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丑女 今日,襄阳城郊,闹出了个天大的笑话。  那百年难得一见的丑女,因被马家退亲而羞愧难当,一头撞了那城墙,引得百人围观。   她叫晚玉雪。   众人皆叹容貌美丑,对于女子而言最是重要。晚家一家皆是俊男美女,在近百里都是出了名的赏心悦目,可偏偏除了她。   “换作是我自家闺女,被当众退亲,如此丢脸,我可真要活活将她掐死,算她有自知之明。”   “丑不是罪过,可跑出来作妖,那便是咎由自取了。”   ……   可人都已然没了呼吸,这些人何以如此刻薄?   襄阳城门下,竟没一个晚家的人来收尸,任由众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甚至有贪婪之人,盯上了她袖间隐露的定亲玉镯。这质地,少说也值两三头牛。   新鲜劲一过,大伙也就纷纷散去了。   唯有那途经此地的农夫,望尸叹息一声,将她往赶车上一扔,伴着晚霞上了山。   “可怜的闺女呐…我送你最后一程罢。”   没人知道,今日还是她诞日。   白日里那盯上她腕间玉镯的男子,偷偷摸摸也上了山,扎进乱葬岗便是一阵搜摸。他不过是个无名赌鬼,只盼着那枚玉镯来继续过过瘾了。   忽地,一阵冷风刮来。   “啊!”男子痛呼一声,被死死的抓住了手腕。   只见那晚玉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直勾勾的注视着他,那手劲,可完全不是十二岁的女孩能够使得出来的。   “我晚欲雪的身你也敢接近?”   话一出口,她便惊到了,因为这稚嫩的嗓音完全不是她自己的。   “不知是哪路神仙降临,小人错了,小人实在不该打您的主意…”   晚玉雪渐渐松开手,任由那男人撒腿跑远。   她的关注点,只在于自己身上,再看了看自己所在的这乱葬岗,底下那些腐烂尸骨,均是明朝服饰。   “我穿越了?”她轻咦一声,脑子里瞬间塞满了这具身体的十二年记忆。   这女孩名字读音与她的一模一样,唯一区别在于中间的“玉”字,实在是有够土的。   明朝,襄阳,距离她的特工部,如此遥远。   此次穿越,她明白自己终究没挺过末世。   “今天是你的生日呐,就先替你杀几个人助助兴,如何?”她把玩了下那定亲镯子,嘴角邪邪一笑。   在她离开后,几个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玉雪!玉雪你在哪?!别怕,爹来找你了。”晚义荣焦急的大喊着。   他只怪自己实在太穷,不然原本就定好的这门亲事,人家也不会突然反悔,任自己女儿羞愧难当,落得个撞墙自杀的下场。   等他从私塾中赶回来,知道这事时,已经迟了。   “爹……奶奶发话了,玉雪妹妹她整个人,包括遗骸,都不再是我们晚家的了,您就别找了。”晚玉晴一脸难过的说着。   “你们可以不认她!但玉雪可是我闺女!若她还活着,我怎能忍心留她在这。”原本斯文的教书先生,此刻已然红了眼。   晚玉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晚玉雪以千两价被卖的事说出来。 正文 第二章:报仇 晚家有一处檀香大宅子,是先祖留下来的,比较旧,东屋风都能漏进来,内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装饰,可以说是又清又穷了。  晚玉晴独自跑了回来。   “玉晴,你瞒得好,千万别告诉你爹……若他知晓真相,到时儿非得和那群人拼命不可。”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   就在这时,村里南边突然泛起了火光。   所有还未睡的都趴到窗前看,正兴起,嘲笑是哪家起了火。   马家所有人未曾想过,会有如此大难降临在自己头上。   马公子退到墙角,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少女。“雪妹妹,我是与你一同长大的,还记得吗?十岁那年你向我表过心,如今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晚欲雪怎么也想不通,这幅身体前主人看上的,竟是这副孬种。   她挑了挑眉,将手中把玩着的定亲玉镯,往地上一摔。“背信弃义之人,都得死。”   感情就如同这镯子,碎得一塌糊涂。   晚欲雪再将旁边的火把握在手里,她早将所有亲眷全都关在柴房,只需再将火引到那里,从此以后襄阳可就没有马家了。   “雪妹妹!是那万地主想要你,逼我爹娘退亲的,你如今还魂报仇,就去找万家,放过我们吧……”马公子竟吓得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还在狡辩呢?   晚欲雪冷哼一声,将从家主卧房中搜到的一些银两往地上一扔,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那这些是什么?”   马家并非逼不得已,而是收了千两银子,将晚玉雪卖给万地主的。   见事情败露,马公子变得更慌了,一个劲的低声求饶,声称自己并不知情,只道是爹娘做的主。   ……   许久之后,晚欲雪一脸微笑的从马家走出来,小小的肩上扛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身上毫无血迹。   “啊——!!!”   背后那马家公子的凄厉惨叫声,连绵不绝。   晚欲雪没有回头,她在算着……断了人家的后,和这具身体前主人的性命相比,到底能不能等值。   她可不傻,要真将马家灭门了,她自己是可以逃,但晚家那一大家子亲眷可就惨了。   所以,只是给了马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而已。   忽地,身侧一只伸出的手将她拉入了黑暗之中。   “前方是官府的人,不想死就赶紧抱住我。”   此人清磁嗓,蛮好听的。   身旁打着灯笼的官府之人奔跑而过,那明晃晃的光亮到此处,晚欲雪只好照做,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埋过去。   她近距离感受到了他身上衣衫,冰丝暖料,非富即贵。   官府的人半信半疑的往这看了看,半夜三更,哪有在这地方会情郎的?   “公子,咱们再不继续赶路,天亮前咱就到不了,给老唐主祝寿了。”一个旅人装扮的小厮连忙从旁边跑了出来。   这神秘少年依旧轻搂着晚欲雪,低头道:“乖,等我回来娶你。”   晚欲雪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他忽地掐了下她的腰,摆明了要她演。   “那可一定要记着人家。”她有些尴尬且生疏的说着。   见状,官府的人这才放松了警惕,继续奔往马家去。   回过头来,那位少年也已经不见了。   望着月光倾斜的方向,晚欲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佩,笑道:“想白占我便宜?不存在的。”   这是刚在他身上顺的,放在月光下看,此玉雕凤,虽小却沉,边镶银丝,细穗宛若游龙,绝不是凡物。   刚摔碎一个玉,又来个玉。   这可是真值钱的呀,没准买一座山都绰绰有余。若这也是枚定亲之物,他回来寻,该当如何?   晚欲雪没有当回事,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正文 第三章:请安 记忆中的晚家大宅,就在南郊的太平村。  这清一色的草棚顶,还有土砖墙,让晚欲雪想起自己还未进城读书前,年少时那遥远的农村,都是同样的老房子。   她找到了晚家的宅子,从后门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背着那沉甸甸的银袋子,进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倒头便是睡。   消息总是传得很快,马家独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太监,成了全村早起的头料。   说是那晚家丑丫头没死,回来寻仇了,谁都不信。   “奶奶!奶奶!玉雪姐姐回来了!!!”一个惊恐的声音回荡在晚家宅院上空。   这一下,晚家所有人就全聚在了一起。   晚欲雪看了看自己的衣橱,压根就没有能看的衣服,全是些粗布,而铜镜前的她,圆脸塌鼻滚筒身材,与前世真是差了天壤之别,真是老天捉弄。   既来之则安之,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去给二老请安了。   一边走,一边回忆着这宅里的状况。   这家的老爷爷和老太太,一共就生了四个儿子,都已成亲,健在膝下。   晚欲雪的父亲叫晚义荣,在这家里排行老二。晚义荣又给二老带来了四个孙辈,晚欲雪便是其中一个,与她同父同母的有一个姐姐,晚玉晴,还有个妹妹叫晚绾,弟弟叫晚墨。   ……   回忆至此,进了门,齐刷刷几道目光都看向她,几缕不屑,三两惊恐。   真是满满一屋子的人。   立马就有眼尖之妇抓住了她。“你瞧瞧你这穿得是什么玩意儿,跟个我们晚家亏待了你似的,真晦气。”   晚欲雪一言不发,也懒得去看究竟是谁拉住的她,而是将目光放在眼前的爷奶身上。   “玉雪,你不是……?”老太太声音几近颤抖。   她当然会害怕,这一回来,整个家,最应该感到恐惧的就是这个老太太。   晚欲雪笑了笑。“玉雪给爷爷奶奶请安。”   以往的晚玉雪,请安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下意识的会将大拇指往手心里捏,她照做了。   看到此微举,有些人心里的疑虑消了半分。   “你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老太太一脸小心的问着。   晚欲雪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我好像……睡了一觉,还做了场很长的梦,梦见老多钱了。”   假装失忆,是因为她还不想与这些人明着撕破脸皮。   “应该是某个过路神仙将你送回来的,上天保佑。”老太太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去去去,什么神啊仙啊的,一定是玉雪她命大。”老爷子一直都不信神佛。   就在这时,那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又响起了。“行了,你这大宝贝也平安无事,爹娘倒是跑哪去了?大清早的不来请安,还将你爷奶放在眼里么。”   晚欲雪甚至都懒得去回答,直接无视掉她。   身旁的晚玉晴轻答:“爹昨晚去找玉雪妹妹找了一宿,至今未归。娘的话……她还在门口呢,等不到玉雪和爹,她都没回过房。”   老爷子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旁边的一名女子。“田氏,昨晚是你说的要照看王氏,你怎么将她关在门外?!”   田氏是在晚家排行最小,老四的妻子,至今都还未有孩子,总受冷眼排挤,一直以来就只有王氏肯愿意与她稍伴。   如今她被问了话,有些支支吾吾的说着:“你们也知道,王氏她原本这脑子就有点缺陷,她想在那冷风口待着,谁也拉不动呀。”   “让我去找娘吧。”说着,晚欲雪这便起身。   她转身路过一位美貌的母女旁,斜眸留意了一下。   那是苏氏,老三的妻子,还有她的女儿,晚香怡,岁数与晚欲雪一样大。那身上穿着最好的丝缎,以及眉眼间若隐若现的傲气,让晚欲雪明白,这丫在晚家就是个公主。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苏氏紧抓着自己女儿的手,关节已然发白。   望着晚欲雪走出去,苏氏咽了咽口水,有些侥幸的想着:还好她失忆了,根本记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正文 第四章:抓人 晚宅前门,挂满了孩子们亲手做的小纸物,或牛或马,各种趣形。  以往每到节日里他们都会这样挂着玩,只是这上面,没有一条是晚欲雪做的。   她没有去踩那些因风吹落在地上的纸物,稍瞥一眼便绕过了,径直向台阶处,那有着等待了一夜的傻娘。   “娘,我回来了。”   王氏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可她身边,却围着一堆人。   晚欲雪心中一惊,他们将她当观赏猴一般看,有个妇人居然还扯开了她的衣服,实在过分。   “出来了出来了,就是她吧,那个鬼……”   “鬼怎会有影子?小小年纪便做得出如此惨绝之事,看官老爷怎么抓她。”   如今被诸多人围着,王氏吱吱呜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着晚欲雪拼命摇头,不想让她过来。   “放开我娘。”晚欲雪冷冷的说着,阴沉着脸走过去。   那拉扯住王氏衣领的人,是附近一户养鸭的妇人,她曾经就因为自己丈夫垂涎王氏美貌,而对此事耿耿于怀。   “放什么?你昨夜私闯马宅,官爷要抓你,你娘包庇你,视为同罪!”那妇人一脸得意的说着,始终不肯放开手。   “对,我看这骚货娘也不是什么傻子,没准是这娘俩一起出的主意呢。”   “大狐狸精生的,就算长得丑,那也是遗传的狐狸尾巴。”   更多的妇女开始起哄。   ……   可只有晚欲雪才知道,王氏从不出门,只会针线活,天天只与自己儿女待在一起,晚家那老虔婆也经常欺负她,也都从不吭声,特老实,怎么可能会去勾那群男人?   一堆尖舌妇,管教不好自己丈夫,净儿把气撒在傻娘身上,欺负她不会为自己辩解。   晚欲雪趁着他们松懈的劲,直接抡足了力气甩了那妇人一巴掌。“啪”   这巴掌打得,那妇人整个人向旁歪倒去,嘴角留了血。   “你打我!这该死的小贱人,居然敢打我!”   晚欲雪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要换做是她前世的手劲,这人还能有力气如此叫嚣?   她冷哼一声。“对我娘放尊重点,不就是想抓我吗?直接冲我来便是。”   那妇人不依不饶,觉得是自己受了委屈,坚持要大家看看她脸上的伤。“这是小孩子的手劲吗?!大伙看看,也不知道这小贱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趁着他们无暇顾及此处,晚欲雪将王氏扶起来,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耳畔回荡着王氏那激动又细碎的嗓音,怀抱十分温暖。“雪……回来……”   “肃静肃静!”   在不远处围着群众的官差们总算发话了,再这样继续看下去,这一片的老妇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那翘着二郎腿,在日头底下嗑着瓜子的陆捕头,满脸惬意。   在他旁边,还站着马家的几个人。“官老爷,就是她,昨夜私闯民宅,差点烧了我们马家,还害得我们家断……断了根。别看她年纪如此小,烧杀抢掠,实在与强盗无异!快抓了她!”   官差们手中棍子直接挑开人群,让出一条道来。 正文 第五章:装,必须得装 要说那闹得全襄阳城人心惶惶的,马家被洗劫之事,谁能想得到,竟是那不过才约莫十二岁大小的女孩子——晚玉雪所为?  陆捕头继续嗑着瓜子,看着面前那小小身躯,嘴角的胡须抽了两下。“真是天下奇闻。”   那马家的几人也立马跑了过来,小声说道:“陆捕头,抓她之前,请先允许我们进去搜一搜。”   “怎的?她难道还有什么小同伙,都藏在这么陋的宅里头吗?”陆捕头一脸的无奈。   他们不就是想拿回那一千两吗?   于是,晚欲雪就主动替他们说出来了。“他们怀疑我偷了他们的一千两银子。”   一听到这话,不单单是陆捕头怔了,就连身边那群看好戏的村民们,均是一脸咋舌。   虽说马家在襄阳也算有点家底,但他们不过也只是个干字画的,不至于富到此等程度吧?一千两银子,从何而来?   且不论被查下去会是什么后果,这钱要是被官府的人惦记上,那可不得了。   马家的人慌了,立马辩解道:“少诬陷我们,你这小妮子。”   “到底怎么回事?”陆捕头的神情开始认真起来,手中的瓜子也已落在了地上。   马家的人刚想继续辩解,晚欲雪便抢先答道:“他们将我以千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那万地主。”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结。   随后,一阵哄然大笑。   “你值个一千两,那我们家的牛岂不是都能值万两了?”   “别开玩笑了,难道全天下就没有其他女子了吗?万九金何许人也?整个襄阳的首富啊,人家会看上你?一个小姑娘说话也不害臊。”   ……   他们都觉得此事不可能,晚欲雪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马家的人见这是为自己开脱的好机会,立马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姑娘,不就被我们马家退了亲吗?有必要这样编着笑话来贬低自己?你可放过自己吧~”   “就是就是,大家都别笑了,省得她又想昨天那般,羞愧难当,一头撞了墙。”   听到这话,王氏立马颤抖着抱紧了晚欲雪,目中有愤。虽说她是个傻娘,但听到众人如此数落自己女儿,终究也会难受。   晚欲雪抬起头,对着马家人问:“那你们到底还想不想进去搜,去找那一千两银子了?”   马家的人继续装作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千两?与我们马家有何干系?”   “哦~原来那一千两银子不是你们的啊,反正也是我捡的,那就当是我分给邻里各位,咱们太平村一同致富可好?”晚欲雪放声说道。   那些原先还在嘲笑的村民们一瞬间都愣了。   “你疯了?!”马家的人连忙拉住了晚欲雪的胳膊,力道十分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小胳膊。   晚欲雪不理他,接着说道:“大家快随我进来,见者有份,先到先得。”   一千两银子,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数目,如此大的诱惑,谁会不在意?   既然那马家的人要装,那就陪他们装到底好了。 正文 第六章:倒戈 “慢着慢着!”陆捕头发话了。  他将那些即将走上来的人拨开,一脸认真的望着晚欲雪。“孩子,你刚刚所说的,可当真?”   望着他那眉宇间渐露的贪婪,晚欲雪知道此人可牵制。   于是,她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啊。我爹是教书的,他说过,做人要拾金不昧,不明之财要上交官府。捕头大人,是这样的吗?”   一听到这话,陆捕头几乎是笑开了眉,脸上有难以掩藏的喜悦。“对对对,好孩子,快带路。”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宅里面的人。   晚家大大小小所有人都掩着门,一脸惊恐的望着门口,他们都已经注视了好一阵子了。   “一千两银子?!这死妮子,在说什么呢?!”老奶奶一脸的震惊。   里头的人将她搀扶着出了屋。   孩子们也一拥而上,神色之中有着慌张。   眼看着将要与那些踏进来的人碰面,只怕是要撞个满怀。   就在这时,听得马家的人大喊道:“慢着!”   脚步声停了下来。   “捕头大人,请先将我们的事办妥了,可成?”马家的人故作严肃。   陆捕头一脸正气的回道:“我知道你们叫我来的目的,是为了抓这小姑娘。可你不仔细想想,她才十二岁,这么小,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些恶行,我都不得不怀疑是否真的了。”   完了,这陆捕头果然惦记上那一千两银子了,怕是要给晚欲雪这小妮子开脱。   “陆捕头,咱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昨夜的事清清楚楚,咱们马家上下二十八口人,都直指这晚玉雪,你能说,我们都是瞎了吗?”   陆捕头轻叹一声,挑眉浅笑。“你们口口声声说看见她犯的罪,可街坊邻居有谁看见吗?”   马家的人哑口无言。   那天夜里所有人都熄了灯,谁看得清?   就在这时,那些看戏的群众也纷纷站出来说道:“是啊,我们清早起来,就看见晚家四丫头从里门走出来,她是一晚上都未离过家吧。”   “像咱们十二岁的时候,都还在认字学绣呢,哪里懂什么烧杀抢掠?你们马家的人是不是冤枉错人了?”   “她爹是我们这的私塾先生,为人可清了,那人教出来的孩子,会差?”   ……   原先咄咄逼人,却因为晚欲雪那一句“大家一同致富”而倒戈。   这些人呐,可真是会倒墙。   “再说了,你们马家上下二十八口人,都任由她潜入府邸,到最后都打不过这么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别说是我了,天下没人会信的。”陆捕头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可确确实实是她做得,也没人信啊。   马家的人继续说道:“可……她昨日因为被我们退了亲,一头撞了那襄阳城的墙,这孩子确确实实断了气,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吧?”   “关于此事,不过是有脏东西在捣鬼。就算是这小姑娘被附了身,那也不算她的错呀。咱们事后请那观里的道士做个法事,不就成了?”陆捕头不以为然的说着。   晚欲雪偷瞄了这陆捕头几眼,觉得此人有点意思。   马家的人咬着牙,脸色瞬间黑了。“行,就算她没做过那些事好了。从此也不再相干,我们只要拿走那定亲玉镯。”   陆捕头点了点头。“这是个合理的要求。”   晚欲雪突然想起来,起那天晚上,自己当着马公子的面把那玉镯摔了个碎。   “孩子,快把那定亲玉镯还给他们吧。”陆捕头轻轻推了推她。   晚欲雪一言不发,她在想办法,这到底从哪凭空还他个定亲玉镯? 正文 第七章:一个谁也惹不起的人 “你要拿不出来,就赔吧,二百两,拿得出来我们就走人,也不为难你。”马家的人继续逼道。  他们知道晚家的底,别说是二百两了,就连五十两都难拿出来,故此刁难。   但实际那玉镯,压根就不值那么多。   “拿不出来对吧?小姑娘你不是说自己捡到一千两吗?都已这么有钱了,怎的还拿不出区区二百?”马家的人越逼越近。   晚欲雪依旧沉默,她知道,人家料定了那是不义之财,她们晚家不敢动。   见状,陆捕头横在了前头。“好了好了,一群大人,围着个孩子冷嘲热讽,还真是客气啊。”   “她干那些事的时候,可不见得像个孩子!”马家的人更加委屈了。   陆捕头感觉有些不耐烦了。“此事牵扯到万财主,不得马虎。一切还得看他本人怎么说,你们马家的人休得再闹!”   “为什么我们马家出了事,还要万九金来确认?难不成是万九金搞的鬼,若真如此,等他将这小妮子娶进门,这一千两终究是回到了他手中……”他们低头商量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片刻过后,他们也更加不耐了。“那行,我们先去衙门把这万九金告了。”   陆捕头冷哼一声。“你们有几条命去告万财主?识相点。”   听到这话,马家的人全都懵在原地,有种被欺骗被耍的感觉。   “官商勾结,我们马家遭此大难,想必与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他们一副看透了的样子。   “胡嚷嚷什么呢?要当着官府的面,公然闹事不成?”陆捕头一脸严肃,已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上。   马家的人得不到公道,一脸愤恨。   “钱失了是小,可我们公子还躺在那半死不活呢……我们马家断了根,此仇能不报?”他们又小声嘀咕着。   片晌过后,马家的人又都走了上来。   “那可是我们马家祖传的玉镯!是无价的!交不出一模一样的,我们回去交不了差,今日就全部撞死在你们这太平村!不走了。”   “不就一个破玉镯么,小姑娘,快还给他们。”陆捕头开始不耐烦起来。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严峻。   在门后的那些晚家老小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推开门走了出来。   “玉雪,你快把那玉镯交出来,快还给他们马家。”老太太一脸慌张的看着晚欲雪。   晚欲雪沉默了一会儿,伸出双手来,两腕空空。   “你把那镯子弄丢了?是要害死我们晚家吗?!”晚家那些妇女都开始慌张起来。   顷刻间,她们就全都围了上来,对着晚欲雪指指点点,连“不孝女”这三个字都蹦出来了。   就在这时,眼尖的小孩子伸手碰了碰晚欲雪腰间的玉佩。“是这个吗?”   老太太立马粗暴地将玉佩扯出来。   那玉佩见了光,在暖阳下看起来更加剔透漂亮,不凡的质地,所有人一时顿住了目光。   “这是!!!”陆捕头脸上的神情都变得震惊起来。   在那些不识货的人眼里,这不过是个看起来高价的玉器罢了,也只有他知道,这东西究竟流自于哪。   “这啥东西啊,压根就不是咱们马家的传家镯!休想拿这个来糊弄。”马家的人依旧不依不饶。   要是他们知道这玉佩值多少,也就不会继续蠢闹下去了。   陆捕头连忙后退,吩咐身边的人将马家的人拨开,让他们都离得远远的。   “这门亲事不简单,那晚玉雪你们是万万动不得的,别再自找麻烦了,望好自为之。”陆捕头一脸冷色的警告着。   随后,他立马带着人手撤退。   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开始害怕了。   “陆老哥,怎么回事?”一个小官差好奇问道。   陆捕头神色凝重。“这是有人要与万九金抢姑娘啊。”   “谁?”   “一个谁也惹不起的人。” 正文 第八章:此财留不得 随着官府的人离去,大伙们想说的话就不用再憋着了。  “你们马家这些人,不是说要全部撞死在咱们这太平村吗?倒是撞啊。”   “对啊,敢说不敢做,只怕是满嘴谎哦~”   “我们太平村的墙可不硬,不如去撞隔壁村那口井,玷污他们的水去。”   ……   这太平村的人讲话还真是难听。   马家的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得了官府警告,也不便再待下去,只愤愤的留下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   大伙们也只是看个新鲜,慢慢地人也都全散了。   晚欲雪这才将王氏扶起来,捋了捋她被扯乱的发丝,拍衣摆上的黄土时,发现怀里拧藏了许久的绣帕。原来她刚刚被那群人围殴的时候,只为了护着它。   帕上绣着红梅,栩栩如生,针线刚断没多久。   “昨日……”王氏有些激动的将这绣帕放到了晚欲雪手里,笑中带甜。   昨日,是晚欲雪的生日啊。   眼底瞬间湿润。   “娘,咱们回去。”她将傻娘搀扶着进了门。   她知道接下来等待的会是什么。   陋老的正房里,晚家大大小小几口人全部都坐在炕边上,围着爷奶在讨论着什么,等到晚欲雪扶着王氏进来,已然是一脸的警惕。   “玉雪,你老实说,马家那惨案跟你有没有关系?还有那万财主,都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赶忙问道。   这老太太明明肚子里很清楚,非得要装不知道。   晚欲雪摇了摇头,故作委屈道:“我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你们都多心了,我是看着玉雪长大的,她还这么小,心思能会坏到哪里去?那捕头说得对,她不过是被脏东西附了身,怎可能会做那些事。”老爷爷叹了口气,稀疏的头发被外头阳光照得更白了。   晚欲雪就静静的看着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办。   “玉雪,你告诉大娘,那一千两银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哩?”何氏的眼里有掩藏了极深的贪婪。   她是老大的妻子,这个人说话总是酸溜溜的,喜欢挑刺,每次见到都要给王氏的孩子数落一番,如今突然变了神色。   晚欲雪点了点头。“那一千两银子,是我在坟地里捡的,现在我们那房里放着呢,就当是为了孝敬爷奶吧。”   一听到这,老太太差点没吓过气去。   “死人堆里扒的?不成不成,得赶紧送回去。”老太太额头瞬间出了冷汗。   飞来横财?怕不是飞来横祸。   “那,我看平时大娘你对我不错,这钱……就送给大娘你,可以吗?”说着,晚欲雪又将目光放在了何氏身上。   何氏虽然也摆了摆手表明不行,但她心里还是特别虚。   毕竟是一千两唉,都可以给她那俩不中用的儿子讨个好媳妇了。   “那给三娘你呢?”说着,晚欲雪又看向了那苏氏。   苏氏很淡定的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女儿抱得更紧了。   晚欲雪虽说脸上在叹气,但心里其实在偷笑。就知道把这钱说成是死人钱,他们没一个人敢要。   马家惦记,陆捕头也惦记,这些钱断是留不得的,她得想个办法弄出去。 正文 第九章:人心惶惶 “往后,那马家,要再找咱家麻烦,可咋整?他们走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善主啊。”不知道谁问了这么一声。  田氏一脸骄傲的说道:“怕什么,不是说那万九金看上咱们玉雪了吗?有了他做靠山,咱还虚谁。”   “可别忘了,玉雪一嫁过去,便不再是咱们晚家的人了,他万九金会帮我们?”老太太一脸淡然的说着。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随后,他们互相默契的点了点眼神,都将目光放在了晚欲雪身上,似乎已经决定了什么似的。   “玉雪,你先出去一下,我们商量点事。”   晚玉晴连忙伸手护住了晚欲雪。“虽然玉雪不是咱们晚家亲生的,但她终究也是我妹妹,你们别把歪心思打在她身上。”   她这个做姐姐的很清楚,晚玉雪自打小,在晚家就没被这群人和善对待过。他们一直想把晚欲雪卖掉,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了。   “玉晴,你这是做啥呀。如今她被万九金看上,谁敢动她啊?我们只是觉得,这祸儿是她闯出来的,那她就得自己受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何氏不停的向其他几人眨巴眼睛。   晚欲雪想说点什么,她刚开口,便被晚玉晴按住了肩膀。   “你干什么?”晚欲雪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如今爹不在,我比你大一岁,我就该管你。老老实实在我身后待着,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对你做什么,总之,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的。”晚玉晴身子虽小,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挺足。   看晚玉晴那么死倔性子,有些人都开始不悦了。   老太太脸拉得老长。“玉晴,你这死孩子,给我过来。”   晚玉晴坚定的摇着头,就算有人开始伸手去拉她,始终不动。   何氏悄声在她耳边劝道:“玉晴,那雪儿跟我们流的始终不是一个血,我们是亲,她一个外来野孩子,你实在犯不着为了她跟爷奶倔。再继续惹奶生气,到时候吃苦的就是你了!”   “上,还愣着干什么?”奶微微瞥了旁边的几人一眼。   闹声不绝,场面有些不堪。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突然推了一把,晚玉晴稳当当的撞在了一旁柜上,头上见了红,咬着牙靠在那不出声。   那一瞬间,空气戛然静止。   晚欲雪赶忙将她扶起来,很是老练的撕下自己身上干净的衬布,紧急包扎好,动作一气呵成,把所有人都给看懵了。   若稍微再偏点,撞到一旁挨着的桌角,那就要致命了。   “玉雪,你还会这一手呐?”老太太眼睛都给看直了。   晚欲雪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目光开始变得冰冷。   事已至此,还留在这干什么。   “不用你们赶,我自己出去。”说罢,她这便带门而出。   王氏早就急红了眼,如今没有人再拦着她,这便随着晚欲雪一起走了出来,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细碎的说着:“娘……陪雪儿。”   晚欲雪回想刚才的经过。   刚刚那场混乱,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推她,因为她意识较敏锐而躲过,那人才歪打正着的推到了晚玉晴,做了羔羊。   这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啊。 正文 第十章:商量结果 里屋开始争吵起来,慢慢的越来越激烈。  大人们争论声中,突然响起一个糯糯的小嗓音,还夹着哭声。   “你们千万别把玉雪姐姐逐出去,大不了,我以后不去上县里学了,爹爹给我准备的那些银子,都给马家,叫他们别来找麻烦。”   晚欲雪认得出来,那是她同父同母的弟弟,晚墨的声音。   紧接着是老太太的声音。“墨儿,你可别跟着胡闹。你大哥二哥都上了学堂,你也不能落下。再说了,那点银子哪够啊?”   “那……实在不行,我以后也不娶媳妇了,那钱总能凑够的吧?”说着说着,晚墨的哭声更加大了。   屋内一阵叹息。   “这就是老二与他傻媳妇,一同教出来的几个好孩子!一个个的可真会省心啊。”老太太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听着那久久不绝的哭声,何氏头都快炸了,轻啧一声,怒道:“再哭,就把你们全部都扔到野沟里去。”   突然,门打开了。   一股泥土味瞬间冲了进来,还夹杂着淡淡的腐臭味。   那在乱葬岗找女儿找了一晚上的晚义荣,回来了。   他适才听到有人说要把他的四个孩子都扔了,一时之间目光开始变得愤怒。   “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   ……   鸦雀无声。   “爹!你可算回来了。”晚玉晴也激动得快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都别怕,爹在这呢,乖。”晚义荣伸手将四个孩子全部揽在一起,满是之色。   晚玉晴立马将刚刚发生的事小声告诉了他,听罢过后,他转过头,一脸隐忍的看向众人。   “你们还有良心吗?”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老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娘!”老太太紧皱眉头,声音也变得更高了。   晚义荣轻叹一声,有些哽咽的说着。“娘,玉雪是我女儿,也是您孙女。这些年来你连新衣裳都不给她穿,不拿她当自己人,到头来你还将她许给那万九金!就为了那点钱,你真的对得过自己良心吗?”   “什么钱?”老太太的目光有些闪躲。   “你们瞒着我,将她许给那马家。又瞒着我,将她卖给万九金,如今,又嫌她是个烫手山芋,想与她断绝关系,打算把她草草丢出去。你们把她,把我这个爹,都当什么了?!”他握紧了拳头,言辞令人感到心碎。   “你可别胡说,把她卖给万九金的是马家,不是你娘我!”老太太也争执着。   “马家收了钱是不假,可您背地里也没少收钱!要不要我去搜搜?”晚义荣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一听到这话,老太太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老二,你怎么能说是娘卖的哩?我一直都照顾娘,从未见她与万九金来往过啊。”田氏有些不解的说着。   不知道谁又跟了一声。“就是啊,老二,你是不是教书教糊涂了?都开始冤枉起咱娘来了。”   在他们开始争执的时候,只有晚欲雪闻到了一抹细微的熏香,那是在晚义荣身上的,要仔细才能闻得出来。   那有点像古秘天龙香的味道,之所以那么确认,是因为以前晚欲雪手下的一名小特工,为了打关系送给她过,说是唐代的名香。   晚义荣一定是走了好远的路,以至于不自觉沾上了这种富人才会用的熏香。   她的脑袋里瞬间跳出一个答案:他去找万九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