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节 十二夜命案之大丽花 作者:星目 第一夜 迷床 (1) 四十九岁的我在凌晨三点醒来。作为家庭主妇的我在二十多岁就嫁入了豪门。没有工作,就在家照料孩子与丈夫。 我的丈夫卢卫韬是个地产商人,在S市可谓家喻户晓。我嫁给他完全图的就是相貌英俊,有钱。是的,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至于其他原因,我现在记不住了。他每天早出晚归,努力工作,我想,嫁给他我很幸福。 孩子被我们送往英国留学,寄宿在一户英国人家里。 按照科学的观点来说,人在午夜两点到四点之间的这段时间,被称为魔鬼两小时。如果在这两小时之间不睡觉,很多不好的事情就会发生。 可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经常在这两小时内醒来。而醒来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同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面,和老公发生房事之后,我来到浴室洗澡,等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然而,当我看着那张熟睡的脸时,才发现他不是我的丈夫,他是另外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他穿着我老公的睡衣,合上眼的面孔和老公一模一样。可是,这张脸不知是哪里起了变化,开始的时候我还能看到这张脸的肌肤紧绷,不像是步入中年后男性松弛和出现皱纹的面孔。几分钟之后,他的身上开始渗出大片大片的血来,血污沾满了整个面孔。我大叫一声从床上翻倒在地。 接着,这个陌生人醒了过来,对我咆哮,并动手打我,他的血飞溅在我的脸上,嘴上,还有很多流到了我的牙齿上。家暴之后,他穿好衣服扬长而去。这个男人会是谁,为什么我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 每当这样的梦开始时,我都不寒而栗,以床笫之欢开始,又以家暴结束,而我每天早上却好好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给他做饭,看他上班。之后打扫房间。我从没想过一个四十岁多岁的女人,还可以每天同丈夫亲热。可是,这样的亲热慢慢变成了一种恐怖生活的开始,好像,只有身体的欢愉是真实的,经过沐浴,真实便立刻转为噩梦的开端。 上了年纪的女人很容易犯困,可是又睡不了太长时间。这样的噩梦反反复复进行了好多次,让我不得不想到去找心理医生,反正每天我都在家无事可做。大概整理了一下卧室,我就出门了。 这名心理学家据说还是毕业于台湾大学的心理学方向的硕士,后来去了斯坦福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我很难想象这么高学历的人为什么会来到我们S市这样的三线城市开心理诊所。当然,三线城市也有三线城市的优点,手里握着几百万就可以买像我们家这种面积不大的别墅了。 混在富婆圈里,认识的富婆们消息都还是会共享的,除了名包、名车、名牌化妆品,高档SPA会馆的话题以外,就是讨论那些富二代,多金的土豪。如果觉得这些东西大家都差不多,又没什么好攀比的,就会谈论花了多少钱,把孩子送进某某某名牌大学深造这些事。 反正我不谈孩子的大学,不是孩子的大学没名气,而是我反正就是个喜欢钱的女人,再加上我一直觉得年龄增长了,要是没什么思想沉淀,到处甩钱,这也不太符合我这个年龄的特点。 “喂,Rose,在干吗呢?” Rose的老公是有机食品厂的厂长,最近已经把分厂开到了海外。 “呀,卢太太。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家那位给你们送的有机大米吃完了吧?别浪费了啊,一两可三四百呢,虽然你家老卢不缺那钱,可这大米不好培育的,我老公的钱也不是白来的。” “你啥时候还关心起你老公的钱了?你跑到海外做一次SPA都三四万——好了,不跟你闲扯这些了,我问你点事,你知道咱这个城市有没有心理诊所。” “心理诊所么?当然知道了,在十字斜街与开拓大道交汇处,创世纪广场那里有一家,我一定推荐你去啊,我告诉你啊,那家心理诊所的男——” “哦,谢谢你告诉我,我先挂了。” 我把话筒扣下,来到一楼门口,玄关处的鞋架上放了一个台历。 ——我今天出差,12月11号。 这是他两天前留在台历的备忘录上的字迹。已经听说他要至少在圣诞节前一天才能赶回来。现在是13号上午9:28分。我围上围巾,穿上大衣出门了。一出门,我就看到了血腥的一幕,不知谁家的狗被一辆送快递的摩托撞飞了,飞出的过程中,狗嘴里飞溅的血液洒在我的白色羊皮挎包上。 我吓得尖叫一声,腿一软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虽然丈夫很有钱,不过我们买的别墅并不大,不需要请什么保姆和钟点工。既然孩子还在国外上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如果是自己在外租房也就算了,毕竟寄宿在外国人的家中,得用更多的钱来满足比婆婆还难搞的房东。我也不会像很多家庭去养名贵的宠物,不是我不喜欢动物,是从小就没有养宠物的习惯,而我丈夫是对动物毛发过敏,就更不会养宠物了。 我愣神许久,突然想起来有要事,于是立刻从包里翻找出湿巾,迅速地拭干那几滴血迹。我看到那名送快递的司机重新启动了摩托,扬长而去。 第一次见到Rose介绍的心理医生着实吃了一惊,在我的印象当中,医生都是那种穿着白大褂,满头白发的老人。可眼前这位穿着西装马甲,里面是洁白的衬衫的医生非常年轻,他的手臂肌肉贴别漂亮,胸肌把衬衫撑得非常有型。看到我略显惊讶的表情,他迷人地对我一笑,随即递上名片。 “杰弗里·杨。” “你是个混血儿?” “是的,很容易看出来吧?” “哪两国?” “对的中·葡混血。” 我突然对这个人好奇起来,虽然和我此次来的目的并非像人口普查员一样调查户口,但毕竟S市太小,来这种地方开诊所真难以理解。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城市开心理诊所?没考虑过市场需求么?” “我来这里是来看我姑姑的。” 他又对我展示了他迷人的笑容,他的眼睛与眉毛间的距离很近,这是因为眼窝很深,眉骨很高的缘故,我快要被他的笑容迷倒了。 “请问,你有什么困惑么?”他邀请我坐在诊所大厅的会客区。这是一个U型的触感很硬的沙发,不过靠背很软。屋子里的暖气很充足,这让我稍微有些犯困。他给我端来一杯水。 “我最近遇到了一件令人困惑的事情,我——” “是感情问题么?” “不、不是,我的睡眠——准确地说是做梦,我总是梦见同样的画面,这太不正常了。” “听起来很有趣,能具体说说么?” 于是,我把自己梦到的画面,过程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讲述的过程中我的脸不知红了多少次。可是杰弗里很认真地听我讲述,他的双手始终保持十指相扣的状况,放在嘴前面。似乎在往掌心吹气。这屋子里的温度绝对不可能让他用这种方式给手取暖。 “讲完了么?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梦的?” “不记得了,第一次做这种梦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与丈夫好久没有行房事,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可后来我渐渐不能理解为什么梦里出现的男人我根本不认得。这样的梦接二连三发生。”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歇斯底里。 “让我先给你做个测试。”他回到档案柜,从一个文件夹里找出了几张A4纸,然后把写满题目和选项的纸放在我面前。我从挎包里找到一根笔,开始答题。 “注意,这些题目你不要做太多的思考,你怎么想就怎么选。” 我点点头。杰弗里绕道了我身后,我没多想。然而当我答到第十题的时候,我本能地觉得他把手搭在了我的肩头,我的心一阵悸动。他的手指在我薄薄的羊毛衫上摩挲,我故作镇定地完成下面的题目,渐渐地,我能感到他的鼻息喷在了我的脖颈上。我更加慌乱了,要命的是,我的双腿之间有些液体流了出来。这让我很尴尬。 我停止了答题,恼怒地扭过头。怎么会这样,我的身后什么人都没有,难道刚才是我的错觉?我把头扭过来,吃惊地发现杰弗里正在距离我二十米远的玻璃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我赶快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答题纸上完成最后几道题。 我把答题纸交给杰弗里,他坐回座位,打开电脑后进行我的答案比较。不一会儿,打印机开始运转,一张标有曲线图表的纸张从打印机中吐了出来。他对着图表和上面的数据微微皱眉,然后开口道:“卢太太,这张数据表和曲线上并没有显示出你有臆想症和精神分裂的特征,虽然个别问题体现出来你有疑似症状,但是你不太像这个族群当中的成员。” “那我是什么原因?” “你和你的丈夫关系怎么样?他平时关心你们的夫妻感情么?” “他对我很好,说实话,我丈夫在那种时候很不错的,我很满足。” “这就奇怪了,我看到你问卷基本信息上填写,他从来没有忘过你的生日,也记得情人节送礼物,更记得你们的结婚纪念日。那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也不知道啊,这梦真的好长好长,所以导致我在梦里面不由自主地桦到后面恐怖的结局,就好像甘愿被泥沼吞噬般。如果我醒着,也就会像醒着的人去控制行为,避免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心理学家指出,人们做梦梦到的东西其实都很短暂,虽然我们觉得自己似乎整晚都在做梦,事实上真的只有一会儿,大概是在你从没有意识的睡眠到有意识要苏醒过来的一瞬间发生做梦。” “就那么短暂么?” “虽然我也不赞同这个观点,但当我看了好多文献后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其实我们睡眠的时候是脑电波交互影响的过程,大脑皮层的某个点还在活跃,可是下一秒兴奋点会发生转移。有的人说他晚上从不做梦,其实是不可能的。大脑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器官,这个编程可比计算机编程神秘复杂多了,它就像个储存器一样把你的陈年往事都给记录下来,然后让你在梦中再次记起它。”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杰弗里对我微微一笑。他给我了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固定电话号码和手机号码。这家心理诊所就是以他的名字“杰弗里·杨”命名。四个字以薰衣草的蓝紫色书写,有一种清新淡雅的气息。我掏出银行卡在POS机上付款,至于这次咨询费是多少,我并不介意,因为我知道心理咨询的费用不会太低,何况这家店从装修、装饰都充分体现出了地中海风格,拱门,碧海蓝天的窗景还有各种各样海螺、珍珠贝的挂饰,少说也得几千万。为了捞回成本,不可能让消费者少掏钱的。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条短信,阅读之后我才想起来这张银行卡办理的时候是开通了剩余金额提醒的。 “这次咨询只花费了八百元么?” “是的,您觉得贵了?”杰弗里的口吻中戴着稍许的惊讶,长着长长睫毛的眼睛一闪一闪——天下怎么会有何等的尤物。他注视我的目光太殷切,这让我的脸突然红了,随即又想到刚才身体剧烈的反应,我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哦,不贵不贵。我下次需要什么时候过来?” “如果你再次做类似的梦,再过来就是了。可以在睡前喝点牛奶,或者做一些舒缓的运动,这样有助于睡眠。” 我拿起包告辞了。 (2) 杰弗里拉开窗帘,透过二楼大大的落地窗,他看到卢太太正好走到街对面。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骗人。 这是杰弗里心头闪过的唯一的想法。卢太太在陈述她的梦境时并没有透露一件事。她听到了丈夫回来,然后丈夫上床以后与她发生了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卢太太应该会不止一次地看到他丈夫的脸。接下来的情节是去洗澡,沐浴之后回到床上,她看到了另外一张脸。问题来了,这张脸为什么会如此清晰?梦里面没有什么人的脸会是清晰的,那只是个人的说辞罢了。如果她开始怀疑之前来的不是他的丈夫,那么他在第一次发生性爱的时候就应该能判断出回家的男人不是她丈夫。紧接着,浑身是血的人开始殴打她,卢太太把这定性为家暴。家暴的定义首先是指家庭成员的施暴,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暴力施为能成为家暴么?而且梦境当中的人施暴,即使真的是自己的丈夫,而现实当中没有的话不叫家暴。 最关键的问题是,有一些人认为,甚至从他们对于梦境的短暂回忆当中,他们指出了一个普遍性却不太容易证明的事实,梦境中的人的面孔是模糊不好辨认的,甚至只出现了某个熟悉人的部分声音,部分身形,情节都是编造的。他们记得有些时候在梦里表达对某个人的对现实的不满而泄愤,与某个梦寐以求,但肯定不能属于自己的帅哥靓妹接吻,甚至发生了关系,结果醒来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把被子的一角含在了嘴里。还有人梦见自己在小便,结果真实环境中确实把被褥尿湿了。 这些人觉得自己记忆深刻,其实仔细想想,会发现梦境是杂乱无章的。也许你正要去参加考试,结果发现忘带准考证了,于是你匆匆忙忙往家赶,可路上你遇到了去世的家人,他在梦境中复活了。你告诉他没带准考证,他说要带你一起去拿。你跟着他离开了学校,这时你可能不知怎么地来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告诉你之前成绩都很好,这次免考。 这样的梦出现了一个时间和空间上的飞跃跨度,也在另一个层面上证明卢太太说了谎。她的梦除了角色的跨越以外,所有的动作都是连贯性的,每一处都没有跳帧。包括她低头观察血液渗出来的过程都细致入微。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杰弗里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他在通讯薄上寻找到好朋友,是一个叫Mr.猫的人。 “嗨,喵,你今天有空不?” “咩,你有啥事?我要动身去H市,那里动漫展,我要 正文 第 2 章节 带我的COSPLAY团队去那里,今天下午四点的机票。” “麻烦你点事情,我也要COSPLAY一下。”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钟,Mr.猫接着说:“你不要玷污我们国际COSPLAY专业团队的信仰,你那叫COSPLAY么?顶多叫做易容,我们这COSPLAY可以达到美剧《行尸走肉》的水准。不要以为贴一张假猪皮,往上擦点粉就叫COSPLAY。” “好了,我已经习惯你的羞辱。你就说吧,这忙帮不帮?” “帮是帮,能有什么好处?”Mr.猫发出窃笑,这是我早就猜到的。猫这种动物很高冷,你不理它它才会往你身上蹭。你得巴结它,对它示弱,它才会理你。 “你明年出国的机票我给你出可以吧?” “Deal!那我们在哪里碰面?” “老地方!你开车来接我。” 二十分钟过后,一辆玛莎拉蒂停在我的诊所门口。我钻进他的豪车,他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透露出各种的不屑与嘲讽。我知道我的穿着在他眼里就只配钻下水道的。Mr.猫用拇指指了指后面,那里有个行李箱,意思是说那里面装了各种行头,它们可以把我打扮成另一个人。 “我事先声明,我不是参加你们那种动漫节COSPLAY的,上回我是因为你们那缺人手才帮你客串了一把。” “你放心吧,你杰弗里又不是拜托过我一次了。” 车子停在一座东郊的仓库,走进仓库后立刻可以看到两边墙壁上有一百多个相框,每个相框里都装着世界各地的COSPLAY展的海报,展览现场的照片。Mr.猫是COSPLAY名人,大多数人来到这里都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而这只是冰山一角,真正震撼的是他推开大门的一刹那。 这个仓库的后面是间上下三层的公司,各种的钢化玻璃搭建的楼梯,毛玻璃隔开的办公室,心形的咖啡雅座。斑马纹卡其布的软帘把会议厅和大厅隔开。最上层是一个大的演绎室,与之相连的是服装设计室和化妆厅。 每次来到这里,杰弗里就有一种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一群看着都不太正常的人抱着奇奇怪怪的衣服跑来跑去,就像要去为了几件已经不成样子的衣服抢来抢去一样。还有一次遇到了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那条内裤紧得都能让他丧失性能力。可他还是非常自然地在他面前走过去,好像性能力那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半钱的关系。 “换装的事情我来帮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Mr.猫变得严肃了。他这个人向来口无遮拦,但是遇到了正经事就会变得异常冷酷。有一次COSPLAY大秀,是配合大学国学院举办的。所有的演员都要穿上汉服,这些人当中谁要是能够表现出色,可以免费到M国的孔子学院参加为期半年的体验课。全国各地的社团都想来试试,Mr.猫当然要争取这个名额。可是到了大学的广场上,却遇到了雷雨天。其他团队的负责人早就给每位队员准备好了漂亮的油纸伞。每名队员都保证了较好的妆容,Mr.猫也没有忘记备好伞具,可是当他的队员撑开伞的时候,那伞面上的脸谱油彩就像水彩笔涂上去的简单颜料一样,顺着雨水往下流。队员们惊慌失措,脸上,汉服上染得到处都是黑不拉几的墨。 原来,服装设计师为了帮助自己的亲戚,弄来了一批劣质颜料和伞面布料,然后把原来的产品卖掉,从中赚取差价。Mr.猫查清真相后不仅开除了那名设计师,还一纸诉讼告上法庭。 “法律惩戒罪犯,对方倾家荡产和我有什么关系?”当我觉得他做得有点过分,辞退了就行了的时候,他继续说:“就是有这些人在中间投机倒把,造成经济损失。你只看到了劣质布料的问题,那如果那些顺着雨水流下来的颜料含有巨大腐蚀性呢?滴到人的皮肤上会怎样?演员毁容了怎么办?我的公司倒闭了怎么办?这样的人得不到教训,以后他还会这么干。法律不是道德的补充,凡是没了道德的人早就触犯了法律。” 回想到这里的时候,化妆镜里的杰弗里已经变了一个模样,他的头发更显示出一种淡淡的棕色。眉形也在假眉毛的辅助下上挑了许多。其实Mr.猫只是帮杰弗里修掉了一些杂眉,再从假眉毛贴纸上取下了一部分贴在眉峰处。在弄假眉毛的时候,Mr.猫不住地叹息:“哎,你知道不,这些假眉贴纸减掉一点点,整张纸都不能用了——对了,你刚才说到那个来做心理咨询的卢太太说了谎对么?” “是的,梦本身就是一个难以说清道明的东西。有很多梦居然和睡姿有关,也和身体健康状况有联系,能直接描绘出梦境连续性的人很奇怪。” “我不这么认为。你刚才说了卢太太没有讲清梦里的所有内容,甚至她隐瞒了某些内容。这正说明每个人想记清自己的梦是不太容易的,没有完整表述才表示她的梦不连续性。梦里的场景的连贯性真的不能完全表述。” “可是,我相信一个梦如果同时做上好多回,就如同记忆一样,轻车熟路,所有细节都能够得到一遍又一遍的复制。这和做噩梦是因为睡眠时手压到心脏部位的解释不一样,同一个梦,细节表述完全一致——你觉得这可能么?” Mr.猫没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成像的杰弗里观看,直到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觉得镜中的你是你自己么?” “当然,他还是杰弗里。” “不,他不是你,是另外一个由我塑造出来的人。” (3) 我醒着,看看身边的床,空荡荡的。其实,我只不过是睁着眼一动不动,似乎梦还没有来,可是我又好像在梦中。身体没有感到痛,我刚要起床,我的丈夫出现了,他吹着口哨走进屋,和往常一样。与以往不同的是,在丈夫钻进浴室的时候,那个我不认得的男人居然出现在屋子里,灯光晦暗,我看不到他,我压低声音对他说:“快走吧,会被丈夫发现的。” “对不起,卢太太。我今天不想与你发生任何关系。” 我有一丝犹豫。 “你这是要干嘛,这太让我为难了,我的丈夫还在洗澡,他要是出来之后撞见你怎么办?你快走吧。” “没关系的,你的丈夫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男人看了看浴室的门,这个时候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从您丈夫一丝不苟而且这么有品位的穿着上看,他应该很爱干净,不可能与大多数的男性一样,洗澡的时候草草了事。他会洗很久很久。”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紧张起来,因为眼前的人看起来非常危险。他站在屋子的正中间,光线恰到好处。今天他的穿着非常考究,和我以前见到的略显不同。但不管怎样,这个人让我害怕,他曾经代替了我的丈夫,而且还出现在了我的床边。我真的不知道当我丈夫出现之后看到这尴尬的场景会有多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您的卧室真是一尘不染啊,这床铺上留下过多少我们爱液的痕迹?” “你给我滚!”我火冒三丈,他居然羞辱我。我下床要把他轰出去,突然想起自己的大吼大叫会引起浴室里丈夫的怀疑,顿时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别再来烦我。” “我最后问你个问题,您丈夫和您关系好么?”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我的脸突然失去了血色,脑袋里像有数十架飞机轰然飞过,整个身体也都垮塌在床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丈夫,他与我关系好么?难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与我发生的事情被我丈夫听说了? 他从来没有出差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要离开半个月。是不是他不要我了?那我下半辈子就没了生活保障,他怎么给我生活费啊?我抬起头,看向那个陌生男人。 咦?奇怪,他怎么不见了? 两天后,杰弗里接到了Mr.猫的电话,他破天荒的一次说邀请杰弗里吃饭。想从Mr.猫这种又有钱又抠三儿的人身上捞点好处真的是比登天还难。为了不再次遭受嘲讽,杰弗里没有开他那辆二手的雪铁龙。 “你什么时候把我给你化的妆卸掉的?”他表示出关心,其实呢主要目的是在杰弗里的眼前晃悠两座水晶奖杯——最佳化妆奖、最佳COSPLAY道具奖。他那动作就像在炫耀公猫逮到了两只死老鼠。 “呀,恭喜你得奖!”杰弗里抓住Mr.猫的虚荣心,赶快赞美一番。 “奖金十万呢,力压群雄。你说吧,今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想吃法国大餐,快去快去!”杰弗里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谈到吃,他就忘记了玛莎拉蒂在Mr.猫的眼中只能搭载行为举止高雅的人。 “羊不是吃草的么?吃什么法国大餐!” 虽然又羞辱了一下杰弗里,可Mr.猫还是开车朝着能吃到法国大餐的目的地前进。 能吃到法国大餐的地段果然不同凡响,这周围的建筑物也出现了变化。虽然杰弗里工作地段也算繁华,但是那里毕竟不是商业中心地段。考虑到租金问题,他只能把心理诊所开在还算醒目的位置。而此处已经是商业中心,百货公司的大楼林立,建筑楼房绝对在五十层以上,温暖冬日的阳光反射在高楼的外墙上,甚是晃眼。有几家饭店已经率先打出了圣诞节豪华大餐预订的广告。正是12点的时候,街上有很多学生模样的人群来来往往,全都集中在了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他们还穿着校服。为了御寒,校服外面套着羽绒服。 “再转个弯就到国贸广场了,那里有一家新开的法国料理店,不过——”Mr.猫刚想说杰弗里能不能换套衣服,却发现他正趴在窗户玻璃上。Mr.猫最讨厌有人在他的车玻璃上留下脏兮兮的痕迹。 “喂,你很讨厌知道不知道?” “嘘,别出声,你看那个人?” 杰弗里指了指不远处星辉大酒店门口一个穿驼色大衣的女人。 “你看上她了?过去和她搭讪吧!” “胡说什么呢?她就是卢太太,我的客户,她站在那干嘛?好像在等什么人。” 卢太太距离玛莎拉蒂有五米远。 “这个——死女人,怎么——还——不出来!” 杰弗里猛地扭头,他看到Mr.猫在认真盯着卢太太。 “你确定她说的是这句话?” “放心吧,我的读唇术是一流的。她一定是在说这句话。” “好,我下去,和她聊聊!”杰弗里要打开车门。 “别过去,这次让我来,她不认识我所以不会造成麻烦!你要是过去了她说不定会提高警戒,跟踪任务就失败了。” 杰弗里想了想,Mr.猫说的有道理,此次任务的目的是要看卢太太在等什么人,而不是要和她谈话,Mr.猫刚好是不二人选。 “我把车钥匙借给你,你先开着去哪里转转,等我的消息。”说完,他下了车,我换到驾驶位。驾驭豪车的感觉确实不同。前面的车流还是缓缓移动,杰弗里吹着口哨往前行驶。经过国贸广场之后,杰弗里掏出手机,Mr.猫还没有回信。杰弗里的心情有点乱,不远处有家猫屎咖啡,他决定把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然后到咖啡厅喝一杯。 咖啡送上来之后,杰弗里回忆着那天夜里拜访卢太太的过程。一进屋,他就感到些许的不对劲,那个屋子虽然充满了家庭的氛围,但是非常冷清,冷清得连一点点人气儿都没有。门铃响了之后,卢太太按下可视电话的准入键。她并没有问来者是谁。来到玄关后,改变容貌后的杰弗里看到那个台历,四天前卢太太的丈夫卢卫韬留言要出差,尽快在圣诞节赶回来。可是,当杰弗里出现在卢太太面前的时候,她居然把他当成了梦里见到的陌生男子。于是杰弗里改变了自己的对话策略,装作自己就是那个陌生人。 杰弗里的目的本身是要装扮成卢卫韬的形象去见卢太太的,他先是把一套Mr.猫准备好的西装放在椅背上,然后溜进卫生间,拧开淋浴开关。好让卢太太觉得丈夫在洗澡。这时,他吹着口哨。卢太太果然被骗了,可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既然卢卫韬去出差了,圣诞节前才能赶回来,那卢太太怎么还能相信自己的丈夫真的在洗澡呢?而且很奇怪,一般男主人出门都会有钥匙吧,按门铃的话岂不是很奇怪。毕竟当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单身在家,连可视电话里的人是谁都不多看一眼就准入了,这不是更加匪夷所思么? 卢太太的卧室是在二楼,卫生间与卧室刚好形成了一个死角,所以杰弗里进入卫生间的时候卢太太不可能发现进屋的是谁。可无论如何,卢太太都不可能把自己的丈夫当成陌生男性。 杰弗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Mr.猫打来的。 “喂,怎么样了?从大酒店走出来的是谁?她在等谁?” “足足一个多小时,我的腿都要断掉了。站在角落里等了好久,一个人影也没有,那名神经病一样的傻卢太太居然离开了。” “你确定没有看走眼?” “是的,一个人也没出现。”Mr.猫的声音里全是疲倦,而他根本就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他的读唇术有没有问题。 后来,杰弗里和Mr.猫没有吃上那一顿法国大餐,因为等他们到了那里, 饭店所有的餐位已经坐满。这家店有个规定,就是所有客人已满的话其他人就别想在这一时间段享受高端法国料理了。肚子已经瘪得像难民了,他们只好在肯德基点了一份三十多元的套餐,一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疯狂地啃起汉堡。 “这也太奇怪了,怎么可能没有人,她到底在那里干嘛?明明往酒店大厅里看,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那她后来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原话是‘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直接上去找你了——说好的在门口见面为什么还不出来啊——还是再等五分钟吧’,可是多少个五分钟过去了也没有见任何人出来。” 杰弗里没说话,而是狠狠地咬下一口汉堡,奋力地嚼起来。 既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 正文 第 3 章节 妄想症,那么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如果说卢太太的梦境是真实的,她对梦境的叙述真实有效,也许梦境真的是一件突破口,下面就要静等卢太太再次找上门来。杰弗里吸光最后一口可乐,满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果不其然,周末的时候卢太太来找杰弗里。Mr.猫躲在另一间屋子里观察,今天杰弗里要对卢太太进行催眠。 (4) 卢太太的双眼慢慢闭合,进入非常安静的潜意识当中。杰弗里把一个沙漏放在卢太太的枕边。这个沙漏的顶端镶刻的是日出女神奥格,底端镶刻的日落女神狄希斯。沙漏每一个来回是十五分钟,杰弗里要问的问题也就是在三刻钟结束的时候。 给卢太太的催眠其实就是谈话,在谈话当中距离卢太太不远处,也就是杰弗里后脑处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钢琴节拍器。节奏的摇摆开始有些急促,杰弗里选了一首舒缓的由排箫演奏的曲子。卢太太坐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沙发椅上。 卢太太是在听到杰弗里说到“你现在正想象自己泡在一汪清泉当中,这是一处优美的,只有自己独享的温泉里,水面上飘荡着美丽的橙花”时,闭上了眼睛。 “你感到很温暖,这温泉的水让你全身放松。卢太太,你现在是否看到了什么人?” “我看到了我的丈夫,他正坐在我的对面。我的孩子正在给他父亲舀起水,浇在我丈夫的后背上。” “你看清那是您的丈夫了么?” “是的。”卢太太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种暧昧不清的微笑。 “这温泉的雾气很大么?如果很大,那您是如何看清丈夫的脸的?” “我听得见他们的声音,那是我丈夫和孩子的笑声和说话声。” “也就是说你没有真的看到他们对么?” 卢太太此刻保持沉默。 “他们说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么?” “我的孩子说:‘爸,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是经常来泡温泉的原因吧。’我的丈夫说:‘是啊,现在……有钱了,应该多享受享受。’他们应该就是这么说的。” “您觉得您的丈夫对您好么?那是您人生当中很快乐的一段时光吧?” “是的,孩子休假。” “你还记得具体时间么?” “不记得了。” 杰弗里看了一眼被他调整了四次的沙漏,他觉得这是唤醒卢太太的时候了。 当卢太太睁开眼后,杰弗里让她安静地躺了两分钟。他转身给卢太太端来一杯温开水。 “卢太太,您觉得现在好多了么?有没有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 “就好像自己睡了一觉,身体轻松了许多——我想知道,我多参加几次这样的催眠能不能让我摆脱噩梦的纠缠?” “我想这是可以的。不过我觉得有时间我还是要到您家走访几次,这样也好跟踪访问,有助于我对您的病情进行深入了解。” “没问题,我想您也知道了我的联系方式,我这次来之前也给您打过话。” 卢太太告辞之后,Mr.猫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他站在杰弗里的身边看着远去的卢太太,右手缓慢地搓着自己的下巴。这是他第一次看催眠术,原本以为这催眠是个骗人的把戏,但是看了刚才杰弗里催眠的一系列过程,他倒是有几分相信了。只不过他一直怀疑卢太太在睡眠当中说出的话是否是真的。 “你觉得她说谎了么?人睡着了还能说什么真话?”Mr.猫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杰弗里。 “不,催眠不是让人睡着了。被催眠的人介于睡眠和潜意识的临界状态。有的时候被催眠的人眼睛甚至是微微睁开的。被催眠的人在潜意识的过程中说出的话才是真实的想法。当然有些情况下他们说出的内容有假设和臆想的成分在里面。还有一些人他们根本没有被催眠,但通常这样的人居然是没有心地戒备的人。越是很警惕催眠时说出自己的真话的人,越容易被催眠。不过,心有原罪的人就如你我,催眠师应该保护隐私对吧?如果是犯法之人绝不会来接受催眠的。” “那如此说来,为什么你要给卢太太催眠呢?如果她只是心存原罪?” Mr.猫觉得杰弗里做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起码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只是我还没有发现一些必要的联系而已。” Mr.猫难以理解杰弗里脑子里的齿轮在以什么样的规律运作。 “今晚要是没事,要不要和我去星辉大酒店走走?” “如果你想请我吃他们最有名的西冷牛排,我当然高兴。”Mr.猫一想到晚上有好吃的,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他像猫一样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杰弗里送猫先生下楼,并像忠心耿耿又服务到位的佣人一样拉开Mr.猫的车门,待主人坐进驾驶舱以后,他看着这辆闪着红宝石般光泽的法拉利,心想眼前的男人是把买车当买劣质玩具般轻松自在么? “西冷牛排——等你哦?”Mr.猫冲杰弗里挤了一下眼,踩了下油门后,法拉利留下了一条红色的魅影扬长而去。 “美得你,西冷牛排?让你被牛排骨头渣硌掉一颗牙——我是有事才要去那里的。” 12月17日。 西南郊垃圾堆放站。 一名裹着破烂军大衣的拾荒者哆哆嗦嗦地在垃圾堆里寻找他所需要的生活用品。今天他收获不小,怀里信号不灵敏的收音机正在发出吱吱嘎嘎的广播。大概是在播放球赛直播,可又像是播放交响乐。 他拉了拉漏出棉絮的大衣,大衣正面的纽扣掉了好几颗,他不得不缩紧身子以抵抗寒风。以往情况下,他还能找到一些吃剩下的面包,已经过期的方便面,可今天老天似乎非要和他做对,整整一早上他都没有寻到半点吃的,这可怎么办?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一会儿垃圾车来了,他就会被轰走了。 S市共两大废品站,西南郊的废品主要来自这里的富人区,因此这里的垃圾品质都提高了一个档次。一个多月前这里的部分拾荒者居然见到了诸如苹果手机这样的货。一时间这里名声大噪,许多拾荒者就像当年美国的淘金热,慕名前往此地寻找“梦想起飞的地方”。可是,这个西南郊的垃圾堆放站疯狂了一段时间后,市里批文说此地影响公共治安,要严加看管,大量的拾荒者被遣送,于是想来这里碰运气的人已经少得可怜,像这名铤而走险的拾荒者就只能晚上三点就来到此地了。 走着走着,他看到前方的垃圾堆上的垃圾呼呼啦啦地往下掉。 “奶奶的,居然还有人比他来得早!”他一咬牙,窜了过去。 垃圾堆之上,一直黑狗正在疯狂地扯着一个塑料袋,它身下的一排奶子随着奋力的撕扯动作不停地甩动着,垃圾堆之下还有一只小狗崽渴望地盯着“高山之上”伟大的母亲。 要与一只狗争夺那袋食物么? 拾荒者在做坚决地思想斗争,可当他看到那只大狗根本不管小狗崽的死活,自己在垃圾堆上津津有味地朵颐时,他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母狗吠了几声后被拾荒者用废酒瓶轰走了,他捡起那个被撕扯的不像样的塑料袋。 “好东西啊,有肉吃!”拾荒者举起那一滩肉,刚放到眼前,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连滚带爬地从垃圾堆之巅出溜下来。 那摊肉里有颗人眼睛,还有断了两根指头的人手。有蛆虫不断地拱出来。 (5) 杰弗里和Mr.猫来到星辉大酒店,时间是早上九点十分,杰弗里看了看酒店门口的摄像头。这里应该记录下了那天卢太太的一举一动。他让猫先生在这里监视卢太太,可是目标自行离开了,是因为她没等到要等的人还是她把时间记错了?不管怎样杰弗里和Mr.猫还是要知道卢太太究竟是在等什么人。 当他们二人踏上星辉大酒店的台阶,来到门前的时候,自动门瞬间左右分开了,杰弗里一愣。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卢太太那天站在这台阶之上的时候自动门并没有一直保持开着的状态。她所站的位置刚好是大厅的正门口,如果这里站着人而门一直保持开着的状态,前台的服务生应该能发现这个举止怪异的女人,说不定会出来劝阻。 大多情况下,自动门会对距离门一米以内的人产生反应,可那天卢太太站在距离自动门三米开外的位置。如果她真的在等什么人,她为什么不进到大厅里面等?难道她因为什么原因不敢进入酒店么,还是她正在观察什么人?果真如此的话,那她嘴里念念有词纯粹是装出来的?Mr.猫很讨厌别人质疑他的专业程度,他提供的信息有很大的可信度。 “您好,请问今天还有西冷牛排供应么?如果豪华间不能提供,主厅也可以,靠窗最好。” “卢先生您好,我们给您订好了您经常使用的D12房间,像您这种VVIP的客人,我们怎敢怠慢,服务绝对一流,不过——您旁边这位女士是——?” “我希望你们对不该问的问题保持沉默。” “好、卢先生请这边走。” 卢先生跟着那个领头的服务员朝着大厅走去,这间大厅光见度非常好,盼望已久的冬日暖阳透过落地玻璃照进大厅。每扇玻璃窗的顶部都悬挂着扇形的装饰,仔细看是由一根根竹简编织而成的。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张镜面玻璃桌,四把高背软椅正对而放,靠背上绣着各种各样的飞禽图案。 卢先生左顾右盼,相伴左右的美女转过头来招呼道:“卫韬,动作快点,一会儿就没我们的份了!” 听到美女的喊话,领头的服务生笑眯眯地转过身:“不会的,卢先生是我们的大主顾,也是我们星辉大酒店的股东,所以就算西冷牛排套餐一售而空,只要卢先生来,我们照样能给他提供最新鲜的牛排。” 刚才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此时已经爬上了三层旋转楼梯,这每节楼梯都铺着红地毯,而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带着威严感的朱红漆大门,服务生把钥匙交给卢先生,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说道:“卢先生请慢用。” 卢先生和美女对视了一眼,飞快地把顶端带有梅花设计的钥匙插进锁孔。 “天啊,这是皇宫么?”旁边的美女发出嗓音粗重的惊叹声。 “Mr.猫,看来我们赚了,不对,是我赚了,你来看这西冷牛排套餐最低价也在一千元,所以这次还是得你掏钱。”杰弗里松了松领带,刚才装模作样的他快要被这领带勒得喘不过气了。 他走过去,用食指在百叶窗上压出一道缝隙。楼底下一排排警车拉着警笛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过。 Mr.猫把高跟鞋踢掉,然后把连裤丝袜褪了下来。这男扮女装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得活。此刻他摆脱了束缚,以大老爷们儿惯有的姿态往那张桃形的大床上四仰八叉地躺下去。他双眼盯着幔帐的顶端愣神,接着坐起来,看着站在窗前的杰弗里。 “有件事一直让我费解,比起我们专业的演员来讲,卢太太的演技也真的不在话下。我总觉得她骗了我们。”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梦是不会说谎的。梦境看似虚幻缥缈,但是它确实是潜意识的直观表达。我们得回顾一下卢太太的梦境,如果说这个梦里有哪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就是她沐浴之后看到床上的男人已经不是他的丈夫开始。现在讨论的问题有:第一,她丈夫去哪了?第二,床上的男人卢太太是否真的不认识?第三,为什么那个男的会流血?”杰弗里提出了三个疑问。 “杨,你是否记得第一次你乔装打扮去卢太太家时,她让你赶快离开?那个时候那个男的她并不认识,可是她却把你当成了她似乎认识的人。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卢太太可能和陌生的男人有过不恰当关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想,他的丈夫经常不在家,那么这个男的可以是任何人。因此她才那么惧怕被自己的丈夫发现,再加上她的孩子久居国外,她就更觉生活无聊。那么不管是什么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Mr.猫赶快穿上被她踢飞的高跟鞋,杰弗里也离开了窗口,他们二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等待牛排送上桌。可是敲门声仍在继续,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杰弗里装出卢先生的腔调,他曾经看过卢先生在电视上的讲话,模仿起来不难: “有什么事么?” “卢先生,您要的报纸。” 报纸?看来卢卫韬在这里还订过报纸。 “您放在门口的地板上就行了,我一会儿去取。” 门口没了声音。五分钟之后,杰弗里打开一条门缝,四周无人。他看到地板上有一沓报纸,就把它们带回屋。展开报纸的一瞬间他的双眼立刻聚焦在头版头条巨大而醒目的照片上: “市西南郊垃圾堆放站发现惊人尸块儿” “今日凌晨七点半左右,市公安局湖海分局接到西南郊一名拾荒者报警,声称于垃圾堆放站的中心偏右的某垃圾堆上发现一个黑色垃圾袋,里装有部分人体尸块儿。公安局立刻派出部分警察前往确认。警方从遗留下的生殖器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位男性尸体。从尸体的腐烂程度辨析,无法找到面部证据。这具尸体已经被抛至此地超过一周时间,找出碎尸凶手以及额外的碎尸将是警方接下来面临的严峻挑战。” 杰弗里合上报纸,看了看又躺下的Mr.猫:“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得去西南郊的垃圾场走一趟。” “你对那种地方很热衷么?” “但是我想搞清楚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被肢解的尸体。你知道我们并不是警方,无权进入那种地方搜查。” “那就别去了呗,我们还没有好好享用牛排套餐呢——更何况,警方早就带走了那袋碎尸,就算你去了那里也找不到额外的碎尸块。” “Mr.猫,你可能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为什么我们只是碰运气而试一下,就被前台的服务生当作真正的卢卫韬?这一方面得益于你的化妆技术,另一方面在于卢卫韬应该是这里的常客。而且,卢太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大酒店的门口?说明她也了解此地。我想卢卫韬应该在这里做了见不 正文 第 4 章节 得人的事情被她的太太发现了。以此处房间所在的位置来看,卢太太很难找到。 “如果是普通的宾馆,床铺的设计一般为简单的长方形,但是这个床铺属于情趣旅馆的设计。如果是单身男子来到此处,睡在这样的床上却又没有另外的人陪伴是极不寻常的。你还记得我们刚来酒店的时候,前台服务生专门确认你身份的话么?如若平时,她应该不会问这句话,而问话的时候,眼神带着一种特殊的含义:‘这次的女人又是谁?’或者‘真是无耻啊!’如此可见,卢卫韬并不像那些商界杂志上宣传的那样。” 前往垃圾堆放站之前,杰弗里先买了份地图。Mr.猫告诉杰弗里那个垃圾堆放站一般堆放的都是富人的生活垃圾,可想而知,垃圾也有高低档之分。可是杰弗里根本就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他知道Mr.猫是在炫耀那些垃圾里面也有他的贡献,住在城中心靠南的位置,收垃圾的车子肯定会经过Mr.猫的家。 杰弗里用左手食指在地图上划着,右手食指在手机地图上比较。 “为什么这张地图和我的手机地图不匹配?” “你买的地图已经是五年前的版本了,而你手机上的地图是google地图,最新版的。哪个城市如果五年都不变变样的话,它的发展也太落后了吧?” 杰弗里把地图折叠好放进西装内口袋,向舒适的座椅上躺了过去。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三声。 “我们那顿牛排估计已经端上桌了,这样一口没吃就跑出来会不会太浪费了。暴殄天物啊!”杰弗里一边往肚里咽口水一边抱怨。 “他们不是说了么,只要你想吃,任何时候都会有——我觉得你最好把那张地图从我借给你的五六千元的西装里拿出来,你见过卢卫韬那样的富豪会把地图揣在西装口袋里么?” 杰弗里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有头有脸的精英,而不是那个除了上班,平时生活里怎么舒服怎么穿的杰弗里。 “根据地图比对,卢太太有几条线路可以到达西南郊的垃圾堆放站?” “首先是BRT,走高架立交可以到达,第二条线路是乘坐青龙河吊索,到河对岸,再转公交116,第三条线,当然,乘坐出租车,想去哪都行,灵活方便。可这些线路都不可行,想要乘坐BRT,必须先步行一公里左右。凶手是要将碎尸带到垃圾集中站,BRT是无法实现的,尸体的腐烂气味会引起其他乘客的警觉。如果是青龙河吊索,凶手还不如把碎尸直接扔进河里,干嘛要费事赶往市南郊那么远的地方。乘坐出租车看似最有可能,凶手先把装有碎尸的垃圾袋放进出租车后备箱,然后让司机载着凶手去市南郊的目的地。可是司机会是傻子么?凶手家门附近就可以丢垃圾,干嘛要把尸体送往垃圾堆放站?” “凶手可以提前几站路下车,取出垃圾后,步行至垃圾堆放站啊!”Mr.猫反驳道。 “我觉得能够进行抛尸行为的人不会选择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作案,他必定选择夜间。而且他们希望速战速决,就算如你所说提前下车,他也不会让司机停靠在距离垃圾堆放站太远的地方。并且,垃圾堆放站这样的地方肯定不会建在高档小区里,估计那臭味儿我都受不了,也就是说周围几乎都是荒郊野地,凶手考虑去那么破的地方回来都是个问题。所以他必定要让出租车司机等一下,丢完尸块后乘车原路返回——你觉得司机会不怀疑么?” “我想到出租车也是发现卢太太从来不开车,只乘坐出租车,才开始怀疑她的。”Mr.猫已经把卢太太当成了最大嫌疑犯。 “就目前情况看,卢太太可能与这起匪夷所思但是没有直接关联的命案有些关系。然而,天下命案一箩筐,不能随随便便把不相干的事情随便牵扯在一起。” “如此说来,我们还有必要去哪个臭味熏天的地方么?我昨天刚吃过一罐豆豉鲮鱼的罐头,说不定可以在那里找到。” “当然要去了,会有重大发现的,起码可以会会那些警察。” “羊先生,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你一辈子都不会跟警察打交道的。他们不会给你青草吃。” “我只想知道我想要的信息,至于和不和他们交谈那是我的事。” (6) 杰弗里把时间都用在清理面部的浓妆。想在开动的车上把贴在脸上的假皮弄下来,并注意不要连同头发都揭下来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虽然Mr.猫已经避免假皮与额头发际线处的头发接触,但他不能保证汗水会把耷拉下来的发丝粘进假皮肤的边缘。幸好是冬季,出汗可能性比较小。 看着杰弗里顺利揭下来那张假皮,Mr.猫松了口气。此刻,杰弗里正在用卸妆棉擦掉唇彩。 “总算摆脱这皱巴巴的妆容了,难道那些商界精英都不会笑么?板着一张脸就能体现出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 “你现在虽然去掉了那层皮,但是你扮演过卢卫韬了,总得有点别的感触吧?” “我还是我,杰弗里·杨,就算我演过别人。” “不,合格的扮演者不能总是这么死板和教条,要是经常像你这样想,你就无法投入你所表演的人物当中,最终你的演技会被拆穿的。” 杰弗里默不作声,只顾着清理脸上剩下的痕迹,最后他照照镜子:“哎,我的眉毛修得太高了,看来卢卫韬的眉毛真是没我的好看。” Mr.猫撇撇嘴。 “到了,不过我觉得你不愿意下去见那些人。”猫先生看到不远处的警戒线,前面站着四个警察,目光所及处的垃圾堆周围站了三个警察,另外还有四个穿着垃圾站的工作制服的人正在垃圾堆里翻找。 “哼,”杰弗里发出不屑一顾的声音,“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警方想要从那些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堆里找到其余的碎尸的话就应该亲自爬上去,不是专业人士难免会遗漏痕迹,他们只不过是怕弄脏了制服——我有把握,他们找不到其他的碎尸块了。”杰弗里立刻推开车门,迈着大步自信地走过去。 警戒线外的警察立刻看到了杰弗里,他们马上拦住他。 “干什么的?这里不能随便进入。” “您好,我叫杰弗里·杨。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一下你们队长。” “我们队长不在,如果胡搅蛮缠的话,结果对您会很不利!”站在最右边,肤色比包青天还黑的一名警察说。 “那好吧,我走了。我有线索可以提供,如果你们搞成了什么冤假错案,或者在这里找不到其他碎尸,我祝你们元旦快乐。” 杰弗里转身朝着等在车里的Mr.猫走过来,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杨先生,等一下!” 杰弗里微微一笑,转身朝警戒线走去,一名穿着警服的矮个男人等着他,此人看起来像是得了什么病,双颊凹陷,颧骨凸起,从身形观测却属于精壮的体格。杰弗里观察了片刻才知道,这个人之所以看着病病殃殃的完全出自于他的眼神,没有什么光泽,像是没睡醒。 这个矮个男人也打量了杰弗里片刻(不过连眼睛似乎都不动一下的人,很难判断他在想什么)。 “你刚才说有重要线索提供?” “是的,您是——队长?” “你好,我叫叶行滨,湖海分局的专案组队长。” “叶队长好,我在报纸上得知这里发现了碎尸,而且是一名男性尸体,您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这一点应该可以肯定了,因为发现了男性生殖器官,难道您不明白么?” 叶队长开始怀疑杰弗里是在搅局,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混血家伙是嫌疑犯了。 “我其实是想说您觉得那些碎尸块儿真的都来自同一个人?” “关于这一点法医正在进行血型和DNA比对实验,结果今晚就可以出来。怎么,你是怀疑——” “在结果出来之前,应该一直保持怀疑态度。不过,我有两点可以保证,那个塑料袋里只装着一部分尸块儿,而且在这里已经找不到其余的尸块儿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莫非你是凶手?” “叶队长,如果我是凶手,那我绝对不逃跑。等您破案了,功劳还是您的,如果我犯了罪,请您到最后再用冰冷的手铐把我扣住,然后拉我到法院吧——这是我的名片。”说完,杰弗里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名片很有礼貌地交到叶队长手里。“对了,叶队长可以看一本叫做《绝望主妇杀人事件》的小说,您会有启示的。” 说完,杰弗里离开了。 回到车上,Mr.猫像得到了神明的启示一样瞬间启动车子,逃离现场的速度就像自己是个凶犯,生怕被警方抓住。 “你开慢点,我们还没吃饭呢,我这会儿胃部反酸。”杰夫里抱怨道。 “你刚才上车的时候,警戒线前面的几名警察发现了我。感觉太不舒服了,为什么他们见谁都保持一副警惕又凶狠的表情?” “因为我们是不速之客——不过,也许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投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当中,正是因为我装扮过卢卫韬,他给我注入了一种新的力量。这让我有很大的魄力与那些警察对峙。” “原来,心惊胆战的是我啊,这一辈子都不想跟警察打交道。” “不,猫,你和我在一起,恐怕你的梦想将要破灭了。” Mr.猫听到这句话,猛地踩了油门,车子像失控了一样蹿了出去。杰弗里瞬间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回到大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牛排端上来的时候杰弗里开始还挺兴奋的,可是吃着吃着他就慢慢没了兴致。Mr.猫倒是因为吃到了美餐而变得容光焕发,切牛排的动作娴熟而认真,嫣然一个英伦绅士,双肘低垂,上臂微微合拢。当他把一块儿牛排送进嘴里的时候下巴在优雅地挪动,期间喝一口上好的干邑红葡萄酒。他优雅地冲着杰弗里微微一笑,继续品尝美食。 Mr.猫吃完后才发现杰弗里只享用了一半牛排,唯一吃完的就是那盘蔬菜沙拉。 “真是浪费啊,不过下次我给你打扮成卢卫韬的模样,你还可以享受这么美妙的牛排。” “我现在没心情吃——已经给警方下过战书了,我就该尽自己一切努力找到证明卢卫韬死亡的证据。” “这还不简单,等警方验尸报告出来以后不就知晓了?” “不,不是所有人的DNA都有记录。就算从尸块儿里找到DNA,也得知血型,那又怎样呢?假如卢卫韬的DNA没有备份,拿什么与之比对?而且我们现在只是无端猜测,从卢太太诡异行踪猜测她的丈夫死于非命,证据不足。除非——” “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能与尸块DNA相比对的证据。能留下男性DNA的证据有体液,血液,唾液以及——发丝,对,发丝!” Mr.猫立刻扑到床上,那动作轻盈得真像一只猫。 “别白费力气了,人在剧烈运动的情况下也会掉下一两根头发,别到最后你找到的是自己的头发,那结果就搞笑了。而且我也在上面躺过。我有办法,据说卢卫韬还有一个产业,就是城郊的温泉山庄,我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看。不过你得开车载我去那里。” 杰弗里和Mr.猫来到大厅,刚才的服务员立刻警觉地看着杰弗里。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 “哦,他是卢卫韬先生的好朋友,卢先生现在要我们去一趟他所在的温泉山庄,请问怎么走?”Mr.猫立刻抢过话头,要不然该露馅了。 “毛小姐,您也是第一次去温泉山庄么?” “是的,所以才来这里打听一下。是不是什么人去过那?” “之前卢总的秘书姜晓薇来过,我们跟她都很熟悉,可后来就不见她了,其实卢总也好久没来了。” “卫韬哥他出差了,刚回来,所以请我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如果是这样,我给您一张旅游线路图吧,这上面有我们的公司刚开发的旅游项目。” 接过地图后,杰弗里向前台道谢,Mr.猫装作和杰弗里很亲密的样子走出了酒店。 坐在车上,杰弗里不停地表示感谢,他很后悔在赶往垃圾堆放站的途中把卢卫韬的妆容清理干净。如果不是那样,刚才也就不用编谎话。幸好Mr.猫没有卸妆,要不然一切都败露了。 这个案子里多出来一条线索,有一名叫姜晓薇的女性出现在了。作为卢卫韬的秘书,她应该对自己的上司了解得更加清楚。一名常常伴随在卢卫韬身边,也去过星辉大酒店,说不定她还和卢卫韬进了那间快活林一样的房间。前台人员的回答是卢卫韬和姜晓薇好久都没来酒店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包碎尸里面可能有另一具尸体。 “Mr.猫,我们快速赶往目的地,不过你得装扮成那个女人的模样,明白?” Mr.猫兜起下嘴唇朝流海儿吹了口气,那动作帅极了。 第二天早晨,杰弗里起了个大早,他要沿着涧河跑三公里的路。变速跑是他维持体能和保证身材的法宝,比起Mr.猫那种能睡到中午十二点绝对不在十一点五十九分起床的生活方式,杰弗里真的算是个生活健康的达人。他不希望前来心理咨询的客户看到一个外在形象都不健康的心理医生,如果面黄肌瘦,病病殃殃,任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个心理医生心理一定有问题。人都是先入为主的动物。 但作为侦探,还是不要让这个逻辑机器里有什么砂砾。 涧河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公园,沿河公路离公园很近。公园草坪上有人遛狗,杰弗里很高兴见到部分主人拿着拾粪器把宠物的粪便收集进一个口袋。小广场上有几名老人在打太极拳,今天的队伍里出现了个小孩子,一招一式颇有神韵。杰弗里跑完步,通常穿过公园,悠闲地散步回家。运动结束身体是温暖的,即使空气寒冷,也不会浑身哆嗦。 刚到家门口,杰弗里就发现了Mr.猫的车子。他走过去。驾驶座上的Mr.猫在打盹,杰弗里敲敲窗玻璃。猫先生正在梦里玩毛线球,被杰弗里唤醒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Mr.猫进了杰弗里家 正文 第 5 章节 以后,直接找到了软绵绵的沙发,盖上羊毛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就要睡着了,他用含混不清的语气说:“报纸我给你带到了,放在电视柜旁边,你有空就看一下上面的新闻。我要睡一觉,醒了之后再把脑袋里的信息给你汇报。” “今日凌晨三时许,一名从大发路钻石KTV出来的女子在呕吐时发现了另一袋碎尸,随行好友李某立刻报案。此次丢弃尸块儿的地点很有特殊性,位于步行街边界的石墩旁。据警方透露,尸块里有两种不同的血型,DNA不一致。由此推测此案并非只有一名受害者。” 读完新闻之后,杰弗里立刻在手机中找到了大发路钻石KTV的具体位置。大发路是一条横着的狭长街道,而步行街与其交叉,为西南东北走向,大发路把步行街横腰截断。钻石KTV就在大发路与步行街的交叉点,人流密集。不过凌晨三点的时候才发现尸块儿,这说明丢弃尸体的时间更早一些,但也不会选择白天,那时容易被发现。果真如报纸上形容的那样么?丢弃尸块儿的地点没有特征?大多数抛弃尸案的话,目的都是不让人发现,可这次发现尸块儿的地点也太暴露了。 就在这时,杰弗里听到一声“哎呦”,他看到从沙发上滚到地上的Mr.猫正从纠缠在身上的羊毛毯里挣扎着爬起来,杰弗里哈哈哈地笑出声:“你睡醒了?” “真糟糕,搅了我的好梦——对了,报纸看了么?” “看了,真是让人头疼的案子,不过和我猜测的大致一样,我想警方还没有怀疑到卢卫韬身上。染色体的问题新闻也没有报道,一具尸体为男性,另一具尸体应该是个女性。那么,我要的东西拿到手了么?” “这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化装成卢太太的模样到了温泉山庄,那里距离市中心可真够远的,等我到了那里天都黑了。山庄的客户经理打死都不让我进去,说是夜间山庄危险,因为是天然温泉,水温什么的不固定,还说那些温泉都建在山间,夜间山路不好走。这些话一听都是谎话,温泉的定义不是以温度来衡量的,有的温泉水是凉的。而且——” “而且,夜间照样有人泡温泉对吧?既然是以温泉为主要经营项目,就算是天然温泉,每个温泉池附近的公共设施应该配备齐全。所以他说谎了。那后来呢?” “重点来了,客户经理走后,我拉住了一个工作人员,她应该是个发放浴巾的服务生。真是一语道破玄机啊,她说卢卫韬有私人温泉池,而且曾经交代过,除了卢卫韬亲自表明陪同人员可以一起享用那个温泉池,其他人未经允许不可以使用,而且她还说卢卫韬有私人更衣室。我以卢卫韬太太的身份提出要求,那个服务生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才偷偷带我去了卢卫韬的更衣室,于是,我找到了浴袍上的几根毛发。这些毛发看起来还是很粗壮的,卢卫韬应该最近就去过。”Mr.猫指指他的上衣,杰弗里走过去,从衣帽架上取下猫先生的外套。 “内口袋里有个干净的旅行小喷瓶,里面装有大概十根毛发,我怀疑这个卢卫韬脱发严重。” “下面就得拜托我在医院工作的师兄了,让他提供一下DNA数据。还有,那个姜晓薇你问过了么,她是否是卢卫韬赦免进入私人温泉的人?” “姜晓薇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从服务生那里得知,姜晓薇曾经就是那个温泉山庄走出来的服务生,曾经的姜晓薇放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就是捡到了卢卫韬遗落在山庄的手机,并归还给了卢卫韬,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说这么多了,你该快联系你医院里的师兄吧!如果数据与男尸DNA相符的话,也就可以证明卢卫韬是否遇害了吧?毛发都是有生命周期的,万一上面没有毛乳头,那DNA就无法检测了。”Mr.猫严重闪烁出一丝希望之光。 杰弗里看着小瓶中安静躺着的毛发,眉头越发地皱在了一起。 (7) 12月23号,警方宣布尸块儿中的女性死者是一名叫做姜晓薇的女性。 杰弗里也正式确认那几根毛发确实是卢卫韬的的,只是据报纸上的新闻提供的消息推测,警方无法确认男性死者身份,因为一直没有消息。杰弗里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在想为什么那名警察局的队长不给他打电话?难道他觉得杰弗里的话一点分量都没有么?正打算给叶队长打电话的时候,杰弗里的手机响了。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行滨。他问杰弗里如果方便的话,找个地方坐坐。 杰弗里此刻正在心理诊所,既然叶队长要来拜访,那就直接让他来这里好了。 到底亮不亮出那个DNA检测数据呢,杰弗里心里盘算着。 叶行滨是在上午十点半准时到达的,进了诊所后却不忙着落座,而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像是个微服私访的皇帝,兴致勃勃地打探民情来了。杰弗里也不怕他看什么,而是在忙着研磨咖啡,然后用咖啡滤纸滤掉粗大颗粒。等叶行滨欣赏完之后,一杯飘散着浓浓香气的葡萄牙式咖啡就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放了香草么?” “是的,我妈妈喜欢在咖啡里放入香草。” “杰弗里·杨是混血人?” “是的,我有一半吸血鬼血统——开玩笑了,叶队长应该是为了案件而来的吧?” “没错。上回你让我看的桐野夏生的作品《绝望主妇杀人事件》,我已经读完了。从那个小说中我得到了一些启发,于是也进行了各种搜查。可是并没有找到那样绝望的主妇形象。第一次发现碎尸的地点位于城郊垃圾堆放站,那里的大部分垃圾来自于富人区,所以我们警方立刻调集人员对那里进行搜查,可那里的有钱人都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哦?难道没有什么人失踪么?”杰弗里在心里微微一笑。 “有倒是有,不过——大多数都是女主人在家,男主人可能因为工作原因出差到外地,或者正在上班,这应该算不上失踪吧。” “我看到报纸上刊登的消息,说警方已经确认姜晓薇死亡,既然确定了女性死者的姓名,就应该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吧?”杰弗里想办法套出叶行滨的话。 “这也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姜晓薇失踪之后一直无人报案,因为她的同事说姜晓薇是一个行动散漫,从不按时上班,喜欢小偷小摸的女性。曾经偷客人的许多钱财——手机、钱包以及手势挂件,不过她有个癖好、专偷男性的物品。有一次,她的同事看见她对着一个皮夹自慰。” 自慰。这是杰弗里脑子里猛然间蹦出的词。姜晓薇第一次认识卢卫韬的时候,是她把手机还给了对方。如果姜晓薇事先偷走了卢卫韬的手机,对着卢卫韬手机外的保护皮套自慰之后,才还归手机给对方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兴许,姜晓薇并不是真的捡到了客人的遗失物品。 “杨先生在想什么?” “哦,没想什么——那您是否找到了与姜晓薇有关的人群呢?” “这个倒也不难,她的同事介绍说有一次姜晓薇将遗失的一部手机交给了本市的著名房地产商卢卫韬以后,就成了他的私人秘书。既然姜晓薇死于非命,那么我们不得不调查与卢卫韬有关的人,受到你推荐的小说启发,我们首先要调查的对象就是卢太太,卢卫韬的妻子。” 关键时刻终于到了,看来警方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就要锁定目标了。 “结果怎样?” “其实打算调查卢太太的时候,我们也怀疑到了那具男性尸体会不会就是卢卫韬,很可惜,卢先生出差了。我们试图从卢先生家找到一些证据,例如毛发之类的,只可惜,卢太太是个很挑剔的女性,她把家里打扫得跟新家似的。而且你也知道,第一包尸块儿已经腐烂,对于DNA以及血型检测有一定的干扰,我们决定从第二包尸块儿进行检测。锁定了女性尸体,而男性尸体却无法辨别。” “难道不是卢卫韬么?” “不可能,因为据星辉大酒店的服务生说,就在前不久还看到卢卫韬和一名姓毛的女性出现在他们酒店大厅,我们调集了监控录像,确实看到了活着的卢卫韬。” 听过陈述之后,杰弗里再也控制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看到杰弗里这样大笑,叶行滨忽然变得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叶队长,你看到的那个监控录像里的卢卫韬其实是我假扮的。如果妨碍了警方的查案,我真心向您道歉。为了将功补过,我把我搜集到的卢卫韬的毛发交给您,以及DNA检验报告交给您。”杰弗里收住笑声,起身取来那个装有剩余几根毛发的小瓶子,以及检验报告交给叶行滨。 “哼,不早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您是打算比对两个DNA,看能不能确定另一具死尸的主人?” “那还用说?我这就赶快回去!” 说完,叶队长连一句“谢谢”或者“再会”都没说,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杰弗里看着叶行滨消失的身影,他隐约觉得案件没有这么简单。他甚至怀疑,真正的卢卫韬可能并没有死。 果不其然,就在叶行滨离开的当天下午,新的碎尸出现了。发现地点位于人民公园的湖心拱桥。一包悬着尸块的黑色塑料袋,用绳子绑住,吊在拱桥石栏上。有个小孩在船经过桥拱的时候,用桨挑落了那包尸块儿,结果可想而知。至于那包尸块儿何时、被什么人放置在那里的,没人注意到。 从那天之后,人民公园就一直没有什么游客。公园的南北部分都是由这个人工湖上的拱桥连接的。南边都是些花花草草,松树柏树,没什么新意。而北边的风景虽然更加丰富,却因为刑事案件彻底打消了游人欣赏的欲望。公园虽然打出了游乐区所有游艺设施免费享用的广告,也只有个别的小孩子疯玩,大多孩子都在家长的要求下严令禁止去人民公园玩耍。人们惶惶不安,说最近市里出现了杀人魔。 看完今早的报纸,杰弗里发出对新闻媒体嗤之以鼻的哼声。 “难道不能降低一些不负责任的渲染么?造成市民恐慌又挣不了多少钱,现在连步行街上好多店铺都关门了,似乎当官的根本不在乎消费力对经济增长的刺激作用。” “羊,你们的肉在市场上的价钱最近涨了许多——别杞人忧天了,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那些店铺是给从不看报纸的人,包括只管穿得漂亮的女性朋友准备的。一枚导弹的威力,远远不及一瓶爽肤水或者气垫cc霜有杀伤力。” “可是你不是在这方面更加倾向于爽肤水或者CC霜么?” “你搞错了,我只关注我的COSPLAY,当然爽肤水或者什么霜确实得懂,但我旗下的艺人比推销化妆品的小店员可明白多了。有时候那些什么霜根本没法解决任何问题。” Mr.猫慵懒地躺在小沙发上,他在家的打扮也好像要去参加一场派对。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在家还要带着礼帽。他此刻命令我把红酒端来。 “你今早来我这里不只是为了看我吧?” “看来你能看透我的心思,毕竟案子缠身,我不想耽误时间。昨天晚上,叶队长打来电话告诉我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两个DNA并不吻合。结果证明了尸体不是卢卫韬的。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调查前功尽弃了。” “所以,你是来像我宣布我给你费那么大力气化妆,浪费了我许多的油彩和装备,乘坐我的轿车,还请你吃那么贵的西冷牛排,还替你装女人去调查温泉山庄都是白费么?” “不,我现在觉得案件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要太乐观了。”Mr.猫转动着红酒杯,看里面液体在不停地旋转。 “今天凌晨四点,叶行滨带领队员去了温泉山庄了解情况,却在监控录像的记录里发现了一辆可疑的轿车。那辆轿车的车牌号是卢卫韬的,可是卢太太却否认了丈夫已经结束出差回到家中。” “卢太太家车库里不也有辆昂轿车么?”Mr.猫放下酒杯,合拢了一下砖红色的尼子风衣。 “那辆轿车是黑色的,而监控录像里的轿车是红色的。而且卢太太家的房型很小,配的车库也是小型的,只能容下一辆车。不过我相信,凭借卢卫韬的地位和实力,在这个城市不可能只有这一套房产,也就不止这一辆车。” “不会的,卢卫韬这个人你可能不知道,他确实只有这一套房产。子承父业的他却有一个不怎么光彩的老爸。他老爸曾经肆意哄抬房价,一共占有二十套房产,而且其中六套房产牵涉到了人身伤害的罪行,最终进去了。卢卫韬一气之下以合法程序把那些房子处理掉了,因此还得到了荣誉市民的称号。” “可是,陪伴他的那些女人又怎么说?荣誉市民和不同的女人,这些能划等号么?” “你要知道,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卫生间都还是公用的,因为是老楼没办法整改。我宿舍的室友是班长,他上大号居然故意把大便解在小便池里。你觉得他应该是这样被选为班长的?” “也就是说,卢卫韬有额外房产的可能性要打折扣了?可是那辆有着卢卫韬车牌号的车子又该怎么解释呢?” Mr.猫坐直了,盯着杰弗里的双眼:“你来这里到底是想说什么?” “带我去温泉山庄吧?我想我应该能发现点什么。” 12月24日,下午4:30分,地点:温泉山庄。 太阳开始落山,余晖照耀在温泉山庄古色古香的门面上。这座插天的楼阁给人一种一旦跨进面前的门,就会被温泉蒸腾的雾气吞噬掉的感觉。在这门面的后面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都会被阴暗的灯光吸纳进去。 杰弗里看了看山庄前面的广场,那辆红色的轿车就是从这里开走的。走进山庄之后,杰弗里看到了一派壮观的景象。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个温泉山庄大大小小的温泉随着地势的升高开辟出许多有特色的池子,此间亭台楼阁,随着搭建的木质阶梯循循而上。有些温泉池水完全被雾气 正文 第 6 章节 笼罩,为了方便游人,氖气的灯光照亮了这些道路,而且阶梯两侧都有防潮的扶手,握在上面也没有特别滑的感觉。温泉水从山间流下来,保证每个池子里都有水源供应。 “这个山庄总共有五间大型的更衣室,六个疗养池,五个大休息室,休息室里提供有营养的餐饮,而且还有五十名医护人员,五十名救护人员。”杰弗里拿着一张山庄地图一边走一边说,地图的背面有关于温泉山庄的介绍,“那卢卫韬的温泉池在哪里?” “平时卢卫韬白天是不会来这里的,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来。” “晚上?有意思。” “那我现在去卢卫韬的温泉池了?你注意安全。”说完,Mr.猫换完了浴袍,朝着西北方走去。 杰弗里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戴上兜帽,跨过防护栏杆。 (8) Mr.猫还是第一次在这么高档的VIP温泉池里泡汤。按理来说他是没有资格来享受配有按摩服务的温泉池,居然连修指甲的服务生都有,而且在他泡进温泉池之前还有个男服务生把一张服务清单交到他手中,让他在此次服务的几个选项后面打钩。他随便看了一眼,居然还有推盐和磁疗石的项目。他随便在一个浴盐种类后面打钩,那个男服务生看完之后说,卢先生平时都在用最高档浴盐,为什么这次选了这么低档的。 “我想走一下平民化路线。”Mr.猫红着脸回答。 那个男服务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看来此次的化妆很成功,骗过了这里的工作人员。转身来到池水边,Mr.猫先用脚尖试了下水温,柔绵的水一触到脚尖,他的身体就彻底放松下来。宽衣解带,滑进池水里之后,他环顾四周。 果真如此啊,他喃喃自语道。 觉得身体彻底暖和起来之后,他开始朝着这个三十多平米的池水对岸移动。虽然雾气缭绕,但是他隐约能判断出移动方向,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卢先生,对面最好不要去,那里是温泉水的泉眼。” Mr.猫扭头看了一眼,他发现是一名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提醒他。 “可是这里装的是个铁门啊?如果有泉眼的话应该是在铁门之后吧?那样不就很安全么?” “其实是卢先生您自己要求在泉眼附近设置这道门的,说是万一家人来使用这个池子的话发生危险就不好了,我刚才提醒您是为了您的个人安全。” “你是说我专门吩咐设置这道门的?” “卢先生真是忙得连这一点都忘记了?您是说过为了家人安全——”男安保怕惹恼了主顾丢掉工作,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好的,我知道了。”Mr.猫对他微微一笑,那个男安保离开了。等他一离开,Mr.猫就立刻朝着那道铁门移过去。 这道铁门的门框与周围的山体连接,铁门受到水汽的腐蚀已经锈迹斑斑,整个门体高于温泉水的水位,侧耳倾听确实有泉水汩汩升腾的响动,但似乎不在门体的后面。Mr.猫观察了一下温泉水的流动,其实那个泉眼根本不在这扇门的后面,而是通过门框右下角的一个石道溜进温泉的,这里的水温果真很烫。 他用力拉了一下那道铁门,门却被轻易就打开了,因为用力过大,他险些跌进池水。 “这是什么?!” 那道铁门的后面是一道窄窄的石道,这个石道开凿得并不精细,但是走上去却也不是难事。Mr.猫双臂一撑,身子就越过了铁门,赤着脚走在雾气蒸腾的石道上。沿着山道走了二百多米,他隐约看到一个男的趴在石道旁。他突然感到肾上腺素猛烈飙升。 他慢慢朝着那个看似不动弹一下的男子走过去,却发现那并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具根本就不完整的尸体,除了头和上半身,其余的地方全部割去了,他站在那定了几秒钟,胃部立刻传来不适感,趴在石道上呕吐起来。Mr.猫撑起有些虚弱无力的身体,继续往上走。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跌跌撞撞的人,捂着腹部朝着他迎面走来,浓浓的雾气当中摇摇晃晃的身体简直就像一具在行走的丧尸。 Mr.猫浑身一颤,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个人是杰弗里,他迅速迎上去,却看见杰弗里的腹部正在流血。 “手机……手机在我裤兜里,快拨打警方电话……凶手,凶手刚……下山,抓住……抓卢卫韬!” Mr.猫迅速抱起杰弗里往山下跑,温泉池附近一定有救护人员,只要见到他,杰弗里就有救了。看来Mr.猫真该感谢这个温泉山庄的完善设施,医护人员会对杰弗里采取最基本的抢救措施,在他把电话打给警方之前,得先快一点把杰弗里送到救护人员手里。 很幸运,那个救护人员刚好就在温泉池不远处,Mr.猫把受伤的杰弗里交给医护人员的时候已经顾不上对方的震惊,掏出杰弗里的手机立刻把电话打给了警方。 叶行滨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警队已经暂时回家休息了。他刚好冲了个澡,头发还没有擦干就听到手机响了,妻子和女儿都已经睡下了。听到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立刻冲过去。叶行滨有个生理习惯,就是只要案子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的左眼皮就会不停地跳动,而且整夜都心神不宁,刚才洗澡的时候眼皮就开始跳动了。他有些后悔,居然让警队提前下班。此刻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是杰弗里,他大概猜到有事情发生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安排,封锁所有从温泉山庄通往市区的道路,谨慎排查,好,车牌号码我记住了。” 叶行滨抬头看了一下表,夜间11:23。这个时间段车流量稀少,进行道路管制可行。他立刻给警队联系,甚至还请求附近派出所支援。 打完电话后,他推开孩子的卧室门,他的太太正在哄女儿睡觉,一本大大的故事书倒扣在女儿粉红色的棉被上。妻子抬头看了叶行滨一眼,他对妻子比划了一个出门的手势,妻子点点头。叶行滨轻轻把门关上,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叶行滨驱车前往警局,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仍然是杰弗里的电话。 “叶队长,杰弗里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抢救,他让我打电话给您是希望您去抓捕另一名罪犯。” “什么意思?难道这个案子里还有另一名罪犯?” “对,他说让您去卢太太家,她也涉嫌谋杀,这是一起交互杀人案。您忘记了今天是圣诞节,街上到处都是人,如果不严加防范,卢卫韬很可能就趁机溜走了。” 叶行滨所在的警局距离市中心有些偏僻,所以没发现那么多为了庆祝这个洋节而疯狂的人群,等他下了高速通道后,才看见挤爆平时早已打烊现在却还在营业的店铺的人群。街边贩卖圣诞帽的小商贩拿着喇叭叫嚷着,他亲眼看见有些警车被私家车堵在半路。叶行滨火了,给所有他看到的一辆辆警车下达命令,让他们打开警笛,并且用扩音喇叭发出命令,对其他车辆进行安全检查。 原本欢腾的街道立刻安静了许多,好多市民见到这种情况立刻联想到近期发生的谋杀案,迅速加快脚步,能回到家里躲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叶行滨调转方向盘,朝着富人区飞速行驶。 原来这条高架桥就是给富人设立的啊,他的车子几乎没有受到那些疯狂市民的阻挠,半个多小时之后,叶行滨把车停在了卢太太的豪宅门口。相比其他别墅万家灯火的温暖景象,只有卢家的宅邸是一片漆黑。叶行滨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确认佩戴之后,他钻出车子,凛冽的寒风刀子般打在脸上,他镇定地呼了一口气,白雾瞬间被风撕得粉碎。阴影里的别墅越显阴暗诡异。 大门是紧紧关闭的,叶行滨悄悄靠近,他望了一眼二楼正对着他的窗子。刚才那里好像闪出一道微微的光线,之后又灭了——里面有人。 叶行滨立刻闪身,他迅速判断出来那道光是从什么设备射出来的——红外线。可能有人正端着一把有红外线的枪支。他一个滚身,子弹射中了他身前光秃秃的柳树。 男性持有枪支的数量多少是不可以量化的,因为很多女性也持有枪支。但从刚才窗后隐约显露的身型判断,那绝对是个男人。 “砰!” 叶行滨的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他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被击中了。 然而他还活着。他立刻冲向那栋别墅。 鼓足了力气撞开大门之后,几个健步冲向二楼,找到刚才正对着他的房间。叶行滨发现门是开着的,Mr.猫一个人站在卢卫韬的身后,卢卫韬被Mr.猫用家里的擀面杖敲了一闷棍,倒在地上。 “你把他杀了?” “放心,我的手劲可没有您那么大,我的手是用来化妆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答案,我们还得去找一个人。她应该是被我关在车库了,我赶到的时候她正在发动车库里的车子。我立刻拉下卷帘门,然后用一块儿大石头压住了它。” “车库的门不是可以自动开启的么?” “我当时也怀疑过这一点,只是卢卫韬家的车库门却是用钥匙打开的。他们企图连夜逃跑,这一点可以从他们桌子上的行李看出来。我想就在刚才,卢卫韬让太太先去发动车子,他提上最后的行李,紧接着逃跑。只是这个时候,你赶到了现场,卢卫韬想着先解决掉你再说。” Mr.猫和叶行滨边走边说,二人来到车库,搬开大石头。Mr.猫掏出从卢卫韬腰间找到的一串钥匙,摸出看似可以开卷帘门的那一把。猜得不错,门顺利地打开了。车库里的灯是声控的。卷帘门升起的时候,灯就全亮了。他们走向车子,突然间,车子的尾灯亮了起来,黑色的轿车迅速启动,朝着洞开的大门倒车。 “快!拦住她!”Mr.猫大叫起来。 就在这时,车库的门口突然冒出来许多荷枪实弹的警察,端着枪对准了那辆车子。卢太太无力地将车减速,然后乖乖地停在了路边。 许多住户都跑来看附近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卢卫韬从屋子里被抬出来,而卢太太已经被警方戴上手铐进了警车。 杰弗里拜托医院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警局,让他们派人增援的。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卢太太不会开车。 就在第二天早上叶行滨睁开眼的一瞬间,他还是不明白这模模糊糊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处抛尸地点,一个做奇怪梦的女人,两具不同的尸体,其中一具居然不是女人的丈夫。在之前的侦破过程中,他一直以为被害男性是女性的丈夫,可是DNA比对发现,死者是另一位男性。他是谁? “女性是叫姜晓薇么?” 当叶行滨迫不及待地赶到医院,看到已经能够吃点东西的杰弗里时,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女性死者的身份。 “应该是她没有差错了。你们之所以查不出来女性死者,可能是因为卢卫韬拜托朋友给她更换了名字。但是两周之内一直未出现的人,还不能报为失踪人口。毕竟卢卫韬提拔她为私人助理,不来以前的工作地点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目前看来,唯一能和那具女性尸体相配的只有姜晓薇。你可能会问,为什么卢卫韬会把一个情妇给杀死,所以警方的注意力肯定会集中在原配身上。” “是的,之前我们一直怀疑卢太太,只是找不到什么证据。”叶行滨也表达了困惑。 “所以,卢太太应该是杀死情妇的凶手,在之前我也只是这么猜测,可后来,当我的朋友把他得到的DNA检验结果拿来和警方的比较之后,大家都发现男性尸体不是卢卫韬。那他会是谁呢?这时,交换杀人的想法就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 “‘交换杀人’?”叶行滨还是不明白这个案子中到底是谁和谁交换,然后进行谋杀行为的。 “卢卫韬和卢太太各自交换,杀死了对方的情人。” “这怎么可能?”叶行滨已经被绕糊涂了,他看看倚靠着病房阳台,也是一脸困惑的Mr.猫。 杰弗里把最后一口南瓜粥吃进嘴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 “我记得在给卢太太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她问卷的最后一道题是:‘你当初嫁给丈夫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卢太太描述了她的梦境,与一场难以启齿的场景有关。一个丈夫经常不在家的女人,不喜欢请佣人的女人,一个孩子总在国外上学的女人,她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不是在宣扬一些不好的道德观,但我始终相信她是个人,人总有七情六欲。如果发生过一次婚外情,有些人就此打住,有些人就会克制不住。” “所以,卢太太是与什么男人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地点是在什么地方?” “我明白了!”这时,Mr.猫突然发话,把叶行滨吓了一跳,“地点就在那个温泉山庄啊!” “是的,按照卢卫韬的能力,买大别墅,多置几套房产绝对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他却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别墅呢?因为他把其他的资金用来投资像宾馆和温泉山庄这样的地方了,这也就是卢太太为什么要跟着卢卫韬结婚的原因了,她回答的问卷答案只有两个词:‘英俊,有钱’。她杀死姜晓薇的原因就是怕有女人夺走他的丈夫。可是,我一直在怀疑另一件事情……卢卫韬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复仇,只是……” “您怎么不说了?” 杰弗里欲言又止,过了两秒,他才缓缓开口:“卢卫韬认为他已经解决掉了一个他认为已经结束掉的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叶行滨以为还会有别的受害者。 “你相信女人有贞洁观么?我想对叶队长这种有家的男人肯定相信自己的太太只有您一个男性伴侣。我当然也相信卢太太是这样的一个女性,只是她失足了。当她知道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寻花问柳的时候,也就是在她在催眠时道出真实情况的时候,她心底的秘密就已经表露无遗了。 “她说有一天,她和丈夫还有儿子一起泡温泉的时候,儿子夸赞他的父亲皮肤越来越好了。她的丈夫的回答是人生就在于享受。这说明卢卫韬经常来泡温泉, 正文 第 7 章节 可具体带上谁来一起享受就不得而知了。紧接着,卢太太开始误导我们,有一天我们打算去美餐一顿,却发现卢太太在星辉大酒店门口等一个人,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她在等一个女的。其实那个时候她早就把姜晓薇给杀了。这样,我们肯定是要去酒店一探究竟。 “可调查来调查去,卢卫韬好像真的出差了。我们找不到那个凶手。此时,警方发现了另一辆属于卢卫韬的车子从温泉山庄开出来。想象一下,别墅里的车子是黑颜色的车子,开出温泉山庄的车子是红色的,可是卢太太说自己不开车,那红色轿车是谁的?卢卫韬的。可见他家有两辆车子。那辆车子是干嘛的?运送尸块儿的。也就是说分尸地点就在温泉山庄。” 温泉山庄是一座山,产业属于卢卫韬,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毕竟那里还有一个私人山道。 “第一起分尸案只是一个小小的序幕,装有男性生殖器和女性尸块的黑色塑料袋出现在西南郊的垃圾堆放站。为什么会在那里?看一下地图就知道,从温泉山庄开车,两公里就是垃圾堆放站,卢卫韬只要把尸块丢进附近的垃圾桶就行了,然后就会有专门的车辆把垃圾送到目的地。第二以及第三起抛尸案是卢太太干的。女性的行为模式是这样的,她们比较会挑一些优美的地方作案,这当然与她们的天性有关。步行街,还有公园。现在的公园都不收费,夜间作案比较方便,趁夜间游人稀少的时候,把尸块儿丢在步行街和公园里,这样虽然容易发现,但是目标太多,不易察觉。 “下面就是交替抛尸的最出色戏码,卢卫韬把尸块儿丢进垃圾桶之后,开着红颜色的轿车开回家,将其余的尸块儿封锁在黑色轿车的后备箱里。隔上一两天,卢太太开着黑色轿车行驶到指定地点,丢掉尸块儿。他们使用两辆不同的轿车完成完美的计划。” 说完,杰弗里喝了一口水,手术刀口开始发作了。他的面部痉挛了两下。休息了大概十分钟,他继续说道:“我刚才说那具男尸只不过是卢卫韬杀死的,并且是卢太太告知其中的一位,是因为我想卢太太有些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兴许她有不少情人。可卢卫韬有多少请人却不得而知。卢卫韬的邻居都说卢太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虽然家里有钱但都希望儿子不愁吃不愁穿,这说明卢太太不是我们想象中什么都不在乎的女人,只是她失足了。人总会犯错,就像霍桑《红字》中的故事一样。当卢太太发现丈夫戴着女秘书进到星辉大酒店秘密客房之后,她就心生疑惑了,她一定采取了某些行动,一直追到了那个温泉山庄,并且确信丈夫与女秘书有染之后,她一怒之下杀死了女秘书。我们知道未经卢卫韬本人允许,外人不得享用那个私人温泉,可不至于连自己的太太也不能使用。就是因为卢太太在温泉里发现了丈夫和女秘书,卢卫韬才下了禁令。 既然卢太太不能进入私人温泉,那她说自己和家人一起去泡温泉的话纯属谎言。” “她为何没有和丈夫离婚,是因为卢太太没有学历,没有资质去进入社会。你可以说这个社会看能力,卖炸油条照样可以养活自己,可是一个像卢卫韬那样的男人,她的太太在外面卖摊煎饼,他的脸也没处放。于是卢太太把实话说了,他告诉卢卫韬:‘只要你把我的情人也杀了,那么我们两不相欠,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男人的尊严就是他们决不允许自己头上的帽子是绿色的。”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告诉我那个男尸是谁。”叶行滨听完了杰弗里的分析,他的心里大概有些眉目了,在他回去录口供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清楚。 “我想需要您去温泉山庄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失踪人口,去查一下那具在私人山道上的男尸,我想弄清楚身份,问题就解开了。” 叶行滨立刻打电话给队员,挂掉电话之后。杰弗里慢慢闭上眼睛,他此刻要休息一下了。Mr.猫和叶行滨走出了病房。 “毛先生要去哪里?” “我要先回我的公司一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您姓毛,为什么杰弗里管你叫Mr.猫?”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说来话长——叶队长要去哪里?回警队么?” “我想去那个山道看看,有点不放心。对了,杰弗里真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是来干嘛的?” “他从大西洋彼岸跑来找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姑妈。只是姑妈始终没有找到,不知道什么原因。” 两天之后,不知名男尸的身份确定下来。这名男尸的真实身份是温泉山庄里的一名医护人员,在秘密山道上被卢卫韬杀害。此人衣物被扒光,生殖器被切除,当时卢卫韬像泄愤一样将此男子拖到秘密山道上并杀害。这个医护人员还是名实习的大学生,一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我此刻无法推断出当时他和卢太太发生关系时二者的心理,毕竟死者无法告知我当时的情形,但我相信‘人’是有感情的。” “如果卢氏夫妇真的是考虑自己孩子的未来,他们为什么还要犯下谋杀罪呢?” “卢太太是一个在婚姻关系中的弱势群体,他不得不依靠丈夫来生存下去,那是她生活的支柱。她不是其他嫁入豪门的阔太太,资金、背景都那么雄厚。” 开庭审理那天,卢氏夫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与杰弗里的推理仅有几处不太一样。当问到卢太太为什么把尸块丢至步行街和公园时,她的回答让当场的丈夫颜面失色,卢卫韬竟然痛哭流涕地趴在了被告席上。 “那是因为,那两个地方就是我和他相识,相知的地方,过去的一切多美好啊。现在只是堆砌肮脏又腐烂的尸体的地方,他已经亲手把我们的感情弄脏,那么那些地方脏一点又如何?” (第一夜 完) 第二夜 局外人 (1) 今天,妈妈死了。可能是昨天,我也不清楚。 ——《局外人》 阿尔贝·加缪 东湖区正在建设经济适用房,时值五月底,天气逐渐燥热起来。上周连续三天的暴雨让刚挖好的地基成了池塘。这可乐坏了一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不听家人劝告,中午放学趁着家长不注意就跑去玩水。 东湖区附近有四个比较大的居民区,这里的人们过着相对富裕的生活。与城西南郊的人相比,这里的人均收入在三四千左右。S市是一个小城市,三四千的收入在这个城市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这些居民一直持有一种心理,虽比不上那些富人,但是东湖区的得名就在于这里有一片天然形成的湖泊,与旁边的T市的黄河支流连接,风景秀美,即使没有那么多钱,拥有美丽的大自然是谁都没法比的。沿湖种植的垂柳婀娜多姿,随着风的徐徐吹动,老远就可以听到叶子互相摩挲发出的窃窃私语。垂柳的东边有一片太极广场,每天都有人在那里晨练。 人们的心态都非常的平和,邻里之间如果有些摩擦和小误解,那也只是这凡世间人际交往中稀松平常的俗事罢了。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在昨天,又下了一场暴雨,虽然只有两个小时,但却酿成了一次事故。一名五年级的小学生没来得及躲过大雨的袭击,就在池塘里溺水了,幸好有附近的民工发现及时,把孩子救上了岸。由于孩子肺部积水过多,虽已清除积水,但是他高烧四十度,诱发急性脑膜炎,正在救治当中。 此新闻播出后,许多网民开始在S市信息网上跟帖,还有人打电话给市电视台咨询,可是迟迟不见有人回复。于是部分喜欢煽动情绪的网民就开始声讨建筑工程队的负责人,说他不赶快组织施工队员排水,有人说他们要对这个小学生的生命负全责,为什么不在地基附近设立“危险”或者“禁止戏水”的标志?施工队负责人火了,在那些跟帖下面晒出了许多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施工地外围大门的锁头有被撬的痕迹,还有外面围墙被破坏出一个洞,还有施工队的安全帽被人用彩笔涂上五颜六色的线条,其中一个帽子上写着“xxx到此一游”,另外一个绿色安全帽被画成了乌龟壳。 网民们看着这些照片渐渐没了声音。经济适用房项目占地两千亩,挖出的地基坑不只一两个,所以有时监管确实不能完全照顾到。原本建设这个经济适用房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附近的一所阳光小学,那里有很多外来人口和低保户的子女在读书,他们需要有个更加稳定的住所。谁知,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其实地基里的水不完全来自雨水,还有连续降雨导致湖水水位升高。有好几次湖水漫过防护栏冲进了城市的大街小巷,人们都戏称不用去沿海城市就可以“看海”了。因此地基里的水经常是满的。 经过了三天的抢救,那名叫孙远的男生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经确认,孙远确实是阳光小学五年级六班的学生。孙远的父母度过了这紧张又焦虑的几天,孙建树看到开始有点食欲的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刚想上去搂搂儿子,却伸手扇了儿子一耳光。 “你他妈的就是给我添麻烦,平时告诉你不要去我们建筑队,这回闯祸,算是有人救你,捡回一条小命,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你大光叔叔救的你,我哪天带你去谢谢人家。” “我不去!” “你敢不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孙远把头一扬,孙建树气得又想上去给儿子一耳光,这时孙远的母亲杨美雪走进了病房,看到刚才那一幕,立刻冲过去控制住孙建树举起的右手。 “你这断手掌,还不把儿子扇聋了?孩子大了,也有尊严的!” “哼,就你护着他,看把他惯的——我回单位了!”气得哼哧哼哧的孙建树把病房门一摔,走了出去。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孙远不愿意见大光叔叔其实是不好意思,孙建树也不是不了解孩子的心思,只好到外面请张大光吃了一顿饭。 喝酒的时候,孙建树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张哥对我恩重如山啊,要不是你,我这犬子就一命呜呼了。俺孙家穷,要不起俩孩子,他妈和我为了生计全都来咱队里盖房,好不容易把孩子送到附近学校,孩子还不懂事,幸亏有你在啊,幸亏有你……” 说着说着,孙建树这么个汉子居然眼泛泪花。 “小远其实挺好的孩子,那天我也是刚好去检查仓库,有很多建筑队的仓库被盗,我作为管理员也得注意点。可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下大暴雨了,我听见有孩子喊‘下雨了快跑’,我寻声望去,就看见你家小远在水塘子里一沉一浮,保不准是被泥浆裹住了腿,再加上下大雨,我没多想就跳下去救人了。” “你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成功吧!” “兴许我这条老命也要搭进去。” 说完,张大光苦笑一声:“不管怎样,人倒是救了出来,我也没啥事!” “话说回来,张哥,你都四十多岁了,咋还没有结婚啊,赶快找个姑娘结婚吧,以后也有个孩子,老了有人照顾。” “就我这样的,有谁喜欢啊,又穷又没文化。” 说完,张大光的面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表情。 “和我老婆一起批发蔬菜的小梅不错啊,要不我帮你撮合撮合!” “不说这了,来,咱俩干!”张大光举起一杯二锅头,一扬脖子,辣酒进肚。 孙建树在前台付账,老板娘是个年龄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就是态度不太好。孙建树请张大光吃饭的时间是在晚上六点,可真正吃完这顿饭已经是十点半了。小餐馆里就剩下他们这一桌,老板娘有些不高兴,所以找钱的时候说:“你们今天胃口不错啊,都不顾外面的天气了,这要是出啥意外,小店担不起啊!” 孙建树倒是态度好,说:“谢谢这么漂亮的老板娘,我们俩大老爷们儿是不会出事的!” 这时,张大光也从洗手间出来了,他们二人一同走到小店门口,一推门却傻眼了。 “这么大的雾?晚间有雾我还头一回见啊!” (2) 经过了整整一晚,早晨雾气已经散开。杰弗里睡在Mr.猫足足一百八十平米的家里,昨晚上猫先生过生日,派对结束以后,杰弗里收到了他拖国外朋友寄来送给Mr.猫的生日礼物。Mr.猫已经喝得断片了,拆着礼物的时候就睡着了。杰弗里本打算溜达着回家,却发现外面大雾迷茫,就临时决定和打算在Mr.猫家玩个通宵的朋友留了下来。 反正他家有四个卧室,如果困了就选择一张床去睡觉吧。 早上起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杰弗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8:10。他起身去厨房做早餐,两片面包中间夹了一片培根火腿,然后加热一杯全脂牛奶。简单打发了早餐之后,他推开Mr.猫的卧室门,发现穿着开party时米其林轮胎一样的怪衣服的Mr.猫躺在床上,正把一条大腿压在被子外面,屋子里的气温只有16℃。 “真是能作!” 杰弗里打算离开。这时,有人敲门。杰弗里凑到猫眼往外瞅,居然是叶行滨,杰弗里打开门,叶行滨抱着一个闪着细腻釉质的瓷罐:“昨天毛先生过生日,我因临时有事,没有来参加他的生日聚会,今天一早就把礼物带来了。” “叶队长百忙之中跑来,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猫他一定喜欢。快进来坐坐,我给您沏壶伯爵红茶,刚从葡萄牙买来的,一定尝尝。” “不了,不了。我手头还有个案子。” 听到有人来拜访,Mr.猫一副刚睡醒的呆滞表情,耷拉着脑袋从卧室走了出来。 “叶队长来看我了啊,快请坐!”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脸上还留着一块儿干掉的奶油,就这么强挤出一个笑容请叶行滨来沙发上坐坐。 叶行滨见推脱不了,只好应了主人的要求,来沙发上坐下来。 喝茶的功夫,杰弗里打听起刚才叶行滨提起的案子:“叶队长刚才所说的是一件什么样的案子?” “东湖区正在建经济适用 正文 第 8 章节 房,工程量浩大,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建设,而且是六栋楼同时起建,所以地基坑有点多。前段时间一直暴雨连连,地基里积水过多,却成了孩子的游乐场。前几天刚刚发生了一场孩子溺水的事故,让人心有余悸,谁知今早有人报案,地基里发现了一个死婴。” “经济适用房是什么?”杰弗里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他扭头看看Mr.猫,希望得到答案,叶行滨正要解释,Mr.猫插话了:“叶队长不用理他,他是个外国人。” 杰弗里瞪了Mr.猫一眼。叶行滨继续说:“法医对婴儿进行了尸检,经过检测此婴儿骨龄刚超过一岁,男孩儿,死因为溺水,我们刚接到这个案子,就算进展再迅速,也不能马上查出是谁这么狠心,把自己的孩子扔到积水里淹死。” “按照以往这样类型案件的破获经验,是否能有所启迪?” “我们S市并没有类似案件的发生,还是得多搜集一些类似案件的资料。我正让队员挨户调查,一定要尽快确认婴儿的身份。” 杰弗里五天前也看到了小学生溺水的新闻报道,幸运的是那个孩子被名为张姓的施工人员救起,经治疗已脱离生命危险。可是今天早上就发生了另一起命案,这两起事件应该没有本质的联系吧?从刚才叶行滨的描述可以得出结论,婴儿被丢弃这一行径并没有人看到,可那是个工地,应该有很多人发现有这么一名形迹可疑的人,为什么没人注意呢? “这个建筑工程队外面的大门不上锁么?就这样随随便便让外人进出?” “一般情况下,像我们这种城市的建筑施工地都不会把外面大门锁上。我不知道别的城市是怎样,估计也都不会锁。你想啊,如果锁上的话会有很多不便的地方。如果有卡车不停地进进出出拉物资,三轮车来来回回送菜,每次都要把大门锁上又打开,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说的也是,杰弗里不懂工程,但按理说是这样。 “因此,我觉得之所以没人发现,就是因为昨晚的大雾太浓了,这雾气成为了天然屏障。” “据说能见度不足五米。昨晚高速公路都已经禁行了,也影响了铁路交通。几十年不遇的大雾啊。” 叶行滨表示不能再耽误了,就此告辞。Mr.猫把没喝完的牛奶放下,把客人送走。返回到L形的吧台旁,打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击键盘,不一会儿,关于溺水死亡的婴儿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地呈现在屏幕上。大概有二十多个页面全都是关于这起新闻的报道。这起溺婴事件最早的报道时间与叶行滨所说的时间大致相同,但不一样的是叶行滨没有转述的是这个婴儿打捞上来时是光着身子的,襁褓什么的都没找到。 网友开始谴责谩骂这个没良心的父母为什么对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人说有本事生没本事养就不要不负责任,更有人拿出六道轮回谴责对方转世后猪狗不如来咒骂这个抛生的父母。 “真是让人愤恨!”Mr.猫也气得想跟帖。 “是啊,真是太气人了,可为什么骂那么难听的话呢?那些网友自己也有父母吧?这事得仔细揣摩:如果那个父母真的打算要抛弃这个婴儿,为什么不一出生就扔掉孩子呢?据说有的人如果真的养不起孩子会想办法把孩子寄给别人抚养,而这种事情一般基于两个条件:一,家里孩子很多;二,家庭本身太穷了;这两种情况应该都不符合吧。结论在于这个孩子光着身子被丢进水里,死因是溺水,说明他之前还是活着的,如果父母存在虐婴行为,一岁的孩子早就死去了,他的尸体皮肤完好,没有出现其他伤痕,说明虐婴行为不存在。由此可以看出这起事件的背后应该有别的犯罪动因。” Mr.猫想到杰弗里已经失去了父母,所以他也停下了刚要评论的动作。 “无论是有怎样的父母,说别人之前总得想想自己也有爸妈吧?虽然不至于做出伤天害理的行为,但万一哪个举动不太好被外人说三道四,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杰弗里觉得自己是该离去的时候了,丢下这一句。 (3) Mr.猫要去市里的一所职业技术学院指导COSPLAY社团活动,所以不能和杰弗里一同前往命案现场。这意味着杰弗里只能开着自己的车子,车子开到人民公园北门的时候,刚好赶上红灯,这里是S市最主要的东西干道和南北干道的结合点,因此要等待一分多钟的时长红灯才能转绿。杰弗里的车子前方有七辆车子等待通行。他无聊地东张西望,这时一名年龄在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探寻和猜测的意味。当她发现杰弗里也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那名妇人立刻转身匆匆地消失在行人当中。 交通灯由红转绿,车辆开始移动。 那名妇人穿着藏青色的长袖衬衫,下面一条黑裤子,干练的短发在她匆忙转身的时候急促地摆动了一下。 杰弗里记下了这件事,等溺婴案结束以后好好地调查那名奇怪的妇人。 来到命案现场的时候,工地里除了那处发现尸体的地基,其他的几处搭建工作已经正常运行了。工人们运砖的运砖,搅水泥的搅水泥,还有的工人爬上两层高的脚手架,一片忙碌的景象。杰弗里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其实人的大脑也像一个庞大、精密的楼房,各处都要细心地搭建起来,如果出现一丝一毫的疏漏,整个人体都会出毛病。 杰弗里正往工地内部走,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先生!这里是工地,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麻烦立刻出去!” 杰弗里转身一看,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个头不高,表情严肃的小伙子,他的后脑至两鬓有一圈白发。 他指了指手头上的红袖标:安全监督。 “哦,我想找叶队长,他人在么?” “你又是哪门子的记者,要来采访命案的么?我说你们这些记者是不是没事干啊?你知道不知道采访来采访去,都影响我们施工进程了。今年年底不能交工的话,我们就要被拖欠工资了!” “怎么?之前有很多记者来采访么?” “哎!”他叹了口气,“别提了,今天中午十一点半左右,一名肥头大耳的男人率领着摄像师,记者三四干人来到工地,那个时候我们施工队的队长正在给包工头打电话呢,让他尽快配更多的抽水机,这群人就乌央乌央地闯进来,对着那些积水的坑不停地拍照,肥头大耳的家伙自称是报社的总编,我们不让他们拍摄,那总编两个鼻孔迅速张大,说如果不让拍,就把这件事情公布在各个网站上!” “可我不是记者,你看我身上不是什么都没佩戴么,话筒,录像机什么的。” 小伙子半信半疑地打量杰弗里,似乎放心了许多:“叶队长刚刚离开,否则那些记者肯定会被送进看管所待上个三五天。” 既然这样,杰弗里也打算离开了,出师不利,谁让自己不是警察。 没走多远,那个小伙子跑来,他拦住杰弗里的路,一副想起来什么的表情。 “怎么了?” “我想起来叶队长让我带话给一名看着像外国人的朋友,说如果他来了让我偷偷把他带进工地,不过不能走正门——想来就是你吧?你是外国人?” “一半一半吧,有一半是外国血统——他说的不能走正门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 所谓的旁门,就是围墙上挖出的大洞,这里杂草丛生,一棵矮小的杨树挡住了后面的地基坑。在这里曾经发生了孙远溺水事件,听说这个坑是最大的,此处要建立一栋X型的楼房,楼房中间是一个三层的小型商场,商场的一层是小区幼儿园。 来到地基旁,长长的警戒线围着坑饶了一圈,大概算下来,这X型的楼盘周长也要有两千多千米。小伙子陪同杰弗里沿着已经被抽干了水的坑边慢慢悠悠地转着,他看到身边奇怪的家伙走走停停,还不时蹲下来看看周边的泥土,又站起来瞅瞅更远处工地的大门。 那天晚上雾那么大,如果从正门来到这个地方,会被三个大坑阻挡,每个坑里都有积水,施工人员因为特殊天气停止了施工活动,弃婴者想要从正大门进来必定要绕开那三个地基,一不小心就会连自己都掉进去,那凶手必定要从这里进入。 可是,这个地基虽然大,但却没有太多的脚印出现在边缘。 “这几天除了警察,是否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没有,其实那些警察只是拉上了警戒线,其他时间他们都是在这附近的小区挨家挨户侦查,今天早上的记者没来到这里就已经被我们竭力赶走了。” “叶队长来过这里么?” “叶队长他只是来侦讯我们这些工地上的人员,并没有来这里。” “还有小孩子来这里戏水么?” 小伙子不耐烦了:“尸体被发现的之后我们就立刻把水抽干了,怎么可能还有孩子来这里戏水啊,我们负责人说了,胆敢再有小孩子来戏水,直接找到家长和孩子学校。” 杰弗里眉间的疑云越来越沉重,整个脑袋里就像灌了铅,他对小伙子表示感谢,原路返回后来到正大门,此时他刚好撞见一名鬼鬼祟祟的人,他目光躲闪地瞟了一眼杰弗里,此人便是张大光。 晚上七点多,Mr.猫的车停在了杰弗里家门口,他在车里给杰弗里打电话,催促他赶快下来。不明所以的杰弗里打开车门,却被Mr.猫轰下了车,他让杰弗里坐在后座,原来副驾驶座上坐着一名摩登女郎,她烫着弹性十足的大波浪发型,颈间皮肤白皙。火红的吊带皮裙将她的身段被勾勒得凹凸有致。 “米莉,这是我的好朋友Geoffrey,Geoffrey,这是我们的新模特,米莉!” “嗨!帅哥!”。 “您好!”杰弗里简单地回应。米莉觉得无趣,转身盯着前方的道路。 杰弗里真的不喜欢Mr.猫见了火辣女人之后就开始使用英文。如果平时,他都用“杰弗里”介绍,一见到女人,他就拽起英文了。 况且他的英文本来就很烂。 “我们这是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TONY BAR—— 这是一个隐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小酒吧,门两边的墙上画着粗糙的骷髅头涂鸦,酒吧里飘散出烟、酒精、汗水和无处释放的荷尔蒙味道,还不时传出重金属摇滚歌手的嘶吼声。 进到酒吧之后,杰弗里、Mr.猫还有这名叫做米莉的模特坐在一个可以容下六个人的环形沙发上,服务生送来酒水单,Mr.猫说点好酒水之后就会按桌面上的电子铃,叫服务生不用等在桌边。米莉很兴奋地拿起酒水单,像是要做东一样寻找有哪些好喝的东西。看到自己喜欢的软饮料,她“啪”地拍了一下铃。 “喂,我说,你看到自己喜欢的,有没有给我们俩挑好喝的啊!” “和我喝一样的就行了!”米莉爽快地回答。 Mr.猫愁眉苦脸地看着身边这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新人模特。 杰弗里在一旁直乐,他把话题拉了回来:“喂,我说,你把我叫到这这种地方,到底是想干嘛?” 听杰弗里这么问,米莉转过头,好奇地打量杰弗里:“你就是那个把卢卫韬和他太太送上法庭的人?” 杰弗里愣了一下,毕竟这事情都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居然还能有人问起来,他点点头。 “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猜到卢卫韬在家的,还有,你的伤口好了么?” “这个很简单,警察迅速封锁了各条道路之后,发现了一辆空着的红色轿车。那天晚上是圣诞节,街上人很多,刚好给卢卫韬以可乘之机。他只要抛下车子混入人群就可以逃脱了。但是行人太多并不能让卢卫韬顺利到家,他一定是乘坐了出租车回的家。而且他可能进行了乔装打扮,比如戴着圣诞帽,化装成圣诞老人。毕竟每个关卡都有警察对车子里乘客的检查。至于伤口——” 杰弗里看了一眼Mr.猫,他一直没有把真相说出来,因为法庭之上卢卫韬只是承认那个伤口是他造成的,却没有交代刺伤杰弗里的原因。Mr.猫也不知道原因,于是很认真地盯着杰弗里。 杰弗里叹了口气,说道:“那天Mr.猫化装成卢卫韬的样子泡在温泉池里面,谁知卢卫韬也到了那里,可是温泉山庄的服务人员告诉真正的卢卫韬已经去泡温泉了。于是卢卫韬来到池边,那时Mr.猫已经离开了温泉池,卢卫韬绕道来到我所在的山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卢卫韬以为我就是假扮他的那个人,恼怒之下捅了我一刀,我忍着痛把真相说了出来,并告诉他警方已经把山庄包围了,如果我死了,多一条人命,你就会罪孽更加深重,卢卫韬吓得逃跑了。” 米莉听完我的解释后,情绪更加激动了,她端起那杯度数吓人的鸡尾酒,大大地喝了一口:“真是罪有应得啊!那种男人,幸好没有栽在我手上,要不然我非阉了他!” 杰弗里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噗”地喷了出来,这姑娘说话可真够狠的啊! “米莉,注意言辞,你既然是我们公司的模特了,以后说不定要走向国际舞台,这样说话对你影响不好!”Mr.猫拿出老板的架子告诫米莉。 “有一次我和几个闺蜜一起去泡温泉,遇到了卢卫韬和他的几个长得脑满肠肥的兄弟,其中一个让我们陪他们。我也只能说我的闺蜜当中有喜欢抱大腿的,原本说好不去的,谁知那个看上人家有钱的就偷偷溜了过去,后来据说染了性病,下面烂得跟菜花一样,直接跳湖自杀了。” “在哪跳的湖?”杰弗里听到跳湖这个词眼睛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东湖区的湖啊!后来那些新闻报纸大肆报道,说什么现在的女生不洁身自好,其实我那个朋友也挺好一人,还帮我搬过家呢,人总有些不足之处你说是吧,那个渣男自己有病居然还要沾花惹草,卢卫韬不阻止,还纵容他那些狐朋狗友,我没阉了他真可惜!” 杰弗里回想起来那件自杀事 正文 第 9 章节 件,具体是在温泉山庄被查封之后不久暴露出来的新闻。山庄内幕重重,牵连太多,那个女孩儿怕自己染病的事情暴露,于是跳湖自尽的。女孩儿姓白,生活拮据,报纸上没有刊登女孩儿的背景,估计是怕影响不好。 姓白的女孩儿果真又是与卢卫韬有关,不知道这家伙的魔爪究竟伸向多大的领域。米莉把鸡尾酒一饮而尽,喝如此高酒精含量的鸡尾酒就像是喝橙汁一样。用纸巾擦了擦嘴之后,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老板,你这次叫我来就是为了谈一谈我的朋友自杀这件事么?” “当然不是,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对东湖区那片比较熟悉么?姓白的朋友曾经在那附近的酒吧当过驻唱歌手,经常跑场对吧?” “我从没听过她唱歌,不过弹吉他倒是挺好的,她说是因为把嗓子唱坏了。我听她平时说话声音沙哑,就相信了。不过她人已经不在了,如果还在世的话倒是可以问问认识她的人。” “你说的姓白的女孩儿曾经也住在东湖区么?” “她从来不告诉我们她住在哪里,不过我知道她工作过的酒吧,在东湖区落霞西街凤凰巷108号。” “那里几点开始营业?” “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赶到那家酒吧。Mr.猫去结账,杰弗里起身到TONY BAR门口呼吸新鲜空气。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米莉手腕上喷洒的香水味儿因为她喝过酒的关系散发得更加浓烈。 “已经进入芳香的第二阶段了吧?” “你对香水也有研究?” “心理治疗当中会用到很多芳香知识,所以这些难不倒我,现在的香味应该是尤加利。” 正说着,Mr.猫也走了出来,他先行一步来到车边,其他二人钻进车里。他们一齐朝着目的地行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杰弗里平静地望着窗外,这个时候路上还有好多行人,闷热的天气让这些人不想早早地回家休息,而且越是有商场和小吃的地方人越多。这里的烧烤店鳞次栉比,孜然味混在油烟里,散布在空气里。烧烤炉无理占道,Mr.猫的车子根本无法开进去,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不远处的天空中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周围人的身体不停地摇晃。 “起火啦!起火啦!” 杰弗里在车内惊呆了,“凤凰巷”的路标牌因为爆炸飞了出去。 (4) 消防队员把火势控制到最低范围内,之后有部分队员冲进火灾现场。之前逃出酒吧的只有七八个人,剩下的客人全部葬身过海。消防队员抬出来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场面异常惨烈。随后赶到的警车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落霞街上的店铺那天晚上早早关门打样,成了条死街。 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出昨晚爆炸事故的新闻。据说总共有67具尸体,这些人是为了给一个叫祁峰的人庆祝生日,在那里开派对。酒吧被包了下来,到场的都是祁峰的朋友和家人,且外人不许入内。从个别未烧焦衣物的左胸上可辨别出纯金制造的胸针,上面有两个字母“J·C”。据证实,这是杰川制药的缩写,记者立刻走访该公司,祁峰本人乃该公司最大股东祁明商的儿子。 一夜之间,祁明商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他的儿子祁峰是一个洒金不眨眼的富二代——曾经用钱和权势摆平自己在外面搞大女孩儿肚子的事情,这些爆炸性新闻“如雨后春笋”般一夜之间“拱”了出来。杰弗里一边吃早餐,一边读报纸,事故现场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到叶队长在黑黢黢的灾后现场挺拔的身影。 整理好餐具后,杰弗里去上班。途中他给叶队长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名警员,杰弗里被告知叶队长出门了,具体没说去什么地方,再次询问后,杰弗里得知叶行滨到下午四点过后才能回警局。如果下午没有什么前来进行治疗的人,杰弗里打算去警局和叶行滨碰面。 然而,杰弗里不一会儿就遇上了一名得了交际恐惧症的患者。愁容满面的阿姨领着一名低着头,呼吸急促的女孩儿坐到杰弗里面前。 “阿姨,你请坐,我去给您冲杯茶。”杰弗里转身离去,顺便在香薰灯里点了几滴名为“海洋”的精油补充剂。屋子里渐渐氤氲着一股让人舒缓镇定的香味。 “阿姨,来做下慢慢说。” “我家孩子今年20岁了,之前在人民医院的心理科室进行了为期半年的治疗。先前诊断出交际恐惧症,可是这孩子就是不配合,拖着拽着死活不去与医院,让人心焦。” 选择公立医院心理科室诊疗最大的好处在于费用比私立心理诊室费用低。杰弗里把女孩儿的手拉过来,放在他的手心,试着友好地与之交谈,谁知这个女孩儿像是遭到了电击,猛地抬起头,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原本还有点血色的脸就像涂了白漆一样。 “你、你要干嘛!”她声音颤抖,赶快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正在这时,米莉敲了敲杰弗里诊所的门,杰弗里扭头的时候,她已经推门进来了。本想让米莉在候客区等会儿,却发现米莉的目光聚焦在了前来咨询的女孩儿脸上,怀疑、震惊、恐惧,所有的表情爬满米莉的整个脸部,她瞬间头晕目眩倒在了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杰弗里立刻扶起米莉。她伸出手指着坐在凳子上的女孩儿:“白、白……” 说着,米莉昏了过去。 医院里,米莉躺在急诊室的床上。大夫说她是受到了惊吓才昏过去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这种惊厥不能频繁发生,不是大事不可能吓成这个样子的。说完,大夫离开了急诊室。杰弗里关上门,此时急诊病房里就只剩下杰弗里和米莉二人。他坐在床边,回忆起米莉晕倒前说的“白”字,当时她指着前来就诊的女孩儿。 米莉的表现说明了一点,她是认识那个女孩儿的,如果“白”是那女孩儿的姓氏的话,杰弗里唯一能联系起来的便是几年前自杀的女孩儿。可是死人不能复生,不可能是她。难道还会有另外一名姓“白”的女孩儿? 一切要等到米莉醒来才知道。 这时,杰弗里接到了叶行滨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如果晚上有空,要杰弗里来命案现场一趟,叶行滨说他有重大发现。 米莉大概是听到了电话声,所以醒了过来。她执意让杰弗里离开,告诉他自己能行。见拗不过米莉,他只好提前赶往命案现场,大概三十分钟左右,他见到了等在现场的叶行滨。 叶行滨并没有直接带他到发生命案的地点,而是转到了盖好的一栋居民楼的位置,他指向东北角。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盏探照灯正对着发生事故的地基坑。 “看到了么?探照灯,在这个工地起码有五十个,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到了夜间都会全部亮起。为了如期完工,有时候夜间也会加班干活,所以那天晚上即使有大雾,那些灯也会把四周照亮,虽说能见度比平时差了些,也不至于什么人都看不清。我刚才问了一名施工队员,他告诉我这些灯的管理和维修都是由一名叫做张大光的人负责。 “你问过张大光了?” “问过了,他承认是由他负责。当我问他当晚那些灯是否全部开启,尤其是灯光可以覆盖命案现场的三盏灯是不是全部亮起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记不清了’。回答这些问题时,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之后我又询问了他的同事,想了解一下张大光这个人。他们管他叫‘张大哥’,并表示此人虽不太爱说话,但是办事认真,仓库从没丢过东西,他乐于助人,还因为救了溺水儿童得到了施工单位三千元的奖金呢。不过有人透露张大光岁数不小了,却一直没有结婚。” “哦,对了,那起爆炸案调查的进度如何了?” “大火是从舞台后的幕布开始燃烧的,逃出来的人当中只有一人生还,其他全部救治无效。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还要进一步调查。火灾现场真是惨不忍睹啊,你要不要去看看。” “暂时先不去了——我突然对那起‘东湖区跳湖事件’很感兴趣,叶兄有印象么?” “你是说那名姓白的女孩儿?据说是身染性病,觉得无颜见人才沉湖自尽的。” “叶兄的用词真是值得尊敬,您用了‘沉湖’。扯远了,我想知道那名姓白的女生的全名,还有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当年抬棺材的人您还认识么?” “那名女孩儿叫白芷,长得真是好看,皮肤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白皙。我是在她去世之后看了遗照后特别有印象。至于抬棺人,我帮你找找。”叶行滨找到了一个专门办丧事的老板,让他找找干丧葬这个圈子里有没有认得当年给白芷办丧事的人。 “那老板说找到了给回话。” 杰弗里点点头,二人就此别过。 回到家,杰弗里见到Mr.猫坐在楼梯口,焦急地打着电话,好像电话无人接听。他嘟嘟囔囔,非常恼火。见到杰弗里回来了,立刻站起来对杰弗里发起牢骚:“你一天死哪去了?打你电话也关机!” 杰弗里这时才想起来,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手机没电了,他好好向Mr.猫解释了原因,可是Mr.猫却因此更加着急起来,他没等杰弗里把话说完又开始打电话,电话倒是通着,可惜就是没人接。 “米莉没有和你在一起?” “哦,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她今天因为某件事情受到了惊吓晕过去了,在医院躺着呢,不过大夫说两三个小时就会好,然后可以回家了。我执意要陪她,可她拒绝了,并且说自己能行。她现在怎么了?” “杰弗里,你要对我的模特负责,你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离开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现在米莉一直联系不上,你说我该怎么办?她说她早上去找你玩,可你告诉我她晕倒了,并躺在医院里!”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米莉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她见到了一个姓‘白’的女孩儿,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什么吓成那个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晕倒的。既然你这么生气,我也帮你找她好了。”可是,当杰弗里掏出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米莉,就像是那晚的大雾一般虚幻缥缈。甚至连她的长相,面貌,她的声音和表情,她的动作都如水底的细沙一样不停地改变着,无从扑捉。杰弗里的电话簿里居然没有米莉的联系方式。 也许就是这个没打通的电话,将整个案件的发展导向了另一个方向。开始的时候,杰弗里并没有把它与案子结合起来,甚至那只是像打雪仗时雪球在后背上炸开的力量,连骨头都敲不碎。因为经常乘坐Mr.猫的车,他好久没有乘坐公交车了。坐公交车这种事情Mr.猫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可杰弗里却把这当成一次绝妙的人生体验。此次坐公交车另有目的,他发现了之前出现过的奇怪老妇人的行踪。 那名体型微胖的老妇人经常在名优百货站上车,到人民公园下车,中间有三站路。老人起早到超市去买菜对刚来到中国的杰弗里来说是件新奇的事情,可后来他也习惯了。他今天坐这趟公交车时没有发现那名老妇人,却听到了一件令他好奇的事情。 “你知道么,我现在想辞去医院血检的工作。”身后传来一名声线很尖细的说话声 。 “你们科室的工资挺高的啊,为啥要辞职?现在多少人想进医院?能干就干下去吧。” “你不知道,这个月得AIDS的病人超过了三十人!” “嘘,小点声,这种事情不要到处说。”另外一个女孩儿应该是那名医生的闺蜜,否则这种话题不能掏心窝子交谈。 “不说我心里憋得慌,虽然很注意个人卫生,可还是觉得挺恶心的,跟疫情一样成突发事态。今天院里组织学习工作,我们下周要去各地进行艾滋病预防控制的宣讲活动。” “这是好事啊——需要我帮忙了尽管开口。” “愁死我了,哎!” 杰弗里没有扭头去看后座的两个女孩子,但一个月三十多名的病例也太吓人了吧,当然这件事只是开端。 (5) 没有遇到那名老妇人,杰弗里又按照原路返回。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心神不宁,一想到白芷不明不白的死,却又奇迹般地活过来,他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警方一直找不出那名弃婴案的凶手。 白芷会和这个案子有关么? 叶行滨给答复是那两名抬棺人已经不知所踪,同行还得知白芷的葬礼非常草率地结束,连像样的殡葬酒席都没有,来宾只有五六个人,都是白芷在酒吧驻唱时的其中几名乐队成员。这个乐队自从白芷死后就解散了,有些人已经结婚生子,或干起了买卖,有的人出国深造,有的人隐姓埋名。 “那您觉得白芷的死与那起火灾有关系么?” “现在那名唯一的幸存者虽然醒了,可是还暂时不能说话。我们也无法与之沟通。看来目前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叶行滨答道。 杰弗里不知道叶行滨所说的“我们”包不包括他这个外人。如果他说他不想再协助警方调查,叶行滨也不会不同意。不过自己已经卷进来,想抽身是不大可能了。也不知道Mr.猫找没找到米莉,突然下落不明的她是否也与这个案子有关。 医院的大夫说米莉离开医院前什么也没说,不过她本人看起来很匆忙的样子,监控录像显示她一直在给什么人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无法接听。Mr.猫告诉杰弗里米莉离开医院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医院门口搭乘了一辆出租车,朝相反方向走。医院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当时的画面。 “你记不记得去TONY BAR的时候她是怎么对你说的?” “她只是说想去个老地方坐一坐,因为是新模特,我见她条件各方面都不错,就答应了。为了留住新人嘛!” “你没有问她老地方是什么?” “她只是说曾经听过一首非常好听的歌,就是那里的一名驻吧歌手唱的。突然很 正文 第 10 章节 怀念,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了,于是想再去一次。我问她是什么歌,谁唱的,她没说。” “你跟她提到了我?要不然她怎么会提起四个月前的案子?” “我只跟她提到过你的名字,她立刻想到是你破了卢卫韬的案子。” “猫,我想请你帮个忙,把我化装成米莉。” “不,这不行,你的声线不行,而且你的骨架太宽了,欧美男性特征太明显。” “这样说的话,只能表明一件事——你的化妆水平太差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好,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高超的化妆水平,让你从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 杰弗里非常了解猫,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别人把他的专业素养贬得一文不值。只要用激将法,Mr.猫绝对会答应帮他变装的请求。不过杰弗里也清楚Mr.猫提出抗议的原因,他的声线想跟女人一样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他没有经过表演训练。即使这样,杰弗里清楚自己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Mr.猫已经在公司门口等了很久,见到杰弗里之后立刻带他到化妆间。公司里的工作人员仍然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见到Mr.猫以后都纷纷问好,并让开一条路。杰弗里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有人认出了他,也跟他打招呼。杰弗里只是微笑地点点头,一转身便走进了化妆间。 “你确定要把自己弄成米莉的样子?” “是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成米莉。否则对方是不会见我的。” “你要知道,如果装扮成米莉,你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好比你的眉毛……” “是的,我知道,要进行文眉,要修成柳叶形的,要漂唇么?或者美甲,每天涂指甲油,还有什么?” “不,米莉的眉形是 时下很流行的直眉,你的眉形稍加改动就可以实现,嘴唇也不需要改动。因为男性的嘴唇相对来说都比较厚实。指甲油也不一定每天都要涂抹,我们公司的模特除了表演需要,平时都不涂那些东西,为了保护指甲。最关键的是,你要带上假胸,并且要穿上文胸。” 听到最后几个字,杰弗里差点吐出来。可是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我的胸肌很发达的,罩杯应该不输于女性吧?” “不,你弄错了,男性的胸大肌肌肉群和女性的胸部形状是不一样的,所有的反串演出都需要一些手段,这在cosplay界是很正常的。” 杰弗里没办法,只好接受了。Mr.猫开始对杰弗里进行全方位的改造,三个小时之后,杰弗里被带到穿衣镜前,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完完全全不同的杰弗里,应该说,完完全全的米莉。 “可是发音怎么办?”杰弗里开始担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搭配的衣服是半袖洋装,会在你的领窝内部装一个变声器,这个高科技产品我是不会轻易动用的,看在你是我铁哥们儿的份上。” 自从火灾发生以来,祁明商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接受任何采访。杰川制药的股票起伏动荡,股民们各个提心吊胆,可是祁明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虽然负面新闻铺天盖地,说他的儿子洗钱,和老爸联合起来销赃,还有说祁明商有好几个老婆,但祁明商有个心腹,那就是他一手栽培的,伴随他多年的秘书。这段日子里,他的秘书是他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桥梁。 一大早,祁明商就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这个电话是内线,他专门给秘书安排了一个办公室,就在他个人豪华宅院大门旁的二层小洋楼上。只要有人按门铃,秘书马上就能听到。祁明商卧房有一个可视电话,可以看到来者何人。一般情况下,如果没人打搅,祁明商都是待在卧房里。经过同意,秘书让客人进来。 大门自动开启后,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走向了古堡一样的建筑。祁明商果然富有,他的大别墅外挂着盾牌形图标,上面镶嵌金光闪耀的“J.C”两个字母。高大的棕红色大门给人厚重的视觉冲击。推开门以后是宽广的大厅,一名佣人戴着来客走向左端的起居室。 “祁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来访的女人先发话了。 “你好啊,白小姐,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的?” 来访的女人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冒出了冷汗——白小姐? “别紧张啊,快来坐!张妈,给客人来份蓝山咖啡!” 女客人刚要拒绝,张妈已经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她抬头一看张妈,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张妈就是那名神秘的老妇人。 这样的情形是杰弗里始料未及的,原本以为祁明商认识的人是米莉,谁成想祁先生却管米莉叫“白小姐”。如果此刻“白小姐”说错了话,祁明商一定会心生怀疑。可杰弗里并不知道白小姐平时是如何与祁明商交流的,他们都谈些什么。 “白小姐前两天刚来过,我想您也应该知道,祁某最近因为一些私事无法与您交谈过长时间,你这次来是不是又是为了那起自杀案索要赔偿金的?”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也忍耐了很久,不希望您再拖延下去。” 杰弗里还没有搞清楚白芷的死亡与祁明商以及祁峰的关系,于是顺水推舟,接着祁明商的话说。整体看来,自己的话语是个模糊的概念。他现在非常清楚,这件事里掺入了“赔偿金”的问题。 “白小姐,我希望您考虑一下,我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让你的死亡变成了虚假消息,那些发现棺材里并没有尸体的抬棺人我也想尽一切办法遣散了,还给他们每人十万元。不知您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应该感谢自己福大命大,没有溺水身亡。我也给了你治病的费用,为什么总是来三番五次来打搅我?” 杰弗里这才明白白芷没有死,那天她急忙离开医院,估计就是来找祁明商了。面前的这个老头子看起来比想象中的气场更为强大,虽然儿子的死让他颓丧了许多,但是在利益面前他还是寸步不让。 “我知道过分了些,可是我现在因此得了社交恐惧症,这属于精神问题,总得得到些精神补偿吧?” “社交恐惧症?白小姐,您别开玩笑了。您要是得了社交恐惧症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勇气跑到我这里来,并且执着得像一只咬住骨头不松口的狗?” 这个男人太强大了,杰弗里没想到自己被摆了一招。就在杰弗里惊讶得无言以对时,祁明商发话了:“我想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不过还是感谢你突然的造访,起码让我无聊的生活多了一丝更加无聊的色彩。” 杰弗里见自己已经没有继续交谈的资格,只能起身离开。他沮丧地走出祁明商的住处,抬头望见五月阳光明媚的天空,心里却笼罩着厚重的雾。虽然解开了白芷未死的谜团,但新的谜团又接踵而至。为什么祁明商把米莉当成了白芷?杰弗里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自己涉足此案,兴许那个张妈也不会监视他。杰弗里在路边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他钻进车内,告诉司机开往市人民医院。现在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那名烧伤病人身上了。 眼看就要到达人民医院了,杰弗里的手机响了,是Mr.猫打来的电话。 “杰弗里,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赶往人民医院的路上,有什么事?”他听到Mr.猫的声音有些颤抖,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我们找到了米莉,只是她,她……” “她怎么了,快说,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她死了……” 杰弗里愣了愣神,他还没有对米莉的死讯做出任何反应,Mr.猫又开始继续说:“米莉是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出租公寓的。可是据邻居反映,米莉不在家有一段时间了,房东催促她赶快交房租,几次敲门都没有回应。于是房东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却发现米莉不在家。于是房东每天都亲自开门。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大概五天的时间。只是今天早上,当她再次打开米莉的房间时,门却被胶带从里面封死了。防盗门上了两层锁,最终还是用电锯把门破坏掉,警方才得以入内。” 密室谋杀…… 杰弗里的脑子里迅速蹦出这四个字。 “警方确认这起案件是自杀还是他杀案件了么?米莉是怎么死的?” “煤气中毒。多数警方认为这是一起自杀事件。因为煤气罐上只找到了米莉自己的指纹,屋内摆设整齐,不像是入室抢劫,而且米莉尸体保存完整,没有被侵犯迹象。” “居然,”杰弗里很想对那些判断为自杀事件的警察破口大骂.“算了,我想知道叶行滨怎么说。”一想到叶队长一直病怏怏的模样,杰弗里就心疼。 “叶队长出勤了,不过现在应该在赶回来的路上,你现在到哪了?那群警察要离开现场了,你怎么还没到?” “你告诉那群警察,那明明是一场谋杀案,叫他们等叶队长回来。” “我说话没有分量啊——天啊,叶队长,你可算来了!我的模特死了,你可得好好看看……” 杰弗里听到Mr.猫在电话那头异常兴奋的声音,也就暂时放心了。他等着出租车朝着命案现场行进。 (6) “这是一起他杀案件。”杰弗里赶到命案现场的时候叶行滨已经对命案现场勘查了一遍了。 “哦?我倒要听听你的推理,为什么你觉得这是一起他杀事件?” “我只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的:首先,如果米莉真的是自杀,她可以采取更加简便的方法,这个屋子里有刀,有尼龙袜。她可以选择在割腕之前服上安眠药,再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或者用尼龙袜在屋顶的电风扇上打结,上吊自杀。如果选用煤气中毒的方式是很痛苦的,如若不是服用了安眠药或者让身体处于无力反抗的情况,她是不会死的。煤气中毒之后身体处于非常痛苦的状态,会出现胸口疼痛,恶心以及头痛等症状。其次尸体呈现坐姿,并且趴在桌子上如此完好,您不觉得奇怪么?如果自身发现煤气中毒应该有求救意识,可是米莉却自己把门上了两道锁,而且还在门的四周贴上胶带,这符合一个自杀者的行为么? “接着说这些封着的胶带。安装防盗门的目的是让住户更加放心安全地生活。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上一道锁就能起到基本的防御作用。当然不排除女性为了自身安全独自在家的时候上两道锁的习惯。毕竟这里是出租屋。可是,我想知道有哪位自杀者开启煤气灶自杀之前还在门的四周贴上胶带的?是害怕别人妨碍自杀行为么?我们可以做个实验,请现场各位在其他住户关上防盗门并且上了两道锁的情况下用钥匙开门,这是绝对能打开的。那么贴了胶带,目的是不让门被打开的几率降到更低。” “杰弗里,你开什么玩笑,如果钥匙打不开,起码在推门的时候粘在门上的胶带也会崩下来一些吧?” “不,我想那些胶带上涂抹了更加强力的胶水。” 叶行滨挥挥手,让警员采集一些胶带拿去化验,他让杰弗里继续说。 “请跟我来看这些胶带。防盗门的四周都贴有胶带,门轴部位胶带的形态与门框的其他三个边上胶带的形态是不一样的。门轴位于左侧,因此这些胶带的中间位置没有形成挤压,而其他的中间位置都被挤压了。这说明胶带是在门开着的情况下贴上去的,这些胶带上涂抹了非强力的胶水,外力的作用越强,门就会越牢固地黏在门框上。贴好胶带之后,凶手关上门,胶带中间位置由于受到门边的挤压而陷入门与门框中间。如果米莉是自杀,她既然已经锁好门,并且在周围贴上胶带,那么那道压痕就不会出现在胶带中间。” “就如你所说,难道是凶手贴好胶带纸后从外面把门锁上的?” Mr.猫好长时间都没说过一句话,听到杰弗里的分析,他提出疑问。 “应该是这样吧,我个人觉得米莉一直在和白芷保持联系,甚至她也有这间屋子的钥匙,她从白芷手里复制了一把钥匙。” “可是白芷的钥匙不见了。”搜查屋子之后的叶行滨告诉Mr.猫,要是不在死者身上,屋子里也没有。 “如果我告诉你们一个更加充满想象力,更加让你们无法相信的事你们愿意听么?” “杰弗里,我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这是又上演哪一出戏啊?我虽然很喜欢葡萄牙人,但我不喜欢你们的想象力。” “感谢你赞美葡萄牙人有想象力,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我有一半的中国血统。真是讨厌,与你争论这些问题真是无聊——我要说的是,这死去的人恐怕是白芷,而不是米莉。” “杰弗里,我不喜欢你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她长着一张米莉的脸,和米莉身形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是是白芷?” “不,她就是白芷,而真正的米莉在我去拜访祁明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祁明商见到我以后,称呼我为‘白小姐’。而且我还知道了白芷当时没有死,而此时坐在那里好端端死去的却拥有米莉的脸和身形的应该就是白芷没错。” “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两个白芷?” “不,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两个白芷,但只有一个米莉。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她们调换了身份。可以说,有可能是假白芷杀死了真正的白芷。” 得知病人可以开口说话的消息又过了半个月,而米莉还没有被找到。Mr.猫越来越相信米莉只是一个来到人间走一遭的神仙。杰弗里则不停地劝他的朋友赶快忘记米莉的存在,说就算米莉是个神仙也会是一个坏神仙。可是Mr.猫始终无法相信米莉和谋杀案有关。 杰弗里无法下结论。就算逮捕了米莉,他仍然不知道米莉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就如她曾经所说,白芷是她的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她就不应该对白芷下毒手。更何况她已取代了白芷。 取代了? 杰弗里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取代。是的,为什么她要取代另一个不属于她的身份?她要做什么?这一定是米莉的犯罪动因根源。 坐在Mr.猫的车上,杰弗里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他的大脑在不停地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