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疑云 清晨，天色微明，锦州的商业街上冷冷清清，寒风不时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环卫工人捂得严严实实，缩手缩脚地清扫垃圾。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驶来，突然“卡崩”一声响，自行车顿时失去平衡，七歪八倒地眼看要撞上环卫工人，好在骑车的小伙子反应快，一把死死捏住刹车，左脚顺势踩到地上。 环卫工人吓了一跳：“小伙子，骑车可小心点，你看你……” 蔡金龙下了车，道了句歉，低头看看车：“糟糕，链条又断了……” “上班吧……这能赶上吗？”环卫工人热心地问了一句。 “能能能，就在前面的‘衣帘幽梦’——刚才真对不起，吓着您了，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蔡金龙已推着车往前狂跑。 “哎——”环卫工人摇摇头：“这孩子，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戴双手套……” 蔡金龙停好车，气喘吁吁地跑进“衣帘幽梦”服装店，其他三个人都到齐了，正跟着店长喊口号。 “相信自己，永不言败，全力以赴，共创辉煌！” 蔡金龙低着头走进去，店长有些不悦：“快去换衣服吧，今天顾客可能比以前多。” 蔡金龙“嗯”了一声，跑到后面的仓库套上工作服，麻利地搬出几个大箱子，两个女店员忙着把衣服一件一件取出来挂上。 “红英，把那个双十一打折的牌子搬出去！”店长说。 崔红英答应着搬出一块大牌子，蔡金龙忙赶上去：“我来帮你。” 两人把牌子竖在店门口醒目的位置，崔红英小声问：“今天怎么迟到了？刚才店长可不高兴了。” “嗨，自行车链条断了，还算运气好，要是刚出门就断了，这会儿还到不了。” “就你那破车——不是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捡这便宜，瞧瞧这修车的钱都够买辆新车了。” “红英，小蔡，”店长拿出一叠促销的标签：“你们俩还磨磨蹭蹭干嘛？快把这标签都贴上！” “来了来了。” 两人忙接过标签忙开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一早上太阳就没露过脸，店里也冷冷清清。一个微胖的男人走进店里，店长忙迎上去：“黄总来了？” 黄总环顾一下四周：“这都几点了，怎么人这么少？” “可能是今天太冷了——下午，下午估计人会多一点。” 黄总阴沉着脸：“营业额！我要的是营业额！我把店交给你管，一定要把营业额提上去！” “是是是……” “是什么？我要看到行动！” “这促销的广告都打出去了，还有，橱窗上也贴上了……” “结果呢？”黄总打断了她的话，一手指着自己脑袋：“动动脑子，动动脑子！” 说完，阴着脸走进仓库旁边的办公室，“砰——”把门关得巨响。 店长苦着脸，不服气地嘀咕一句，“啪”把几个衣架扔在柜台上，转身拍拍手：“午饭时间到了，大家还是轮着吃饭——小蔡，你是自带的午饭吗？” 蔡金龙点点头。 “那好，蔡金龙和红英你们俩留在店里，我们三个人先去吃，待会儿回来换红英。” 店里只剩蔡金龙和崔红英两人了，她想了一会儿，扭扭捏捏地说：“你先在店里看着，我去仓库瞧瞧昨天进的货。” 蔡金龙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奇怪，走到能看见仓库门的地方蹲下装作整理衣服，余光却牢牢盯着。不多久，崔红英手拿一个塑料袋出来了，先是飞快地扫了蔡金龙一眼，然后匆匆向经理室走去。 因为隔着一道珠帘，蔡金龙没看清袋里是什么，只隐约看见是个黑白相间的东西。他蹑手蹑脚走到仓库门口，见经理室的门关着，很明显崔红英已经进去了。这时，门一响，崔红英走出来，一见蔡金龙，忙把那包东西藏到身后。蔡金龙装作没看见，推开仓库的门：“一个人也没有，我先吃午饭好了。” 蔡金龙从包里拿出一个旧饭盒和一袋咸菜，崔红英悄悄把那个塑料袋塞到自己包里，蔡金龙只当没看见，掰开一个馒头，放了点咸菜在里面，大口吃起来。 崔红英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蔡金龙：“你看看你，一天就吃四个馒头，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蔡金龙接过纸杯喝了一口：“没事，我扛得住。记得小时候，我每天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去上学，每天就带一竹筒米，现在可比当年好，还有咸菜。大城市里喝口水都要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唉，能省出多少？别到时候钱没省下来，倒把身体拖垮了。” “你算算啊，我每月工资1800，房租150，每天四个馒头4元，一个月就是120，手机费每月50，其他的费用100，每个月能攒下1300多，一年就是15000……不出几年，我就有本钱自己开个小店，到那时，你就是老板娘了……” “去你的，你啊，也只能骗骗我！”崔红英不以为然。 “谁骗你了？咱们这店老板当年不就是摆地摊起家的？我现在这样住楼梯间吃馒头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吗？” 蔡金龙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崔红英的手，她一把甩开：“你干嘛呢？” “你是我女朋友，拉一下手怎么了？” “还好意思说呢，从咱俩认识到现在，你送过我一件礼物没有？上次发了工资，才请我吃了一碗6块钱的面条，唯一的一次！有你这么对女朋友的吗？” “感情是用钱来衡量的吗？那些开着宾利的富二代对女孩出手的确阔绰，几万块的东西眼睛都不眨就买了，可甩你的时候，一样眼睛不带眨的。” “我什么时候要你给我买几万块的东西了？请我吃个饭至于要你命吗？” “好好好，一定请，等这个月发了……” “那今天晚饭你请了！”崔红英打断了他的话。 “……”蔡金龙咬咬牙：“好，晚上请你。” “这还差不多，”崔红英笑逐颜开，“你慢慢吃，我去店里看看。” 正文 第2章 吝啬的男友 下午四点半，接班的同事到了，蔡金龙和崔红英在仓库里脱下工作服，崔红英想了想，拿出一条黑白相间花纹的围巾一下子围到蔡金龙脖子上：“我给你织的，喜欢吗？” 蔡金龙突然想到之前崔红英悄悄送到老板办公室那个东西，心中不免疑惑，伸手摸了摸：“什么时候织的，我怎么不知道？” “嗨，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高兴啊？” 蔡金龙勉强笑了笑：“我女朋友给我织围巾，我怎么会不高兴？” “那你今天可要请我吃点好的！” “……”蔡金龙有些支支吾吾的：“下班再说吧……” “瞧这天多冷啊，咱们去吃火锅吧！”崔红英建议。 “太挤了，而且火锅不卫生，你知道吗，火锅底油……” “你就是怕花钱！”崔红英打断了他的话：“那就去‘聚贤餐吧’，那家挺实惠的。” “我先去修车，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就在修车的那条街上看看，哪家合适就去哪家。” 崔红英撇撇嘴，跟着蔡金龙走进一条小街。蔡金龙把自行车停在修车的小摊前：“那家面馆不错，又干净又好吃。” 崔红英看看那家巴掌大的店有些不高兴：“我花了这么大的功夫给你织围巾，你就请我吃这个？” “这不是要修车吗？我怕钱不够……” “我从来不吃面！” “面馆不光卖面啊，你瞧，有馄饨、炒饭，还有粽子。” 崔红英“哼”了一声，走进店里，脚下突然一滑，蔡金龙忙扶住她：“小心！” 崔红英低头看看满是油污的地面，瞪了蔡金龙一眼，找到一个座位，拿起餐巾纸把油腻的桌面又擦了一遍：“这就是你说的‘干净又好吃’的餐厅？” “吃的干净就行了，你又不吃桌子。”蔡金龙把一份脏兮兮的菜单递给她：“你要吃什么？炒饭还是馄饨？” “咖喱牛肉炒饭！”崔红英生硬地说。 蔡金龙飞快地扫了一眼价格，对旁边的老板娘模样的女人说：“一份咖喱牛肉炒饭。” “只要一份？” “对，一份。” 胖胖的老板娘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围裙上擦擦手，又看了他们一眼，拖着声音朝厨房喊：“牛肉炒饭，只要一份——” “你不吃吗？”崔红英不满地看看那老板娘：“瞧瞧人家都怎么看你。” “我管她怎么看我，花这冤枉钱干嘛？” “你说我怎么就找上你了？”崔红英白了他一眼。 蔡金龙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怎么了，不就是暂时穷点吗？红英，你把目光看远一点，我不可能一辈子这样的。现在省一点，是为了尽快积累资金，早一点让你当上老板娘，到那时，你能天天吃鱼翅、燕窝……” 老板娘端出一盘饭，“当——”往桌上一放。 “什么态度……”崔红英不满地嘀咕一句：“别尽说些没用的，到那时，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陪在我身边，说明你是个不爱慕虚荣的女人，我不要你要谁？嫌贫爱富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要！” 说最后这句话时，蔡金龙刻意加重了语气，崔红英的筷子停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你大学毕业有几年了吧，你攒了多少钱？够开服装店吗？” “嗯……还差一点儿……快了……” “让你父母资助一点吧，这天天看人脸色，我早就受够了。” “我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培养出来，我怎么能花他们养老的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就凭你一个月不到2千的工资，你得攒到什么时候啊？” “你就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大学生，只是怀才不遇，你放心，等不了多久，就会有伯乐看上我这匹千里马，年薪100万完全不是问题……” “你现在拍100万在这桌上，我就相信你。” “我说你怎么目光这么短浅呢？行了，不说了，你也快吃完了，我去看看车修好了没有。” “哎哎——等一下，你倒是把钱付了啊！” “你先垫上不行啊，我先去看看车……” “车修没修好有这么急吗？说好了请我吃饭的，不就10块钱吗，你至于这样吗？” 蔡金龙无可奈何地掏出10块钱放到桌上，刚转身，崔红英从后面叫住他：“哎哎，还差2块！” “10块！”蔡金龙转过头：“菜单上写着呢。” “鸡贼！”崔红英小声嘀咕一句，“啪”放下筷子：“收钱！” 蔡金龙取出车：“我送你回去吧，咱们先走走，过了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没交警了，我带着你。” “不用了，我还是坐公交车吧，挺冷的。” “冷什么，我在前面给你挡风呢——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去过你家，顺便看看你妈。” “……好吧。”崔红英有些勉强。 蔡金龙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拉住崔红英的手，她挣扎了一下，蔡金龙拉得更紧了：“咱俩怎么像五六十年代的人呢？连手都不敢拉，瞧瞧咱们那些同龄人，认识没几天就同居了。” 崔红英撇撇嘴：“同居？你有同居的条件吗？至少得租个像样的房子吧，就你租的那楼梯间，在里面连腰都伸不直，除了一张单人床什么也放不下，还同居呢，切！” “我早就说过了，这都是暂时的，你就说咱们老板，姓黄那胖子，他当年还睡过地铁站呢。现在不也一样当老板吗？” 崔红英沉默了，蔡金龙拍拍自行车后座：“上来吧。” 等崔红英坐好，蔡金龙骑上车：“你妈知道我们的事儿了吧？” “嗯……知道吧……” “什么叫‘知道吧’？你到底告诉她没有？” “知道啊……早就知道了。” “那她怎么说？” “没怎么说啊。” “女儿交男朋友，她一句都没有问？” “我冷死了，一张嘴冷风直往肚子里灌。” 蔡金龙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正文 第3章 见家长 到了三环路立交桥下，崔红英拉拉蔡金龙的衣服：“过了立交桥从右边那条小路进去……不是这条，前面那条小路。” 蔡金龙拐进一条小路，路边的杂草足有膝盖高，一片荒凉。虽然这就在城市边上，可明显和大城市是两个世界。 “看到那堵围墙了吗？从那个铁门进去。” 蔡金龙停下车，看了看布满青苔的围墙和摇摇晃晃地大铁门：“这里是什么工厂吧？” “这儿原来是个私营的塑料厂，后来因为污染太严重关闭了，那几间厂房以前租给别人当仓库，现在没人租就空下来了。”崔红英指指一排低矮的平房：“这是以前工人的宿舍，现在租给我们了。” “你和你妈住哪间？” “就这第一间。” 简易的木门上裂开了几条口子，油漆也掉得差不多了，窗户上的玻璃有一块掉了一半，其余的也摇摇欲坠。 崔红英用钥匙打开门：“妈，我回来了——金龙来了。” 蔡金龙忙说：“阿姨好。” 红英妈正弯腰整理地上的塑料瓶，抬头看了蔡金龙一眼：“进来坐吧。” 蔡金龙走进屋，这间大约十平米的房间里只放了一张铁架高低床、一张方桌和几个塑料圆凳，床的下铺铺着被子，上铺放着几只箱子。 红英妈递了一个塑料圆凳给蔡金龙，又弯下腰把塑料瓶装进一个大编织袋里。 “今天捡了多少？”崔红英问。 “这天冷了，没人喝饮料，这一天下来就这些，唉……” “妈，你也别太实在了，你在学校里做清洁，就只捡学校里的，顺路在外面瞧瞧，可多了。” “外面的人家能让我捡啊？现在的人啊，坏着呢……不说了不说了——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红英妈喘了口气，在蔡金龙对面坐下，盯着他的围巾看了几秒钟：“小蔡啊，你看看啊，红英初中没毕业呢就到城里来了，没学历没本事，这都多少年了，还在帮人家买衣服……可是你不一样啊，你大学毕业——你瞧瞧那些大学生，一个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年能挣好几十万，你说你怎么……” “阿姨，我和那些年薪几十万的人相比，真没有哪一点不如他们，我缺的就是一个机遇。” “人家都说80后现在都买房买车了，你不就是八零后吗？这大学都毕业几年了，怎么还在服装店里打工？你也该有个打算了。” “阿姨，我一直在考虑这事呢，等我攒足了钱，就开一家服装店。” “那啥时候能攒够钱？” “嗯……这个要看服装店的规模，如果……” “你甭兜圈子，直说吧，啥时候这店能开起来？” “阿姨，您不知道，这开服装店可不是闹着玩，得仔细调查市场才能做出预算……” “行了，啥也不用说了，小蔡啊，天这么晚了，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啊。” “那行，阿姨，您和红英好好休息。” 蔡金龙关上门，没有离开，他想听听房里的母女对自己的评价。 果然，红英妈的声音立刻响起了：“那条围巾不是送给你们那个黄老板的吗，怎么在姓蔡的那穷小子脖子上？” “嗨，我送了……他不是没要吗，我只能说是给金龙织的。” “他……他不是没结婚吗？闺女，他是真不要还是客气一下，你弄清楚了吗？” “真不要，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唉唉唉……你说说，你说说咱们母女俩这命……你妈我嫁了个没出息的混蛋男人，怎么你……你要真跟着姓蔡那穷鬼过一辈子，我……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金龙好歹是大学生，也许有一天他真能出息呢，这可说不准。” “要不是对他还抱着这一丝希望，妈早就让你们分手了。闺女，咱可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要是找着好的，立刻就跟他断得干干净净——对了，他没占你便宜吧？” “没有，到现在连……连手都没拉过。” “这就对了，闺女，要是哪个大老板看上你了，你……你只要是第一次，他就甭想把你甩了。你记住了，千万别让姓蔡的占你的便宜，他占了只能是白占！”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既然姓黄那老板没戏了，那咱们不如换家店——闺女，你想想啊，你现在那家店是卖女装的，来的顾客都是女的——就算有男的也是陪女朋友来的，你要是卖男装，那顾客可都是男的，说不定哪个有钱的男顾客就相中你了。” “对啊，在哪儿卖衣服不行啊？我明天就去辞职。” “别这么着急，听妈说完，今天有个姓什么来着……就是学校里的女老师在厕所里崴了脚，是我把她扶到医务室的，她答应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是她大姑姐的儿子，虽说是从农村出来的，可有技术，搞装修的，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儿，已经买了房，八十多平呢！我把你的手机号给她了，你可留意着点，人家要是约你逛个街吃个饭什么的，可千万别太扭捏了——我就不信了，咱们母女真这么苦命，只要你嫁得好，我这辈子怎么苦都值了！” 这时，隔壁的门打开了，一个老太太端着一摞碗筷朝水池走去，蔡金龙忙低下头，快步走开了。 推上自行车，蔡金龙没有立刻骑上去，而是慢慢走着，忽然，他一把扯下围巾，狠狠地摔到地上。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愣了一会儿，又慢慢捡起围巾，重新围到脖子上。 蔡金龙长吁一口气，骑上车，眼前一阵模糊，用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嘀嘀嘀嘀——”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从后面传来，蔡金龙忙往路边靠，一辆银灰色的“路虎”轰着大油门呼啸而过。蔡金龙一拳捶在自行车龙头上，仰头看看天，原本宽广的天空被高楼围得只剩巴掌大，天上没有一丝星光，看上去乌云密布，看来明天又是一个阴雨天。 正文 第4章 分分合合 第二天一早，蔡金龙带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服装店，崔红英倒是满脸喜色，她冲蔡金龙笑笑，转身去仓库取货。整个一上午，蔡金龙都心神不宁的，崔红英也不在状态，隔几分钟就拿出手机看一眼。 蔡金龙忍不住了，凑上去问：“你怎么老看手机？是不是……在等谁的电话？” “怎么可能？瞧你说的……”崔红英掩饰地转过身，把模特身上的标价牌调整了一下。 蔡金龙在心底叹了口气，也背过身去。 “金龙……” 蔡金龙转过身：“怎么了？” “嗯……”崔红英有些支支吾吾：“你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吧，我觉得……我的手机好像坏了……” 蔡金龙握紧了拳头，但还是掏出手机拨了崔红英的号，欢快的铃声立刻响起来，她挂断电话：“哦，好的……” “怎么你还有些失望呢？” “我失望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蔡金龙直盯着崔红英的眼睛。 崔红英有些不自然，这时有两个女孩走进店里，她忙迎上去：“欢迎光临。” 蔡金龙咬了一下嘴唇，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临下班时，崔红英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快步走到外面。蔡金龙也想跟着出去，店长叫住他：“小蔡，有批货要退厂，车都来了，赶紧搬一下！” “哦——红英到外面接电话了，我去叫她。” “嗨，她一个女孩子你叫她干嘛？你和小胡两个人足够了，小胡已经在仓库了，你快去给他搭把手！” 蔡金龙只好折回仓库，把货装好，崔红英已经在店里了，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蔡金龙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讪讪地问：“刚才谁的电话？” “哦，一个朋友。”崔红英淡淡地说。 “你这一整天就在等他的电话吗？”蔡金龙不甘心地追问。 “……无聊。”崔红英白了他一眼，正巧接班的同事来了，忙掩饰地打招呼：“今天来得够早的——我换衣服了啊！” 说完，崔红英快步走进仓库，哼着小曲脱下工作服。蔡金龙跟着进去：“红英，晚上一起吃饭吧，你不是想吃火锅吗，今天我请你。” 崔红英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没听错吧，请我吃火锅？” “你瞧你，昨天不是钱没带够吗……” “改天吧，今天我有事。” “什么事啊？” “我说你这人，怎么管这么多？”崔红英拎上包，朝店外走去。 蔡金龙忙跟上去：“你是我女朋友，我关心一下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我说了有点事，回头告诉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跟着我！” 崔红英走上公交车站台，上了一辆车。 “红英……”蔡金龙看着车门在面前关闭，崔红英两眼看着前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蔡金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店里推上自行车，走了几步，他拿出手机拨了崔红英的号码，不出所料，她果然关机了。 就在第二天，崔红英辞职了，接下来的几天，蔡金龙也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但她没接。一天晚上，蔡金龙正在吃馒头，忽然接到崔红英的短信：“金龙，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好吗？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蔡金龙呆呆地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从那以后，蔡金龙的工作积极性一下子提高了好多，见到女顾客来了，热情周到得一度让几个顾客感到不知所措。半个月后，蔡金龙意外地接到了崔红英的电话，她像是两人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一样要他下班后到中心广场去。 蔡金龙的心里虽然堵得慌，但还是按时去了广场，崔红英早到了，正坐在长凳上喝奶茶，见到蔡金龙，笑着朝他找找手。蔡金龙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你这半个月都干嘛去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崔红英不满地说。 “……”蔡金龙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发短信说分手的吗？” “嗨，我是说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哪说分手了？” 蔡金龙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突然就辞职了？现在在哪儿上班？” “在那儿干着没劲，就辞了呗，我现在在‘雷迪波尔’。看见前面那家‘德克士’了吗，转过去就到了。” “‘雷迪波尔’……挺好的一个男装品牌，顾客都是有钱人吧？” “嗨，也算不上有钱人——在那儿上班挺无聊的，一天能进来三、四十个人算多了，不过男人买衣服不会货比三家，进来了一般都会买。想想在‘衣帘幽梦’的时候，人倒是多，大部分都只看不买。” 从这天起，蔡金龙和崔红英又恢复了情侣关系，他心里虽不好受，但只能把这口气咽到肚子里，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他已经答应父母今年一定带着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回老家。从上大学开始，蔡金龙就没再回过老家，上学时是为了省路费，毕业后就以工作忙为借口，其实他是不愿意父母和亲戚朋友看到自己一事无成的样子。今年，蔡金龙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下了，他也知道凭自己的条件找个女朋友有多难，所以只要崔红英能和自己回老家，以前的事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二十九的凌晨，蔡金龙顶着寒风来到火车站，结果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等着买票的人早排起了长龙。在饥寒交迫中度过一个上午，蔡金龙终于买到两张年三十晚上的火车票。他顾不上吃饭，骑上车来到服装批发市场，转了几圈，给自己买了一套廉价的西装。这时，蔡金龙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他从包里拿出馒头，三口两口吃完，喝了几口水，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崔红英上班的地方。 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崔红英透过玻璃门看到蔡金龙，和同事说了一句，这才走出来。 蔡金龙把车票扬了扬：“买到了，明天晚上十点的火车。” 崔红英瞟了一眼，扒开他手里的袋子：“这买的什么啊？” “回家穿的衣服。” “嘿，你可真行，平时都没见你穿过西装，回趟老家干嘛这么隆重——还买了领带，你瞧瞧这颜色，真够土的。你瞧瞧你，既然要回老家显摆，就买好点的啊，这西装一看就是地摊货，瞧瞧这白衬衫，上面全是线头，和我们店里的压根没法比。” “行了行了，你们这店里的东西也太坑人了，难怪没几个人买。” 正说着，红英妈匆匆赶来：“红英！” 崔红英转过头：“妈，您怎么来了？” 蔡金龙忙打招呼：“阿姨来了？” 红英妈满脸不高兴：“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买到火车票了，特意来告诉红英一声，让她放心。” 红英妈拉了女儿一下，低声说：“跟我来。” 崔红英看了蔡金龙一眼，跟着她妈妈拐过墙角。蔡金龙心里“咯噔”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角，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他买的啥时候的票？” “嗯……好像是明天晚上十点的，妈，你不是同意我跟他回去的吗？” “这俗话说‘买猪还得看猪圈’，原来想着你去他家看看也好，把情况摸摸清楚。可是你说巧不巧，你二姨刚给我打了电话，说给你相了个对象，那人是搞电器维修的，在南大街开了个修理店，好歹是个老板啊！他和你二姨是一个村的，昨天回家过年，正巧碰上你二姨，就说起了这事。你二姨的意思是今年春节咱娘俩一块儿回去，正好见个面。” “那……我怎么跟金龙说啊？” “你随便编个理由应付一下不就行了？” “嗯，好吧。” 蔡金龙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他快步走到店门口，装作看橱窗里的模特。崔红英走到他身边：“金龙，今年我得回家看看我爸。” “我好不容易买到票，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再说了，我怎么向我父母交待？” “我爸也是今天才打电话给我妈，说想见见我，他都六年没见到我了，总不能……” “那我把票退了，我和你一起去看你爸！”蔡金龙打断了她的话。 “我和我爸六年没见了，你跟着回去算什么个事啊？”崔红英有些着急。 “怎么了？因为你和你爸六年没见了，我就不能去看他？这两件事搭得上吗？” “哎，我说金龙，你冲红英吼什么？”红英妈也急了：“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对她，要是结了婚还指不定怎么样呢！你瞧瞧你啊，本事没有，脾气倒挺大的！” “妈，别说了。”崔红英拉拉她妈妈的手：“我下班了，收拾一下就来。” 蔡金龙试图解释：“阿姨，您看我今天凌晨……” “行了行了，”红英妈摆摆手，“什么也不用说了。” 蔡金龙没有再说话，只用力咬住嘴唇。过了一会儿，崔红英出来了，挽起她妈妈的胳膊：“金龙，我们先走了啊！” 蔡金龙没有回答，把头扭向一边。过了好一会儿，他骑上车来到火车站，把两张票全退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不多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喂？” 蔡金龙努力抑制住眼泪：“爸，是我。” “大龙啊，今天可二十九了，你啥时候回来，俺好杀鸡招待俺儿媳妇。” “爸，我……今年特别忙，恐怕……回不去了……” “咋又不回来了？唉，大龙啊，你可是咱全村唯一的大学生，现在又在锦州当了大干部，爸妈就盼着你能回来给长长脸，让乡亲们都看看。你说你都这么些年了，咋就没得着个空呢？” “爸，您不知道，单位好多事呢，离了我还真不行，他们……他们哪做得了主啊？” “唉，爸知道你难，俺们虽然是农民，可也明白事理，越是大的干部就越忙，爸理解，你是干大事的，俺和你妈绝不拖你的后腿。俺那儿媳妇好吗？” “她……挺好的……” “好，好，只要你们俩好，就啥都好啊！大龙啊，你瞅瞅这几年咱们村出去打工的人都挣着钱回来了，那房子一幢接一幢……只有咱家还住土屋里，又阴又潮湿，是不是也该盖新房了？” “嗯……”蔡金龙的手心里直冒冷汗：“爸，我是这么想的，我打算在锦州买个大房子，把您二老都接过来，乡下那房子就不用盖了。” “这好啊，俺这就和乡亲们说去，不是没钱盖，俺儿是国家干部，哪能没钱呢？俺家大龙是要接俺们去城里享清福——大龙啊，房子买了吗？” “嗯，正看着呢，我这工作忙，没多少时间去看房，总想着买个好点的，您和我妈苦了半辈子，总得让你们住得舒服吧。” “嗨，别挑了，俺不讲究。俺在电视上见过，那城里的房子咋说也比农村的强。” “对了爸，我给你们汇点钱吧，5千够吗？” “够了够了，俺们花不了啥钱，你好好工作，为国家多贡献贡献，早点把俺儿媳妇娶进门，不用整天惦记俺们。” “好的，爸，你和妈多注意身体，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赶紧吃药，别硬扛着。” “哎，哎。” “那……爸，我先挂了，再见。” 蔡金龙挂断电话，蹲到地上，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他不知道自己的承诺何年何月才能兑现，可是他更不忍心告诉父母真相，他不敢面对父母心碎的模样，更不敢面对乡亲们的冷嘲热讽。蔡金龙擦干眼泪，慢慢抬起头，林立的高楼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正文 第5章 除夕 年三十下午，蔡金龙一下班就匆匆赶到邮局给老家汇了5千块钱，又找到一个自动柜员机，取出300元，屏幕上显示余额为“23.10”，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按了按装钱的口袋。蔡金龙骑车来到天天买馒头的摊位前，摊主一见他，乐呵呵地说：“馒头，两个——” “老板，今天要包子——四个。” “哦，今天改口味了？你也真该尝尝我的包子，全是瘦肉，香极了——包子也是1块一个，共4块。” 蔡金龙拿好包子，在一个卤菜摊前停下来：“老板，要只猪蹄。” “好的。”老板过了称：“23块。” “有小点的吗？” “嗯，”老板挑了只最小的，“正好20。” 蔡金龙付过钱，把卤猪蹄和包子装到一起，又在便利店里买了瓶二锅头，这才回到租住的地方。这里原来是个家庭经营的旅馆，共三层，十几间客房分别租给形形色色的人。一楼的楼梯间用木板封了一下，用来堆放杂物，后来蔡金龙嫌客房租金贵，就租下这间楼梯间，一住就是两年。也许大伙儿都回家过年了，整幢小楼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里回响，一丝凄凉涌上心头。蔡金龙没有回屋，而是坐到大门口的台阶上，拿出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久违的肉香刺激着他的味蕾，不到几秒钟，一个包子便下了肚。他打开二锅头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顺着嗓子流到胃里。四个包子、一个卤猪蹄、一瓶二锅头，蔡金龙慢慢享用着他的年夜饭。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一朵绚丽的礼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接着，又是几朵，整个天空恍若白昼。蔡金龙默默地望着天上的五彩缤纷，两行热泪悄悄淌下，他知道城市的繁华与美丽并不属于自己，他拥有的只有心酸与落寞。 第二天，蔡金龙准时来到“衣帘幽梦”，意外地发现店门紧闭，正在纳闷，手机忽然响了，竟然是崔红英打来的，他疑惑地按下接听键：“喂？” “金龙，我上火车了。” “什么？”蔡金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上火车了。” “哦……你爸好吗？” “我爸？哦，挺好的。我大概五点半到，你来火车站接我呗，咱们去逛逛街。” “嗯，今天是大年初一，人太多，估计得加班——到时候再说吧。” “这样啊，那好吧。” 挂断电话，蔡金龙见一个二十多岁的胖胖的女孩朝自己走来，在店门口张望了一下：“请问，你……是在这里上班的？” “是啊，你要买衣服吗？” 女孩笑了：“我也是上班的，昨天刚来，正巧你不在，你叫蔡金龙吧？我叫马佳。” “你好。”蔡金龙不禁对这个大方开朗的女孩有了一丝好感：“这大清早的，你男朋友怎么也不送送你？” “是老公，”马佳笑着纠正，“他今天也上班。” “你结婚了？”蔡金龙的心里一阵失望。 “我女儿都满周岁了。” “哦……”蔡金龙勉强笑了笑：“既然咱们都是同事了，有合适的也给我介绍介绍啊，让我早点告别单身。” “还真巧了，和我们合租的女孩就是单身，人挺活跃的，在奶茶店工作。” “那你帮我们撮合撮合呗。” “我这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马佳掏出手机，“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对了，你们在哪儿见面呢？要不……去看电影？” “第一次见面，得多了解对方，电影院里黑漆漆的，连话都不敢说，我看……” “那就去世纪广场吧，她喜欢喝咖啡，你们俩可以到‘星巴克’坐坐，边喝边聊还能欣赏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多浪漫啊！” “我看还是去公园吧。” “公园？大叔您上世纪的人吧？” “嗯……清溪公园环境不错，而且我听说，去那儿相亲准成。” “是吗？那好吧——对了，那附近可没有什么饭馆，你们上哪儿吃饭去？” “吃完饭再去吧，要不你告诉她，晚上七点半公园门口见。” “嗯……好吧。”马佳拨通电话：“亲爱的，姐们第一天上班就给你逮着个帅哥，他约你晚上七点半清溪公园门口见……同事呗，今天刚认识……这我哪知道啊，见了面你自己拷问！拜拜！” 马佳冲蔡金龙眨眨眼睛：“OK。” “谢谢大媒人。”蔡金龙夸张地说。 “一声谢就完了？等你把她骗到手，一定好好让你出出血！” 正说着，店长带着两个黑眼圈走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店长，咱们平时九点上班，这可都九点半了，要是让黄总知道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蔡金龙半开玩笑地说。 店长揉揉眼睛：“咱们这算早的了，你瞧瞧这条街上有几家开门的？昨晚上都守岁呢，这会儿鬼才来逛街——黄总，他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女人床上呢！” 下班后，蔡金龙回到租住地，就着咸菜吃了两个馒头，又把刚买的西装穿上，这才骑车来到清溪公园门口。天已经黑了，几十个老头老太太聚到大门口的广场上开始跳舞。蔡金龙看看时间，七点二十，他左右看了看，给崔红英打了个电话：“喂，红英，你到了吗？” 崔红英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甭提了，堵路上了，这刚通一会儿，估计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到。金龙，你来接我吧。” “我……今天特别忙，这还没下班呢。”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估计得很晚。” “唉，我都快饿死了，我妈嫌火车上东西贵，硬不让买……” 一个留着短碎发的女孩从公交车上下来，蔡金龙忙打断了她的话：“红英，不说了啊，我忙着呢，先挂了。” 他匆匆挂断电话，迎着女孩走过去：“请问，你是方媛吗？” “是啊，你就是蔡金龙？” “嗯，咱们去公园走走吧。” 方媛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老头老太太，哑然失笑：“这有什么好逛的？你可真行，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地方？”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跑过来，举着一大束玫瑰说：“哥哥，给姐姐买枝花吧。” “你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卖什么花？”蔡金龙板起脸。 “我是为了筹学费才卖花的。” “去去去，少骗人了，小学早就不收学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哥哥，你瞧姐姐多漂亮啊，你就给姐姐买一枝吧！”小女孩继续央求。 “少来这套，快走，再不走我告诉你家长！” 方媛看了蔡金龙一眼：“走吧走吧，我们不买！” 小女孩失望地走到一边，冲着他们大声叫了一声：“小气鬼！连朵花都不给你买，和他分手！” 说完，转身就跑。 “你说这孩子……”蔡金龙无奈地笑笑。 “这儿挺没劲的，要不咱们去酒吧玩会儿？”方媛建议。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酒吧啊。” “打车去呗。” “那我的车怎么办啊？” “你开了车就坐你的车去呗。” “我那是自行车，带人要罚款的。” “……”方媛愣了一下：“你没车吗？” 蔡金龙笑笑：“骑自行车环保又健康——我觉得爱情里面只要掺进了物质，就太俗了，你觉得呢？” “……”方媛眨眨眼睛：“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北湾。” “那不是靠近火车站了？那儿挺乱的，治安不太好，不过房价应该不贵——你的房子多少钱一平？” “一百五——租的。” “不会吧，一百五一个月能租什么房？少说也得七、八百。” “我住的地方在火车站往北，很小的一间——方媛，我觉得女人不能太物质了……” “太极品了吧！”方媛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我们90后没房没车也就算了，你不是80后吗？怎么混到现在就这德行？” “你怎么说话的？”蔡金龙有点不高兴：“我想你不应该是浅薄的女人吧，你应该知道不要只看眼前……” “这个马佳，太不靠谱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方媛甩甩头发：“我先走了，改天再听你的爱情哲学！” 看着方媛远去的背影，蔡金龙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正文 第6章 初遇 “小姐，这是我们刚上的新款春装，瞧瞧这颜色，正好衬你的肤色。”蔡金龙极力推荐一款衣服。 看顾客似乎并不满意，他又取下另一件：“瞧瞧这件呢？你的耳环很漂亮，要是配上这件衣服，可就没挑了。” 顾客一转身，提包不小心挂到了衣架，蔡金龙一把拉住：“小心。” 顾客有些不高兴地看了蔡金龙一眼，快步走到店外。 “我说小蔡，对顾客热情一点是好事，可你这也太热情了，瞧瞧你刚才那模样，人家以为你想打她主意呢！”店长有些不满。 “恐怕他还真就想打人家主意呢！”马佳幸灾乐祸地拍拍蔡金龙的肩膀：“受方媛的刺激了？” “你……”蔡金龙瞪了她一眼，走到店外拨通了崔红英的电话：“红英，我下班去找你啊！” “别别，今天我同事请吃饭。” “你带上我一块儿呗。” “可以啊，那说好了你买单。” “不是你同事请客吗，怎么要我买单？” “人家又不认识你，干嘛要请你？好了，不说了，挂了啊。” 蔡金龙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下班就赶到中心广场，悄悄来到“雷迪波尔”对面的树丛后，注视着崔红英的一举一动。 等到五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到店门口，崔红英冲他招招手，拿起包走出来，很自然地挽起那人的胳膊。蔡金龙心里有些窝火，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崔红英从来没有这样亲热地对待过他。他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两人上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不久就从蔡金龙的视线里消失了。 蔡金龙一拳打在一棵树上，打得手生疼生疼的。这时街对面一块灯箱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对男女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上面写着“觅缘婚介”四个粉红色的字。蔡金龙盯着灯箱看了一会儿，穿过马路，推开婚介所的门。一个白领模样的人走过来：“先生您好，请坐，我是您的专业红娘。” 蔡金龙坐到软软的沙发上，“红娘”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先生，是为自己找对象吗？” “是，我的情况是这样，没房没车，一穷二白，想找到一个能帮我摆脱困境的女人——年龄大一点没关系，有无婚史我也不在乎，但一定要助我走向成功……” “先生，您太心急了，”“红娘”打断了他的话，“您还是先了解一下我们的情况。我们的会员分为A、B、C三类，A会员是高端客户，B会员是普通白领，C会员是工薪阶层。我们会根据您的需要安排合适的人和您相亲，最多十次，会费分别是1800元、1500元和1200元。” “如果不成功，能退钱吗？” “只要我们安排了相亲，就已经为您服务了，会费当然不退。” 蔡金龙站起来就走，站到大街上，他掏出手机给崔红英打了个电话，又是关机。 接下来几天，蔡金龙给崔红英打了十几个电话，她不是不接就是敷衍几句就匆匆挂断。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崔红英的电话打了进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沮丧：“金龙，我心情糟透了，你过来一下好吗？” 蔡金龙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都是怎么回事，可下班后他还是来到“雷迪波尔”。崔红英满脸忧虑从店里走出来，坐到长凳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蔡金龙握住她的肩。 崔红英拨开他的手：“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崔红英抬头看了蔡金龙几秒钟，又垂下头，叹了口气：“你帮不了我的……算了，我一会儿就好。” 蔡金龙想了想：“上次我来找你，看见你上了一个戴眼镜男人的车，难道和他有关？” 崔红英定定地望着蔡金龙，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跟踪我？” “我没有跟……” 话没说完，崔红英的手机响了，她看了蔡金龙一眼，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接了电话。蔡金龙悄悄站到她身后，仔细听着。 “妈……报案了……警察说，黄波一定是化名，诈骗犯不可能用真名的……那家公司压根不存在……那车就是最普通的桑塔纳，上哪儿找啊……监控也看不清车牌……还有，妈，他送我的那个玉镯是假的，他做了个假的标价牌和假的收据……最多10块钱……我跑了好几家玉器店，人家都这么说……警察说我提供的线索太少了，而且金额不大……人家哪管是不是我们的全部积蓄，3万块钱对人家就是一桩小得不行的案子……” 崔红英回头看了看蔡金龙，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没有再跟上去，看着崔红英焦急痛苦地模样，蔡金龙的心底竟然涌起一丝开心。 上午大约十点多，黄总阴沉着脸走进店里，店长忙笑着迎上去：“黄总来了？” 黄总环顾四周，皱皱眉问：“怎么全是春装？昨天那批羽绒服呢？” “哦——已经打好包了，等车一来就退厂。” “退厂退厂，你就知道退厂！衣服是用来卖的，不是退的！什么都退了咱们喝西北风去！” “黄总，那批羽绒服的质量实在太差了，再说，昨天不是您亲口说……” “全部拿出来挂上！”黄总打断了她的话：“打折！打五折！我就不信卖不出去！” 店长看着黄总走进办公室，小声嘀咕了一句：“三折进货五折卖，还赚什么钱？” “管他的，赚不赚是他的事，咱们只管拿工资。”蔡金龙劝慰说。 店长叹了口气：“本来春装卖得好好的……算了，小蔡，你们两个男的去把那批羽绒服拿出来——马佳，小李，把这一排的春装先取下来。” 蔡金龙把两箱羽绒服拿出来，马佳凑上去看了看：“这羽绒服的质量也太差了，瞧瞧这儿，线头全在外边，一不小心挂上了就是一条大口子……嘿，瞧这儿，这两边颜色都不一样！就这，卖得出去才怪了！” “别发牢骚了，快挂上！”店长说：“把那些五折的标牌贴上，抓紧时间把这批货卖出去，不然，又要给我们脸色看。” 刚把衣服挂好，店里进来一位瘦瘦小小的女顾客，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下方有一大块棕色的胎记。 蔡金龙笑着说：“欢迎光临，美女，我们今天羽绒服打五折，您瞧瞧吧。” “嗯……”女顾客有些腼腆：“我想看看春装。” “嗨，这天还冷着呢，羽绒服肯定穿得上，现在可是打五折，可便宜了，美女看看吧。” 女顾客迟疑了一下，走到羽绒服面前，蔡金龙取下一件：“瞧瞧这颜色，穿上特别暖和。” “我不喜欢大红的……” “那这件粉色的吧，又轻又软，多舒服啊！美女，试试吧，试衣间在那边。” 女顾客拗不过，拿着羽绒服走进试衣间。 马佳笑着揶揄：“你可真逗，这种货色也叫‘美女’，人家别以为你在讽刺她呢！” “去去去，”蔡金龙瞪了她一眼，“卖一件少一件，赶紧的！” “一个人都没有，赶什么紧？”马佳笑着说：“那女的看上去挺二的，不如让她把这批羽绒服全买了吧！” “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蔡金龙恨不得堵上马佳的嘴。 女顾客从试衣间里出来，蔡金龙立刻换上笑脸：“瞧瞧，正好合适，这颜色也挺适合你的。” 女顾客在镜子前看了看，一言不发走回试衣间。 马佳撇撇嘴：“看来没戏。” 女顾客把羽绒服递给蔡金龙：“不好意思……” “没关系，”蔡金龙接过来，“您再看看春装吧，这可都是今年新款。” 女顾客一转身，只听“哧啦——”一声轻响，她身上小包的拉链勾住了羽绒服的线头，撕开了一条小口子。 蔡金龙察看了一下，无奈地说：“美女，您看……” “……”女顾客涨红了脸。 “要不您就买了吧，不然我这卖给谁去？这道口子您随便找一小摊就补好了，一点也不影响美观——其实这衣服您穿着真的特别好看，再说今天打五折呢！” “多少钱？” “打折后460，您瞧瞧，4百多块就能买件羽绒服，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女顾客拿出钱包翻了翻：“给你500。” “好叻，我给您装上。” 蔡金龙把羽绒服装进手提袋，连同找钱一块儿递给她：“找您40，拿好了。” “这附近有没有取款机？我就剩下40块钱了，待会儿还要打车回家。” “哦，前面的柳荫路有一个工行——工行行吗？” “都行，谢谢了。” “哎，我带您过去吧。”蔡金龙热情地说。 “哦，不用了，我……” “别客气了，我也不忙，带你过去吧。”蔡金龙一手拿过女顾客的手提袋：“我帮您拿。” 走到门口，马佳一把拉住蔡金龙，一脸坏笑地凑到他耳边：“我看你真是饥不择食，这样的你也不放过。” “胡说什么呢！”蔡金龙甩开她的手。 两人走了一段，女顾客一直很沉默，只顾低着头走路。蔡金龙悄悄看了她一眼，说：“怎么男朋友没陪你一起？” “我……没有男朋友。” “哦，今天没上班吗？” “嗯，我没有上班。” 蔡金龙暗地里打量了她一下，看她的穿着，既不像富二代，也不像外地来的打工妹，他很难理解没有工作的人怎么生活。 “美女是本地人吗？” “嗯……我在这儿上的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了。” “哦？真是巧了，我也是在锦州上的大学——美女是那所大学毕业的？” “锦师大。” “怎么没做灵魂工程师？” “现在的中小学不好进，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工作……” “哦，前面就是工行了，我在这儿等你。” 女顾客在取款机里取了一些钱，查询余额的时候，蔡金龙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发现余额竟然有六位数，他的心里不禁暗暗吃惊。 “美女哪一年毕业的？” “去年。” 蔡金龙想了想，说：“过几天我们店里要进一批新款，要不您留个电话，货到了我通知您。” “嗯……”女顾客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电话给他了。 “于晓露！”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蔡金龙回头一看，竟然是和自己相过亲的方媛。 方媛看看他们俩，指着蔡金龙说：“你……你不就是……” “你们认识啊？”蔡金龙怕她把相亲的事说出来，忙岔开话题。 “我们是大学同学啊！”方媛笑了笑：“这毕业都快一年了，晓露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哦，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晓露似乎在躲避方媛的目光，低着头走到路边等车。 “哎，咱们俩好久没见面了，你急什么啊，要赶着去上班吗？” “嗯……是有点事……” “嗨，你又不用上班，有什么事啊？上帝真是不公平，怎么你的命这么好，爸妈早早就给你买了房，不像我，累死累活地就为了挣房租……哎，晓露你别急着走啊！” 于晓露急急忙忙上了出租车：“我先走了……” “你的衣服！”蔡金龙忙递上手提袋，又补充了一句：“路上小心啊！” 看着出租车离开，方媛开玩笑地说：“哎，我说你动作够快的，什么时候和她好上的？” “没有，就是一普通顾客，我带她来取钱的——你们是大学同学啊，她应该有点内向吧。” “不是内向，是自闭，上学时就那样，从来就独来独往，和谁都不说话。” “为什么啊？” 方媛笑着指指自己左边脸颊：“自卑呗，我要是脸上长这么大块斑，我也不好意思见人——你还别说，她自卑归自卑，还挺花痴的，上学那会儿，她竟然喜欢我们系篮球队队长——一个大帅哥。她也不瞅瞅自己那个头，跳起来也摸不到人家头顶，自作多情！” “你别诋毁人家！”蔡金龙没好气地说。 “谁诋毁她了？”方媛不服气地说：“她偷拍了孙磊的相片放到电脑里，结果被发现了，闹得沸沸扬扬，还有，她同宿舍的人说，她半夜说梦话还叫着孙磊的名字呢！哈哈哈……” 蔡金龙勉强笑了一下：“我还要回去上班呢，先走了啊。” “哎，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急干嘛？哎……” “再见。”蔡金龙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正文 第7章 恋爱 晚上回到住地，蔡金龙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给于晓露发了一条短信，言语中虽然没有一句过火的话，但充满了温情。不多一会儿，于晓露的电话打了过来，蔡金龙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按下了接听键，这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蔡金龙讲述了自己贫苦的童年、考上大学的不易以及工作后的艰辛，于晓露对他的遭遇充满了同情，直到晓露妈催她睡觉，两人才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蔡金龙来到店里，店长拿出一包花花绿绿的东西：“这些手机链是赠送给顾客的。” “买衣服送手机链，还真想得出来！”马佳接过来看了看，不屑地说：“谁稀罕这破玩意！” “这可是能测紫外线的。” “啊？怎么测？”马佳拿出来一个仔细看了看。 “就是这个白色的环，紫外线强了会变色。” “拿到外面阳光下试试看！”小李顿时来了兴趣。 “哎哎哎，你们还上不上班了？”店长拦住她们：“你们一人拿一个，回家慢慢试，现在抓紧时间工作。” “我才不要呢，这么难看！”马佳撇撇嘴。 蔡金龙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拿了一个放进衣兜，然后走到店外拨通了于晓露的电话：“喂，晓露吗？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你有空过来一下行吗？” “啊？好啊，我现在也没什么事。” “我下午四点下班，你差不多四点过来吧。” “嗯，好的，下午见。” “下午见。” 挂断电话，蔡金龙的心里乐滋滋的，哼着小曲回到店里。 四点不到，于晓露就到了，蔡金龙冲她笑了笑，到仓库脱下工作服，对店长说：“李姐，我有点事先走一会儿。” 店长点点头：“没关系，反正张明他们都来了接班了——马佳，你和小李小胡也下班吧！” 马佳看了一眼于晓露，坏笑着说：“有新情况了？哎，前几天还看见一个女孩来找你，你可别脚踩两条船啊！” “普通朋友，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 蔡金龙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走出门对于晓露说：“等急了吧？走。” 走出十几米，蔡金龙往四周看看，掏出那条手机链，有些腼腆地说：“我……不会买东西，不知道女孩喜欢什么，就……就买了这个——这个能测紫外线强弱，紫外线越强颜色越深，你皮肤这么好，可别晒伤了。” 于晓露取下手机上“哆啦A梦”的手机链，换上蔡金龙送的，红着脸道了声谢。 “嗨，谢什么，你喜欢就好。”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都是朋友，别这么客气。”蔡金龙笑着说。 “这不马上就到饭点了吗？要不，就在前面那家‘友人苑’，又干净又好吃。” “那……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拿来菜单，蔡金龙递给于晓露：“点你爱吃的，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那……我就先点了。” 于晓露点了两个菜，蔡金龙轻轻拿过菜单交给服务员：“够了，不够再点。” “嗯……再加一个三鲜汤吧。” 沉默了一会儿，于晓露问：“你弟弟妹妹都在老家吗？” “是啊，家里穷，他们把上学的机会让给我了，小学都没毕业就辍学了，现在都在镇上给人打工。” “你多好啊，有亲弟弟亲妹妹，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不像我，从小就一个人。” “好什么啊，你不知道农村家庭的负担有多重。” 菜上了，蔡金龙搛了一块鱼放进于晓露碗里：“来，吃块鱼，看你这么瘦，得多吃点。” 于晓露的心里暖暖的，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还没有一个男人这么细心地照顾过她，她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 “晓露，你父母都在锦州吗？” “是啊，我一考上大学，他们就跟着过来了。” “这么不放心你吗？” “嗯……也不完全是……在老家挺烦的……我爸以前是卫华机械厂的厂长，后来厂不是倒闭了吗，厂里那些工人特别不讲理，天天上我家闹，我爸干脆就辞职了，刚好那年我考上锦师大，我们一家三口就搬到这儿来了。” “你妈妈呢？” “我妈是厂里医院的护士，现在提前退休了。” “工厂还有医院？” 于晓露笑了：“卫华机械厂可是国防工厂，专门生产飞机零件的，有一万多职工，厂里不仅有医院，还有子弟校，我小学和初中都在自己学校上的。” “哦，真没想到，你爸挺厉害的——那现在你们一家三口靠什么生活呢，就指着你妈那点退休金？锦州的生活可不便宜。” “那哪行啊，我妈的退休金能有多少？几年前我们刚到锦州就买了两个门面，我们也不懂做生意，就收收租金呗。” “门面？在哪儿？” “一个就在锦师大旁边，莲花小区那排门面，我们不是在那儿买了住房吗，干脆就多买了一个门面，现在租给一个买奶茶的，我经常去他那儿买奶茶，5块一杯的奶茶他也就象征性收一点儿。”于晓露笑着说：“另一个在金河路，名叫‘金玉良缘’的珠宝店。” “金河路？那儿可是市中心啊，房租一定很贵吧。” “刚开始那几年不怎么样，现在好一点了，一年130万。” 蔡金龙倒吸了一口冷气：“像你这样的条件，确实不用上什么班了，哪像我……” 于晓露笑笑，舀了几勺汤：“我差不多了，你慢慢吃。” 蔡金龙想了想，终于一咬牙，问道：“晓露，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于晓露的筷子差点拿不稳，涨红了脸低头不说话。 “我……我是认真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到你，我就觉得……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真心想结婚，想和你组建一个家庭……我知道我条件不好……没钱没权，老家还在农村……但我有一颗真心……你……你看……” 蔡金龙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话，于晓露的头埋得更低了，蔡金龙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于晓露的手颤了一下，但也没有挣脱，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拉着手沉默了良久，于晓露抽回手：“你……吃好了吗？” 蔡金龙点点头：“我好了——你不再吃点儿？” 于晓露摇摇头，招呼服务员来结账。 “咱们走吧。” 两人除了饭馆，蔡金龙自然地拉起于晓露的手，街上华灯初上，两人就这样并肩走了好久。 这时，于晓露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滑动了接听键：“妈……我在逛街呢……不晚啊，这不才八点吗？……好，马上回家，拜拜。” “阿姨催你回家了？” “是啊，才八点就催。”于晓露苦着脸。 “舍不得走啊？”蔡金龙开玩笑地说。 “你……”于晓露白了他一眼：“我走了。” “什么时候去见见你父母？” “啊？”于晓露有些吃惊。 “我知道我们相识的时间短，可我是真心想成家……我明天轮休，你看……” “好吧，我回去和爸妈说说……我家住锦师大旁边……好像和你说过的，莲花小区，你到了我去门口接你。” “那我明天上午十点去行吗？” “嗯……好啊。” 蔡金龙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吧，到家给我发个短消息。” 于晓露钻进车里，冲他挥挥手。 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蔡金龙才转过身，他的心里除了欣喜，更多的是不安。 正文 第8章 风波 第二天一早，蔡金龙就起床了，换上那套只穿过一次的西装，又仔细洗了脸，这才出门。 到了莲花小区门口，于晓露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挺准时的——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当然得正式一点咯。” 于晓露抿嘴一笑，拉起他的手：“走吧。” 蔡金龙心里乐滋滋的，两人一同上了楼，一进门，于晓露就嚷道：“妈，爸，金龙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瞎嚷嚷什么？” 晓露妈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蔡金龙不由心里一沉，老于倒还客气，放下手机站起来：“小蔡来了？坐，坐吧——喝茶还是喝水？” “不用了，叔叔，我不渴。”蔡金龙客气地说。 “我去给你拿可乐。” 于晓露小跑着拿来两罐可乐，递给蔡金龙一罐，又冲着卧室喊道：“妈，你干嘛呢？” 晓露妈从卧室走出来：“干什么啊，大呼小叫的！” 蔡金龙忙站起来：“阿姨好。” 晓露妈见他两手空空就来了，心里有些不高兴，淡淡地说：“坐吧坐吧。” 于晓露递上可乐：“妈，喝不喝？” “去去去，”晓露妈推开她的手，“可乐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喝个没完！喝点牛奶，多吃点水果不好吗？非要喝这些不健康的！” 蔡金龙有些敏感地放下可乐，老于笑着说：“年轻人和咱们不一样，你就别管太多了。” 晓露妈上下打量了蔡金龙一番：“小蔡啊，你们认识可没几天，怎么就说到结婚了？我可不赞成闪婚。” 蔡金龙有些尴尬：“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 话没说完，晓露妈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套话就不用说了，我就直说吧，你们准备怎么结这婚？” “年轻人嘛，考虑问题是不够全面。”老于喝了一口茶：“结婚可不是儿戏，你们相识时间不长，要多加了解，否则草率结婚，婚后很多问题就会暴露出来……” “爸，我们又没有说马上结婚。”于晓露满脸不高兴。 “哎，昨天晚上你不是说小蔡要结婚吗？”晓露妈追问。 “……”于晓露涨红了脸：“哎呀，我不知道！” “阿姨，我和晓露谈恋爱是以结婚为目的……” “好了，废话不说了，浪费时间！”晓露妈摆摆手：“小蔡啊，你的情况呢我们也基本了解了，我就直说了，你们两个不合适。我和晓露他爸都不同意。” “妈，你既然不同意，叫金龙来咱们家干嘛？” “这些事情必须当面讲清楚！”晓露妈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们再这么发展下去，就不可收拾了！” “阿姨，我知道了，我有自知之明，我走了。”蔡金龙起身告辞。 “金龙……”于晓露拉住他。 “晓露你给我回来！”晓露妈一把把女儿拽过来。 “小蔡啊，我们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老于把蔡金龙送到门口。 蔡金龙点点头：“叔叔您回去吧，不用送了。” 蔡金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小区大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无比沮丧。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崔红英的电话：“喂，红英，在干嘛呢？” “我上班呢，你呢？” “我今天休假，我过去找你吧。” “你们店好像上了好多春装，你们内部买应该很便宜吧。” “八折啊，你要买吗？” “你就不能送我一套啊，好意思让我自己买！” “我……我哪有钱啊？” “你们昨天不是发工资吗？别忘了我是从‘衣帘幽梦’出来的，别告诉我你们现在改成月初发工资了！” “那你也送我一套你们店里的西装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我们店里的西装最便宜也要1万多！我说你还是个男人吗？铁公鸡好歹能掉下两片铁锈，你就是一不锈钢公鸡！不就2、3百块钱吗，至于吗？” “我今天没在店里，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天我休息。” “那你明天给我买！” “我的钱得存着以后开店……” “行了行了，小气鬼！我还忙着，挂了！” 蔡金龙呆呆地望着手机，一对情侣有说有笑地擦身而过，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放进衣兜。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蔡金龙一看是于晓露打来的，忙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刚给谁打电话呢，我接连打了十几个，一直占线占线！你在哪儿呢，怎么一会工夫就没影了？我到小区门口了！我决定离家出走了！我再也不回家了！你在哪儿呢？” “晓露，我在小区门口啊。” “我怎么没看见你？” 蔡金龙左右看看：“我在……有个店叫‘薰衣草’的知道吗……哦，工商银行正对面。” “嗨，早说嘛，你站着别动啊！” 蔡金龙转过身，见于晓露飞奔过来，满脸泪水地扎进怀里，他轻声安慰道：“别和你爸妈怄气了，他们也是为你好。” 老于和晓露妈也急匆匆赶到了，晓露妈一把拉过女儿：“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子？” 于晓露甩开她妈妈的手：“不要你管！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你个没良心的，你跟了这个穷小子，有你的好日子……” 老于拉开晓露妈：“你说你这么着急上火干嘛？有话好好说。” “你瞧瞧你女儿这态度，她是要好好和我说话吗？” 老于擦擦额头上的汗：“小蔡啊，在大街上这么闹太不像话了，这样吧，你先回去，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吧！” “走走走！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晓露妈拉着女儿就走。 “哎——把话说清楚了，你们到底同不同意！”于晓露挣脱她妈妈的手。 “你说你这孩子，不是说清楚了吗，以后再说。” “什么以后再说！现在必须说明白了，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好了好了，同意同意，行了吧？”老于无可奈何地说。 “于卫国，你说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晓露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回头再和你说——晓露，回家吧。” “既然都同意了，那我们现在去逛逛街。” “逛什么街？赶紧给我回家！”晓露妈伸手去拉。 “好了，让他们去玩吧。”老于劝慰道，又拉过晓露妈：“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于晓露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挽起蔡金龙的手臂：“走吧，咱们先去‘太平洋’，然后去烧烤城吃饭……” 由于于晓露的坚持，老于夫妻俩妥协了，他们俩的关系从恋人一下子跳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正文 第9章 借钱 “小姐，这是今天刚上的秋装新款，您试试。”蔡金龙开玩笑地说。 于晓露笑着瞪了他一眼，取下一件在身上比了比：“这些样式都是仿的，而且质量也不如专卖店的，我觉得还是‘ONLY’、‘歌莉娅’这几个品牌的靠谱。” “专卖店的价格可比我们这儿高出一倍，何必花那冤枉钱呢？” “哎，这件格子的外套你试试。” 蔡金龙用手挡住：“得，我不爱买衣服。” “嗨，你就没几件衣服，这件外套挺好看的，你试试吧！” “衣服够穿就行，我不花那冤枉钱。” “在你们店里买不是可以打折吗，能花几个钱啊？再说了，又不花你的钱，我送你！今天晚上我爸妈让你去一下，可不能穿得太寒碜了。” 蔡金龙心里一沉：“什么事啊？” 于晓露笑着捏了他一下：“瞧你紧张的，不就是买房结婚的事吗？” “我……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的，现在房价……” “我知道你没钱，”于晓露打断他的话，“我爸妈也没说非要你买——你瞧这件蓝灰色外套，今天我在‘杰克琼斯’看见一毛衣，和这件外套太搭了，你试试看！” 蔡金龙接过外套，不放心地问：“那他们的意思是……” “嗨，不就是他们买吗？” “那……我想问一下，昨天他们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回去之后好像听见我爸说有钱的男人靠不住，还说你挺老实的，不会让我受委屈——哎呀，快去试试！” 蔡金龙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站到大镜子前把外套穿上。 “嘿，还真挺合身的，买了吧，待会儿下了班，咱们再去‘杰克琼斯’把那件毛衣给买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可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哎，服务员，装上吧！” 于晓露把外套递给蔡金龙，又付了钱。 “我说金龙，你不声不响地找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真让人羡慕啊！” 马佳的话有些酸溜溜的，蔡金龙心里乐开了花，也没计较她的态度，只装作没听见，自顾开好票，把衣服装进手提袋里。 “这都快四点半了，也该下班了吧？”于晓露问。 “嗯，李姐，我能提前……” 蔡金龙的话还没说完，马佳就抢着说：“哎哎哎，这才四点十几分，怎么，想早退啊！” 店长倒还通情达理：“算了，今天你也算卖出去一件衣服，提前几分钟也没关系，走吧。” 蔡金龙道了声谢，拉着于晓露的手往外走，马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真不明白，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于晓露一下子停下脚步，蔡金龙轻声劝慰：“走吧走吧，她这人就那样，别理她。” “什么人呐！”于晓露跺了一下脚。 蔡金龙揽过她的肩：“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爸妈对我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啊——你往哪儿走，‘杰克琼斯’在这边！” 两人一块儿进了店，蔡金龙按于晓露的要求试了试毛衣。 “你看看，我就说这两件衣服搭吧。” “小姐真有眼光，这件毛衣可是刚上的新款——我给二位装起来吧。” 蔡金龙看了看标价牌，轻声说：“680呢，我们店里也有毛衣啊，不如在我们店里买，我还能拿点提成。” “你们店里的质量有多差你自己不知道啊？哎，小姐，就要这件了，装一下吧！” 蔡金龙正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他走到门外按下接听键：“喂，妈……” “大龙啊，你咋才接电话呢，可了不得了……” 蔡金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妈，您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你弟弟二虎昨天开着你堂叔家的拖拉机出去，结果把李二贵那不长眼的给撞了，医院里大夫说要截肢——就是把腿给锯了啊！李二贵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哩，老李家不干了，要咱家赔6万块钱，否则就要打断二虎的腿。你说说，让人咋活哩……” 蔡金龙刚要说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呵斥声：“你个娘们懂啥？有啥大不了的，还不活了？咱家大龙可是在锦州当大干部的，他们一个小老百姓能翻了天？娘们就是娘们，没见过世面，去去去，俺跟大龙说。” “爸，您可别着急，咱们有话跟老李家好好说。” “俺还就不信了，俺儿大学毕业在锦州当了官，怎么还整不过一个小老百姓？” “爸，您听我说，咱们家可不干那仗势欺人的事，毕竟是二虎撞伤了人家，咱们该赔偿的就赔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俺儿说得对，咱不仗势欺人，咱们家是什么人家，不能和一个小老百姓一般见识。俺听你的，不就是6万块钱吗，咱赔给他——大龙啊，不是俺不讲道理，老李头那些话甭提有多难听了，俺告诉他，你在锦州当官，他偏不信啊，还说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说说，这是人话吗？对了，大龙，你说你都多少年没露过面了，啥时候回家一趟，堵住他们的嘴。” “嗯，今年‘十一’过后吧……我想，‘十一’后就结婚。” “啥？中，中！娃啊，我和你妈就盼着这一天哩！对了，你在锦州当的是啥官啊？” “嗯……营销经理吧……” “经理？好啊，咱大龙出息了，当上经理了！俺这就和他们说去——那6万块钱……” “这样吧，爸，我现在有点忙，要不，晚点再打给你。” “中，中，那俺等你信。” 蔡金龙愣愣地盯着手机看了好一阵子，于晓露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喂，愣什么神啊？哎，我看看你这手机……这是哪个朝代的文物啊，没搞错吧，现在还能看到蓝屏的手机……” “诺基亚的质量好，摔不坏，手机嘛，不就是接个电话……” “咱们去数码城逛逛，给你换个新的吧。” “不用……” “走吧，反正也不远。” 于晓露拉着蔡金龙来到数码城，随便进了一家店。 “哇，迷你ipad！终于上市了，我等了好久！”于晓露惊叫。 “先生、小姐，下午好。”一个身穿统一服装的销售员带着职业的微笑和他们打招呼：“小姐真有眼光，这可是今天刚到的货，苹果公司新出的迷你ipad比起老款的ipad更加小巧，拿在手里几个小时也不费劲，最适合女性了。” “早就想买了，以前的ipad太重了，玩游戏、拍照都不方便——我还要一个iphone，两样一共多少钱?” 大概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爽快的客户，销售员愣了一会儿才说：“iphone的售价是4700元，迷你ipad3800元，一共是……8500元。” “买两样总该打打折吧？我这个手机就是在你家买的，”于晓露拿出手机晃了晃，“还有呢，我爸妈的手机也是，之前还买过一个ipad。” “那……我请示一下经理，二位请稍等。” 销售员刚走，蔡金龙便拉着于晓露轻声说：“我这手机还能用，干嘛要买新的？还有，你不是有一个ipad吗，干嘛还要买？” “我不是说了吗，我以前的那个太重了太大了，不方便。” “晓露，钱可不能乱花，要是遇上花钱的时候怎么办？” “现在不就是花钱的时候吗？” “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事急需用钱，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能有什么事啊？” “……”蔡金龙犹豫了一下，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末了，吞吞吐吐地问道：“晓露，能不能借我6万块钱应应急？这手机就别买了，能省一点算一点。” 于晓露一拍胸脯：“两码事，手机还得买，你放心，6万块钱还能拿得出来，待会儿就给你取钱去。” 蔡金龙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由衷地说：“晓露，你真好。” 于晓露故意逗他：“6万块啊，就值一个‘好’字？” 蔡金龙一时语塞，这时销售员走过来：“先生、小姐，我们经理考虑过了，给你们破个例，就收你们8300元，再送你们一个手机壳。” “好吧。”于晓露爽快地刷了卡。 蔡金龙拿着新手机爱不释手，于晓露一把夺过来：“别玩了，先去给你取钱，然后去我家。” “你爸妈会不会……”蔡金龙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 “走啦走啦！” 正文 第10章 婚房 碧绿的水面上几根茶叶浮浮沉沉，蔡金龙盯着茶杯，浑身不自在。于晓露猛地坐到沙发上，身体一下子撞到蔡金龙身上，他猝不及防，差点倒在沙发上。 “什么样子你？”晓露妈瞪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坐好啊？” “小蔡啊，这是托朋友从云南带来的普洱，你尝尝。”老于招呼着。 “好的。”蔡金龙喝了一口，也不知道什么味儿，点头说道：“挺好的……我不会喝茶，不懂……”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喝茶的？不懂没关系。”老于也喝了一口。 “小蔡，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晓露妈开口了：“既然你们要结婚，首先就是婚房的问题。” “嗯……阿姨，我……” “你的意思我们明白，”晓露妈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你困难我和你叔叔已经商量好了，婚房就由我们来准备——这可在全中国都没几个吧——我们也仁至义尽了，那装修和家具、电器是不是应该由你家出？” “啊？”蔡金龙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阿姨，我的条件您也知道，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那你父母呢？这儿子结婚，当父母的总该表示一下吧！” “妈，他爸妈哪有钱啊，刚才不还……” “晓露——”蔡金龙忙打断她的话，“阿姨，我父母就是最普通的农民，一辈子辛辛苦苦也挣不了几个钱，一家人节衣缩食地供出我这个大学生……” “好了好了，”晓露妈满脸不高兴，“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女方又陪房子又陪家具，有这样嫁女儿的吗？你去打听打听，哪家嫁女儿不把男方家折腾得底朝天？什么彩礼、三金一钻、改口费……” “妈，金龙家实在拿不出来，你要逼死他吗？” “怎么说话的？真是白养你了！” “好了好了，”老于忙打圆场，“都少说两句，有事大家一起商量嘛。依我看啊，小蔡是个好孩子，经济条件也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只要你对我们晓露好，这家具什么的……我看就我们家买了吧。” 晓露妈铁青着脸，好半天才说：“既然你叔叔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同意了，我们对你只有唯一的要求，一定要对晓露好，否则，天都不容你！” “那是一定的，叔叔、阿姨，您二位放心，我……” “漂亮话就不用说了，”晓露妈喝了一口水，“我要看行动！” “小蔡啊，这几天我和你阿姨去看了几个楼盘，选中了‘丽景苑’的一套小两居，离我们这小区也不远，一共110万，我们一次性付清了，有时间呢，你们去看看。” 晓露妈拿出一串钥匙，取下两把分别递给于晓露和蔡金龙：“你们俩一人一把，剩下的我们收着。单元门的密码是163838，挺好记的。” 蔡金龙把钥匙紧紧握在手里，心里乐滋滋的。 “我们在锦州也没什么亲戚，这婚礼就免了吧，你说呢？”晓露妈问。 “好的，我们没意见——不过我老家肯定得办一下，阿姨您看哪天合适？” “这个我管不了，你和你父母商量着办吧——对了，我们报了一个团，去三亚玩几天，后天就走，小蔡你要上班，所以没把你报上，你就安心工作吧！” “嗯，好的，那叔叔、阿姨，你们和晓露好好玩。” 蔡金龙目送于晓露一家三口进了安检通道，直到看不见了，才放下一直举着的手，他摸摸口袋里的钥匙，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蔡金龙步履轻快地走出机场，坐上回市区的车，在车上，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拨通了崔红英的电话。 “喂，金龙。”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蔡金龙似乎在故意找茬。 “这刚一响就接起来了……” “你马上去锦翠西路，就在二环路东二段，珠峰大酒店旁边，那儿有个小区叫‘丽景苑’，叫上你妈，我有份惊喜要给你们！” “什么什么啊，我上班呢，金龙，你说什么惊喜非要跑那么远去看？” “请假也要去，叫上你妈，我说了要给你们一份特别大的惊喜！” “小区……小区能有什么惊喜？你是不是要送我什么礼物……不对，干嘛非要去小区……难道……” “猜啊，大胆地猜！”蔡金龙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不会是买房了吧？” “为什么不能？你赶紧叫上你妈过去，我都在路上了。” “真的啊？哎哎，在哪儿来着？” “二环路东二段，珠峰大酒店旁边，锦翠西路，丽景苑。” 不等崔红英说话，蔡金龙就挂断了电话，望着车窗外如茵的绿草，心情好极了。 蔡金龙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崔红英和她妈妈匆匆赶来。 “金龙，等久了吧，我们这第一次来，不好找。”红英妈满脸笑容，和从前判若两人。 “没事，我也刚到。” 红英妈环顾四周：“这小区一看就知道档次高，瞧瞧那大花园，那草坪……这房子得一万好几一平米吧，金龙，你……真的买了？” “阿姨您还不信啊，走，进去看看。” 三人上了二十七层，蔡金龙熟门熟路地走到“C-27-35”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门。崔红英母女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崔红英不禁感叹：“这间是客厅吧？真亮堂。” “那是，连着这么大的阳台，能不亮吗？阿姨，来阳台看看，这下面就是花园。” 红英妈往下看了一眼，立刻捂住额头闭上眼：“哎哟不行，头晕——说真的，我还没上过这么高的楼呢。” “阿姨，咱们瞧瞧卧室——这两间卧室，一大一小，那儿是厨房，开敞的，外面就是餐厅，这角落里是卫生间。” 红英妈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好，好啊，就是……太高了点。” “习惯了就好。” “对了金龙，这房子应该不便宜吧？” “13000一平米。” “嗬，瞧瞧，瞧瞧。”红英妈直吸冷气：“这么大……少说也有90平米吧？” “87平米。” “那……这首付得花好几十万呢！” “按揭多麻烦啊，我一次性付清，零头给抹了，110万。” 红英妈惊讶得合不拢嘴：“金龙，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放心，我没有抢银行。”蔡金龙得意地说：“国家占用了我老家的房子和地，补偿了180多万，除了买房，还剩下70多万呢！” “对对对，红英，你表舅记得吧，他们家就是拆迁补偿了一百多万，没错！” “红英，我早就说过，我迟早会有出息的，你就是不信！” “没有的事，红英一直在我面前夸你呢，说你是个大学生，又有才华，肯定有一天会出息的，这不，应验了吧？” “金龙，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一直瞒着我呢？”崔红英拉着蔡金龙的手直摇晃。 蔡金龙关上房门：“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我这几天就开始装修，不出两个月，就能把我未来的老婆娶回家——阿姨，您现在愿意把红英嫁给我吗？” “愿意愿意，这哪能不愿意呢？”红英妈满口答应。 蔡金龙笑着取出钱包，把自己和于晓露亲密的合影拿到崔红英面前：“红英，你瞧瞧这个。” 崔红英看了看：“这不是你吗？那个人……” 蔡金龙又把相片递到红英妈眼前：“阿姨，您刚才说您愿意把红英嫁给我，可是我不愿意娶她，这才是我未婚妻。” “你……你说什么？”崔红英的声音有些颤抖。 蔡金龙收起钱包，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娶的人不是你，明白了吗？我今天带你们到这儿来，一是看看我的房子，二是看看我的未婚妻，现在你们都看到了，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 “你混蛋！”崔红英尖叫着。 “我有你混吗？你背着我相过多少次亲你以为我不知道？找到新男朋友了就要和我分手，被别人甩了又回来找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这种爱慕虚荣的势利女人，就该是这种下场！” 蔡金龙把堆积在心底的怨气一下子全发泄了出来，顿时感到无比轻松畅快。 红英妈用手指着蔡金龙：“我告诉你，我们虽然是孤儿寡母，可没那么好欺负！你得赔偿我女儿青春损失费！” “我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请问损失什么了？我看，该赔偿你女儿损失的是那个叫‘黄波’的人，放心，警察叔叔会帮你们找到他的！” “你胡说！”崔红英涨红了脸，伏在她妈妈肩上失声痛哭。 蔡金龙笑了笑，满意地转过身，正要离开，崔红英在身后叫住他：“蔡金龙你站住！” 蔡金龙略转过头，轻蔑地笑笑：“怎么，还有什么事？” 崔红英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你口口声声说我爱慕虚荣，请问这两年来我占过你什么便宜了？你不过请我吃过三次饭，三次！加起来不到100元！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穷，我不还是跟你好了两年？” “我闺女说的没错！”红英妈吸了一口气：“蔡金龙，红英要是爱慕虚荣，她干嘛不找个有钱的，偏偏要找你？我劝过她和你分手，我希望她能找个有钱人，可是这有错吗？我当年嫁了她爸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一穷二白不说，成天喝酒赌博，要不是他，红英至于没有学上，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天底下哪个当妈的不盼着自己闺女嫁得好？我们……我们真的是穷怕了……” “金龙，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我难道不委屈吗？”崔红英走到蔡金龙身边，眼泪汪汪地说：“你不是一有钱就变坏的男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们两年多的感情，哪能说放就能放的……” “红英，别说了，”蔡金龙不得不打断她的话，“我……确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只是……我们回不去了……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