压下去。 “慢——!”突然候府管家冒了出来,一声惊天大叫。 人们还没有看清楚是谁来这里嚣张呢,候府的家丁们立即蜂拥而上,分开众人,直奔新娘而来,两个体肥力壮的老妈子架起笑儿就往门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