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一阵夜风吹入雕栏砌玉的房内,喜庆的大红色轻纱幔帐飘飞了起来,正在抚琴的顾凌霄,肤白如玉脂,眉似春柳,眼若杏花,这般美丽的容颜任谁见了都会动容。  站在一旁的丫鬟忍着怒气,低声道:“小姐,新姑爷也太过分了,他根本就配不上你,还故意冷落你!奴婢直接去找镇国公,让他为小姐做主!”   “绿荷,别去。”顾凌霄露出笑容,全不在意被新婚的夫君冷落,芊芊玉手松开琴弦,道,“他不来最好,时候不早了都歇息吧。”   顾凌霄站了起来,一身轻松的拔下头上的白玉蝴蝶簪,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   她的陪嫁丫鬟绿荷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伺候她褪去层层衣裳,换上一袭白色的寝衣,洗净了脸上的脂粉。   顾凌霄带着几分睡意躺到床上,绿荷正要吹熄摇曳的红烛,忽闻门外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少夫人,不好了,二少爷他拿着剑要来杀绿荷姐姐!”府内的丫鬟香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吓得面色发白。   顾凌霄从大红的喜床上坐起,正要问香玉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身着金线绣边长袍的年轻男子手提长剑冲入房内,二话不说得挥剑一砍,正砍中摆在案桌上的古琴,古琴轰得倒向一边,丝弦全断了。   年轻男子吼道:“绿荷那个贱丫头在哪里?敢打本少爷的爱妾,简直是找死!”   房内房外的丫鬟仆人们都紧张地连连叫着,“请二爷息怒。”但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   绿荷慌忙跪到地上,“奴婢在这里。”   顾凌霄腾地一下站到绿荷的前面,护住她,已经明白眼前这个腰带松垮、衣衫不整的俊朗男子,理应是镇国公的二公子南宫羽宏,也就是她还未曾见过的夫君。   想成亲那日她戴着红盖头与新郎拜过堂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迈进新房,等了半宿她的夫君也没来新房。   她便自己掀了红盖头,自己歇息了。   没想到因为今早她命丫鬟绿荷打了他的爱妾,他竟为了个妾喊打喊杀的显身了。   这就难怪那个名唤音雪的小妾会如此嚣张,今早在府中遇到她,不但未向她请安,还趾高气昂的指使她的丫鬟。   她忍无可忍才拿出了少夫人的威严,命绿荷狠狠掌了音雪的嘴,自问这般惩戒一个小妾并无任何过错。   “住手!是我让她打的,要杀就杀我!”顾凌霄毫不畏惧,镇静自若的抬头望着南宫羽宏。   她此话一出,整个院落都鸦雀无声,全看向南宫羽宏,谁不知道镇国公家二少爷那阎王的个性,除了镇国公还能管下这位少爷,没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南宫羽宏一下又将剑架到了顾凌霄皓白如月的脖子上,收起了一脸的怒气,无赖谩笑道:“你是谁?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爹给我娶的娘子,顾相的大女儿,顾家大小姐。”   “正是。”   南宫羽宏收起剑,盯着她,问:“让你的丫鬟打我的爱妾,是要故意引我来见你?”   看到南宫羽宏没再挥剑,他身边有个机灵的随从暗暗地溜出院子,赶忙去通知镇国公和夫人。   镇国府的丫鬟仆人们还紧张的站在一旁,都认为新进门的顾家大小姐忍了这几日,终究忍不住了,要跟二少爷大闹。   二少爷在和顾家大小姐成亲当日,还从京城里最有名的春满楼里纳了个叫音雪的名妓为新妾。   至新婚以来,夜夜留宿在音雪的房内,未踏入过顾家大小姐的新房半步。   宠妾轻妻,无疑是在狠狠的抽顾凌霄的脸,让她在镇国公府里抬不起头。   “我没想过要见你,只是家有家规。你的爱妾不懂家规,你又没教她,我只好亲自来教。”顾凌霄依然平静,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南宫羽宏脸色又变了,讪讪的道:“什么家规?我在府里呆了二十年,还有什么家规是我不知道的!”   顾凌霄脸上挂和煦的微笑,扫了眼在场的丫鬟仆人,道:“她是妾,我是正妻。虽然我和她是同日进门,但依规矩她应该向我敬茶。可我进门已有五日,她不但未向我奉茶。今日早上遇见她,她未向我行礼,还出言不逊,难道我不该命丫鬟掌她的嘴吗?”   “什么狗屁规矩,今儿我就让你知道这府里的规矩都是我本公子说了算,来人!给我把这个丫鬟绑起来用鞭子狠狠的抽,一剑杀了她便宜她了,抽得她皮开肉绽为止!”   顾凌霄挡住要过来绑绿荷的仆人,对南宫羽宏一脸不屑的道:“谁敢绑她!南宫羽宏,家有家规,岂是你说了算的!自古以来妾就是妾,你要宠她是你的事,但规矩不能废!今晚你为了一个小妾惩罚我的丫鬟,就是在羞辱我,这事传出去,不光是你和我会成为世人的笑柄,镇国公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你们南宫世家的体面又何在!”   “你是顾家的大小姐了不起吗?在给我下马威?”南宫羽宏当着众人的面一时竟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反驳他,大怒将剑一挥划开了顾凌霄寝衣前的绑带,瞬间顾凌霄的寝衣敞开,贴身穿得绣有梅花的白色肚兜一览无遗。   她慌忙抓紧衣襟,涨红了脸,“无耻……”   “逆子!来人,拿下他手里的剑!”这时镇国公和夫人闻信赶到了顾凌霄的房内,看凌霄和羽宏二人横眉怒对、剑拨弩张,闹得不可开交。   镇国公立刻命随身侍卫夺下羽宏手上的剑,气得上前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凌霄说得对!家有家规!老夫长年在外征战,没空用家规管你个逆子,你和凌霄已成亲,以后就由凌霄来好好管你!”   “都给我听着!”镇国公又对着所有人宣布,“少夫人虽然刚进镇国府,但出自名门,是顾大人的长女,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今后府中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她、尊重她!”   “是,老爷!”所有下人毕恭毕敬的应和。   顾凌霄此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强忍着委屈的泪,嫁到镇国府之前虽早已听闻,这位二少爷就是个混世魔王,今夜总算见识了,比传闻中的还要可恶。   “哼,好自为之,否则休怪我用家法!”镇国公又怒斥了南宫羽宏,气得拂袖而去。   镇国夫人一向溺爱儿子,没跟着镇国公一起离开,拉着羽宏,心痛的瞧他脸上红了一片,“儿啊,疼不疼?跟娘回房去,娘让如意给你用冷水敷敷。”   南宫羽宏甩开镇国夫人,“娘,你别管,我没事。我去音雪房里的。”,他又狠狠地瞪了顾凌霄一眼,才负气走了。   镇国夫人忙命一众丫鬟仆人跟着羽宏,才看向顾凌霄,不痛不痒的道:“凌霄啊,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在顾家你是千金大小姐,可咱们女人嫁人后丈夫就是天。宏儿虽有些顽劣,但他毕竟是你的天。以后不要和他硬顶,要会抓住他的心,要不然你如何斗得过出身青楼的狐媚子。再说宏儿要你的一个丫鬟,你就给他,让他打两下,出出气不就没事了,何必搞得家无宁日,要懂得忍让顺从。” 正文 02 “娘,要是爹的妾也哭闹着唆使爹来杀你身边的如意,你会把如意交给爹吗?”凌霄心中愤慨的反问镇国夫人,她什么都可以忍让顺从,唯独不能忍受让一个妾氏爬到她这个正房的头上。  嫁给谁由不得她,夫君对她好不好她也不在乎,但一定要站稳正房的地位,她决不能像自己的娘,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在顾府里过得还不如一个妾,从小到大她看得最清楚,就是因为娘亲太软弱,只知道一味的忍受顺从。   “你……什么名门闺秀,亏老爷还夸你知书达理!”镇国夫人没想到刚进门的媳妇就敢顶撞她,气得浑身发抖。   顾凌霄低下头,恭顺的道:“娘,恕我失言,我只是......”   镇国夫人不听她解释,黑着脸冷冷转身离去了,下人们也都跟散去。   院落恢复了安静,凌霄还愣愣的站着,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心里一片茫然。   她披上一件衣衫,去扶起还吓得跪在地上的绿荷。   这时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站着门口,在朝房内看。   绿荷还心里发慌的要关上门,想赶走那人,道:“你是谁?竟敢站在少夫人的房门口窥视!”   还留在房内镇国府里分派给凌霄的丫鬟香玉替那男子答道:“少夫人,他是表少爷。”   那男子往房内迈了一步,对凌霄微微颔首,行礼道:“二嫂,能把坏了的古琴交给我吗?我可以帮你修好。”   “快出去!”绿荷用劲把他往外推,想这镇国府内的男人个个轻浮无礼,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知道老爷怎么会忍心把小姐嫁给出了名玩世不恭的南宫羽宏。   “绿荷,等等。”凌霄侧着脸,不正视这个陌生男子,问:“你是羽宏的表弟?”   “正是,在下南宫羽谦,偶闻二嫂的琴声,想你定是爱琴之人。听音这是尚好的古琴,所用的琴弦也不一般,我也是爱琴之人,愿代表哥向你赔礼,为你修好这琴。”南宫羽谦诚恳的道。   凌霄转过头,只见眼前的男子白衣翩翩,身形清瘦,他就是以词曲闻名天下的南宫羽谦,镇国公南宫虎已战死的亲弟弟南宫豹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但精通音律歌舞,时下民间传唱的许多词曲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古琴确是她娘亲最心爱之物,出嫁时娘亲送给了她,她也十分珍爱。适才见南宫羽宏一剑砍坏了,她心痛不已,正担心无法修好。   凌霄向他微微笑了笑,道:“那就有劳表少爷,绿荷把古琴交给表少爷吧。”   羽谦从绿荷手中接过古琴,细细端详,视若珍宝,高兴的道:“多谢,我修好后定将奉还。”他紧紧抱着古琴告辞离去。   绿荷看院落内再无他人,一再多谢香玉提前来通报,忍不住哭了出来,道:“要不是小姐拼死护着我,姑爷肯定会一剑杀了我的。小姐,我们刚进府没几日,就得罪了姑爷和镇国夫人,以后该怎么办?”   凌霄拿了些碎银子打赏香玉,道:“没事了,你先退下歇息去吧。”   等香玉走后,关上房门,凌霄安慰绿荷道:“我也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今日好在镇国公没有偏袒南宫羽宏。你自小跟在我身边,虽是主仆但也情同姐妹,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凌霄帮绿荷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反正一定不会像娘亲那么怯弱,无论如何她在镇国公府内不会任由别人欺负。   南宫羽宏气呼呼的回到音雪的房内,音雪脸上还挂着泪,听说羽宏不但没能帮她出气,还挨了镇国公一巴掌,一时也不敢再丛恿羽宏帮她报仇了。   今夜羽宏到她房内,她特意命丫鬟把烛火比平日点得亮些,让羽宏注意到她红肿的两颊。   羽宏追问再三,她才委屈的哭哭啼啼,颠倒黑白的讲了自己被少夫人欺辱的经过。   没想到羽宏气得连寝衣都没换,就拔剑找顾凌霄算账去了。   她快步迎上脸色极差的羽宏,依在他怀中,楚楚可怜的道:“二爷,都是奴婢的错,明日一早就去给少夫人奉茶,赔礼道歉,只要她不再生气,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没这个必要!”羽宏一想到刚才想惩罚个丫鬟都没得逞,仍是一肚子的火。   “可是她才是你的正妻,奴婢只是个妾......”   羽宏抓着音雪的双肩,两眼冒火看着她道:“正妻又如何?她不过是本少爷讨厌的人,有我在你怕什么,我说没必要就没必要!”   音雪从未见过羽宏如此生气对她大吼,吓得不敢再出声,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羽宏也不想对音雪发火,可只要想起顾凌霄对他傲慢不屑的神情就控制不住,他怜惜的搂住音雪道:“放心,明早我带你一起去给娘请安,让府里的人都明白你才是爷的女人,量她以后不敢再欺负你。”   音雪在他怀里暗暗得意的一笑,若论讨男人的欢心,那个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顾家大小姐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想和她争宠,简直是做梦。   这一夜羽宏虽揽着音雪入眠,却梦见了顾凌霄穿得那件绣有鲜艳梅花的白色肚兜,还有她那双明媚而清澈的双眸。   翌日,天刚亮,顾凌霄带着绿荷候在镇国公和夫人住得大院内,等到镇国夫人起床,梳洗更衣妥当后,房内两个小丫鬟推开了房门。   她方才拿过一个婆子手中的茶盘,进去请安。   今日镇国公没去上朝,也在房内,见凌霄独自奉茶请安,眉头微微一皱,道:“怎么还是你一个人,宏儿呢?”   凌霄摇头道:“媳妇不知。”   镇国公正要派人去找,一个仆人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二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南宫羽宏牵着音雪一起进来了,看上去郎才女貌,很似亲密。   镇国公面带怒气盯着他们,羽宏也没料到父亲未去上朝,竟也在房内,马上松开了音雪,站到镇国夫人跟前,痞笑道:“爹、娘,我今日起得早,和音雪一起来请安。”   镇国夫人看他脸上的红肿已消,根本没正眼瞧过凌霄,道:“难得我儿一片孝心。”   凌霄奉上茶水,一点也不在意,道:“爹、娘,请用茶,媳妇先退下了。”   “你先等等!”镇国公气得将茶水打翻,指着音雪道:“你就是宏儿新纳的妾,一点规矩都不懂,谁让你踏进这门的,来人!把她赶出府去!”   音雪吓得跪到地上,“奴婢不敢,请老爷息怒。”   “爹,你不能赶她走,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今日我带她来给你们请安,是想正式纳她为二房!”南宫羽宏说着瞟了顾凌霄一眼,她还是没有一丝的生气或妒忌,不禁莫名有点失落。 正文 03 “胡闹!这种出身的女子连做你的侍妾都丢人,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纳她为二房!”镇国公大怒的冲羽宏吼道。  镇国夫人起身拉住镇国公的衣袖,劝道:“老爷不要再为这点小事动气了,宏儿要让音雪做二房确实不妥。可我看音雪长得还算整齐,人也伶俐,就留她在宏儿身边做个侍妾还说得过去。再说这种纳妾的小事何须老爷您亲自管,如今宏儿不是已经娶了凌霄,她是出自相府的大家闺秀,自然是大度明理的,想必也不会介意宏儿身边多几个姬妾之类的女子。”   “这个逆子都是你给惯出来的!”镇国公抽回衣袖,转身背对这些晚辈。   在外虽是号令千军万马的镇国公,在府内唯独拿自己的夫人没辙,不想因儿子的事惹夫人不高兴,懒得再管儿子纳妾的破事。   镇国夫人对羽宏眨了眨眼,佯装生气的推开他道:“还不快带着音雪出去,以后不要再惹你爹生气了。”   羽宏拉起音雪,还想与镇国公争辩,镇国夫人急着对他做了个不要再言的手势,直接将他们推了出去,“再要紧的事也要等你爹心情好时再谈。”   凌霄就像个外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戏,“媳妇先退下了。”   镇国公还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道:“唉,你要想办法让宏儿把心放在你身上,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是啊。”镇国夫人看羽宏和音雪已相携的走出了院落,回头对凌霄道,“你虽有正妻的名分,但抓不住宏儿的心,脾气再大又有什么用。”   凌霄默然退了出去,她才不稀罕这般轻浮无耻男人的心,在这个府内有正妻的名分就足已,宁可寂寞到死,也不想要所谓夫君的宠爱。   “姑爷真过分,摆明了是在为那个贱人撑腰!小姐今日你不出手教训那个贱人,只怕她以后会更加恃宠而骄!”在回去的路上,绿荷一直愤愤不平。   凌霄跟她玩笑道:“还想教训她,你不怕南宫羽宏再提剑要打要杀的?”   “奴婢才不怕,为了小姐奴婢死也不怕!”绿荷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   凌霄笑了笑,淡淡的道:“算了,今日镇国公已出面训斥了音雪,想必以后她应该会收敛些的。”   绕过镇国公和夫人居住的前院,她们走到了府里东边的花园。经过一处水榭,停住了脚步,凌霄惊叹府内巧夺天工的布局,比起相府更大更气派。   一条溪流从东墙角引入府内的花园,蜿蜒流淌而过。   风和日煦,阳光明媚,凌霄望着溪水中的落花,恍觉已是五月暮春花谢时,犹记正月元宵街上五光十色的花灯,流光华彩中严景那清俊如远山的笑容。   “沁芳,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诚然,她没告诉严景自己的真名,用了相府里一个丫鬟的名字,如同她对严景也是一无所知,可以证明他们曾相识过的唯有头上的白玉蝴蝶簪。   在灯火下是他亲手将白玉蝴蝶簪插入她的发中,顺势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她的发髻。   一次偶然的短暂邂逅,严景温情的微笑,手心的温暖已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中。   想来不过是有缘无份,在爹娘的安排下她必须得嫁人,嫁给一个从未见过,也不会喜欢的男人,永远不可能再等严景回来。   “狗男女,太欺负人了!”   听到绿荷咬牙切齿之声,凌霄醒过神来,侧目望去,羽宏和音雪正在不远处的石榴树下亲亲我我。   清风吹过,石榴树上落下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了一地,音雪坐在雕花的石凳上,羽宏站在一旁轻轻的为她拂去发间的花瓣,她依在了羽宏的身上。   “郎才女貌,他们很般配,我们走吧。”凌霄收回目光,沿着流水走向西边自己住的紫竹院。   羽宏早就看到了她,注视着她的背影,很好奇顾相的嫡女理应是他的掌上明珠,为什么这个顾凌霄没有官家小姐的骄纵任性,倒是给人一种坚毅固执的感觉。   凌霄刚迈进紫竹院内,香玉笑嘻嘻的迎上她道:“少夫人,相府的家仆一早送来一封信。”   接过信,凌霄一看信封上的字迹是娘亲的,心内一暖,回到房内拆开一看,再坚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几天前还在跟娘亲撒娇,一眨眼已为人妇,三月时她才刚过完十六岁的生辰,如今嫁到这陌生的镇国公府内,爹不疼娘不爱的,还要应付对她毫无怜惜、不讲道理的夫君,外加一个心机深沉的得宠小妾,她真得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绿荷给她倒里一杯茶,同样感到难受的问:“大夫人身体还好吗?在信里跟小姐说些什么,让小姐这么伤心?”   “娘说她身体还好,就是在信里问我怎么还不带着夫君一起回门,说是理应三日回门,为什么我迟迟未回相府一趟。”   绿荷心焦的道:“小姐嫁进来五日才见到姑爷的面,而且姑爷见到小姐跟见到仇人似的,这叫小姐怎么带着姑爷一起回门啊?可小姐要是不回门的话,大夫人会担心的。一直见不到小姐,大夫人茶饭不思的,病情就会时好时坏……”   “不行,我一定要让南宫羽宏陪我回一趟相府,否则我娘以为我过得不好,会很伤心的!”凌霄收起信道。   “可是姑爷他昨晚把剑都架到小姐脖子上了,他怎么会听小姐的,就算陪你去了,万一在大夫人面前给你难堪……”   “只要他愿意陪我回去一趟,不管他要杀我也好,要拿鞭子抽我也好,我都认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凌霄又急急忙忙的回到花园,一看石榴树下已没了羽宏和音雪的人影,找府里的仆人询问,方知羽宏已不在府内,说是宁王爷邀他去王府了,怕是要夜里才能回府。   别无他法,凌霄只有等他回府,吃过晚饭后,派香玉不断的去打听他回来没?   凌霄坐在院内独自下棋,等着香玉的消息,绿荷拿出一件薄斗蓬为她披上,道:“小姐,夜深了,还是早点歇息,明日再说,姑爷今夜也许留宿在宁王府了。”   “他今夜一定会回府的,新皇刚刚登基,他不该和宁王走得太近,就算他不明白其中道理,镇国公也会派人把他请回来的。”凌霄笃定的道。   她虽是相府里的大小姐,但绝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无知女子。   相府里的人都知道顾丞相对大夫人和大小姐一向冷漠,从来不闻不问,只宠爱二夫人和二夫人的子女。   所以从她懂事以后,和娘亲相依相伴,没得到过父爱。   正因为如此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她想做什么只要向娘撒娇,一般就算有点出格,娘亲也会默许。   未出嫁之前她偶尔会女扮男装溜出府,到街上逛逛,去京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吃糕点、看皮影、听说书,对朝中的情况,天下大势略知一二。   先皇有两子,一个是刚登基不久的皇上,一个就是最得先皇喜爱的宁王。   皇上是已故皇后所出,又是长子理应继承皇位,可先皇却因为宠爱陈贵妃,不尊祖制一直不立太子,只封为景王。   把景王赶到京城外的皇陵,为已故皇后守灵。   封陈贵妃为继后,将宁王留在宫内亲自教养。 正文 04 天下人都以为宁王日后会成为大兴王朝未来的皇上,可谁也没料到在皇上身染恶疾驾崩前下了密诏,将景王召回京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嫡长子。  新继位的景王追封了自己已故的母后为圣母皇太后,大度的也封了陈皇后为皇太后,没伤害自己的弟弟宁王一分一毫,只是让他搬出皇宫,住到宁王府中。   而当年先皇有立宁王为太子的心思时,几个反对的老臣中镇国公是最坚决的,甚至以死进谏。   在景王去皇陵前把自己年仅十二的大女儿南宫云燕许给了十四岁的景王为王妃,以防小人荒僻的皇陵范围内加害景王。   陈皇后这边为了拉拢镇国公,让先皇下旨命镇国公将与宁王年纪相当的儿子南宫羽宏送到宫中做宁王的伴读。   所以南宫羽宏同宁王有同窗之谊,关系自然不一般。   现如今景王一登基,镇国公身份就变得十分微妙,一边是已成为皇后的女儿,一边是曾做过宁王伴读的儿子。   这也是她爹利用她跟镇国公联姻的原因,只要攀上镇国公这个亲家,不管以后局势往哪边倒,他们顾家也不会有事。   凌霄感到镇国公即便是朝廷中权势最盛的重臣,但要掌握皇上和宁王之间的平衡也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事。   皇家的权利纷争向来是风云莫测的,伴君如伴虎,镇国公战功赫赫,手握重兵,可毕竟只是臣子,因此他现在肯定是不会允许南宫羽宏和宁王来往过密。   绿荷想不明白凌霄话中的深意,正愁找不出什么理由说服凌霄回房歇息,只见香玉回来了,面带喜色的回禀道:“少夫人,二少爷回府了。”   凌霄站了起来,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香玉变得支支吾吾的道:“去净园歇息了。”   成亲后,南宫羽宏本该和凌霄一起住在紫竹院。   但在凌霄嫁进来之前,南宫羽宏就瞒着镇国公腾空了紫竹院,派人收拾好净园,搬进了出去,成亲那日也将音雪迎入了净园。   “去净园的路如何走,你带我去。”凌霄已等了一日,心急的道。   香玉为难的道:“少夫人,可是那里还住着二少爷的妾......”   “我有急事要找他商量,管不得这些了,你快带路。”凌霄说着,绿荷已提着两个灯笼走到了前面,拿了一个给香玉,也道,“香玉妹妹,你只管带少夫人去就是,不用担心其他的。”   香玉只好在前面带路,凌霄和绿荷跟在后面。   净园是府内最偏僻的一处院落,本是府内需要做法事或祈福时,请一些和尚尼姑入府所暂住之处,但一直没有人住过。   虽说镇国夫人信佛,可镇国公对神佛鬼神之说都不信,一般不喜欢太多人在府内搞些神神鬼鬼的仪式,所有镇国夫人一年之中只请几次京郊庙里的尼姑来府内住上几日,陪她诵经,每次来的尼姑最多仅两人,住在大院的厢房就可以了,这净园便一直荒废着。   南宫羽宏搬过去住不过十日,通往那里路还都是杂草丛生。   “你带我们去什么鬼地方,连条清整路都没有。”绿荷看两边都是黑漆漆的,也不像她们住得西边规整,又总有仆人在巡夜,只觉渗得慌。   香玉晚上也很少走这里,也有点怕,道:“净园是府内最荒得地方,二少爷刚住过来,也没命人修整这路,绿荷姐姐,少夫人小心点。”   “看来他对我还真是避之不及,竟躲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快活。”凌霄自嘲道。   绿荷、香玉不再做声了,心中都戚戚的,为凌霄惋惜,也不知道二少爷心里是怎么想得。   到了净园门口,倒是有两个仆人守着,一看是少夫人,想要进去通报。   凌霄只怕羽宏不想见她,叫住仆人道:“不用通报,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少夫人,只怕都这个时候了,二少爷已歇了……”   “灯不是还亮着,肯定还没歇下,我看来得正是时候。”凌霄不理会仆人的阻拦,走了进去,不等房门口的小丫鬟出声,她就用力推开了门。   南宫羽宏慵懒的披着寝衣,赤着脚,音雪正将一盆热水端到他的脚边,跪在地上把他的脚抱在怀中,准备放入水中。   门突然开了,顾凌霄就站在门口,让他们都诧异的呆住了。   凌霄镇定的看着这一幕,比她想象中会看到的场景要好很多。   “你来干什么?”南宫羽宏从音雪怀中抽回脚,光脚踩在地上,戒备的盯着她,想她会不会是因为妒忌,找过来发疯的。   凌霄走到他跟前,直接挑明了道:“按规矩成亲后第三日是回门之日,如今已过了六日,你明日就要陪我回相府一趟。”   羽宏不耐烦的道:“又是规矩,果然是那个虚伪老夫子的女儿,整天的这规矩那规矩,你哪里来得这么多规矩?”   凌霄不管他是什么表情,一想到会日夜担心的娘亲,就一定要让他陪自己回去一趟,道:“这又不是我订得,这是世人皆知的风俗,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成亲后都是第三日回门对不对?自古以来君是君,臣是臣;自古以来父是父,子是子;自古以来妻是妻,妾是妾;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还有什么自古以来的规矩你倒是今儿都给我说全了!”羽宏厌恶的道。   凌霄不咸不淡的道:“原来你是知道规矩的,既然知道我也不用多说了,明日就跟我回相府一趟。”   她时刻都能保持淡定,让羽宏深感到挫败,“顾凌霄,爷今儿告诉你,我南宫羽宏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规矩,本少爷偏偏不按规矩来,你能拿我奈何?”   “你到底要怎么样,明日才肯陪我回去一趟?”   羽宏忽然嘴角上扬,邪邪地笑了,悠悠地道:“你求求我,也许我会答应你的。”   凌霄转向音雪,冷着脸道:“你下去。”她可以求他,但不能在一个妾的面前,她希望自己就算求他也能保留点尊严。   “二爷。”音雪看似柔弱的向羽宏撒娇,道,“这可是奴婢的住处。”   “你下去吧,过会等爷叫你再进来。”   凌霄没想到这次他会给她留下点颜面,看音雪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后,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她才道:“算是我求你。”   羽宏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的求人,笑得更顽劣,道:“本少爷不接受口头上的乞求,过来伺候本少爷洗脚。”   凌霄没有丝毫犹豫地蹲了下来,把他的双脚轻轻放进温热的水中,用纤细如白玉的手慢慢揉搓他的双脚。   羽宏低下头望着她此刻恭顺的模样,乌黑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白玉蝴蝶簪,颈子上柔美的曲线延伸到衣领内,令人遐想。   他禁不住伸出手,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颈子。 正文 05 凌霄轻轻一颤,放下他的脚,不解的抬起头,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碰她,不是很讨厌她吗?  羽宏望着她平静如湖水的眼眸,忽然很想看到这平静的湖水泛起波澜,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他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去吻她的唇,她立刻扭头躲了过去,拿起一边的布条,帮他将双脚上的水擦干净,套上了宽松的袜子。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既然你已是我的娘子,别说是碰你一下,就算是洞房也是理所应当,你躲什么?”羽宏气恼的道。   凌霄后悔主动来找他了,原以为他不会对她有兴趣,可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分明有情欲,她惊慌的站了起来想逃,可为时已晚,羽宏迅速的起身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他的吻这次来得霸道又恶劣,故意咬破了她的唇。   她费力的挣开了他,只觉自己的双颊发烫,抹了抹唇上的血,道:“你是我的夫君,你想碰我,你想......想怎么样都行,但绝对不能在这里,一个侍妾的房内。今夜只当我从未求过你!”   不等羽宏再靠近她,她已夺门而出,顾不上门外音雪和丫鬟们诧异的目光,连走带跑的离开了净园。   她一路小跑,绿荷和香玉跟在后面追赶她,绿荷不知她在房内和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担心的喊道:“小姐慢些走,让奴婢在前面为你掌灯。”   可凌霄根本没停下来,跑回了紫竹院的房内,才觉双脚发软,气喘吁吁,既已成亲,理应是他的人,但自己的内心却是抗拒的。   只有绿荷跟到了房内,见小姐慌乱的神情,肿胀的双唇还带着血丝,便猜到了几分,想着自己的主子不会再被冷落,不会一直独守空房,就高兴的道:“以小姐的容貌家世强过音雪那个贱人百倍,奴婢就知道姑爷肯定喜欢小姐的......”   “你也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凌霄还无法平复心中的混乱。   绿荷退出去后,她坐在床边,望着新房内满眼喜庆的大红色,脑子里全是严景俊逸的身影,离别数月已身不由己的嫁做他人妇,虽心有不甘,但却只能认命。   成亲当晚本该就有的洞房花烛,看来总归是躲不过的。   次日,凌霄命人撤换了新房内所有大红色的布置,昨夜她落荒而逃,想必南宫羽宏是不会陪她回相府的。   不管他陪与不陪,她今日也要回去一趟,不看看孤独的一个人在相府里的娘亲,心绪总是不安。   凌霄梳洗妥当,穿上一身浅红的新衣,正要去向镇国夫人禀告回门的事,刚迈出房门,只见羽宏已坐在院子里跷着二郎腿,还有个男仆站在一边。   “穿得这么美,是想回去会情郎?”羽宏打量她,吊儿郎当的道。   凌霄不理他,对他视而不见的往外走。   “我已经和娘说过了,今日陪你回相府,不必再去请示她。”羽宏起身抓住她的手,紧紧攥着,“轿子我也准备好了。”   “你愿意陪我回去?”凌霄意外的看向他。   他拉着她的手往院子外走,道:“看在你昨夜求过本少爷的份上,就陪你去一趟。”   凌霄木木的同他走到大门处,还不相信他会变得这么好心,还是要故意戏弄她?   出门时她没让绿荷跟着,就怕南宫羽宏会借机惩治绿荷。   二人坐在一乘宽敞的十人抬的大轿子中,羽宏没再和她多言,靠在软垫上像已经睡着。   凌霄忍不住偷偷的瞥了他两眼,又浓又粗的剑眉,高高的鼻梁,红而厚的嘴唇,五官的弧线坚毅又俊朗,凭心而论不笑、不说话、不发火时挺好看的。   “偷偷看够了没?”羽宏仍闭着眼,准确的伸出手,将她捞入怀中,“是不是喜欢上本少爷了?本少爷可以赏你一个吻。”   凌霄想起昨夜被他咬破过的唇,忙捂住自己的嘴,挣扎着坐正,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既然已有所爱之人,最好别碰我,免得令音雪伤心。”   羽宏也坐正了,睁开眼,阴郁的望着凌霄,又是沉默不语。   轿子停了下来,已到相府门前。   凌霄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会变化无常,只期待着见到娘亲,嘱咐他道:“多谢你愿意陪我同来,我再求你一件事。”   “求我什么?”   “求你等会见到我娘不要乱说话。”   羽宏冷冷的道:“如果本少爷喜欢乱说呢?”   “你还在因为我命绿荷打音雪的事生气的话,回府后可以尽管用鞭子抽打我,我绝无怨言,只请你放过绿荷,不要在我娘面前故意整我。”凌霄低声下气的道。   羽宏奇怪剑架在脖子上都不怕的顾凌霄,只要一说到她娘就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他还是不自觉的答应了,“好吧,记住你欠我一顿鞭子。”   他们这才下了马车,凌霄抬眼只见相府大门上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连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都披上了大红的绸缎。   她都已经出嫁了,为什么门口仍是张灯结彩,还会有什么喜事?   相府的管家正站在门口指挥家丁将成箱的物品搬进搬出,看到凌霄同新姑爷南宫羽宏回府了,赶忙上前迎他们入府,“大小姐、姑爷,你们回来了,老爷有事不在府中,吩咐过小的们好好伺候姑爷。”   “福叔,府里又要办喜事了吗?”凌霄一听爹不在家,没有半分失落,不用面对爹一向对她冷漠的面孔,反而轻松好多的问道。   羽宏极其不屑的道:“你还不知道?顾相又攀上了皇室做亲家,照如今这形势顾家很快就会比南宫家还要显赫。”   福叔满脸堆笑的道:“姑爷真会说笑。”   又穿过三道门,绕过两座假山,来到一处正房。   “大小姐,你可回门了,大夫人正盼着在。”正房门口守着的老妇人一看到凌霄就喜不自禁。   福叔轻咳了两声,对那老妇人道:“秋娘,这位是姑爷,镇国公的二少爷,你们都好生伺候,且不可怠慢。”   “老奴知道。”秋娘淡淡的朝羽宏行礼,又细细的打量他。   羽宏不自在的道:“都是自家人了,不必拘礼。”   福叔恭谨的道:“姑爷请自便,那老奴有事要忙,先告退。”   凌霄心急的往正房的里屋跑,喊道:“娘、娘,我回来了。”   羽宏跟在后面,看到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顾相夫人,才明白为什么凌霄会如此的想让他一同回相府,为了她娘愿意求他。 正文 06 顾相的夫人看到凌霄和羽宏,苍白如纸的脸上笑开了眉,在丫鬟的帮衬下坐了起来,摸了摸凌霄的脸,“怎么好像瘦了些?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娘,我哪有瘦啊。”凌霄握住娘的手,笑得很灿烂的道,“镇国公和夫人都对我很好,这是我的夫君,对我也很好,您不用担心。”   羽宏将手放到凌霄的肩上,体贴的道:“顾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凌霄一生一世。”   顾夫人望着面前的一双璧人,眼里含着泪,微笑的点头,道:“你爹还是疼你的,为你订得这门亲事真好,娘以后可以放心了。”   凌霄也没想到羽宏会这般的配合,心里对他有了些感激。   “大姐!大姐!你可回来了,快来陪我纸鸢。”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一阵风似得跑进来,扯着凌霄的罗裙。   凌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子玉,姐姐难得回来一趟,要陪大娘说会话,你自己去玩吧。”   “不要嘛!我就要你陪我玩!只有你能把纸鸢放得很高很高。”男孩开始耍赖。   羽宏识趣的拉着子玉,讨好他道:“你叫子玉吗?哥哥陪你玩好不好?我也会放纸鸢,还能让它飞到云里去。”   子玉看向羽宏,跳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便跟着羽宏去院子里宽敞之处。   “不错,真是不错。”顾夫人望着羽宏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镇国公的二公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一表人才,对你还这么好,你比娘有福气。”   凌霄强笑的问:“娘,府内又有什么喜事,比我出嫁前还热闹。”   “上次的信里我忘了告诉你,子樱被皇上选中,过几日就要入宫为妃。”顾夫人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着更舒服些。   “啊,我们家要出位皇妃了,可子樱妹妹才十四岁。”凌霄不知该为子樱高兴,还是为她担心,做皇上的妃子虽然荣耀,但单纯善良的子樱能适应后宫之中的日子吗?   顾夫人不以为然的道:“十四还小?这个岁数嫁人正好,要不娘拖累你,也不会让你等到十六才嫁人。”   凌霄将头依在娘的怀中,撒娇道:“娘,其实女儿想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的……”   “大小姐,夫人还有老奴照顾,你就放心。老奴看你比二小姐嫁的好。你嫁给镇国公的二公子当正妻多好,二小姐就算做皇妃也是个小老婆,二夫人还得意忘形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庶出就庶出,老爷再宠她,也不可能有人纳她为正室。”秋娘在一旁插嘴道。   顾夫人忙喝止秋娘道:“别乱说,传到漪月的耳朵里又会生出些莫名的事非!”   “娘,子樱要进宫了,二娘一定忙得团团转,那还有功夫来欺负我们,再说你干什么总是这么怕他,你才是爹的正房!”   秋娘附和道:“大小姐说得是,老奴才不会怕她。”   “好了,好了,家和万事兴。”顾夫人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咳了两声。   凌霄担心的问:“娘,你又生病了吗?请大夫看过没?”   “不碍事,老毛病了。”顾夫人又咳了一声,道,“等会你和羽宏陪我吃过午饭就回去吧,已经嫁人了应一切以夫家为重,来看看我就好了。”   秋娘端来了一杯茶水给顾夫人,凌霄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我想陪你一日再回去。”   “听话,最近这府里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你爹今日又不在府内,早点回镇国府,走时去看看子樱。要是遇到漪月,千万不要惹她生气,万一她当着羽宏的面给你难堪就不好了。”   原来娘说来说去,就是担心二娘知道她回来了,故意刁难她。   以前只要爹不在府内,二娘就会找各种理由来欺负她们母女,娘只是一味的忍着从不向爹告状。   小时候她偷偷向爹告过状,可二娘在爹面前颠倒黑白,爹只相信二娘,不相信她,事后她和娘又会被整得更惨。   二娘虽然容不小她们,对她们尖酸刻薄,可二娘的一双儿女子樱、子玉对她这个姐姐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子樱经常在暗中帮她们母女。   所以她讨厌二娘,但不讨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跟他们还很亲,再说她出嫁后就不再是相府里的人,又不能时刻陪在娘亲身边,惹了二娘,只会让娘亲的日子不好过。   总有一天她会想到办法把娘接到相府外去住,可是到时娘会不会愿意?   “是,霄儿知道了。”凌霄心中不舍的抱住娘亲。   顾夫人感觉她嫁得好,虽然很想念她,也很不舍,但还是打心底里高兴。   秋娘是一手带大凌霄的老仆人,是顾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看着凌霄和南宫羽宏之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一时说不上。   陪顾夫人吃过午饭后,羽宏先去了门口的轿子上等着凌霄,他不方便跟着凌霄去她妹妹的闺阁。   秋娘打听清楚了这个时候二夫人在府中大堂清点贺礼,她绕路送凌霄去子樱的闺房,要是碰到二夫人也不能让凌霄还受欺负。   “大小姐,姑爷对你真得很好吗?绿荷那丫头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秋娘边走边小声的问,像是察觉到她和羽宏是在娘面前装出来的和美恩爱。   凌霄也不愿意让秋娘为她担心,“哦,绿荷今早有点头疼脑热,我让她在镇国府内休息,下次回来再带她。”   “那就好。”秋娘心中却叹息,不好又能如何?她了解大小姐,从小就特别坚强,为了夫人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没哭过一声。   以前小时候经常被二夫人关在柴房,放出来后还在她怀中哭过一两回,长大后几乎没看过大小姐掉眼泪。   镇国公的二公子本就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今日一见好长得这副好皮囊,身边的丫鬟姬妾一定不少,依大小姐的个性还能和他和睦相处算是菩萨保佑了。   她也没再猜测和多问,已到二小姐闺房门口,她留在门外。   凌霄走进了二妹子樱房中,幸好自己今日回门,在子樱入宫前能见一见她,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姐妹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   子樱正盯着一方绣好的手绢发呆,连她进屋都没察觉。   凌霄抢过她的手绢,笑道:“妹妹,这还没进宫呢,你就开始想皇上了。”   “快还我。”子樱稚气的脸蛋羞得红彤彤的,看到是凌霄,惊喜的道,“大姐,你什么时辰回府的,也没人知会我,一切可好?”   凌霄将手绢还给她,玩笑着向她行礼,“娘娘,最近可好?”   “连你也取笑我,谁稀罕当什么娘娘,还不都是爹娘的意思。”子樱用手绢蒙住脸无奈的道。 正文 07 凌霄拉着她小声问:“难不成你心里已有人了?”  “那倒没有。”子樱顽皮得吹开脸上的手绢,忧郁的望着凌霄道,“皇上到底长得什么样?凶不凶?可不可怕?一想到进宫我真得好害怕。”   凌霄也神情落寞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说起来子樱才真正是这相府里的千金小姐,爹娘的掌上明珠,爹和二娘在子樱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请最好的先生教子樱琴棋书画,把她培养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家闺秀,一心要让子樱成为皇上的妃子。   这就是命,为什么女人生来就要认命,她虽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但她绝不会认命。   “妹妹,你别怕,只要你对皇上好,皇上也一定会对你好。记得到了宫内一定要处处小心,最好少说话,多用眼睛观察,尽量不要让自己卷入到事非中。”凌霄正经的叮嘱她。   “大姐,我知道了,你在镇国府里也要照顾好自己。姐夫对你好吗?”   凌霄牵强笑了笑,道:“还行。”   她们两姐妹又闲话了一会家常,一晃已过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在轿子里等她的南宫羽宏会不会失去耐心,便和子樱告别,匆匆离开了相府。   上了轿子,羽宏没有恼她,还算有耐心的在轿子里打盹。   凌霄直接的推醒了他,“可以回去了。”   羽宏掀开轿帘,看了眼外面,道:“时辰还早,不如本少爷带你去有名的醉仙楼,再回府也不迟。”   凌霄好久没去过醉仙楼,很想去,她却装没有兴趣的问:“醉仙楼是什么地方,不会是青楼吧?”   羽宏横了她一眼,坐正后整了整自己的冠带,“爱去不去,不想去就自己雇乘轿子回府。”   凌霄忍着笑意,道:“可我出门时忘带银子。”   羽宏没好气命轿夫起轿去醉仙楼,放下帘子道:“那你只能跟着我了,正应了戏文里唱得夫唱妇随。”   凌霄红了脸,不再戏弄他,突然间觉得他看上去也不是太讨厌。   他们到时,醉仙楼里正演着皮影戏,羽宏找到一处靠前的席位,问店内的小二,“今儿唱得是哪出戏?”   “爷,是庄周戏妻。”小二看着是常来的贵客忙道,“爷和这位夫人今儿要点些什么酒菜和茶点?”   “来一碟桂花糕,一碟龙须酥。”凌霄心情很好的一时忘形脱口而出。   小二赞道:“夫人真会点,第一次来点得都是我们这儿最出名的糕点。”   凌霄心虚的笑了笑,“只是碰巧。”她可不是第一次来,不过以前都是女扮男装,今日倒是第一次穿女装来这里,她认识这个小二,小二却认不出她。   羽宏探究的瞟了下凌霄,坐下道:“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不点酒菜,再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就够了。”   凌霄也跟着坐下,不再做声,兴致勃勃的看向台上正演的皮影戏。   从幕布后传来婉转悠扬的唱词,“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早知恩爱如浮云,何须海誓又山盟,如今相思空断肠……”   “你娘是怎么瘫痪在床的?”羽宏没看皮影戏看向她问。   她正看得入迷,答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娘的腿因为意外瘫痪的。”   “什么意外?”   凌霄觉得他很烦,大声道:“你问得这么清楚做什么,反正你们男的都是薄情寡义的!”   一时,坐在他们附近看皮影的人都被她的声音震到了,齐刷刷的望向他们。   凌霄这才发现自己今日并不是女扮男装的男人,而是以贵夫人的形象坐在这里的,感觉很失态。   “哇,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跟夫君说话一点仪态都不讲。”羽宏嘴上拿她打趣,心里却很喜欢她能这样放松自然的说话,不像在府内脸上似乎没一丝生气。   “你……”凌霄就知道纨绔的二少爷没这么好心,一想到爹娘的事她就没心思看皮影了。   娘从来不愿跟她讲是怎么瘫的,她也是从秋娘那里得知,当年娘和爹才成亲一年时,两人一起外出,爹惨遭土匪绑架,娘为了救爹,被土匪打断了双腿,爹是得救了,而娘的双腿却永远治不好。   娘瘫痪不到一年爹就又娶了二房,也就是她现在的二娘,从此爹只宠爱二娘,不再理会她的娘亲。   又传来唱词:“夫妻百年有何恩,见了新人忘旧人……”   凌霄难过的站了起来,“你继续看吧,我自己到外面雇乘轿子回去,多谢你在我娘面前配合我演戏。”   “娘子!你不喜欢看皮影……”羽宏看桌上还未动的糕点,立刻让小二打包,付了银子追了出去。   他追上正在大街上找轿子的凌霄,拉住她道:“不喜欢看皮影,也别生气啊。陪本少爷四处逛逛,这条街上珠宝店、香粉店、衣裳店,什么店都有!”   “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凌霄甩开他,只想自己回去,不想再与他同行。   羽宏拉着她不放,无赖的道:“你现在又有哪一点像名门淑女?”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淑女。”凌霄忍着泪道,“相府里只有子樱妹妹才是真正名门闺秀,我从小就没有爹管,也没有先生教。我所会的那些琴棋书画都是我娘教得,她教我这些只是为了让我爹多看我一眼,多关心我一点。可我无论学得多么努力,我爹从来没对我笑过,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很讨厌,很讨厌,和你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羽宏情不自禁的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再伤心下去,“好了,好了,是我不该问你关于你娘的事,要不你欠我的一顿鞭子就此抵消。你也知道是在大街上,再这样闹下去,所以有人都会围过来看我们的。”   凌霄深吸了一口气,竟在他面前把自己在相府里受得多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感觉他的怀抱好温暖,“那你以后也决不能再故意挑绿荷的错,故意惩罚她。”   “你教训音雪的事从此一笔勾销,这样总可以了吧。”羽宏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很想保护这个看似坚毅的女子。   凌霄推开他,恢复了如常矜持的样子,道:“那一言为定,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羽宏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拽着她进了一家珠宝店,让老板把店内最好的簪子都摆了出来,他想送凌霄一支簪子,觉得像凌霄那么美的发丝,如果配上华丽耀眼的簪子,一定会更美。 正文 08 他亲自在眼花缭乱的首饰中挑选,拿起了最金灿灿的一支金簪。  老板看他识货,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支并蒂凌霄花金簪是商队从西边吐浑国带回来的珍品,上面还镶嵌着稀有的红宝石,只此一支。”   “本少爷就要这支。”羽宏付了银子,伸手拔下凌霄头上的白玉蝴蝶簪,插上新买的金簪,宝石的光芒在黄金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凌霄急忙夺过白玉蝴蝶簪,不情愿的道:“我不喜欢太过华丽的首饰,还是这支简单的适合我。”   羽宏霸道的不让她取下头上的金簪,“谁说的,你问这位老板,你是戴金簪好看,还是白玉簪好看?”   “当然是这金簪好看。”珠宝店的老板自卖自夸,又讨好客人道,“这金簪戴在姑娘发髻上,那就像宝剑配英雄,金簪配美人,相得益彰。”   羽宏见这老板如此会说话,高兴得又赏了他一锭银子,“你叫凌霄,配这凌霄花簪子确是正好。”   凌霄无奈的不想扫他的兴,毕竟他送东西给她也是一片好心,只好拿出自己的手绢小心将白玉簪包好,放入自己的怀中。   走出珠宝店,羽宏突然不高兴将脸拉得老长,问:“你为什么这么宝贝白玉簪,该不会是情郎送的吧?”   凌霄微微一愣,心尖颤了颤,立刻掩饰着生气的道:“胡说什么!是我娘送的!谁像你不知洁身自好,四处沾花惹草,成日在青楼里流连,早已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   “顾凌霄!我给你点好脸色,你想开染房!我一个堂堂镇国府内的二少爷有一两个小妾,就是不洁身自好……”   羽宏话还没说完,忽然从街对面跑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下抱住他的腿哭哭啼啼的直喊,“爹、爹!”   凌霄瞪着他,好笑的道:“敢问二少爷,府中的娇妻美妾还不能满足您,又在外面金屋藏娇,连孩子都有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羽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用力想甩开那小男孩,可小男孩害怕被抛弃就是抱着不放手。   “谁是你爹,哪里跑来的小毛孩!快给我放手!”羽宏一时半会摆脱不了,看向凌霄想解释,但又觉得这情形完全是百口莫辩。   凌霄那冷冷的眼神,分明是在对他说,你就装吧,事实摆在面前,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孩子的哭闹声,把街上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围着他们指指点点,凌霄嫌丢人的准备撇下羽宏,道:“我先回府了,安顿好了这孩子随便你回不回来。”   羽宏想去拉回她,却被这孩子缠住迈不开脚,“顾凌霄!你给我回来……”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里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抓住小男孩,“狗蛋,没开眼的四处瞎跑,害得娘到处找!”   小男孩总算放开羽宏,扑到那妇人怀里,“娘,娘!”   羽宏终于解脱的拉住了凌霄,“这不是我的孩子,这小孩认错人了。”   “大爷、夫人,孩子太小不懂事,你们别见怪。”妇人抱起孩子赔礼道。   羽宏见凌霄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急着对那妇人道:“大婶,你别走,你快说清楚这孩子的爹是不是我?到底是谁?”   妇人见他们是少年夫妻,怕是生了误会,笑道:“肯定不是这位大爷,孩子他爹早就死了,我自己带着孩子们从家乡逃荒来京城,只为讨口饭吃。”   “早说过是误会。”羽宏看误会解除了,松开凌霄,直接走向停在街边的轿子。   坐在轿子懊恼的想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凌霄会误会,他不是早已打算好把明媒正娶的顾凌霄当做摆设。   过了好一会,凌霄还没上轿,他掀开轿帘看到凌霄不知在那个低贱的妇人说什么,还将头上的金簪取下来施舍给那妇人。   那妇人抱着孩子千恩万谢的给凌霄跪下了。   羽宏从轿子里冲出来夺过那妇人手中的金簪,给了她点碎银子,变得很凶的将那妇人和孩子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赶走了。   一起回到轿子里,羽宏黑着脸,大怒的捏住她的手腕,“本少爷送你的东西是让你随便施舍给乞丐的!”   凌霄痛得感觉手腕上的骨头都快碎了,“那个大婶很可怜的,还有个孩子生病了,我身上没带银子,值钱得只有你刚送的金簪……痛……放开我!”   “根本就不该送你什么金簪银簪!可恶!”羽宏暴怒的将金簪摔到轿子里,狠狠的踩了一脚。   凌霄趁机挣脱了他,感觉手腕快断了,小心的揉了揉,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一支价值十两银子的簪子,大不了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再买一支赔给他。   “你既然打算毁了它,为什么不让我送给那对可怜的母子?”凌霄心疼被他踩得变形的簪子,“你有病吧,暴残天物,可以够穷人吃上一年的。”   羽宏此刻只恨不得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还好轿子已经进了镇国公府的二道门,停在二道门和三道门之间的小院内。   “二少爷、少夫人,请下轿。”羽宏的仆人在轿外都听到他们的吵架声,小心的禀告。   羽宏怒气冲冲的掀开前面的轿帘,又在那金簪上踩了一脚,快步下轿,没看凌霄一眼就走了。   凌霄坐在轿内愣了一会,拾起地上的金簪,看了看原本好好的簪子,现在脏兮兮的还严重变形,花不像花、蝶不像蝶。   她走下轿子,仆人将打包好的糕点交给她,道:“少夫人,这是二爷从醉仙楼出来时交给奴才的,说是带回府给您的。”   回到紫竹院,绿荷看她还带回了醉仙楼的糕点,趁房内没人时问道:“小姐,今日有姑爷陪着你回相府,怎么还会有时间溜到醉仙楼去买这些糕点?”   凌霄手里拿着踩坏的金簪,想着南宫羽宏今日在她娘面前很配合,也对她不错,就因为她想把这支金簪施舍给那可怜的母子,他一下子就发脾气了。   但这金簪对于他这样的挥金如土的富贵公子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珍贵的宝物,难道送支金簪给她是表达爱意……不会的,肯定不会! 正文 09 好色轻浮的南宫羽宏大概经常会随意送些珠宝首饰给那些青楼女子,只是因为她不像那些女人在意他的礼物而生气吧。  凌霄随手将金簪扔到了首饰盒的最底层,道:“吃过午饭从相府出来后,是南宫羽宏非要带我去的,这些糕点都给你吃。”   “谢谢小姐。”绿荷笑问,“姑爷对小姐变好了,刚才小姐手中拿得金簪也是姑爷送得吗?簪子的款式好怪啊,像是变形的两朵花。”   “他会对我好?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凌霄觉得女人不能完全依靠男人,一定要靠自己,幽幽的道,“反正我和他已经成亲了,好与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有一天我们在镇国府内呆不下去了,我绝不会像娘那样忍辱偷生。我们就离开这里,在外面靠自己生存。”   绿荷却无法想象她们两个弱女子如果离开镇国府,无依无靠的能活得下去?   “小姐没有大夫人软弱,一定不会没地位的,只要你和姑爷日久生情,再生下一儿半女的,在镇国府中的定位无人可以撼动。”   绿荷这丫头还是不会明白她的心思,困在这处巴掌大的院子里与一群姬妾争一个男人的宠爱,就这样虚度一生的光阴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禁又想起了严景,那个来去如风的男子,幻想着当初她要是答应和严景一起走,也许他们现在正在过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   从怀中拿出白玉蝴蝶簪重新插上,看到这支簪子又有了一丝丝慰藉。   绿荷看小丫鬟送来了晚饭,收好糕点,道:“小姐,你和姑爷去了醉仙楼,是不是还去了别的地方?要不怎么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府?”   凌霄想到去珠宝店买金簪,还有羽宏被街上的小孩抱住了大腿,误当成了爹,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其实当她看到那小孩的娘时,就知道那小孩一定是认错了人。   就算南宫羽宏再好色,也不会在外面养一个年纪不轻,又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女人。   当有一天她也变得又老又丑的时候,南宫羽宏还会对她那么好心吗?   刹那间她想明白了,她打开妆台上的镜子,望着美貌的自己,这就是南宫羽宏会时而对她好的原因。   他心里喜欢的人虽是音雪,但他还是会贪念她的美色,这就是男人,薄情的男人。   绿荷总觉得小姐和姑爷有戏,看有小丫鬟送晚饭菜来了,偷笑着问送菜的小丫鬟,“今晚二少爷在哪里吃晚饭?是跟着夫人一起吃,还是到少夫人这里来吃?”   “绿荷姐姐,都不是,二少爷一回府就去了净园,想是要留在那边吃晚饭过夜。”小丫鬟收好食盒,退了出去。   绿荷失望的准备伺候凌霄吃饭,凌霄关上镜子,她一点也不在意,还高兴的跟绿荷道:“告诉你一件好事,南宫羽宏答应过不会再为难你,他也不会再和我计较音雪被打的事了,这下你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姐,太好了。”   “来,别忙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菜。”   绿荷谨守自己的身份,道:“小姐,奴婢不敢。”   “让你坐下就坐下。”凌霄坚持道:“这里又没有二娘的人盯着你怕什么。再说总是我一个人吃饭怪闷得,以前在相府有娘,有子樱、子玉,哪有这般冷清。如今不得不和娘分开,子樱也要入宫为妃……”   “啊,二小姐要当娘娘了?”绿荷坐了下来,陪在凌霄身旁。   凌霄为她夹了些菜,“嗯,皇上刚刚登基要充实后宫,朝中大臣个个都巴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中,这次子樱妹妹能在众多闺秀里被皇上选中也是她的福气。”   绿荷心中不平的道:“要不是老爷偏心,不让小姐参加入宫的选秀,小姐也一定能当上皇妃,怎么会嫁到这里受姑爷的气?”   “你个丫头又在胡说,我可从没想过要入宫,现在一个音雪已经让我们头疼,再想想后宫佳丽三千的日子我们适应得了才怪,快吃吧。吃完了,把香玉叫来,带我们到府里四处转转,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总能想到偶尔偷溜出去的方法。”凌霄想着已有些时日没去天远商铺,也不知道九叔从西域回来没?   今夜月明星稀,香玉领着凌霄和绿荷沿着花园中的溪水,绕过一座看似无奇的假山,“少夫人,这边有个荷花池,再往前就是谦少爷的住处。”   溪水穿过假山,视野豁然开阔,在一片平地的低洼处汇集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湖,湖中有一半的面积种着荷花,只是那荷花还不到盛开的时节,才露出尖尖的小角。   荷花池边有个亭子,凌霄远远望见南宫羽谦在亭中一会拨下琴,一会吹笛,又拿着笔在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香玉,这溪水流入荷花池后难道成了一池死水?”凌霄将府中没去过的地方都走遍了,失望的没发现可以偷溜出去的位置。   “少夫人,这活水到了此处便流入暗渠,再由暗渠流到府外。”   镇国府比她以前住得相府要气派森严,以北面引入的一条溪水为纵轴,分为东西两边,居住的院落都在靠后的地方。   东边主要是镇国公和夫人大院,其房、堂、廊都排列整齐规则;西边则是府内公子、小姐住得地方,围着府内的花园,房屋建的并不规则对称,道路也是曲曲折折,显得灵动多变。   从大门到内院至少有五道门,府内的几道门是家仆守着,外面的大门是镇国公的亲信士兵守着,如无正当事由要出府一趟谈何容易。   凌霄黯然的道:“逛了一圈,对府中的路我已熟悉,也该回去歇息了。”   正要转身离去,听到南宫羽谦在叫她,“二嫂,请留步。”   凌霄止步,眼睛却不看他,“抱歉,我无事闲逛,扰了你的雅兴。”   “不妨事,我也正无聊,二嫂可有兴致与我合奏一曲?”南宫羽谦已走出亭子,来到她跟前。   凌霄虽觉南宫羽谦的邀请唐突,但自己身边带着两个丫鬟,并非孤男寡女,爽快的道:“相请不如偶遇,只是我弹奏的不好,还请谦少爷多指点一二。”   “二嫂,你过谦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亭内。   南宫羽谦拿起笛子,道:“广陵散。”   凌霄微微点头,稍作调整,开始拨动琴弦。 正文 10 羽谦静静的聆听,借着月光,见她皓肤如玉、眉黛如画、双眸如星,面容清丽脱俗的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竟看痴了,早已忘记吹起手中的笛子与她合奏。  南宫羽宏虽一回府就去了净园,可一直心不在焉,看着音雪想得是凌霄,她的冷艳、她的哀伤、她的委屈,甚至她对他的嘲弄,都让他回味。   而一想到那支金簪,他心里就来气,用过晚饭音雪在他身边不停的说着什么,他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二爷,有什么心烦事吗?今夜月色很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音雪伏在他肩上,撒娇的推了推他。   羽宏只听到出去走走,道:“好啊。”他有种想去紫竹院看看凌霄此刻正在做什么的冲动,但还是压制住了。   他们信步走到花园处,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悠扬的琴声,宛若滴滴相思泪化作漫天的飞花,浅浅的忧伤,久久的流连回绕。   被这琴声吸引到荷花池边,羽宏还以为是羽谦在抚琴,却看到抚琴的人是凌霄,羽谦在一旁痴痴的看着。   羽宏紧缩眉头盯着他们,看来即使被他冷落,她也不会寂寞,是什么时候她和羽谦已这么熟络了。   “二爷,少夫人和谦少爷......他们这是,这是夜里私会?”音雪故作惊讶的道。   羽宏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住口!”   “少夫人不呆在自己住得地方,偷偷摸摸的在这里与谦少爷……”   羽宏怒喝道:“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无情!”   音雪没想到羽宏又吼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不复以前对她的宠爱,“二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奴婢那有胡说……”   凌霄和羽谦都已看到了羽宏和音雪,琴声截然而止。   “二爷。”   “二哥。”   凌霄起身神色坦荡叫他,羽谦回过神来倒是脸色有些泛红。   “你们真是好雅兴。”羽宏收敛住怒气,又对音雪道,“你先回去吧。”   音雪委屈含泪的看他一眼,心中虽怨,还是乖巧的带着丫鬟转身走了。   在丫鬟仆人、羽谦面前,凌霄温良的向他低头行礼,看在他不是太坏的份上,给他留些面子,又暗自好奇,他为何事向音雪发火?是真在吵架,又或许只是打情骂俏?   羽宏自然的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的将她揽入怀中,“羽谦弟,你二嫂的琴艺只怕让你笑话了。”   羽谦神情一滞,感觉被羽宏看穿了心思,脸更红了,“二嫂的琴艺堪称一绝,我都听得入神了。”   “是吗?我今日还是第一回听到她抚琴。”羽宏将凌霄揽得更紧,暧昧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凌霄暗暗的用力想挣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回府时还一副永远不想再理她的样子,现在有又当众往她身上贴,无耻!过分!   “二爷、谦少爷,不如让我再为你们弹奏一曲。”她无法挣开他结实的手臂,只好边说边带笑的去踩他的脚。   他忍着脚上的痛,像没事人样,干脆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充满怜爱的道:“好啊,那就再来一曲。”   凌霄恨不得找个地洞,他分明是故意假惺惺的给她难堪,就像上次用剑划开她的寝衣。   好在羽谦及时的将笛子递给羽宏,笑道:“看来二哥和二嫂早已是琴瑟和鸣,不如合奏一曲凤求凰。”   羽宏这才松开了凌霄,接过笛子,“那我们就在羽谦弟面前献丑了。”   凌霄一时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又恼又怀疑的瞥了他一眼,就他这个只知道成天游手好闲争花魁的浪/荡公子哥,还会吹奏笛子,即使会吹估计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羽宏自信的朝她一笑,先吹起了笛子。   清扬的笛声随着水面的波纹四散开来,水面上印着月光下亭子和灯笼的投影,也许是笛声的魔力,凌霄怔怔地凝视着眉如墨画,鬓如刀翦,双眸灿若星辰的羽宏,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自己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她赶紧拨动琴弦,应和他的笛声,却不小心拨错了一个音。   羽宏随即瞪向她,四目相对都有一瞬失神,凌霄心如鹿撞,慌忙收回目光,尽力专注在抚琴上,勉强合奏了一曲。   两人离开荷花池后,相互埋怨,都怪对方演奏的不好,让羽谦笑话了。   “松开我的手,我要回去歇息了,你还不快去哄哄音雪,刚才她肯定生你的气了。”凌霄甩开他紧紧牵着的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羽谦面前故意做戏。   羽宏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气极反笑道:“毫不在乎自己夫君的宠爱,原来是看上羽谦弟了?你们已不是第一次在荷花池私会吧?”   “无聊,我和谦少爷只是碰巧遇到,又对乐曲有共同的喜好。”凌霄也生气的解释道,“不信,你可以问绿荷、香玉。”   绿荷跪下道:“姑爷,我家小姐和谦少爷绝无私情。”   “你的丫鬟肯定帮你说话。”羽宏不讲道理的发火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滥情!信不信随你,你要说我有失妇德,就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大可以休了我!要不然恕我没功夫陪着你无聊,先行告辞。”凌霄毅然决然的转身走了。   羽宏气得正要追上去,却被音雪派来的丫鬟拦住了。   那丫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道:“二爷,音雪姑娘回净园时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腿摔伤了,流了好多血,您快去瞧瞧吧。”   羽宏一听音雪受伤了,只得赶快去净园,反正凌霄已是他的娘子,量她也飞不出他的掌心,来日方长,以后再好好收拾她。   流水落花春已去,转眼间,顾凌霄嫁到镇国府一月有余。   至从那夜她和南宫羽宏在花园中大吵后,南宫羽宏没再来过紫竹院,她更不会主动去净园找他。   而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平静,府内她和南宫羽谦的流言四起,什么经常夜里私会、什么受冷落耐不住寂寞和羽谦有私情,越传越不堪。   传到了镇国夫人的耳朵里,还把她叫去训斥了一顿。   镇国夫人是因为相信羽谦的为人而不相信这流言蜚语,但认为无风不起浪,怪罪凌霄言行不当引人非议,也明令禁止府内的下人不准再传播此流言。   但府内无论丫鬟或仆人虽对她表面恭敬,实际上在所有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少夫人,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   音雪这段时间倒是风光无限,凌霄无意听到小丫鬟在谈论,因为音雪夜里在通往净园的那条小路上摔伤了,南宫羽宏命人将那条路重新修整了,如今那条曾经杂草丛生的路上全铺上了水磨的青砖。   凌霄还听说南宫羽宏在京城最贵的珠宝店挑选了好多名贵的首饰送给音雪。   这一个月的日子里南宫羽宏几乎都呆在净园,据那些丫鬟们说南宫羽宏和音雪整日整日的,或是床上缠绵、或是园内嬉戏,荡秋千、捉迷藏,丝竹歌舞,恩爱正浓。   当凌霄听到这些时心情再无法像以前一般平静,两情相悦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只可惜对她而言永远是渴望而不可及的,难道她会终其一生孤单的老死在这紫竹院中。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一定要找机会离开这里,去找那个会一辈子好好爱她的人,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对于那些无端的流言,凌霄细细想来,感到很蹊跷。   那夜只是切磋琴技,她和南宫羽谦光明正大,在场的丫鬟仆人都有目共睹,只有和羽宏争吵时他似乎怀疑过她和羽谦的关系,可那更像是气话,不像是真得在怀疑她和羽谦有私情。   难道是南宫羽宏纵容身边的仆人和丫鬟乱嚼舌根,传出这种流言来羞辱她,可她是他的妻子,这样做等于是在给自己戴绿帽子,他不至于愚蠢龌龊到这个地步吧?   如果不是南宫羽宏,那只可能是音雪,那天音雪先也在荷花池边,而且诋毁她的名节对音雪是有好处的。   让她在镇国府内彻底失去人心,音雪踩着她得到二房的名分,正房的地位,就像她的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