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挖心惨死 承平二十五年,皇城未央宫内。  楚玉一袭百鸟朝凤尾裙,脸上戴着面纱,坐在妆台任由莲心梳妆。   “娘娘,明日便是封后大典了,您穿上这凤袍可真好看。”   楚玉苦笑没多说,由着莲心为她戴上凤冠。   但心里,还是难言喜悦。   她筹谋这么多年,为了夫君征战沙场,母族更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对皇上尽相扶持,如今终于熬到皇上登基。   “砰——”   正当楚玉沉寂在喜悦中,大殿被人一脚踹开。   “我的好姐姐,您这可真是急呢。”   来人一身雍容华贵,但脸上却毫无纯善之态,有的尽是楚玉没见过的恶毒。   “黛芸……”   “怎么,看见本宫很意外?”   楚黛芸冷笑,抚上楚玉的凤袍,“这还没登上后位呢,姐姐便急着穿凤袍了,只不过……你这丑女人怎配!”   话起话落,凤袍已被楚黛芸扯开大口子。   “黛芸,你这是做什么?!”   楚玉急了。   甚至看不懂今日这妹妹是怎么了?   “怎么?姐姐难道还不知道?”   楚黛芸笑得狰狞,“楚家欺君妄上,意图谋反,皇上已下旨将楚家满门抄斩,这会子……应该全死绝了罢。”   “哦对了,还有……”   “皇上是准备封新后,只不过这封后的人选…却是本宫!”   “皇上已除去本宫楚家宗籍,本宫才是大魏国的皇后!”   楚玉大脑一震,不可置信瞪大美眸,直到良久才反应过来,摇头后退。   “不,不,怎么会……”   “父亲为了助宸哥哥登基,怎会谋反……”   “我要见皇上——”   说完,转身往大门奔去。   楚黛芸凤眸一眯,“拦住她!”   大殿应声关上,楚黛芸扭着腰走过去,掐起楚玉下巴,“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到这地步了还这么蠢?”   “如今,你最爱的男人宠我入骨,本该属于你的后位,也成为我戳手可得的东西,连疼爱你的父亲,如今也……终于死了。”   “贱人——”   楚玉一巴掌扇过去,楚黛芸却是没躲。   “是你对不对,是你——”   “妄我一直当你是最要好的姐妹,而你却这么对我,甚至陷害楚家,残害楚家忠烈!”   “难道,我父亲不是你父亲吗?你怎么下得去手!”   “本宫父亲?”   楚黛芸寒眸一冷,掐着楚玉下巴的手更紧了,“我当他是父亲,可他什么时候拿我当过女儿?!”   “这老匹夫眼里甚至只有你娘,也只有你——”   “我母亲出生镇南侯府家,虽是庶女,但却爱慕父亲宁愿屈尊当妾!”   “可你母亲呢?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农女!凭什么死了还要霸占着正妻之位!凭什么我母亲出生高贵,但我却这么低贱让着你?”   “难道就因为我侯府败落?还是因为你母亲当年救过父亲!”   一口气说完,楚黛芸越发狠妒,以至于楚玉喘不过气,身子发软。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全身使不上劲儿。   按理说,她常年习武……不应该的。   “娘娘,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正在这时,一道笑声穿透过来。   是莲心——   从小侍奉自己的婢女!   联想起之前莲心给她的汤,楚玉霎时明白了。   真是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贱婢!   “想当年,还真亏您机智,若不是您放火烧伤这女人脸蛋,不若还真有可能将皇上勾去。”   “哼,就凭这贱人?她也配?”   楚黛芸恶毒道:“瞧本宫这记性……”   “本宫竟差点忘了将一件重要的事告诉姐姐。”   “当年,您最喜爱的幼弟,是被我推进池塘淹死的,你娘也是我下毒害死的,至于你毁容,也确是本宫做的。”楚黛芸一字一句,蛇蝎无比。   楚玉从没疑心过楚黛芸,因为打小这位妹妹体弱多病,又心思单纯,因此格外喜爱,更不许让人欺负她。   这一刻忽然知道真相,楚玉心如刀绞,几欲癫狂!   “你这贱,贱…人,我要杀了你,你这贱人——”   楚黛芸不怒反笑,一巴掌扇上去,“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楚玉,难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嫡女,比我尊贵不成?”   “今日,本宫便送你去陪你母亲那老贱人——”   话罢,一抚长袖,莲心呈上了毒酒。   “放开我母妃,放开我母妃……”   没等起身,一个五六岁出头的孩子跑进来,直接扯住掐在楚玉脖子上的手。   “颢……颢儿。”楚玉艰难摇头,“走…走,快走……”   “不,我不要,我要母妃。”   孩子哭啼着,又瞪着楚黛芸,“你这坏女人,快放开我母妃……”   见扯不动,慕容颢直接咬住楚黛芸手臂。   楚黛芸吃痛,起身用力一掀,慕容颢身子轻,直接给掀飞在一樽金色炉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慕容颢头镶进了炉子角尖,挣扎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颢儿——”   楚黛芸一时也懵了,看着哭嚎着爬过去的楚玉,忽然想起什么笑起来。   “颢儿,颢儿……”   楚玉抱着皇子,悲戚嚎哭。   “爱妃怎还没将这女人处理掉?”   殿门大开,慕容宸烦躁走进来,看见这幕丝毫没动怒,一把搂过楚黛芸,在耳朵上咬了一口,引得楚黛芸娇声。   “皇上……这还有人在呢。”   慕容宸抱起楚黛芸坐在塌上,“怕什么,你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什么?   楚玉几乎难言恶心。   这么说来,这两人一直……   “瞧,皇上您看将姐姐吓的。”   楚黛芸娇声,倒是坦然,“既然事已到这一步,我便让姐姐死得明白。”   “我与皇上才是自小青梅竹马,皇上又怎会宠幸你一个丑女,至于这孩子,不过是一个无名氏的孽种。”   楚玉一僵,不哭也不动,只看着这个爱入骨髓的男人,咬牙道:“这一切,是真的吗?”   慕容宸蹙眉,“朕最厌恶你这副嘴脸!”   “你光芒太盛,足以掩盖朕的锋芒,连朕能稳坐这江山,也是因为你的功劳!”   “有你在,世人又怎会看见朕的丰功伟绩!”   “你的存在,不过是证实朕的污点!朕又怎会让你这丑妇生下皇子?”   “还愣着干什么?”   慕容宸懒得废话,宫人左右开弓将楚玉架起。   “皇上,臣妾倒是想到一个好玩的法子。”   楚黛芸低语对男人说了什么,只看慕容宸点头赞许。   楚黛芸将匕首递来,娇笑:“姐姐,是你自己挖,还是我帮你挖?”   楚玉失声大笑,双眸死锁住楚黛芸脸庞,怨气冲天:“楚黛芸,慕容宸……若有来生,我定要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血债血偿——”   “噗——”胸口被楚黛芸插上一刀。   意识逐渐涣散,楚玉已察觉不到疼意,朦胧之间胸口之中有什么东西滚落出来。 正文 第二章 涅槃重生 “三小姐这都昏睡一天了,怎还不醒?”  “大夫说三小姐掉入荷塘里磕了头,这次可是折腾大了。”   “要说……这三小姐也真是,被三皇子拒绝了,便寻死觅活去跳荷塘,这……”   “住嘴!”   大丫鬟忽然变了脸,“主子又怎是你能议论的?”   这声音……好熟悉。   浑噩之中,楚玉头还有些疼,一时没弄清怎么回事?   “夫人来了。”   正说着,大门迈进来一个装扮柔美的女子,“都小点声,玉儿还在休息。”   这声音……是母亲的?   怎么可能?   母亲不是在她十六岁时因病去世了吗?   不,不对……   楚玉陡然捏起双拳,是楚黛芸,楚黛芸给母亲投毒,害死母亲的!   “玉儿?”   看着昏睡中女儿握起的拳头,女子皱眉:“玉儿?”   楚玉费力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母亲和蔼又温柔的笑靥。   “乖女儿总算醒了,渴不渴?”   “小姐……”   大丫鬟反应过来,“夫人,奴婢去请大夫。”说完一转身跑了。   这丫头,是……落梅?!   等等!   落梅不是在当年那场大火中为了救她,葬身火海了吗?   楚玉大震,一把坐起来,撞上女子递过来的茶洒了一地。   “呀,夫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觉?不……不对,幻觉怎会这么真实。   楚玉转过头,诧异又不可置信:“娘,娘亲……”   “怎么,睡傻了?”   苏浅月被逗笑了,“这一觉醒来连为娘也不认识了?”   “为娘知道你爱慕三皇子,方才你父亲进了宫,皇上也应允了,赐了婚,但日后可不许这么胡来了。”   什么?!赐婚?   “娘亲,您方才说什么?赐婚?”   “嗯?”   苏浅月疑惑,“傻丫头,之前不是折腾着要嫁给三皇子吗?怎的如今成了还愁眉不展。”   楚玉看着自己小手,拧起眉头。   记得当初,她是爱慕三皇子慕容宸,甚至为了这个男人搭上将军府一家,最后却害得家门被屠!   连自己的孩子……都枉死在这群恶魔手里。   慕容宸——   楚玉寒眸一冷。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定要他血债血偿!   联想起赐婚,跳塘这些字眼,楚玉大震,想起来一事。   在她十三岁那年,因爱慕三皇子,受楚黛芸挑唆去向她三皇子表明爱慕之意,且当众惹得三皇子难堪。   这让三皇子颜面扫地,因此大骂楚玉不知羞耻!   回府后楚玉寻死觅活,硬折腾要嫁给慕容宸,无奈之下父亲进宫道明了此事,皇上倒允了这桩婚事。   这么说来,她重生回了十三岁?   不过至于跳荷塘……   楚玉至今记得,上一世是楚黛芸不当心绊了她,将她给摔进去。   也是那一刻起,府里谣传她蓄意为之,让本不喜欢自己的老太君,更不喜了,简直丢尽楚家颜面。   上一世,她关爱幼妹,倒没起疑。   如今看来……楚黛芸不过才十二岁,心思竟这般歹毒!   “夫人,大夫来了。”   落梅领着大夫过来给楚玉号脉,候了半会儿大夫开了些药,苏浅月才让人送大夫。   可巧人一走,周姨娘领着楚黛芸登门。   “原来姐姐在呢…”   周凝绣笑着进来,但眼里却藏不住轻蔑。   对周凝绣来说,苏浅月不过是农女出生,便是占着大夫人的位置,始终没她尊贵。   这一切,她自会夺回来!   “瞧,我正领着黛芸过来看玉儿呢,不想玉儿已经醒了。”   身后,一个面容姣好,长相清秀的女子探出了头,虽容貌还没长开,但却难掩绝色,怯生生道:“姐姐,您没事吧,都怪我……”   再次看见楚黛芸,楚玉难忍滔天恨意。   上一世,她便是被自己这个妹妹无辜之态给蒙蔽了!   但这一世,她定要这贱人百倍偿还!   “让妹妹担心了。”   楚黛芸还想说什么,见楚玉扯出笑,“我知道妹妹不是故意的,但妹妹还是得注意些,免得下次不当心将自己给摔了进去。”   “妹妹身子孱弱,可比不得我这身子健朗,若真将自己给摔进去,这便得不偿失了。”   什么?   楚黛芸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换做以往,楚玉不是因该柔声安抚她?   “姐,姐姐这是在责怪芸儿吗?”   “芸儿知道姐姐爱慕三皇子,但没想姐姐竟为了三皇子不顾自身安危……”   “怪我没拦住姐姐,姐姐不要生芸儿的气可好。”   说着,楚黛芸委屈得泛泪,看着让人心疼,连一旁的苏浅月也忍不住安抚。   真是好一朵白莲花!   这装清纯无辜,难怪楚家众人全向着她,上一世会被这女人蒙蔽!   “四妹妹真会说笑。”   “你这一滴泪落下来,连老太君也会心疼,我又怎敢责怪?”   “至于落塘之事,姐姐还得提醒四妹,下次走路,可得将腿缩短些,因为……那样真的很丑。”   楚黛芸气得脸色发白,但又不好发作。   “玉儿…”苏氏出声,楚玉便也没继续说,只是遣了周姨娘与楚黛芸回去。   “玉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两人一走,苏浅月出声责怪:“以往你对芸儿是极好的,怎的今日……”   “娘亲。”   楚玉屏退丫鬟,对上苏氏美眸道:“若我说,这次落水是楚黛芸蓄意害我的您信吗?”   “什么?!这……”   对于苏氏的反应,楚玉早已猜到。   “玉儿,黛芸只有十二岁,况且天生胆怯,又怎会蓄意……”   “之前女儿去向三皇子表答爱慕之意,是受楚黛芸挑唆,接着我便无故落水。”   “楚黛芸这么做,不过是想毁我名声,让老太君更厌恶我。”   提及这里,苏浅月当即愣住,不在说话。   确实,在将军府里人尽皆知老太君不喜这三媳妇。   若不是当初父亲在战场上受伤,无意闯入一农户家被母亲所救,父亲又执意娶母亲为妻,老太君又怎会让母亲进将军府。   这与出生镇南侯府的周姨娘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况且,老太君幼时与镇南侯夫人是闺中密友两人关系匪浅。   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君逼着楚父娶贵妾的缘由。   楚玉凝眉,理着关于这一世的思绪。   如今父亲虽为大将军,但因老太君的缘故还未分家,府里还有着二房夫人。   按理说,母亲贵为将军府主母,这掌管后院之权自是由主母掌管。   可因老太君不喜三媳妇,便私自将掌管后院之权给了周姨娘。   楚父是位孝子,对后院之事不上心,也不曾多言。   这也是为什么,无形中助长了周氏的气焰,让楚黛芸敢绊她落水!   楚玉捏紧拳头,寒眸如水。   如今,她楚玉浴火归来,还敢看这对母女怎么耍花招! 正文 第三章 捉奸在床 楚玉在梅苑里修养了段时日,这些天除了苏氏与楚父常去探望,倒没见着楚黛芸。  连名义上的祖母,也没差人传来一字半句。   才起晨,还没来得及上妆,楚玉便瞧落梅愁眉不展进来,递来张信涵。   “小姐……这是今日一早大小姐送来的,说是郡王府正准备裳花宴,邀各位小姐前去。”   楚玉不动声色翻看信涵,眉宇含笑。   “大姐姐可还说了什么?”   “这…”落梅欲言又止:“大小姐还说……三皇子会去,让奴婢务必转达给您。”   果不其然……   楚玉笑意更盛。   她等的,正是这个机会!   不曾想楚柔自己送上门来。   楚柔是大房嫡女,私下与楚黛芸关系不错,上一世楚玉单纯,没少着这女人道。   “去,告诉大姐姐,让大姐稍等片刻,我等会过去。”   “可是小姐……”落梅担心。   楚玉罢手,“去吧。”   巧在落梅一走,一青衣婢女提着食盒进来,眉宇间尽是掩藏不住的轻蔑之态。   这青衣婢女不是别人,正是莲心。   “小姐,你要的莲子羹好了。”   没等将羹汤放在案台上,楚玉冷声道:“这莲子羹已过半时给我送来,是要我吃生冷凉食吗?”   “三小姐这是什么话…”莲心正欲争辩,抬头便对上楚玉森寒的目光。   “来人,将这不分尊卑的东西给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侍女应声进来,左右开弓将莲心架起。   “什么,你敢…”莲心一时也懵了,这会子毫没趾高气昂的气焰。   没等开口求饶,身上已落下几棒子。   楚玉眉头也没眨下。   这贱婢,不过是因周氏得老太君宠爱,又将执掌后院大权交给了周氏才敢这么放肆!   “小姐,马车已备好,大小姐与四小姐正等……”   落梅话没说完,便张大嘴震住。   直到楚玉漫不经心走后,落梅才跟上。   “三姐姐总算来了……”   才到府门口,楚黛芸焦急迎上来,委屈道:“我还以为姐姐还生芸儿的气不肯来…”   楚玉蹙眉,意味深长扫过楚黛芸。   这么巴望着她来?   看来,这还真等着她入套呢。   “三妹可真让人好等。”   楚柔强撑起笑,压着怒气道:“时辰不早了,走罢。”   等一行人上马车,抵达郡王府时已是巳时。   落梅搀扶楚玉进去,庭院里已聚集了不少女子。   这些女子年龄相仿,左不过在十五六岁,大都出生高贵门庭,远远看去,可比花还要娇艳。   “三姐姐,这里可真气派。”   楚黛芸一下马车,便缠在楚玉身边搭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嫡亲姐妹。   “对了三姐,据说今日……三皇子会来。”楚黛芸蛊惑道。   要是以往,楚玉定欣喜交加。   但此刻,楚玉却毫不在乎“哦”了一声,转头欣赏风景。   这反应,将楚柔与楚黛芸都震住了。   两人迅速交换过眼神,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只听楚柔道:“三妹难道不担心?”   “今日裳花宴老王妃虽是借着郡主的名头置办,但也相邀了一众男子,实则不过是为郡主选如意郎君。”   “如今三皇子也在列,只担心……”   “大姐多虑了。”   楚玉笑,“三皇子人品贵重,若多纳些妃妾也是福气。”   话落,楚柔脸都绿了,一旁的楚黛芸更气得发白。   “是吗?”   没等继续开口,一身着玄裳,墨发玉冠的男人走来,厌恶道:“楚玉,你真让本皇子恶心!”   楚玉一震!   这声音……   她至死也忘不掉!   宛如上一世,缠绕着自己的噩梦。   可当重新面对这男人时,楚玉超乎自己的意志,相当镇定。   来人边说,心疼看着楚黛芸:“若不是你使了卑劣手段,图谋皇妃之位,本皇子又怎会答应这桩婚事,让黛芸受委屈!”   “三皇子……不要说了。”楚黛芸急了,娇泣着想对楚玉解释。   但楚玉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声道:“三皇子太过高看臣女,臣女如今对您没兴趣。”   “若三皇子真喜欢四妹,娶回王府安置便是,只不过……温香软玉在,莫要闪了腰。”   丢下这句话,楚玉忍住滔天恨意迈步离开,气得慕容宸老脸发青。   怎么回事……   这女人换在以往,不是死皮赖脸缠着她吗?怎么如今?   慕容宸至今不敢相信,方才楚玉说的这番话?   还有这女人冷清,又无视的目光?   楚黛芸与楚柔交换过目光,无言中又开始暗示着什么。   “三皇子息怒,三妹年少无知,臣女这便去好生教导。”楚柔立马转身去追。   倚在一旁的楚黛芸又娇泣道:“都怪我,三姐定是生我气了。”   慕容宸最受不住女人哭,更不要说还是自己爱的女人,这会心疼得早忘了楚玉的事,全挂念着楚黛芸。   春日如黛,暖阳透过残云映得满园春色,娇花浸人。   远处,四角凉亭里。   一头戴玉冠,身着绛紫色长袍的男子正窝在塌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男人长眉凤眼,面容俊逸,身后三千银丝轻垂长袍之上,散发一股雅致温润之气,令人不忍赞叹。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但眉宇之间的一丝冷漠,与杀伐的手段又让人畏惧。   最是柔美之人,手段也最是阴狠。   这个令大魏无不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容瑾,正风姿绰约坐在这里,绕有兴致打量着方才离去的女人。   楚柔追了上来,一路上尽显长姐贤良风范,安抚楚玉务要与楚黛芸置气。   但女子眉宇间的嫉妒之色,已出卖了楚柔的口是心非。   在园子里逛了会,楚柔终是按捺不住了,将楚玉引去一处无人的雅间。   “三妹定是累了,不如在这里歇息会?”   楚玉凝眉,还没踏进屋子,一股冷香便袭来。   忽的,楚玉勾起了笑,扫过几案上袅袅青烟的香炉,屏了口气。   正在筹谋之中的楚柔被楚玉这笑给骇住,不知为什么全身发冷,仿若被人看穿。   但又回过头细瞧,楚玉脸上毫无方才的笑意。   难道……是她看错了?   才迈步进屋,没等楚柔落坐,便看楚玉凝眉摇晃了案台上的茶盏,冷道:“这郡王府里的丫鬟贯会偷闲,连茶水也没备上。”   说罢,又转头对上楚柔:“大姐走了这么久定是渴了,不如先歇息?我去寻人过来沏茶。”   楚柔闻言面色一僵,正欲上去阻止,可还没等开口,身子一软,全身发热。   余光扫过身后人影,楚玉寒眸一冷。   好戏,便要开始了。   其实无人知晓,上一世三皇子之所以厌恶楚玉还有一个致命缘由。   便是……未嫁失贞。   当年,也是在这等场合里,楚玉被自己最信任的姐妹联手陷害。   与此不同的是,当年她受人侮辱唾骂,还在替姐妹求饶,如今……   楚玉眉眼笑弯,倚在玉柱后瞧着举目四望往雅间里去的男子。   楚黛芸,楚柔……这一世我定要你们将欠我的,百倍偿还!   果不其然,在男人进去不到一刻钟后,楚黛芸便领着慕容宸过来,脸上尽是阴狠之色。   屋子里似乎传出了动静,引得慕容宸横眉怒竖,一把将房门踢开。   楚黛芸笑容狠妒,甚是期待楚玉出丑受侮的场景,可当房门大开后,看着塌上交缠的男女之时,楚黛芸笑意一僵,脸色煞白。 正文 第四章 受罚 楚柔在郡王府与人行苟且之事,终究没掩盖住众人耳目。  尽管楚家老太君有意亲自去向老王妃赔罪,又差人打点上下,风声还是不胫而走。   楚柔的名声,在这一刻彻底毁了,连带着给将军府蒙羞,气得老太君昏死了过去。   梅苑里,楚玉正坐在妆台轻描黛眉,美眸婉转之间,尽是镇定,让人寻不出差腻。   直到落梅匆忙进来,妆台旁的女子才有了动静。   “可是办妥了?”   落梅低声:“小姐安心,奴婢已差人将大小姐的事传散出去,若不出差池翌日之后大小姐定无回转之地。”   楚玉应了声,没再言语。   无意之间的这个举动,却引起落梅诧异。   自小姐落水之后,一切好像都变了。   放在以往,小姐可是最宠爱庶妹,敬重长姐。   怎么如今……   “落梅,我这么做自是有我的盘算,如今周氏掌管后院大权,母亲贵为主母又处处受冷落,若等周氏做大,这后院恐没母亲一席之地了。”   “今日之事,务要传入母亲耳中。”   瞧出落梅的疑惑,楚玉冷声提醒。   终究是跟在身边的老人,提携两句落梅便深谙其中缘由,低声应答。   上完妆容,楚玉又往妆面上抹了一层薄粉,看上去凸显病态,但又不失柔美。   接着选了套素白衣裳换上,又拿起匣子里的白玉簪子插在发间,楚玉才舒展开笑。   才装扮完,一小丫头便卷起帘子进来,欲言又止道:“小姐……老太君醒了,让您去一趟。”   楚玉皱眉,冷声应了:“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打发掉丫鬟,楚玉屏了口气,目光落在塌旁的翠纹画屏上。   老太君传她过去,这意味着又要面对这群血脉至亲。   这群披着羊皮,冷心歹毒的亲人。   上辈子,楚玉没看清局势,在这深宅大院里吃了不少亏。   母亲出生农家不受老太君喜爱,性子也最为软弱,父亲楚庭玉又常在战场上周旋,这偌大的宅子里,独留这对孤儿寡母处处受冷。   “三小姐?”   踱步出房门,楚玉望着落梅迟疑的方向,皱起黛眉。   庭院里,莲心已受完刑,全身殷红瘫在青石板上,将苔藓染起了颜色。   楚玉面不改色,转头冷声道:“既这丫头这般没尊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落梅会意,迟疑会终归没开口。   倒是莲心急得哭起来,“三小姐,三小姐不要……”   “奴婢知道错了三小姐,求小姐不要让莲心走。”   若让周姨娘知道她被逐出梅苑,定会被打死的。   “小姐……”   见楚玉还犹豫,莲心哭求道:“求小姐看在奴婢自小侍奉的份上,不要赶走莲心。”   边哭,又朝落梅使眼色,希望落梅劝上几句。   落梅为难,迟疑看了自家主子,便瞧楚玉勾出狠笑,“要留下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楚玉凤眸一冷:“且看你怎么以表忠心。”   丢下这句,楚玉头也不回迈步离开。   长明堂:   因楚柔在郡王府做出辱没门风之事,这会子各家夫人包括小姐已全到场了。   楚柔走进来时,撞上的正是这般场景。   大房夫人李氏,二房夫人舒氏,还有自己的母亲也脸色复杂坐在矮红几案旁,瞧着跪在屋子里泣不成声的楚柔。   再次面对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楚玉心如死寂,可当目光扫过二夫人舒氏身旁时,楚玉皱眉。   舒氏是二伯父楚耀兴的嫡妻,出生书香门第,家世也不差,但唯独这舒氏没学着家里半分书香气,却染上一肚子铜钱气息。   记得上辈子,这舒氏可没少挖空将军府里的钱财。   连着体弱多病的二妹楚莹,也受其渲染。   直到最后老太君没了法子,索性将二妹送回舒氏娘家,多跟着老太爷沾染上几分书香气,只不过这么一送便是三年。   楚玉盘算着日子,若没猜错这月的三旬,二妹便要回来了。   与各房夫人打过招呼,楚玉便规矩站在苏氏身旁。   倒是苏浅月,欲言又止拉住楚玉的手,迟疑过后终究没开口。   “老太太来了。”   婢女通传声落,楚玉抬头便瞧周氏与楚黛芸搀扶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走来,落座在主位上。   来人身穿福禄寿纹图暗黄色纻丝大袄,头戴金凤抹额,面容严谨。   各房夫人立马起身道安,楚玉也不敢马虎,福身道:“孙女,请祖母安。”   老太君孟氏,是已故大长公主之女,孟国公千金,早年被封为永安郡主,身份尊贵,也是最重规矩的。   今日,难得瞧楚玉这么规矩,孟氏本无意为难,又瞧楚玉苍白的脸,终归心软了。   “难为你身子未曾痊愈,还辛苦跑这一趟。”   这声寒暄,可令在场之人诧异不轻。   要知道,老太君可是从不喜三丫头的,今日竟也难得关慰两句。   楚玉无声勾笑,却无半分欣喜之色。   对于老太君这难得的寒暄,她早已看透用意。   “祖母折煞孙女了。”   楚玉客气回了话,为难道:“今日事关大姐声誉,孙女怎敢……”   谈及这里,室内气氛陷入死寂,老太君脸色怒变,气煞得扫过楚柔。   “大丫头向来最守规矩,这次去郡王府竟惹出这么大的丑闻,李氏你是怎么教导柔儿的?”   大房夫人李氏如五雷轰顶,面色难堪。   方才得知女儿被玷污,李氏已是心如刀绞,这会子面对婆婆的责怪,李氏更是憋屈又难受。   正欲开口回话,楚柔哭道:“祖母息怒,此事与母亲无关,是…是……”   “是什么?”老太君皱起褶子。   楚柔咬牙,余光扫过楚黛芸,却看得楚黛芸身子一僵,脸色发白。   “三丫头,当日你与柔儿同去的,将亲自目睹的全说出来。”   察觉孙女之间的异色,老太君怒道。   楚玉等的正是这句,佯装为难叙述清了缘由。   没等话落,楚黛芸已沉不住气:“三姐姐这是什么话,当时我与三皇子在一起,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又怎知道?”   “如今……三姐又怎将责任推在我身上?”楚黛芸越说越委屈,要哭了。   楚玉不动声色,却是看楚柔脸色大变,怒瞪楚黛芸道:“四妹,事到如今我名声被毁,没成想你竟佯装不知!”   “当初,是谁说要与我毁了三妹的名节,又是谁在郡王府里的香炉里放了迷情香!”   室内因楚柔这番话陷入死寂,无人敢出声。   老太君何等敏捷,怎看不出这些门道,当即震怒:“果真是楚家教导出来的好儿女,算计手段学了不少,竟生了这恶毒心思,残害自家姐妹!”   被气得狠了,老太君召上丫鬟,老脸发青:“来人,将大小姐与四小姐重大二十大板,给我关入祠堂,不准送吃食!”   “老太太……”周氏正欲求情,抬头便被老太君骇人的目光阻止。   连李氏,也暗自垂泪,眼巴巴看着楚柔被拖出去,瞧着板子落在女儿身上,心疼得要命。   李氏与周氏的梁子,这次是彻底结上了。 正文 第五章 发怒责问 “祖母……”  楚黛芸也没想到,老太君这次真要责罚她,当即委屈得直哭:“祖母,孙女真的没有这么做,真的没有……”   要知道,在整个将军府里,就她最得老太君宠爱,若因此失去老太君庇护,在这后宅里可就举步维艰了。   主位上,孟氏眉头也没皱下,起身召上楚玉去内室。   室内众人大惊,越发不明白老太君今日作风。   难道,老太君终于注意到楚玉了?   长凳上,楚黛芸捏起拳头,怨毒瞪着离去的人,任由板子落在身上,疼得脸色发白。   楚玉,今日所受之辱,来日我定要你百倍偿还,生不如死!   在朝中当差的楚家大老爷,楚景仁得了消息,怒气上头正往府里赶,才迈过大门,长明堂里便传来云板与女子哭泣声。   “这是怎么回事?”   庭院里,楚柔与楚黛芸疼得险些昏死过去,身上已泛起血珠。   “老爷……”   李氏娇泣走来,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无奈让丫鬟叙述清缘由。   楚景仁蹙眉,没等丫鬟说完,气煞得老脸铁青,一巴掌朝楚柔扇去。   “混账!”   在场之人瞠目,往后退开,连瘫在长凳上的楚黛芸,也是大惊失色,面如死寂。   李氏更是震住,直接昏过去。   “父亲……”   楚柔大脑一片空白,疼得哭出声,正要报不平。   “你大哥整日留念秦楼楚馆,不成器便罢了,没成想,连你也是这般不知廉耻,竟与人行苟且之事!”   “如今你云英未嫁,便给家族蒙羞,丢尽祖宗脸面,我楚景仁没你这不知廉耻的女儿!”   楚景仁气得怒不可遏,扫过小斯:“给我打,往死里打!”   “这……大老爷息怒。”   旁看戏的舒氏终于沉不住气了,“大老爷虽置气,但大丫头身子骨娇弱,可再经不起这板子了。”   没容楚景仁开口,舒氏怒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将大老爷送回屋里去?”   里屋,周氏扯起娟子,目送甩袖离去的楚景仁,又瞧着昏死过去的楚黛芸,美眸染上厉色,扫过内阁。   楚玉……   如今黛芸失宠,惹得老太君动怒,若继续这么下去,难保手上掌家之权不会被分夺。   楚柔受辱不是大事,关键是牵连上了自家女儿……   周姨娘皱眉,美眸划过算计之色。   看来这事当下只得这么解决了。   如今已与李氏交恶,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苏浅月回了槿兰院已是末时,踱步在屋子里侯着,莫约过了半刻钟,才瞧楚庭玉仓促归来。   “夫君今日怎这么早回来了?”苏氏还诧异。   楚庭玉压着怒气道:“大丫头的事已传入朝野,我在军中巡查将领,又怎待得住?”   确实,楚柔这事可谓是丢尽将军府脸面,给家族蒙羞。   任楚庭玉怎么也没想到,最为知书达理的楚柔,会生这有辱门风之事。   “对了,方才进门,有丫头说这事还与黛芸有关?”   正说着,长廊传来步子紊乱,夹杂女子哭泣声。   苏氏抬头,正好对上周姨娘哭花的姣容,委屈朝楚庭玉跪去,“庭玉……”   边哭,擦着泪道:“此事定与黛芸无关,方才黛芸已受了责罚,如今已昏过去了,若还有什么疑惑之处,不如等黛芸醒来再问?”   楚庭玉本是一口怒气堵在胸口,还没开口责问,没成想周氏哭着凑上来直道冤屈。   “夫君……”   苏氏有所动容,劝道:“这事……终归不是什么光彩事,如今黛芸已昏过去,想是要追问,也寻不出什么话来。”   瞧着自家夫人这温婉性子,楚庭玉纵是怒气上头,这会子被夫人这三言两句也浇得没了怒火。   直甩长袖,“罢了,此事我明日去问黛芸,你且先下去。”   “庭玉……”周姨娘委屈得又要哭,但瞧男人变了脸色,无奈起身离开。   走时,还不忘瞪了苏氏一眼。   长明堂:   楚玉迈步出来,脸上尽是捉摸不透之色,连落梅也是一脸好奇。   楚玉不露声色,脑子里回荡着方才老太君的一番话。   看来,她当真没猜错,老太君有意让她隐瞒这事,全当没发生。   毕竟,这事除了楚黛芸与三皇子在场,便只有她了。   不过……老太君这如意算盘可要打错了。   三皇子虽与她定了亲,况且又对楚黛芸有意,若让楚黛芸去劝说一二,指不定三皇子会闭口不提,可如今让她去……   楚玉失笑,人言可贵,这事早已传散,还谈什么回转余地。   今日楚黛芸受了责罚,又失了老太君宠爱,若没猜错……   楚玉展露出笑,等着罢,好戏又要上演了。   “小姐……”落梅欲言又止。   楚玉瞧出丫鬟顾虑,“放心,这事我自有盘算。”   如今,虽传散出楚柔蒙羞之事,但这也无疑给自己父亲抹黑。   可若不这么做,老太君又怎会分家呢?   楚玉深知老太君最重脸面,况且如今父亲正值要领,掌握兵权,老太君又怎会容忍楚柔毁了父亲前途,污了名声。   “诶,那不是周姨娘吗?”   正拐过长廊,楚玉透过落梅方向望去,便瞧芭蕉旁划过的水蓝色身影。   看这方向,正是从母亲的槿兰院出来。   这个周氏,动作还真迅速,早料父亲会动怒,贯会来卖可怜。   “走吧,去向父亲母亲请安。”   折腾这么久,楚玉也累了,踱步经过院子去里屋,正好瞧楚庭玉在旁。   男人面容俊郎,身着紫色裰朝服,不难看出是仓促归来,连衣裳也没换。   这是她的父亲,上辈子最疼爱她的父亲。   楚玉心如刀绞,美眸泛起雾气,生生扯得娟子发皱。   这才强撑笑,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楚庭玉蹙眉,瞧出楚玉异色,没等开口询问,苏氏道:“怎么这会子才回来,莫不是老太太责问你什么了?”   “没有…”楚玉立马道。又笑:“母亲安心,我终归是祖母孙女,祖母又怎会责怪。”   末了,接着道:“今日祖母留我,不过是询问……”   话至这里,楚玉闭了口,事已不问可知。   室内陷入死寂,楚庭玉蹙起眉头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遣了楚玉去休息。   至于楚黛芸与楚柔,自是在祠堂里待着。   这一待,便是三日后。   直到李氏去向老太君说了好些话,老太君才放两位姑娘出来。 正文 第六章 作茧自缚 “什么?出来了?”  梅苑里,楚玉诧异道,把玩着手里金钗。   “是呢,本来老太君还没松口的,谁成想今日传来消息,二小姐今日要回来了,大夫人这才去说情的。”   难怪……   楚玉算着日子,“既然二姐姐要回来,便随我去堂里候着吧。”   起身领着落梅出门,楚玉扫了一眼在院子扫地的莲心。   长明堂里,老太君已坐在主位上等着了,左右方坐着各房夫人,及各房公子。   楚玉抬眸扫去,目光落在李氏身旁的公子哥上,有些诧异。   大房嫡长子,楚晏殊,楚柔兄长。   名字起得雅致又才气,但这人本质却相当放纵又风流。   整日窝在秦楼楚馆,贪念美色,又好赌博,难得在这等场合上露面。   记得上一世,楚晏殊弱冠之年成亲,但却嗜赌成性,没少拿将军府里的钱去填亏空。   没过两年便死在了楚馆的姑娘身上。   楚玉摇头,这大哥,着实是废物了些。   今日楚莹归来,舒氏自是喜不自胜,一大早便过来请安等着了,除去生父楚耀兴。   楚耀兴早年经商,后因楚庭玉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封为一品大将军之后便提了楚耀兴为官,在外地任职,甚少归来。   “老太太…”   孟氏身边的桂嬷嬷急遽进来,笑盈盈道:“二小姐回来了。”   堂屋里,几人闻言一笑,楚玉也抬起凤眸,透过逆光去瞧这位归来的二姐。   暮夏的天已散去雾霭,角庭旁的樟树上还挂着露珠,暖阳穿透过来,照亮这一方庭院又增添生气。   楚玉凝眉望去,便瞧一双白玉绣鞋迈过穹门,百褶裙在步子之间荡漾起波纹。   楚玉这才看清来人,女子身姿窈窕,面容清秀,绾着戴狄髻,言行举止之间尽显大家闺秀之态,规矩又不失体统。   “孙女,请祖母安。”楚莹欠了身。   这声老太君,着实令孟氏满意又欣慰:“不错,不枉我白疼二丫头这么一场。”   “这一去外祖家三年,连秉性也改这么周全了。”   站在一旁的舒氏眼角发酸,拉着楚莹的手不肯放。   “母亲……”楚莹强撑着泪意,又对各房夫人见过礼,直到面对楚玉才露出异色。   “这位是……”楚莹诧异,目光落在楚玉身上。   老太君闻言,生硬道:“这是三丫头,玉儿。”   “怎么,这离去三年,归来时连三丫头也不识得了?”   没等楚莹反应,楚玉抢先欠了身:“二姐姐。”   面对这般规矩的楚玉,楚莹有些不适应,失笑:“原是三妹,不成想一别三年,三妹竟出落如此标致,连我也险些没认出。”   两人客套几句,楚莹才想起道:“怎没瞧着黛芸和大姐?”   此话一出,室内气氛变得古怪,舒氏为难着没开口。   “大姐姐与四妹这段子身子不适,正将养着。”楚玉巧妙应着。   楚莹诧异应了声:“既这般,待会子我便去探望大姐与小妹。”   在长明堂里待了会,老太君留了楚莹谈话,楚玉便与苏氏告安离开。   “二姑娘一去外祖家三年,未成想归来竟这般知书达理了,连着性子也磨全了。”   长廊上,苏氏正摇着团扇说笑。   楚玉垂眸未语,没接苏氏的话,只道:“母亲……这段日子可有身子不适?”   “什么?”苏氏疑惑抬头。   楚玉闻言没多说,目光落在苏氏平坦的腹部上,羞道:“这段日子父亲军中无事,母亲……可得多陪着父亲。”   楚玉话里有话,苏氏怎会不明白,当即羞红了脸怒瞪楚玉。   这丫头,平日没规矩贯了!   转道去槿兰院陪苏氏说了会话,楚玉这才回了梅苑。   屋子里,楚玉坐在妆台旁愁眉不展,思索苏氏这一胎。   若没猜错,离母亲这胎没多久便会传出好消息。   可母亲有孕之日,父亲便接到急报出征,独自将母亲丢在后宅里没少吃苦。   回想上一世,楚玉至今还记得苦楚。   这一世,她定要在父亲出征之前夺回掌家大权,之后再去寻三皇子算账!   “小姐,今日二小姐归来,方才大小姐选了些东西给送去,连着四小姐也备上了,您看……”   送礼?   楚玉冷笑,这对姐妹,贯会做人。   拿过匣子,选了支碧海珠钗递去:“要送,便送这枝。”   “这……”落梅吃惊。   这支珠钗,还是当年三爷得了皇上赏赐,特意送给小姐的。   “无妨,先拿过去。”   楚玉罢手,立马让丫鬟包好,往二房阁楼赶。   待丫鬟一走,落梅不乐意了,没等开口,便瞧楚玉变了脸色。   “我妆台上的玉露膏去何处了?”   玉露膏?   落梅一震,正欲替楚玉寻找,院子里便传来急促声:“三小姐,三小姐不好了。”   丫鬟仓促进来,“三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老太君正发怒,让奴婢传您过去。”   传她过去?   楚玉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   “唉,这奴婢也不清楚。”丫鬟急道:“只知道二小姐用了四小姐送的香膏,这会子脸上长了疹子,正动怒呢。”   生疹子……   楚玉眸子一冷,想到什么。   还真是巧了!   连忙领了落梅出门,扫过院子里打扫的莲心。   “将这贱婢给我带上!”   东院里,众人噤若寒蝉站在一旁,床榻上,楚莹已高烧难退,脸上生了疹子,全无今日清秀之态。   舒氏哭花了妆容,老太君更是怒不可遏。   楚玉进来时,撞上的正是这景象。   连重伤在身的楚黛芸也在,红着双眉眼,委屈直哭。   “三姐姐……”   一瞧楚玉进来,楚黛芸立马道:“三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您送我的玉露膏会生疹子,我……”   “四妹在说什么?”   楚玉寒眸一冷,划过杀意。   “三姐姐……”楚黛芸一震,诧异道:“这玉露膏不是你送我的吗?”   “你说这玉露膏可永保青春,又有亮肤之效,我瞧这东西好,便送给了二姐……”   “怎想……”说完,楚黛芸红了美眸,委屈极了。   楚玉不动声色,抢在老太君发怒之前,拿过玉露膏开始检验,又挖出玉膏碾开,霎时面如寒霜。   “这玉露膏里被人掺杂了朱砂,好在量少,若再多些,二姐姐可不是生疹子这么简单了。”   “什么?”   楚莹一震,老太君恶狠狠朝楚玉瞪来。   “祖母息怒。”   楚玉道:“这玉露膏确是孙女之物,但我没送给四妹。”   “况且,这东西我每日在使用,又怎会往里边掺杂朱砂?”   话罢,接着道:“若祖母不信,大可将这东西给大夫查看。”   楚黛芸脸色一僵,没等开口,孟氏便将香膏递给大夫。   大夫查看一番,诧异看了楚玉一眼,道:“回老太太,这里边……确实有朱砂。”   怎么会……   楚黛芸面如死寂。   楚玉这贱人,怎会看出这里边的东西?   “祖母,依孙女之见,定是我屋子里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私自将这香膏以我之名送去给四妹,这才酿成这场误会。”   “不干净之人?”老太君脸色一冷。   “正是。”楚玉转头道:“压上来!”   不过半会,只看落梅领着一婢女进屋。   楚玉漫步走近,冷声:“看来,我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说,这玉露膏是怎么回事!”   莲心身子一抖,余光扫过楚黛芸,却看得楚黛芸面色一僵。   楚玉怒道:“若你老实交代,这次我便不罚你了,若不老实……”   “我说,我说……”   莲心颤着肩,咬牙:“是四,四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   什么?   室内众人大惊,楚黛芸大怒:“你这贱婢乱说什么,我怎么会……”   “是呢,我之前还奇怪这玉露膏在我这里,怎会跑去四妹手上,还借我之名送给二姐?”   楚玉一句话,堵死了楚黛芸的退路。   老太君在这深宅里待了数十载,怎会看不出这里边的门道?   “得亏我这老婆子活着,不然怎知周氏给我生了这么个好孙女!”   孟氏气急,对楚黛芸的喜爱消失殆尽。   “想来是三日前的板子打轻了。”   “来人,将四姑娘压下去,掌戒尺二十!关进祠堂思过!   等什么时候想清楚错在哪里了,再出来!”   “祖,祖母……”楚黛芸身子一瘫,脸色发白。   “拉下去!”   孟氏看也不看:“楚家容不得恶毒的女儿!” 正文 第七章 宋竭求娶 楚黛芸哭得委屈极了,可任凭怎么求,老太君也无动于衷。  最终,还是不甘去了祠堂思过。   楚玉在东院里领了老太君教诲,又与楚莹话了些体己之言,这才往回去。   对于这位历来病弱的二姐,楚玉却相当清楚。   楚莹自出生便身子孱弱,若不是因为舒氏,老太君又怎会将楚莹送去舒氏娘家,这才让楚黛芸有了可乘之机。   若论老太君对楚莹的宠爱,不比对楚黛芸的少,甚至更盛。   可在这大宅院里,又有谁会真心相待!   更不要说,这么一个戴着假面生活数十载的人。   回了梅苑,楚玉心不在焉坐在塌上瞧着手里的玉露膏。   记得上一世,这些事全未发生过,怎么如今……   难道,是因自己改变这些缘由导致?   想来今日事发,若不是上辈子为助慕容宸大业专研了医术,楚玉也难保会失策,让楚黛芸得逞。   “姑娘,老太太让人将莲心送回来了,说让您自己处置,或发卖,或打死都好,也留不得这丫头。”   楚玉寒眸一冷,“既送回来了,便将这话转告给莲心,可瞧着周氏也没为她争辩上两句。”   “姑娘的意思是……”落梅皱眉。   “如今莲心已走投无路,若出了我这院子,指不定便身首异处,放心这丫头不傻,留着还大有用处。”   周姨娘这段日子正在想法子讨楚庭玉欢心,与苏氏争宠。   毕竟,三老爷已许久没去倚兰院了。   谁成想这边事没料理完,丫鬟便传来楚黛芸受罚之事,急得周氏往慈安院去。   慈安院是老太君的住处,早年老太君嫁过来时,楚老爷子专程为孟氏修建的。   穿过摆在慈安院正堂造景的假山莲池,周氏迈步进了大理石雕刻的兰花穹门。   正院里,周凝秀压住怒气,没容丫鬟通禀,强挤出泪直往里屋去。   “老太太……”   周氏哭腔着,正撩起暖房的帘子,脸色霎时一僵,难堪极了。   “周姨娘怎这般没规矩,竟不容人通禀直接闯进来?”   美人塌上,李氏正侍奉老太君进膳,厉声苛责道。   孟氏蹙眉,冷声扫来:“看来,是我这老婆子将掌家之权交给你太过放肆了,竟让你这般失了规矩。”   “老,老太太息怒。”   周氏一颤,委屈又要说话,却被李氏抢先道:“老太太息怒,若我没猜错,周姨娘这么急过来,定是为了黛芸的事,难免一时着急失了分寸。”   不提这便罢,一提起楚黛芸,老太君面如寒霜,“还好意思说!”   “四丫头平日最是乖巧,若不是因为你这生母,将姑娘教导成这模样,又怎会惹得后宅不宁!”   “这些日子,你在后宅里没少行腌臜勾当,碍于你母亲的颜面,我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将掌家之权交给你,没成想竟是错的!”   “老,老太太……”   周氏急了,哭红了双眸,担心老太君将掌家之权收回。   李氏在旁看笑,没少奚落一番,套着话更让老太君厌恶周氏。   落梅在慈安院得了消息,立马回去告知楚玉。   但楚玉却毫无欢喜之态,只是苦笑。   “祖母虽是动怒,可也没收回掌家之权不是?”   “姑娘……”落梅欲言又止。   楚玉道:“终归,祖母挂念与镇南侯夫人的密友之谊,就算周姨娘是庶女出生,也难免会纵容几分。”   想当初,楚柔与楚黛芸交好,李氏自是与周氏走得近些,这两人没少撺掇在一起图谋三房的财产,连楚景仁也踩着自己父亲的官勋青云直上,又怎挂念手足之情。   如今,因为楚柔失贞,李氏也与周氏决裂,开始狗咬狗。   “等着罢,好戏还在后头。”楚玉冷笑,执起狼毫在宣纸上勾勒出“忍”字。   果真,在周姨娘出了慈安院后,回到倚兰院便开始发火。   “这贱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当初还不是屈尊拉下脸来让我去为大老爷说话,提携着大老爷升了官职,如今竟敢……”   “姨娘息怒。”   丫鬟劝道:“如今您才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又掌管后院之权,若这会子发怒岂不是中了李夫人的道?”   周氏美眸一冷,扯起绢子。   “对……我不能乱。”   若这么下去,岂不是让苏氏这贱人看笑话?   不过,至于李氏……   周凝秀恶毒道:“既李氏这么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   话罢,低声对丫鬟说了什么,接着便书信一封递给丫鬟,“记住了,要亲手交去公子手上。”   入夜十分,残云掩去夜空中的星子,将庭台旁的芭蕉笼罩在死寂中。   檀木色柱子石墩旁,一青衣婢女举目四望往后院去,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楚玉去槿兰苑给苏氏与楚庭玉请安,还没踏进院子,便瞧楚庭玉与苏氏匆匆出来。   “父亲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庭玉叹息一声,终是没透露什么,抚过楚玉脑袋,“玉儿,父亲母亲还有事,今日你且先回房练字。“   话罢,撩起长袍仓促走了。   “母亲……”楚玉扯住苏氏罗裳不肯放。   苏浅月终是扭不过楚玉,道:“今早宋公子来下聘了,正堵在府门口,这会子正折腾让百姓看着。”   宋家?   楚玉闻言,立马明白了。   但这宋家只有一个独子,便是宋竭。   此人贪恋美色,又欺男霸女,是京都一霸,嫁给这样的人,楚柔这辈子都毁了。   记得上辈子,大房靠着父亲青云直上,李氏也受封为诰命夫人,楚柔更是嫁入侯府,享尽荣华。   可当父亲遇难求助时,楚景仁却袖手旁观。   这便是自己的至亲,自己的好姐妹。   长明堂,老太君震怒坐在主位上,让人放宋竭进来。   矮几旁,李氏与楚景仁面色铁青朝大门望去,便瞧一公子哥摇着折扇进来,脸上尽是轻浮之态。   宋竭,大理寺丞宋忠安之子。   楚玉没成想,这便是楚黛芸当初选择意图毁了自己的男子。   “晚辈参拜老太君,伯父伯母。”   老太君面露厉色,李氏怒道:“宋公子,你毁坏我女儿终身,如今还敢来将军府,堵我高门,让全城百姓看戏,到底什么意思?”   楚景仁也是怒不可遏,正欲开口。   “伯母这是何意?”   宋竭道:“我与柔儿相互爱慕,事发当日全是自愿,怎么如今伯母反说我毁了柔儿?”   什么?   老太君面如寒霜,“你说大丫头是……”   “不错。”   宋竭笑道:“我与柔儿已往来许久,又怎来强迫之理?”   “今日登门,在下自是下聘求娶柔儿为妻,还望老太君成全。” 正文 第八章 身孕 “宋公子莫要太放肆!”李氏大怒,正欲争辩。  “够了——”   楚景仁面色铁青,一巴掌朝李氏扇去:“若不是你这生母将姑娘教导成这般,又怎会让我蒙羞,丢尽脸面,如今还敢在这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屋去!”   室内之人大震,周凝秀笑弯眉宇,劝道:“大老爷息怒,事已至此是想法子处置才是。”   如今已箭在弦上,宋竭当着全城百姓下聘,若不成全,这岂不是让将军府失了脸面?   老太君面色凝重,对楚景仁道:“大爷的意思?”   “老太太……”李氏捂着姣容,还想开口。   “大夫人不可这么糊涂。”   周氏道:“大姑娘在郡王府之事已甚器尘上,令将军府蒙羞,如今宋公子来求娶不正是给我等一个梯子?”   “如若不这么做,难道真想大姑娘杖毙,以振纲纪,挽回宗亲声誉不成?”   “再者,大夫人不为府里姑娘着想,也得为大老爷仕途多番思虑。”   周凝秀一番话令老太君赞赏,也正中李氏心窝。   “也罢。”楚景仁朝老太君作揖道:“此事,全凭母亲做主。”   话罢,怒甩长袍离去。   李氏哭红美眸,正欲去追,还没迈开步子便昏过去。   老太君脸色一冷,召上丫鬟将李氏扶回里屋,这才开始商讨亲事。   天色缓缓笼罩上阴霾,角庭青玉石白底座旁,三两枝翠竹摇曳起风姿,将碧影投在灰墙青瓦上。   莫约半刻,宋竭才出了长明堂告辞离去。   堂屋,孟氏面露厉色,召上桂嬷嬷道:“去,散出消息,大丫头与宋公子早已定了亲,待及笄之后便出嫁,尽早让坊间这些污言碎语散去,莫要污了门第!”   桂嬷嬷立马应声,又困惑道:“老太太当真舍去了大姑娘?”   “这宋公子为人太过浪荡,整日醉窝美人榻,若大姑娘嫁过去,岂不是……”   “这是大丫头自己选的路,好坏与否全凭自己造化!”   孟氏怒道:“我将门,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给祖上蒙羞的东西,没打死已是恩泽!”   楚柔在知晓宋竭进府已是焦躁不安,可当丫鬟回来告知老太君答应这桩亲事时,楚柔面如土色,昏了过去。   当夜,大房哭声不止,楚柔醒后又寻死觅活要自缢,哭着不要嫁给宋竭这畜生。   李氏劝不住,楚景仁也是夜里起来往楚柔闺房赶。   “母亲,母亲我是要嫁入高门的,怎能嫁给这么一个区区五品官员的儿子!”   李夫人皱眉,终是什么也没说。   楚柔似乎忘了,自己父亲也只是五品文官。   “母亲……”楚柔哭道:“再怎么我也是将军府嫡女,若嫁给宋竭,这一生不是全毁了吗?”   楚柔扯住李氏玉臂,继续哭:“不如母亲去向祖母……   “孽障,还不住嘴!”   楚景仁盛怒进来:“你自己做出这等丑事,如今不好生思过,竟还妄想生事!”   “父亲,我……”   楚柔正欲争辩,楚景仁怒不可遏道:“既你这么喜欢折腾,自今日起不许踏出房门一步,直到出嫁!”   话罢,遣了丫鬟守住院子,直接将楚柔禁足。   楚柔不甘,又守着李氏哭泣许久但都无济于事。   “姑娘,要我看这次大姑娘是非嫁给宋公子不可,只不过……”   “不过什么?”   梅苑里,楚玉正与落梅说笑。   落梅卷起络子,低笑道:“不过,难为大姑娘与四姑娘这么筹谋一番,最后还不是窝里横,自食恶果。”   “哦?”楚玉来了兴趣,“这么说,你这丫头莫不是看透什么了?”   落梅凝眉:“难道姑娘不觉得,宋公子登门求娶太过巧合?”   “之前周姨娘为了四姑娘受罚的事去找老太太,结果被大夫人给奚落一番。   要我看,这宋公子指不定也是周姨娘寻来报复李夫人的。”   落梅这番话不由令楚玉勾笑。   不错,要直接毁了一个人,莫过于这人最在意的东西。   而李氏与楚柔最在意的,便是尊贵荣华。   周姨娘这招,确实够狠!   如今周氏收拾了大夫人,下一个定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楚玉不担心周氏报复,只担心苏氏,毕竟上辈子母亲便是遭人投毒害死的。   这一世,她定要护住母亲安危!   翌日,楚玉装扮完后直接往苏氏院子去。   迈过镂空花壁,入目便是四方庭园,园子居中摆了造景假山,旁边栽了海棠,正风姿摇曳盛开。   倚窗子石壁边上已盛开兰花,更诸一堂春色。   这里,和上一世丝毫没变。   楚玉轻叹往里屋去。   苏氏正穿戴完起身,便瞧楚玉迈步进来,不由调笑番。   楚玉也喜不自胜,与母亲逗趣吃茶进膳,又留心观察这里的一切。   最后,也没瞧出什么来。   倒是周氏请完安后便匆匆离开。   “自老太太答应亲事后,这些日子宋公子也常来拜会,周姨娘掌管着后院,自是要差人招待,难免不得空。”   楚玉皱眉,却没信老嬷嬷这话。   这周氏不是安生的,指不定又整什么幺蛾子。   果真,楚玉一语成谶。   才告退出了槿兰院,楚玉正拐过园子,耳房便传出争执谩骂声。   “姑娘……”   楚玉皱眉,大步往耳房去,一把推开房门。   “你这贱人……”   李氏发髻凌乱与周氏殴打在一起,甚是诧异瞪着来人。   “三……丫头。”   连旁边的宋竭也是大惊失色,面色难堪。   忽然,李氏哀嚎道:“杀人了,杀人了,这贱人想杀了我。”   “大夫人在乱说什么?!”   周氏也怒了,捂住发红的脸颊起身,整理了云裳。   “我乱说?三丫头亲自目睹的,难道还污蔑你不成!”   李氏怒骂道:“你这贱人,为了报复我竟设计我女儿嫁给这花花太岁,与宋竭狼狈为奸!”   “今日我若不讨回这公道,真当我李家好欺负不成,我看老太太还怎么护你这贱人!”   说完,李氏怒气匆匆走了。   目送人远去,楚玉回过头撞上周氏怨毒的美眸,勾勒出笑。   李氏去了慈安院大哭一场,老太君本不信,但又瞧李氏脖子上的青紫,震怒传楚玉与周氏过去问话。   昏盏光晕之下,老太君窝在金丝绣凤贵妃榻上,耳旁是李氏啜泣声。   不过盏茶时辰,丫鬟通传道:“老太太,三姑娘到了。”   老太君应了声,让人传楚玉进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不知祖母深夜召我来……”   孟氏倚在软垫上,不怒自威道:“将今日耳房之事说清楚。”   耳房?   楚玉诧异看了李氏,心里已知晓些。   正迟疑,琢磨怎么开口,园子里传来婆子急促声:“老太太……”   一眨眼,老婆子已迈进里屋,难掩喜色。   老太君有些动怒,却是桂嬷嬷道:“不是让去传姨娘过来吗?怎么……”   “大喜事,喜事!”   婆子激动道,又对孟氏恭喜不止:“老太太,方才老奴正去倚兰院,便瞧大夫为姨娘号脉,原是姨娘有喜了。”   话落,气氛为之一转。   老太君脸色大变,欢娱道:“当真?当真是有了?”   “可不是。”婆子又恭迎上几句:“大夫说,姨娘已经二个月身子了。”   旁李氏面色阴晦,生生狰狞了姣容。   唯有楚玉,面露诧异。   周姨娘怎会这时有孕?   这些在上一世全未发生,也不应该发生在这时才对。 正文 第九章 灵春庵 李氏不甘,任道:“老太太,周姨娘虽有孕,可难道我柔儿之事便清算不成?”  “今日若不是我凑巧路过,怎知晓周氏与宋公子勾结在一起,这才害苦柔……”   “住口!”孟氏面露威色:“大丫头最为知书达理,若不是你这当娘的将姑娘教导成这般,又怎会生这有辱门风之事,如今还有脸在这说!”   “我……”   李氏咬牙,可瞧老太君怒气上头,也不敢再言。   李氏这次,算自取其辱,又惹老太君厌恶。   楚玉回自己屋子,整晚心不在焉。   按理说,怎会这么巧?   上一世这些事可全没发生……   楚玉可不信这世上有这巧合,更不要说出现在周姨娘身上。   翌日,楚玉便让落梅去探问为周姨娘号脉的大夫,自己又往苏氏园子去。   “周氏也是有福气,难得这时有孕。”   里屋美人榻上,苏氏正吃茶轻叹。   “母亲……”楚玉道:“难道母亲不担心?”   “如今父亲尚无嫡子,若姨娘先产下长子,难保会威胁……”   “玉儿。”苏氏潋了美眸,“母亲知道,但周姨娘的孩子,也是庭玉骨血,我岂有不善待之理。”   这话,楚玉没法子接。   可上一世,母亲便是被这该死的善心与柔弱无争害死的!   楚玉压住对周氏母女的怨狠道:“既母亲这般看重,待会姨娘过来总归要送些礼才是,以免落人口实。”   苏氏赞赏点头,让人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楚玉瞧着盒子里成色上好的翡翠,面露异色。   这镯子,不是当年父亲送给母亲的吗?   怎么……   楚玉欲言又止,还没开口便看周氏趾高气扬领着楚黛芸进来。   “妾身给夫人请安了。”   说是请安,却看周氏身子也没弯下,没容苏氏发话便自己落坐。   道:“夫人不会怪罪罢?我这才有了身子,老太太说让我好生歇息,可不许累着。”   “老太太这是心疼妹妹,我岂有怪罪之理。”   苏氏浅笑也没多说,楚玉拿起玉镯起身:“还未贺喜姨娘,这是母亲送给姨娘的贺礼,还望姨娘勿要嫌弃。”   话罢,又走近了些来。   周氏笑应了,正欲接过,楚玉道:“还是我给姨娘戴上罢,也好显我与母亲心诚。”   周凝秀面色一僵,正欲阻止,又忽然想起什么,高贵抬起玉臂。   楚玉不动声色将玉镯给周氏套上,又无意探过周氏脉搏。   “三姑娘干什么?!”   猛的,周氏将手缩回,怒瞪楚玉。   楚玉失笑,“姨娘这是作甚,难道是不喜母亲送的贺礼?”   楚玉话里有话,楚黛芸立马接过:“三姐姐误会了,夫人送的,姨娘自是欢喜的。”   “对了三姐姐。”察觉气氛不对劲,楚黛芸转移话题道:“后日便是灵春庵上香祷告的日子,我正愁无人与我同去,不如三姐姐与我去罢?”   灵春庵?!   楚玉蹙眉,差点将这事忘了。   “也罢,这灵春庵本是上香祷告的好去处,也最为灵验,玉儿便去拜拜也是好的。”   苏氏说完这才谴了周氏与楚黛芸回去,留了楚玉在旁侍奉。   “母亲留我,可是让我与四妹好生相处?”   楚玉接过丫鬟拿的玉如意,给窝在塌上的苏氏敲着腿筋。   “玉儿知我。”苏氏笑道。   楚玉轻叹,面上不显应了声“是”,又与苏氏话了些体己之言离去。   想起母亲方才的用意,楚玉苦笑。   楚黛芸玩什么把戏,自己可是再清楚不过。   回了梅苑,楚玉这才思索起周氏脉象。   按理说,孕妇二月后脉象才如珠走盘,可周氏……   楚玉记得,是一个月。   看来这周氏为了避免夺权,连假孕这招都使出来了。   翌日,楚玉与一行人已备好马车去灵春庵上香祷告。   马车里,楚黛芸卷起帘子正瞧楚玉上来,亲切道:“三姐姐。”   楚玉没工夫与她虚与委蛇,冷淡“嗯”了一声。   楚黛芸屡屡遭吃闭门羹,又瞧楚玉清冷态度,也不再多言。   马车行至京都官道上,又转道出城过半时才到灵春庵。   “姑娘,当心。”落梅搀扶楚玉下马车,楚黛芸浅笑道:“三姐姐不如先进去上香祷告,我瞧着姜姑娘今日也过来了。”   楚玉应了,却注意到楚黛芸脸上的算计之色。   楚黛芸暗中与车夫对过眼色,这才朝楚玉欠身往姜姑娘方向去。   姜氏……   楚玉转头往青玉石柱望去,便瞧一紫衣女子盛妆持着团扇与贵女交谈。   楚玉眸子一冷,脸色越发深寒,让人看不透究竟。   直到落梅提醒,楚玉才回过思绪迈步往灵春庵正堂去。   堂里熏烟袅袅,各族贵女皆借着今日在此上香祷告。   楚玉目光落在金尊玉佛身上,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想起上一世自己苦命死去的孩子,楚玉心如刀绞。   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已超度,投胎去个好人家。   若是可以,这一世还做母子该多好。   “姑娘……您这是怎的了?”   落梅搀扶楚玉起来,瞧楚玉眼角挂着泪,一时竟有些无措。   “无碍。”   楚玉强撑笑道:“走罢,今日难得出来,我也去替余姐姐求一个平安福。”   话罢,又转道去了里屋,落梅立马跟上去,欲言又止扫过身后。   楚玉知道落梅疑惑,却什么也没说去寻主持求了平安福,这才往回去。   “姑娘,四姑娘支使着姑娘来灵春庵,怎这会子来了,却没瞧四姑娘?”   楚玉冷笑未应,她当然没来,这会子恐与车夫商议怎么将自己迷晕运勾栏瓦舍去,好污了自己名声,让皇上驳回这桩婚事。   回想上一世,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在中途受人搭救,指不定已名誉扫地,给祖上蒙羞。   领着落梅出了灵春庵后门,落梅疑惑虽也没多说。   正拐过青石潭,落梅猛然大震,指着泉水里殷红道:“姑娘,这潭水里怎么会有血……”   楚玉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股血腥味。   转头往血迹来缘方向寻去,便瞧倚在青石边上的玄裳男子。 正文 第十章 摄政王 天色已经暗淡,楚玉虽瞧不真切男子面容,却感知这是个危险的人。  “姑,姑娘……”落梅颤抖着肩,难言惧意。   楚玉立马让落梅噤声,往青石旁移动几步。   忽然,男子睁开双眸,寒光咋现,一把匕首已从楚玉耳旁划过,削过几缕发丝定在树干上。   落梅差点昏过去,却任拉住楚玉衣袍将楚玉护在身后。   楚玉示意落梅没事,这才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猛然眸色大变。   摄政王,容瑾——   是什么人,竟伤了这杀伐果断,又令人畏惧的男人?   楚玉虽疑惑,心里却猜忌到几分。   当今皇帝自幼时至如今,任是纵酒好色。幼年时先帝担心皇帝继位后误国,这才封容瑾为摄政王,监管朝政。   如今皇帝已年过四旬,摄政王却还把持朝政,难免会让皇帝对摄政王起杀心。   “王爷伤势过重,毁及心脉,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换做其它人,楚玉或许可以不管,但容瑾……   上一世,楚玉被楚黛芸设计险些进了勾栏瓦舍,正是容瑾将自己救下。   男人划过杀意,绕有兴致打量楚玉:“既已知道本王身份,姑娘以为本王还会留你活去明日?”   “王爷大可杀了我,可若按王爷如今这伤势,也难逃死劫,有王爷为我殉葬,小女子不枉此生。”   这个女人……   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容瑾杀意更显,却也缓缓淡去。   只瞧楚玉自衣袍里拿出止血药敷在容瑾胸口上,又扯下衣角为容瑾包裹好伤口。   落梅欲言又止,拉住楚玉还没出声,暗卫已疾步赶来:“奴才来迟,请王爷恕罪。”   男人冷面未语,将匕首朝暗卫丢去。   暗卫一咬银牙,拾起匕首已捅入腹部。   楚玉不敢看,落梅更是颤抖合上眼。   这摄政王,手段当真狠辣。   “来人,给楚姑娘备上衣衫,送楚姑娘回府。”   话罢,容瑾一扬长袍,头也不回离去。   这个温其如玉的男人,手段一如既往杀伐狠辣。   楚玉回了梅苑已是酉时,还没跨入里屋,镂空花壁已争先进来许多丫鬟与婆子,为首的正是楚黛芸。   “三姐姐,祖母让我传姐姐过去,有话要问。”   这女人,还真是难缠!   楚玉冷扫过楚黛芸,转道往慈安院去。   落梅已忐忑不安,立马跟上,生担心这些人欺压姑娘。   慈安院里,老太君面色威严倚在金丝枕上,目光冷清瞧着楚玉。   “身为女子,酉时而归,三丫头这圣贤书莫不是丢进狗肚子里去了?”   左右方矮几旁,坐着各房夫人,苏氏闻言正欲开口。   “是呀三姐姐,这次可真是差点促成大错了。”   楚黛芸为难道:“我要姐姐与我回来,姐姐却不肯,要在灵春庵与宋公子亲近,以至酉时才归,这传出去岂不是污了将军府清誉?”   楚黛芸话里有话,老太君猛的横眉怒竖。   “四姑娘莫要胡言!”   苏浅月终于忍不住了:“宋公子已与大姑娘定亲,又怎会与玉儿在一起?”   “这…我。”楚黛芸脸色一变,委屈要哭,拉住老太君衣袍,“祖母,我说的全是真的,岂敢胡编乱造。”   话罢,又朝苏氏哭道:“夫人,我知道您护姐姐心切,况且我不是夫人亲生女,自是不讨喜,夫人不信我,也是应当的。”   苏氏当场吃噎,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来人,请家法来!”   老太君大怒:“我将门,已丢尽一次脸面,可再出不得这么不知廉耻,给祖上蒙羞的东西!”   室内之人闻言,皆瞠目结舌,大房与二房只在旁看笑话。   丫鬟疾步离去,又领了板子来,楚玉眉头也没皱下。   只是没成想,楚黛芸会寻这法子污蔑自己。   “祖母且慢。”   正在这时,丫鬟卷起帘子,楚莹漫步进来,笑道:“祖母,三妹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不若让三妹道清缘由,难免误会三妹。”   楚莹向来是知书达理的,老太君自是袒护一些。   “也罢,既然你二姐姐都替你求情了,那你且说一说,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楚黛芸余光怒瞪了楚莹一眼,真是什么时候都有她的风头,多管什么闲事?   楚玉当即福身,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太君:“祖母,我未曾像四妹所言那一般在灵春庵与宋公子亲近,也不知四妹到底从哪儿听到的风声,要如此污蔑我。”   “三姐姐,我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楚黛芸也不甘示弱。   楚玉目光骤然变得锋利,“那敢问四妹妹,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宋公子在灵春庵亲近了?”   “我……自然是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楚玉一笑,“那四妹妹这两只眼睛可是看错了,我从未与宋公子遇见过,哪里来的亲近之说?”   “谁又知道三姐姐说的是不是假话?”楚黛芸自然不肯就这样放过楚玉。   楚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谁又知道四妹妹说的是不是真话?”   “你……”楚黛芸说不过楚玉,转身便向老太君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祖母,我当真没有说谎,你一定要相信我。”   “够了!”   老太君也听得烦了,她直盯着楚玉,道:“三丫头,你既说是四丫头污蔑的你,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到酉时你才回府?”   楚黛芸幸灾乐祸的看着楚玉,看她能分辨个什么所以然出来。   楚玉却面不改色,淡定道:“今日我在灵春庵上香,想着余姐姐身子素来不妥,又去替余姐姐求了平安福,转道去探望余姐姐,不成想竟误了时辰。”   “至于四妹妹所说,我想是她看错了也未可知。孙女句句属实,还请祖母明察。”   楚玉说的不卑不亢,话语也是条条清晰,一时竟也挑不出错处。   楚黛芸还想说什么,楚莹接过话:“祖母,看来确是四妹看错了,灵春庵素来祷告者盛广,有身形相像也并不稀奇。”   老太太点了点头,楚莹说的并无道理,再者楚玉素来确实也和中书侍郎那家的余长歌交好,想来应该也不是凭空捏造。   “罢了,既是如此,那就没什么好审的了。各自都回了吧。”   老太君发了话,众人自然都不敢再多言了,只得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