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意外重生 入冬,大雪,京都长安城没有了昔日的比肩接踵,千门万户捣衣声。  在长安城西南部的一座皇家园林,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抱着一个早已冻僵的婴孩跪在府门前,不知已跪了多久。   薄雪覆盖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座雕塑。   只是那如同蓬草般凌乱的发,脏兮兮的破洞衣衫,却让王府门前的侍卫都对她嗤之以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叫花子,三殿下说了今个儿不见客,你就是跪到死,也进不得这皇家园林,殿下也不可能出来见你。”   女子在风雪之中瑟缩着,“不,殿下会见我的,我不是什么叫花子,我是他的妻……是他的妻……我有他的孩子!”   “哈哈哈哈……”几个守门侍卫听了此话都不由得捧腹,握紧了腰间璀璨的青蓝色宝剑,俯视着卑微入尘埃的她,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妻?青天白日的,开什么玩笑,堂堂三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妻!”   另一人笑道,“就是啊,三殿下已迎娶云岭才女柳大小姐为正妃,你又是哪里来的乞丐,怕是给三殿下和三皇妃提鞋都不配!”   又有人道,“三殿下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如今圣上膝下子嗣单薄,听说三殿下不日之后便要入主东宫,册封太子了!就你这等货色,居然异想天开,赶紧抱着你那孩子,哪远滚哪去!”   迎娶她的长姐,柳大小姐为正妃?   不日之后便要入主东宫,册封太子?   那她呢,她和她的孩子初儿,是不是从未入过他的眼?   十二年前,她年方十五岁,嫡母宁氏的一声令下,她这个家中备受欺凌的小小庶女便嫁给了那时最不得圣宠的三皇子,慕容临。   她用了整整十二年,一个女儿一生中最美好的韶华,倾注在他身上,甚至不在乎自己没有名分,助他夺嫡,成为圣上面前的第一人。   如今她诞下幼儿,却被生生休弃,赶打出宫,拖着孱弱的病体在雪日京城无家可归,直到初儿被冻饿而死,他都不曾出来一步,不曾看过她一眼。   这十二年,竟是黄粱一梦么?   望着那紧闭的朱门,想着那曾经的花前月下甜言蜜语,柳妍华忽而仰天长笑三声,抱紧怀中早已僵硬的初儿,朝门前的玉阶骤然撞去!   初儿,娘亲瞎了眼,误将豺狼当良配,苦苦辅佐十二年,却最终连你一个孩子都无法保全!   来世,宁为寒门妻,永不入皇家后宫半步!   鲜血淋漓下,那个曾经被他慕容临誉为“双眸如点星,一笑倾云岭”的女子,死未瞑目。   王府内,书案后的男子执笔落书龙飞凤舞,一旁温雅的女子红袖素手轻研墨,正是一幅相敬如宾的恩爱图景。   “王爷,柳四小姐适才府前撞阶,殁了。”一戎装侍卫入内禀报。   慕容临手中的笔骤然一顿,一把抓住了研墨女子的手。女子却巧笑嫣兮:“殿下,熙和在呢,写奏折要紧。”   慕容临抬眸看着她明媚如画的容颜,眼前却不由自主浮起那一日入辅国公府,桃花灼灼下柳家四小姐柳妍华的无邪一笑。   “轰隆隆——”   雕花木窗外又是一道惊雷划过阴沉的天空,大雨将至,辅国公府内此时却是另一番风雨。   “哟,秦姨娘,这四小姐昏睡到现在了,可真够懒的。”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身着深青色绣裙,嗑着瓜子说道,“这会儿子可是要去给夫人请安的,要是我欣嬷嬷,早就过去一个巴掌打醒了!”   “你说什么?”衣饰素雅的秦姨娘坐在自家女儿床前,不怒自威,一双凤眸凌厉的望向瘫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的欣嬷嬷。   欣嬷嬷不屑的吐出几片瓜子壳,讥讽道:“看什么看?想吃了我啊?四小姐她不去给夫人请安,这就是不孝!再拖下去,老奴也只好用这头上的钗子把她扎醒了。”   “你敢!”秦姨娘喝道,姣好的面容染上一层浓重的怒色,这欣嬷嬷是老太君身边的红人,她一个小小的姨娘得罪不起,可她也不能看着欣嬷嬷明目张胆伤害她的女儿!   欣嬷嬷挑了挑眉,“秦姨娘,跟老奴大小声,也就算了。夫人若是怪罪下来,吃苦头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娘俩!”   说罢起身,扭着臃肿的腰肢,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秦姨娘看着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女儿,不禁悲从中来,好端端的,怎的就被飞石砸中了头呢?   女儿生性胆小懦弱,根本就不受老爷和夫人宠爱,老太君更是几乎不知道自己有过这个孙女儿,这若是伤了头脑,以后可怎么办呐?   正要大放悲声,床上的柳妍华忽然手指一动,骤然睁开了双目。   这是哪儿?阴曹地府?   不,不对,这怎么如此像是她出嫁前在自家的闺房?说是闺房,其实比之柴房只好了一点点,多了张床罢了。   身为辅国公柳时的女儿,只因是庶出,胆小卑微,也就没人愿意伺候她,过得甚至还不如府里得脸的大丫环。   “娘……”柳妍华支撑着坐起来,看到伏在床头悲戚的秦氏,顿时脱口而出。   “妍华!你醒了!娘还以为……”秦氏惊喜过望地抬起头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娘亲、娘亲还活着?!   “四、四小姐,快梳洗梳洗,去拜见大夫人吧。”秦姨娘忽而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以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她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妾室是没有资格抚养子女的,养在大夫人膝下的女儿从小便被教唆地和大夫人、嫡姐姐极为亲近,认为她们才是真的对她好,和秦氏这个亲娘倒是保持着一种瑟缩的疏远。   “娘亲!”柳妍华抬手抱住了瘦削的娘亲,依偎在她怀里汲取着珍贵的温度。这里是阴曹地府的话,她宁愿留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娘亲为了她的婚事投井自尽!   秦氏身子陡然一僵,从未和女儿如此亲近过的她,面对着女儿投入怀抱竟有些手足无措。   是熟悉的温度,难道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她柳妍华又活过来了?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娘亲还在的时候?! 正文 第二章 跪下 “哎……孩子,你这是怎么了?”秦氏不由问道。  “娘亲,女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的女儿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柳妍华再次抬起头来时已是满面泪痕,“娘亲,女儿梦醒了,这才知道以前错得有多深。以后,女儿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苍天开眼,她回来了,这一世,她再也不会替他人作嫁衣裳,不会再做那任人欺凌、利用的柳妍华!她要用这双手,好好保护自己和娘亲,替初儿复仇雪恨!   而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必将十倍、百倍的付出代价!   蘼芜院,柳妍华撑着刚复苏不久的虚弱身躯,独自来到这里请安。   主母宁氏三十有五却保养得当,一袭刺绣纱裙,驼灰烟纱胧身,头绾富贵牡丹髻,珠光宝气,端坐于主位上,面沉似水。   “女儿给母亲请安。”柳妍华堪堪一福身,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一阵风儿就能吹走似的。   宁氏摆弄着自己新做的手镯,看也没看她一眼,“来迟了,你是要本夫人日日等着你么?回去闭门思过吧。”   入门十七年,她有着国公爷的宠爱,有熙和、玉如两个极为优秀的嫡女,对于庶女,她甚至懒得出手压制,根本不放在眼里。   “母亲,女儿听说有一位皇子要微服来云岭了。”柳妍华并未告退,而是忽然提起了此事。   没错,在她十五岁这年,三皇子慕容临还是个圣上面前可有可无的人,不得圣宠让他心情烦躁,微服出访云岭,来一睹这里远近闻名的初春盛景。   也就是在这次微服私访中,慕容临拜访辅国公府,与她在一树的桃花下相遇。从此,她便信了这就是带她摆脱庶女卑微身份的良人,将整颗心毫无保留的交了出去。   现在想来,十二年的韶华空负,真是可笑!   只不过,如今只有她知道这趟云岭之行来的是最不得圣上宠爱的三皇子,大夫人这种攀龙附凤的人还不知道,还在精心准备让自己的两个嫡女露脸呢!   果然,宁氏的脸色一变,随即素手一拍桌案,“这也是你能提的事?妍华啊,你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罢了。”   若是放在从前,柳妍华定会吓得花容失色,楚楚可怜,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然而此时的她只是浅浅一笑,再次福身:“女儿明白,这就告退了,母亲安好。”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压抑着要迸发而出的恨意说出的,大夫人宁氏,从来就没把她当人看吧。欣嬷嬷欺凌她的事已不是一天两天,她能一点都不知道?   “你头受伤了,这几天就好好在你的沉鱼苑歇着,每日清早的请安可免。”宁氏添了一句,这个心比天高的庶女,不关着她,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柳妍华等的便是这句安抚式的禁闭,回身虚弱一笑,“母亲的意思是,女儿这几天一直待在沉鱼苑闭门不出?”   “对!”宁氏已是抬眸看向了她清瘦的小脸,目光里满是不耐烦。   “那沉鱼苑的大事小事,女儿也就一手包揽,不来麻烦母亲了?”   “对!”   柳妍华忽然狡黠一笑,掩唇道:“母亲可要说到做到,能否给女儿一支蘼芜签,见签如见您?这样女儿也能掌管好沉鱼苑。”   宁氏早就没了耐心,袖中取出一支玉质签子丢了过去。   拿着这枚玉签,柳妍华迅速告退,回到了整座园林式府邸最偏僻的沉鱼苑。   还未进门,便听到欣嬷嬷尖细的嗓音:“哎哟喂,我真是倒了大霉才在这沉鱼苑做事啊!秦姨娘,你要是不吃你说啊,这好好的饭菜,你把它都打到地上算什么?”   秦姨娘怒道:“平日里你们克扣我们母女的月银、赏赐,给我们这么次等的饭菜也就算了,如今四小姐身上有伤,需要补养,你们居然还敢送馊了的饭菜过来,居心何在?我要去告诉老爷!”   欣嬷嬷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告诉老爷?老爷会见你吗?别天方夜谭了,就连夫人,你见不见得到,还要看夫人的心情嘞!”   “是谁说要见夫人的?”苑外,人未至,声先闻。   欣嬷嬷扭头一看,正是那去正厅请安归来的四小姐柳妍华。   今日她看起来,怎么有些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欣嬷嬷竟一时说不出口,愣在了原地。   柳妍华缓缓走入院中,眸色清冷地望着她,“跪下。”   欣嬷嬷又是一怔,“你、你说什么?”   柳妍华笑颜如花:“欣嬷嬷上了年纪难眠耳背,我可以说第二遍,你,跪下。”   欣嬷嬷嘴唇一抽,径直大笑起来:“天哪,笑杀老奴也!今日四小姐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了吧,居然这般摆谱?”   面对对自己和秦氏没有一丝尊敬的欣嬷嬷,柳妍华倒也不恼,从袖中缓缓取出了蘼芜玉签,浅笑:“我记得刚刚谁说要见夫人,既然我不值得你跪,夫人玉令在此,你这膝盖是弯,还是不弯呢?”   看着那只属于宁氏的玉签,欣嬷嬷陡然一愣,“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柳妍华抚了抚手中玉签,“你身为一个下人,这满口你啊我啊的,我再不济,也是辅国公爷的女儿,是这柳府的四小姐,你这般对我不敬,我拿捏不住你,也只好以夫人之名了。”   “还是说,夫人的名义,都无法让你一跪?”   欣嬷嬷身子一抖,面对着夫人的玉签带来的压力,终是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老奴只是对夫人恭敬罢了,老奴不曾有罪,四小姐这么苛责,传出去肯定会大伤闺誉!”   “伤就伤了吧,能让欣嬷嬷低一次头,值了。”柳妍华笑道,“这可是夫人的令,拿这个玉签把你发卖了,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欣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怎么敢……”   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遇事就只会往后缩的四小姐吗?   “看来发卖了为好,这你啊你啊的毛病改不掉。”柳妍华说着,拿着玉签就要往外走。   坐在一旁做绣活的秦氏也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正文 第三章 学医术 欣嬷嬷终于一把拉住了她的裙摆,“四、四小姐!四小姐恕罪!老奴有罪,以后再也不敢了!可千万别把奴婢卖出去,这一家老小,都指着月银过活呐!”  “对,月银,回去要好好算算这笔债,你欠我的,一笔一笔给我拿回来。否则,不仅仅是发卖出去这么简单。”柳妍华晃了晃手里的玉签,一把拽回自己的裙摆,“好了,去厨房把该端的例菜端过来吧。”   说罢,扶着秦氏进了屋。   独留跪坐于地的欣嬷嬷,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回不过神,她还是那个以前卑微至尘埃的四小姐吗?她的手上,怎么会有夫人的玉签呢?   进了屋,秦氏头一次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鼻尖,“你呀,怎么突然变得这般胆大妄为。若是没有夫人的令牌,你可怎么收场!”   柳妍华依偎在她怀里,娇羞地蹭了蹭,“娘亲教训的是,女儿以后就直接打那种刁奴一顿,简单省事。”   秦氏被她逗笑了,停下手里的绣活,握住了女儿的手,“还是安分守己最好。看你身子骨这样弱,我去给你做些药膳,好好补补。”   “药膳?”柳妍华不由得一愣,她的娘亲会做这样的饭食?   为何前世她也在沉鱼苑用过饭,却从来不知道?   秦氏抿唇一笑,“药膳吃起来啊,和普通的饭食并无太大差异,只是加入了一些珍贵药材,是以食补为上。”   柳妍华抬眸看着她,目光清亮,“娘亲,你会医术?这珍贵药材的钱从何处来?”   提到钱,秦氏明显不想让她知道,但还是按了按手下的绣品,“这些,都是我接的绣活。四小姐可不能和人说,这在府里是不允的。”   “娘亲!”柳妍华心底抽痛,这些年自己到底活在怎么样的一片卑微生活里啊,连娘亲也只能替别人做绣工才能维持温饱!   “娘亲,教我医术吧,女儿也要学,学了替娘亲分忧!”柳妍华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秦氏的腰身,撒娇似的晃着。   秦氏只当是她小女儿心性上来了,当下答应下来,“好,只是可不许嫌枯燥,半途而废!我这里有很多医书、药书,你若是真想学,便拿去看吧。”   昏黄的灯光下,柳妍华捧着书一本又一本的看着,有看不懂的地方,就问坐在一侧刺绣的秦氏,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充满温馨。   “甘草,亦名蜜甘、蜜草、灵通、国老。气味甘、平、无毒。主治伤寒咽痛的少阴症。用甘草二两,蜜水灸过,加水二升,煮成一升半。每服五合,一天服两次。此方名‘甘草汤’。”柳妍华细细研读着每一句,秦氏的唇角则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微笑。   从未与女儿如此亲近过,这种感觉新奇,而又暖心。   不知看了多久的医书,秦氏在她的劝解下上床休息,窗外繁星点点,柳妍华托腮看着夜空,不知道她那大姐柳熙和,现在在京都做公主侍读的日子过得如何。   如今想来,被人誉为云岭第一才女的柳熙和,任是谁也想不到会是那样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吧!在她助慕容临夺嫡后,毫不留情的将她剔除,独享富贵荣华。   正想着,床榻上传来秦氏的一声低沉吟声。   柳妍华连忙起身,掌灯走近床前,只见秦氏双颊通红,微有细汗,竟是发热之症!   柳妍华当即放下手中的烛台,以浸了水的毛巾拧一拧,覆在娘亲额头上,只是这半夜三更,身边连一个下人也没有,去哪儿找府医来给娘亲诊病?   她从未如此后悔,自己为何不早些习得精妙医术!前世的自己琴棋书画都只是略懂皮毛,因慕容临称赞过她做的一道菜,她便专攻厨艺,如今只有一手的烹饪技能满点,又有何用?   情急之间,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个人来——素扇!   这素扇是陪在她身边唯一的一个丫环,也是对她如亲生女儿的奶娘冰嬷嬷的骨肉,冰嬷嬷已死,素扇也因她听信嫡二姐柳玉如之言,认为素扇影响自己的前程,硬生生给打发去了下院。   现在,也只能去找她帮忙了!   柳妍华拿起另一只烛台,小心翼翼的出了门,直奔下院而去,才进门,就猛地被人拉住了手。   “素扇!”柳妍华喜道,惊出了一身冷汗。   名唤素扇的圆脸小丫头伸出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四顾无人,这才拉她到了角落:“小姐!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素扇,我娘亲突然发热,可现在这个点去哪找大夫?”柳妍华望了望夜空,咬唇道,“我想要出府去,给娘亲采药!”   素扇一惊,后退了半步,觉得眼前之人可能不是四小姐。   柳妍华看出她的惊诧,拉紧她的手,“素扇,以前我太糊涂,错怪你这么久。现在我都想明白了,若是还像从前一样浑浑噩噩,也就只能任人欺凌!”   “小姐!”素扇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小姐,辜负冰嬷嬷临终所托,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奴婢知道有一个侧门可以出去,跟奴婢来!”   危急关头,也只能先做一碗刚刚学到的“甘草汤”给母亲了!柳妍华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和丫环也没有什么分别,自嘲的抿唇一笑,跟在素扇的身后一路来到了侧门。   “我去后山采些草药便回,娘亲那里,你暂时替我守着。”柳妍华从袖中取出蘼芜玉签递给她,“若有人难为你,你就拿出这个。”   还没等素扇惊讶她怎么会有玉签,柳妍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里。只是,墙边的一个黑影此时却露出了惨白的微笑。   后山夜色朦胧,今夜月光并不明亮,柳妍华小心的提着沉鱼苑唯一的一盏灯寻找着药草。   “轰隆隆——”一道惊雷划过夜空,豆大的雨点随着山风砸下来,很快大雨倾盆。   “这鬼天气!啊,找到了!”柳妍华看到山壁之上的几株药草,惊喜的向上爬去。雨水淋在身上,彻骨的凉。 正文 第四章 你是谁 抓住药草了,柳妍华绽开一个笑容,然而就在此时,她踩到了一块苔藓,顿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下滚去——  不,不要!她不能死,她要把药草带回去,治好娘亲!再也不要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她和娘亲,才刚刚亲近了三天啊!   雨水浇洗的山石滑不可止,直到撞上一大株横壁苍树,她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手中的药草,却始终没有松开。   次日,日上三竿,大雨后的阳光明媚,山间草屋院里,一张棋台立于桃花树下,摆放其上的玉棋子颗颗晶莹剔透。   屋内床榻上,柳妍华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床边一人探寻的目光。   男子有着鬼斧天工的绝色容颜,一袭玄青色雨丝锦袍,一双如山涧清泉般清澈的朗目好奇的望着她,似乎从未见过女子一般。   柳妍华顿时警觉的坐起身,这一起,淋了雨的头一阵发昏,男子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却被她敏捷躲开。   柳妍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赫然是一袭烟青繁花交领锦缎袍,不是昨天的那身!“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跟救命恩人是这么说话的么?”那人见她如此戒备,也退了退,道,“在下姓顾,名子卿。”   柳妍华看着他,半晌才幽幽说道,“多谢顾公子救命之恩,我昨晚是在这里过的夜?我的衣服呢?采摘的药草呢?”   “就你采摘的那药草能救人?姑娘,你的医术该不会是无师自通吧?”顾子卿唇角染上几分笑意,“我这里倒是有不少上等药。”   柳妍华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真的吗?顾公子能否将治疗风寒发热的药卖我一些?”   顾子卿回眸看向她,窗外明媚的日光为他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轮廓,“姑娘拿什么买?”   柳妍华想起此时自己身上连个首饰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只好说道,“我可以写欠条,我保证,不出三日必会还你银钱。”   “欠条?三日?”顾子卿却忽然走近床边,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支水玉簪子,为她插在鬓发之中,清冷道,“不必如此麻烦,日后只当你欠我一件事。这个簪子,便是信物,以后你只要带着它,就能找到这里来。”   柳妍华还没拒绝,药包便落入她手中,顾子卿已然回过身去,背影颀长:“我派人把你送回去吧。四姑娘。”   ————————   国公府。   身穿苍紫色交织绫夹袍的辅国公柳时,在沉鱼苑前踱着步子。身后,则是宁氏、二小姐柳玉如和一群下人。   “老爷!这华儿到底会去哪儿呢,她要是不在屋里,为何迟迟不出来迎接?”宁氏故作担忧的拿着帕子擦泪,“老爷,妾身真的很担心她,她不会出事吧!”   “妇人之见!”柳时最听不得女子哭哭啼啼,却更恼怒妍华一个庶出的女儿居然敢一夜不归,败坏家风。   跪在院子门前的正是被指认包庇的素扇,清净的小脸上不卑不亢,“国公爷、夫人,奴婢已经说过了,小姐就在院内,只是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来迎接!”   嫡出的二小姐柳玉如抚了抚头上的步摇,娇俏笑道,“哟,这四妹妹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母亲,让请个大夫来看看啊,就这么拖着?父亲,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别让四妹妹病坏了。”   说着,抬脚就要进门。   素扇却坚持的挡在门口,眸色坚定,“二小姐恕罪,奴婢不能让您进去。四小姐的身子不大好,会过了病气。”   柳玉如登时发怒,抬起一脚便踢在了素扇身上,“大胆奴婢,放走四妹妹出府一夜未归,还敢在此饶舌!谁准许你碰我了!”   宁氏冷笑,“这样的奴婢,也就是华儿教的出。”   柳玉如理了理自己的披帛,“本小姐今个儿就是要进去,如果她不在里面,你就等着被杖毙吧!”   “二小姐,若是她在里面呢?”素扇忽然问。   柳玉如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插在沉鱼苑的探子亲眼看到柳妍华出府,没有回来,还用问吗?   “如果她在里面,免了你的一切罪责,让你跟在四妹妹身边伺候,而我也会给四妹妹赔礼道歉,如何?”柳玉如笑道。   “二姐姐最好说话算话。”   屋内帘子一挑,走出一人来,不是柳妍华又是谁!   只见她身上赫然是名贵的芙蓉纹锦袍裙,竟是杭绸的料子。头上一支晶莹的水玉簪步步生辉,不盈一握的腰间系着一个药囊荷包,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药香。   纵然是她的父亲、宁氏夫人和柳玉如,也被眼前的佳人惊住,这还是他们印象里那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柳妍华?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柳妍华轻施一礼,“二姐姐安好。”   前世,这个名义上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手足姐妹,柳玉如,虽不如柳熙和的聪慧奸诈,却也是整日以欺凌自己为乐,最后在宁氏的指点下嫁了状元郎,再也不见她一面。   “柳……柳妍华!你既然在屋里,为何迟迟不出来!”柳玉如被她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指着她的手有些发抖,“还有,这身衣裳,你从哪偷的!”   柳妍华看向多日不见的父亲柳时,那双她曾经以为会看到她的苦楚的虎目之中也是怒其不争的愤然。   她缓缓抬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乌发顿时倾泻而下。   “华儿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竟把女儿家的礼仪都抛到脑后了!”宁氏故作气急,实则幸灾乐祸的说道。   柳妍华再次抬眸时已是积攒了一汪清泪,“父亲,女儿昨夜不曾出府,只是姨娘突然生病,母亲又已经休息,女儿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差了素扇出府买药。谁知苍天垂怜,遇到了贵人,不但分文不收,还送了女儿这些衣饰。父亲请看。”   说罢,便将手里的水玉簪子递给柳时。   柳时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双手捧住簪子,“你、你所说,可是实情!”   “女儿自然不敢欺瞒父亲。”柳妍华答道。 正文 第五章 三皇子 柳时攥了攥拳头,还是把簪子还给了她,“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妍华遇到的,是我们都惹不起的贵人!”  柳时拂袖离开,柳玉如跺了跺脚,正要跟上,却被妍华拽住了衣袖。   “二姐姐,你说过若是我在里面……”柳妍华故作怯生生的看着她,又环视周围的下人,那意思是,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你可别说了不算数啊。   柳玉如这才想起来,顿时恼羞成怒,“要我给你道歉!你想得美!”   “如儿!”宁氏低声一吼。   从未听见母亲如此声音的柳玉如浑身一颤,这表明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再犟下去,吃苦头的只能是自己!   柳玉如不甘心的咬住下唇,低下头来:“四……四妹妹,对不起!”   而捡了便宜还卖乖的柳妍华轻柔一笑,“没关系,二姐姐,我们可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啊!”   柳玉如再也听不下去,愤然离开。宁氏冷冷的看了柳妍华一眼,“华儿,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恭送母亲。”柳妍华丝毫不在意的福乐福身。   蘼芜院,看着柳玉如发疯般的撕扯着宣纸泄愤,宁氏只是歪在床头,“如儿,你再发狂也没用,今天,是那小蹄子赢了一局。你插在她院子里的探子,该换了。”   “那探子早就被我处理了,我只想知道柳妍华凭什么,她凭什么赢?”柳玉如面红耳赤。   宁氏皱紧眉头,“就凭她现在,好像不是以前的柳妍华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就在这几天,她像换了个人似的。你还是别和她再有冲突,待我亲自探明虚实……”   ————————   几日后,秦氏的病在妍华的悉心照料下慢慢痊愈,看到床前侍药的女儿和素扇,喜得她这几天都没睡好觉,指导女儿多学了医术。   而柳妍华在宁氏变相的禁足下,倒也安生,一直待在自己的沉鱼苑,足不出户。   然而蘼芜院却没有这样的清净,一大早,欣嬷嬷慌里慌张的走了进来,在宁氏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宁氏猛然坐了起来,“来的是三皇子,你确定?”   此时无权无势的三殿下慕容临,正值弱冠之年,忽然此番来到云岭拜访辅国公,恐怕是有意结亲。   宁氏有些慌张了,若是他看上自己的女儿玉如,岂不是糟糕,玉如即使是头脑不太灵光,可终究是要成为光耀门楣的皇妃的,怎么能嫁一个这般不得圣心之人?   “你,去把妍华叫出来,让她到蘼芜院来!”宁氏当即打定主意,吩咐身边的欣嬷嬷道,只有把这个傻丫头推出去,才能保护她的玉如。   欣嬷嬷领命前去,却只见沉鱼苑紧闭木门。   “四小姐!四小姐!”自从上次吃了大亏,欣嬷嬷也不敢直呼其名,只能一边拍打木门,一边叫道,“夫人教你前去!”   柳妍华倚在床榻边研读着秦氏给的药典,慵懒的叫了声,“没空,夫人不是前几天才吩咐过,叫我安安生生待在自己院里吗?”   欣嬷嬷急得跳脚,却在此时,二小姐柳玉如在丫环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嫌弃的扫了扫这破败的院落,以帕子掩了口鼻。   就凭一个住在这种地方的不得宠的庶女,也想和她斗?   这荒草萋萋的地方,可别染脏了她一袭新做的芙蓉色刻丝缎袍。柳玉如柔亮润泽的脸上氤氲着一层怒气,“怎么,四妹妹不出来迎接?”   欣嬷嬷见她来了,忙点头哈腰的过来,“二小姐!四小姐这几日中了邪似的,根本不把夫人和您放在眼里,这不,闭门不见呢!”   “那就把门撞开,没办法了?”柳玉如趾高气扬,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她的话语。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粗壮的家丁们,带着一些工匠前来。   “哟,二小姐,幸会幸会。国公爷吩咐了,四小姐啊,有贵人相助,不能再住在这样的院子里,要好好把这沉鱼苑啊修缮一番。四小姐暂住在沉鱼苑最后面的卧房里,估计是听不见您了。”   “什……”柳玉如还没说完,工匠们便卸下带来的工具,准备开工了。   “好啊,你就躲吧!我看庙会那天,你倒是躲不躲了!”柳玉如气急,跺着脚叫着,拂袖离开。   春日的庙会是东夏过一年一度的盛典,这一日家中老少都要走上街头,以求得一年的风调雨顺。只是以往每年柳妍华都跟在两个姐姐身后,如同一个小丫环。   柳玉如捏了捏拳头,快步走回自己的春香苑。她就不信,庙会柳妍华也能躲开?   春日迎神庙会在鞭炮声中开幕,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欢庆,舞龙舞狮,唱戏,踩高跷……寒冷的长安城一下子五颜六色了起来。   五彩缤纷的衣服,五光十色的龙狮,热闹非凡,欢笑声不绝于耳。   坐在马车里的柳妍华戴着厚厚的面纱,撩开车帘,望向窗外。   她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闹市之景了,准确地说,自从嫁给了慕容临,这十二年里她几乎与世隔绝,除了夫君和其他来访的门客,她再没见过任何陌生人。   到了柳府事先预定好的月天酒楼,柳妍华跟随在柳玉如后面乖巧的上楼,倚栏远望,云岭城的热闹繁华尽收眼底。   忽然,凭着本能的反应,她觉得对面雅间里有点不对劲。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柳小姐。”   来人一袭素面锦袍,三千青丝以宝相花纹犀带绾起,容颜极为清秀。手中一把价值不菲的白扇,上书“清风朗月”四字。   柳玉如率先回过身来,看见自己的母亲宁氏正引着这样一位绝色公子走来,一时间心里小鹿乱撞。宁氏笑道,“还不快见过三殿……不,见过三公子。”   三殿下!他刚刚叫自己“柳小姐”!柳玉如一下子惊喜过望,睁大了眼睛,慌忙整理衣裙,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娇柔:“玉如……玉如拜见三公子!”   她真没想到,这个三皇子竟然如此俊俏,顿时把母亲交代的切不可在皇子面前有过多表现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文 第六章 难能可贵 柳妍华垂眸低首慢慢回转身来,把自己藏在二姐的身后,这才行了礼:“拜见三公子。”  前世,自己便是被他这容颜所欺骗,如今只希望他不要注意到自己,这一世,除了仇恨,她再也不想和此人有任何联系。   没想到在家躲过一劫,迎神庙会竟还是会遇到他!   “四小姐今日的打扮倒是新奇,似乎,有种奇异的香味?”慕容临的目光却越过了柳玉如,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柳妍华咬咬唇,还是答道,“是药香罢了,姨娘病了,身为女儿自然要侍药床前。”   “你会医术?”慕容临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兴趣,以前从未听闻过辅国公府里还有这等可人儿,一身的药香,竟是如此迷人。   “略懂一些。”柳妍华始终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身旁的柳玉如却受不了了,当她是不在吗?这小蹄子,竟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头,胆敢回答三皇子殿下的问题!   怒冲心头,柳玉如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撒谎!你根本就不会什么医术,琴棋书画也是一窍不通!你欺瞒大家,不就是为了博取注意吗?”   宁氏来不及堵住自家女儿的嘴,就让柳玉如这样说了出来。   慕容临果然看向了柳玉如,眸色转冷,“你是柳四小姐的姐姐?”   柳玉如顿时气结,什么时候,她被人提起之时变成了“柳四小姐的姐姐”?她可是云岭的一大美人,才情比起大姐熙和也不遑多让!   “正是。妹妹她撒谎,她根本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却承认自己会医术,这明明是不把殿下您放在眼里!”柳玉如尖声道,看着柳妍华垂眸不在乎的模样,更加气愤,“你若是真会,倒是把《药典》的第一个药方写下来给我们看看啊?”   柳妍华故作瑟缩的摆摆手,“二姐……我……”   这下柳玉如更加确认她就是在撒谎,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至一旁的书案前,“写!写不下去,我们柳家,可容不下一个信口开河的女儿!”   写不下来,那她柳玉如正好一展自己的一手好字,一箭双雕!   “玉如!”碍于慕容临在此,宁氏不好直接管教,急的几乎出汗。   柳妍华似乎很不情愿的说道,“二姐,这样太招摇了。”   然而柳玉如正在得意洋洋的兴头上,哪里容得她不写,直接将笔拿起塞入她手中,“说了就要做到,你不是会医术吗,写呀!”   柳妍华勉为其难的执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娟秀字迹。前世,她身为三皇子身边之人,为了博他欢喜练得一手好字,此时跃然纸上。   写的越多,宁氏的脸色便越黑。她猛地伸手拉住玉如,掐了她一把,这个蠢丫头,比不得熙和半分的聪慧。   “没想到柳四小姐居然熟读药典,难能可贵啊。”慕容临打开手中的折扇,“听下人们说,这里一会儿会有春花装饰的花车租用,是游城最好的代步了,不知是否有幸邀四小姐一同乘坐花车?”   此言一出,柳玉如的脸色都变了,殿下亲邀游城,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她尤不死心地指着柳妍华:“你是故意的!你诈我!”   柳妍华眨眨眼睛无辜地看着她:“是姐姐非要妍华写,妹妹现如今写了怎么二姐姐还不高兴了?”   而后她转身对着慕容临盈盈一拜,笑意极浅,语气冷淡:“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妍华身体抱恙,不便多走动,眼下宴席快开了,便不去了。”   若是之前她定满心欢喜与他同去,只是现如今一想起往事种种,只觉得寒意彻骨,不想跟慕容临多待一刻更别说单独游城。   美人浅笑,玉眸流转,慕容临一时看晃了神,啪的一声将折扇合于手上:“四小姐才貌双全,能得以同游是本公子的荣幸才是,若是四小姐现有不便,那改日再邀。”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柳玉如母女,话中有话:“今日一见才知道何为真正的云岭美人,坊间传言看来不尽真实。”   这是在说柳玉如的美人头衔是假的,真正的云岭美人自然是展露一手才情的柳妍华。   饶是柳玉如也知晓现在若是她再胡闹,只能有损自己在慕容临心中的形象,黑着脸站在一旁隐忍沉默。   宁氏倒是反应快地打趣:“什么云岭美人都是下面那些人乱嚼舌头,让公子听了见笑。晚宴要开了,你们先进去坐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宁氏对着柳玉如使了个眼色,柳玉如狠狠地瞪了柳妍华一眼,草草行了个礼气冲冲就走了,柳妍华也不远多呆,正要走却被叫住。   “四小姐,本公子初来云岭,人生地不熟,想与尊府一同过宴不知是否叨扰?”   “家中之事该是问过母亲。”柳妍华看向宁氏。   “自然是好,能与公子同席是我们的福分才是。”宁氏颇为满意地看了一眼柳妍华,这个温顺样子才像是她。   席间慕容临多次想与柳妍华搭话但是都被她三言两语就挑了话头,到后来慕容临也觉得有些乏然无味也不再搭话。   晚席过后,柳研华借着身体不适先回府了,外面吵嚷热闹,她本来还想好好逛一下,奈何怕被慕容临缠上,只能作罢。   倒是柳玉如自我推荐:“玉如自小在云岭长大,对着周边环境很是熟悉,公子初来云岭今日又是庙会,不如就让如玉带公子游城赏玩吧。”   宁氏皱着眉头目光不悦,这位慕容临虽是一表人才,但身份地位在那里,绝对不能让玉如跟她有所瓜葛,刚刚要从中插手,慕容临率先开口。   “不了,本公子也乏了,二小姐如此好兴致不便打扰,告辞。”   慕容临看着栁妍华先走出去,言简意赅地道了别便快步跟了上去。   “四小姐。”   栁妍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转身:“公子何事。”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四小姐对在下十分冷漠,不知可有得罪之处?”慕容临拿出自己谦谦君子的模样,行为举止风流倜傥,当真衣服世家俊俏公子的模样。   “公子说笑了,今日你我二人不过初见,何来得罪之说?”栁妍华疏离地回话:“若是公子没有什么事,妍华就先走了。” 正文 第七章 医治老太君 “若是我下次找你你莫不会再拒绝我吧。”见她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慕容临追上去几步问道。  “即是后来之事,那便下次再说。”栁妍华进了马车放下帘子,疲倦地闭上眼睛。   看着远去的马车,慕容临目光中充满了探究地意味,面上带笑似乎心情还不错。   “殿下,是否要属下去查——”下人看见自家主子难得碰了一鼻子的灰还如此高兴十分不解,上前询问。   “不用。”他抬手表示:“这位柳家四小姐还真是个妙人,我倒是要看看她能躲得了我多少次。”   翌日,归府派人前来告知,老太君身体不适,叫人过去查看。   栁妍华听了这个消息,带了药箱便去了前院。   “我去看看吧。”   “就你?”柳玉如不屑地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别以为写了个药方自己就已经能厉害得治病救人了,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栁妍华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前来叫人的姑姑:“还请姑姑带妍华过去一试,祖母顽疾许久也只能将养着,何不让我试试看呢?”   “你?”来的姑姑在老太君身边伺候许久,柳府的人她大多认得,只觉得栁妍华以前似乎是个不大爱出风头的人。   “也行,那你跟我来试试吧。”   柳妍华跟着姑姑来到归府,穿过曲折幽道,到了一处僻静之所。   院子周围种满了竹子,正午时分的阳光透过叶隙落下一地斑驳,小道两旁开了浅沟流水潺潺,不时还有几条锦鲤游过。   “刘姑姑。”一个青衣男子自另一条小道过来,看见柳妍华目光一凝:“这位是?”   “陆公子好,这位是柳家四小姐,老夫人身子抱恙不爽,四小姐自请跟着老奴来看看。”刘姑姑也屈膝行了礼,看向柳妍华介绍:“这位是陆冥泽陆公子,也是受邀来给老夫人看病的。”   “柳小姐好。”陆冥泽笑意浅浅的看着她,柳妍华只觉得他一身青衣似乎就像是竹仙一般,风姿绰约温润如玉。   “见过公子。”柳妍华微微一笑,她前世倒是没有见到过这位陆公子,不过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   陆冥泽,妙手回春的京都医师,享誉天下,宫中有意笼络他却视名利为身外之物,云游四海救济百姓,能遇见他倒是实属不易。   不过,能让他在一众世家小姐女仆口中盛传的自然不止那至高的医术,还有一副谦谦君子芝兰玉树的好皮囊。   “既然陆公子也来了,便随老奴一道过去吧。”刘姑姑领着两人进了院子,在门外答话。   “柳姑娘会药理?”陆冥泽微微偏头看着身侧的柳妍华,似乎很少有女子会医术因此便不觉惊奇便多注意几分。   “略懂一二,不过是学了些皮毛,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探望祖母,另也好长长见识。”柳妍华说得谦逊,双眸微垂睫毛在眼睑投出一弯阴影。   刘姑姑请示过老妇人之后转身带二人进去,柳妍华脑海中回想着关于这位祖母的记忆,似乎只有一些为数不多残存的碎片,听闻老太君是一位极其注重门楣和家族利益的人,以前也没有过多接触,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木门缓缓拉开,屋内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昏暗,日光透过浅薄的窗纸照进屋内,只是毫无暖意,空气似乎都带着一股水汽,太师椅上靠着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   看来她病得很重了,柳妍华心想,从面容都能看出一股颓败的病气。   “见过老太君。”她和陆冥泽一起行礼。   老太君摆了摆手,瞥了一眼柳妍华,目光锐利依旧:“你就是四丫头?”   “回老太君话,正是妍华。”   刘姑姑俯身在老太君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老太君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手靠在药枕上:“你来给我看看吧。”   听到这话的柳妍华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陆冥泽,低眉俯首走上前,静下心细细把脉。   片刻之后,她心中已然有了结果,却没有明说,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子。   “如何?”刘姑姑看她不说话便开口询问:“四小姐可看出是何病症?”   “妍华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事情有关老太君不敢妄言,陆公子医术享誉天下,还请陆公子先诊断,妍华再下定论。”柳妍华看着陆冥泽,后者倒是毫不推辞上前诊脉,面色逐渐凝重。   看这样子,柳妍华心中了然,其实这个病症很严重,前世老太君在她出嫁不久之后便去了,究其原因是因为老太君喜欢静,但是过多的主子还有流水环绕容易让屋子阴寒,湿气久久不散,郁结胸中堵塞血管,这才久病不愈。   “不知是柳姑娘先说还是陆某先说?”陆冥泽看向后方的柳妍华。   “老太君之症在于湿气於堵,气血不畅,寒湿侵袭心肺,故而引发一系列的问题。老太君时常骨痛如有刺,胸闷气短头晕血亏,皆是为此。”柳妍华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话毕问陆冥泽:“妍华可有说错?”   “不错!”陆冥泽眼中流露出赞赏和惊喜,就像是见到了一块遗落在沙堆自重的金子,忙追问:“不知柳姑娘可有解法?”   “若是药理调用,我先下便可以写一个方子。”刘姑姑命人拿来了笔墨,柳妍华思忖一会儿后便开始写药方。   陆冥泽在一旁看着,发出惊叹的声音:“这几位药材,在下云游四方只见偏远地方有人用,寻常药师只到相克有毒性,却不知是此病的良药,柳姑娘好见识好医术。”   药方上的几味药材确实如陆冥泽所说相生相克,他们本身都没有很么毒性,但是只要把他们放在一起熬制,都会产生微凉的毒素,久食能毙命,因此几乎没有人把它们写进同一张药方。   柳妍华也是偶尔之间在母亲的一本破旧的小簿子上翻看到的,没有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按此药抓服,饭后饮下,一日两次,月余便能大好了。”柳妍华搁下笔拿起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把药方交给刘姑姑。 正文 第八章 阿澈 刘姑姑看了一眼老太君,老太君满意地点点头后她便拿着药方让下人去抓药了。  “哎呦……”突然老太君低声痛呼,柳妍华快不上去扶着她关切询问哪里不舒服。   她按照书上所说握着老太君的手按捏起来,不一会儿,老太君便觉得没有那么疼痛了。   “柳姑娘还会推拿之数?”陆冥泽上前看着,心中愈发惊奇,这该是怎样一个女子,精通医术推拿,思维敏捷口齿灵敏,不光写得一手好字也生得一副好皮肉。   “行医之人略懂一二,陆公子就不要笑话我了。”柳妍华谦虚道,看着老太君面色缓和下来才停手,蹲在她的脚边。   “您的病光靠吃药也不行,妍华斗胆,祖母您该换个住处。”一声祖母叫的真切,似乎真的是相处多年朝夕相伴的祖孙,她仰头目光灼灼:“这个地方虽然清净,但是湿气太重,您若是真喜欢竹子,屋后种一片便可。”   老太君看着这个少见面的孙女一时觉得心头一暖,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苍老:“难为你费心了孩子。”   柳妍华甜甜一笑:“祖母的事儿这是妍华该做得,哪有什么费不费心,您要是以后再不舒服,只管叫妍华就好,我也会经常过来看望您。”   归府虽然远离辅国公府,但是老太君对柳家的事儿还是有所耳闻的,柳妍华被宁氏母女打压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以前也觉得若是自己没本事便只能任他人欺凌,现在却突然疼惜起她来。   她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显现出来,倒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一家女主人,而是一个慈祥的祖母。   “你在柳府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可以跟祖母说,我帮你出气!”   “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人欺负妍华呢。”柳妍华低下头目光闪烁,话虽如此说但是语气却有了几分委屈:“不过是妍华时常做错事,母亲和二姐姐稍加责罚……”   “宁氏那口子原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她如此便知道受了不少委屈,老太君皱着眉头拍拍她的头:“若是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尽管告诉祖母,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谢谢祖母!”柳妍华笑了起来,像一朵缓缓而开的白莲疏忽一颤,直击人心。   陆冥泽在一边看呆了,回过神来刘姑姑都已经回来了。   “留在我这儿吃饭吧,陪我聊聊天。”老太君对自己这个孙女很是满意,不管是因为她真实的关心,还因为那样的聪慧机敏很难让人不喜欢。   “陆公子也一起吧,陆公子医术高明老身先谢过。”   “都是柳四小姐的功劳,小生不敢居功,太君想邀本不该退却,奈何有约在身不好走开。”陆冥泽委婉拒绝了老太君的邀请,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柳妍华的身上。   “这次您生病父亲很是挂念,既然无大碍,妍华须得快快回禀父亲免得他忧心,祖母您的病还需静养,妍华也不打扰了。”柳妍华也推了宴席,她现在还挺像回去看看柳玉如的反应。   老太君看她二人去意坚决也没有多做挽留,只让刘姑姑稍后带着谢礼给送到柳府去。   柳妍华谢绝了归府的车马相送,带着素扇准备再外面走一走,毕竟难得没有宁氏柳玉如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不想见到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陆冥泽跟了上来:“柳姑娘这是要去街市?”   因为对于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印象还不错,柳妍华笑着点点头:“不知陆公子要去何处?”   “同去。”陆冥泽笑得很浅淡,或许是长久行医的缘故,他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药香,很好闻。   似乎是怕柳妍华误会他是个痴汉,又解释道:“我与友人相约在街市天悦茶楼见面,正好与小姐同路。”   “哈哈哈陆公子你这么紧张作甚,我们小姐有没有盘问你,你倒是不打自招?”素扇掩面轻笑,许是陆冥泽看着便是不会轻易生气的人,她便大着胆子打趣。   “素扇!”柳妍华扯了她一下:“你在说什么呢?不打自招是这么用的?”   “无妨无妨。”陆冥泽摆手:“我本江湖中人,不拘泥于那些繁杂的规矩体统一类的。”   见他真的毫不在意,柳妍华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不知公子是去见什么友人?”   “哦,是我一个多年的好友,他也是行医之人,医术高超为人豁达疏阔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三人一行往茶楼走着,陆冥泽看柳妍华对于医术的事情好像颇感兴趣:“不如柳姑娘与我同去见见这位朋友,说不定你也会与他成为好友。”   他本以为跟着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子去见另一个陌生男子这种事情应该会被拒绝,但是柳妍华却一口答应了下来,真的就跟着他来到了茶楼。   “陆兄!”刚刚到茶楼门口,楼上的一间雅阁的窗户就已经打开了,探出来大半个身子,一个红衣少年挥手打着招呼:“快上来,你怎么还带了个如此好看得姑娘!”   他声音不小,这么一说周围不少人都投来目光,柳妍华一时也有些害羞,又觉得好玩儿,还没见到过有人这么直白地称赞一个姑娘,还嚷嚷出来。   “上去吧。”陆冥泽看了一眼略带羞涩的柳妍华笑了笑:“阿澈他就是这样,你别见怪。”   “没事儿。”柳妍华摇头:“陆公子的这位朋友倒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三人跟着茶馆小二上了楼上的雅间,不一会儿便送来了上好的碧螺春。   “这位美人儿是谁?”阿澈直直地看着柳妍华问陆冥泽,或许是他说话太好玩,素扇在一旁抿着嘴偷笑搭话:“我们小姐是辅国公府的四小姐,不知你又是何方神圣啊?”   “我?”北宫澈突然正色对着柳妍华做了个揖:“在下名唤阿澈,是这位陆公子的朋友。”   他这一动作吓了柳妍华一跳,起身回礼:“公子客气,小女子姓柳名妍华,也是陆公子一位朋友。” 正文 第九章 药祖徒弟 一番笑闹之后三人落座,柳妍华让素扇去外面带着,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但是难免又会偶遇什么人,柳家未出阁的小姐单独与两个陌生男子饮茶笑谈被别人看见未免会落下把柄。  “你是药祖的徒弟?”柳妍华有些震惊,学医之人谁人不知烟山药祖,传闻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下之大也少有人见过他,就算是见过了也未必知晓一个老头会是医术登峰造极大名鼎鼎的药祖。   没想到药祖居然有徒弟,还如此年轻,又正巧被她碰到。若是刚刚谢绝陆冥泽的相邀,怕是就要错过了。   “勉强算半个徒弟吧。”阿澈摸了摸后脑勺,一袭红衣十分惹眼,他看起来比陆冥泽年少几岁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笑起来跟个小太阳似的很是好看。   “阿澈是药祖的养子。”陆冥泽沏好茶给两人倒好,说起今日在归府的事情颇有些津津乐道:“阿澈你可不知,这位柳小姐也是用药行医的高手,今日在柳老太君那儿我一下子想不出来对策,是柳小姐开了方子解了局。”   “哦?你也懂医药?”阿澈眸子里像是撒了一把碎金,星星一般熠熠生辉。   见他如此兴奋柳妍华也不好再谦虚,只能点了点头。   三人都对行医药理有研究,茶水凉了再换,等聊得差不多了,外面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框斜斜照进来,只觉得洒了一地的金粉。   “相见恨晚。”陆冥泽起身抱拳:“柳姑娘心中丘壑绝非寻常女子,陆某有幸结识了。”   “我也是我也是,若不是陆兄把你拉过来,我还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医术好又生得这般好看得女子。”阿澈拍拍陆冥泽的肩:“都是缘分呐!”   柳妍华闻言笑了笑,笑意染上眉梢有荡入双眸,若水流光,整个人都染上一层光晕一般。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待会儿大夫人又得说。”素扇进来提醒。   “知道了,这就走。”柳妍华也起身拜别:“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与二位聊天很是愉快也长了不少见识,实则良友。时候不早了,妍华便先走了,若是有事,二位来柳府寻我便是,若能有事必助一臂之力。”   “一定一定。”阿澈毫不客气,倒是陆冥泽依旧波澜不惊:“路上小心。”   回府的路上,马车晃晃悠悠,外面是吵嚷的人流。   素扇看着心情颇好的柳妍华打趣:“难得见小姐这般,莫不是看上那阿澈公子?“   说来也奇怪,阿澈就叫阿澈,陆冥泽也道他叫阿澈,没有姓氏。   “在胡说回去罚你!”柳妍华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不对,那阿澈公子太闹腾了,要我看不适合小姐,倒是陆公子不错,温润玉如,又知书达理——”   “说不听了是吧!”柳妍华佯装恼羞成怒作势就要打她,素扇笑着躲开连连求饶:“错了错了,奴婢不说了。”   两人车上闲谈了会儿马车便到了辅国公府,掐算这时间,刘姑姑应该带着归府的谢礼过来了。   果然,柳妍华刚刚入府就有下人让她先去正厅,便看见刘姑姑在哪儿等着,柳玉如和宁氏也在,脸色不是很好看。   “姑娘回来了?”刘姑姑看见她回来立马笑迎上去:“老夫人命我送来些东西,嘱咐要亲手交给你。”   “不过是误打误撞瞧了场病,别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柳玉如心里很不是滋味,刘姑姑在辅国公府都是要受到礼待的,因为代表的是老太君,宁氏都要让三分,怎么偏偏对柳妍华这么亲近。   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场的人都知道,柳妍华没有说话,刘姑姑眉头一皱仰起头高声道:“老太君得的是顽疾,陆公子来了也难办,四姑娘医术超群又有孝心,这样的人才是要好好珍惜的。”   柳时也在,看了一眼柳妍华,目光之中意味不明,似乎是在谋算些什么。   他以前虽不多过问家中的事情,但是柳妍华是什么情况大致还是了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这个女儿开始像一颗玉石一般慢慢显露出光彩。   刘姑姑的话很明显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得,宁氏的脸色僵了僵,但是还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老夫人说得是,我们辅国公府自然绝对不会亏待自家小姐。”   柳玉如本来想激一激柳妍华,但是没想到后者根本就不打算接招,只能自己生闷气,心中暗道:你就风光这几天吧,我迟早让你栽跟头。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阴毒,刘姑姑感觉到什么似得转过头去看着她:“老夫人还说了,同为柳家女儿,二小姐该好好学习,莫要无谓多生事麻烦夫人和老爷。”   “我……”柳玉如努了努嘴,刘姑姑的目光让她不敢说下去,别开头,谁知道便看见柳妍华带着嘲讽笑意的目光,顿时气得牙痒痒,无奈的看向宁氏。   后者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这辅国公府可是她在当家,老太君就算是护着她也不过是一时的,要想整治柳妍华,有的是机会。   “好了,府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老奴东西送到话也带到了,便先走了。”   刘姑姑前脚刚刚走,柳玉如便不屑地踢了一脚送来的东西:“不过是些破烂玩意儿,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柳妍华依旧淡淡地笑着不准备阻止也没有说话,下一秒就听见一声冷呵。   “这是归府送来的东西,也是你能随便动的?成何体统!”   柳时身居高位不怒自威,一声呵斥柳玉如腿都软了跪在地上:“女儿错了……”   宁氏十分心疼却又不能去拉柳玉如,只能攀这柳时的手上去劝解:“老爷,这些不过是场面东西,也没有损坏。再说玉如都已经知错了,您就别跟她生气了啊!”   “你还说!”柳时帅袖推开宁氏,抬手指着她:“若不是你平日溺爱她,她会这么没有规矩?同是我的女儿,怎么妍华就能知书达理还精通药理,你看看她都会些什么!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这个娘亲我看也不用当了!” 正文 第十章 上香 “老爷!”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大发雷霆,宁氏也慌了神连忙跪下认错:“是我疏于管教了,您先别生气,我回去就好好教导玉如。”  “哼!”柳时拂袖而去,只剩下一众人愣在原地。   柳玉如去扶着宁氏起来,盯着柳妍华:“都是你,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先回去。”宁氏皱着眉头按下柳玉如,转身回了后院。   素扇在一旁愤愤:“老爷终究是偏心,都不肯惩处半分,小姐您立了大功也没夸您半句好话——”   “别说了。”柳妍华敛了笑意目光微凉,她的父亲眼里从来只有权势利益,又何时会有他们几个,不责罚也不夸奖,只是因为他们在他眼中不过是日后结姻攀亲的工具罢了。   她有些厌倦地按了按太阳穴:“叫人把东西都拿回去,你先扶我回去休息吧。”   素扇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话,搀着她回到了院子。   次日   天蒙蒙亮,外面已经有了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太阳将出未出天边泛着鱼肚白,抹开一道白晕很是好看。   柳妍华睡得很不安稳,前世的种种又到了梦中,那些凄楚难堪历历在目,生生将她从梦中惊醒。后背的衣裳都被出的冷汗浸湿了,头发也濡湿一片,被子被她全部裹在身上,热得不行。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素扇的声音响起:“小姐起了吗?”   “恩。”柳妍华将被子掀开,窗户是开着的,春日清早的凉风渐渐回来,身上干爽了不少。   素扇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小姐身子不适吗?”   “没有,做了个噩梦。”柳妍华坐在桌边用手撑着头,看了一眼外面还有些暗的天:“今日怎么这么早?”   “小姐,给。”素扇递上洗干净的毛巾:“今日老太君要带着全府女眷去城外寒山寺上香,车马都已经在备着了。”   素扇这么一提醒柳妍华才想起今日是去寒山寺上香的日子,老太君要带着所有女眷去,还有一些家中的子弟,做梦做得她都差点忘了就是今天。上次柳时发怒之后,柳玉如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碰面了,按照她的性子,这次上香怕是也会弄出点儿事情来。   不过有老太君在,谁搞定谁还不一定,柳妍华目光冰冷。她洗漱好了之后选了一件月牙色的长裙,头上的钗饰也头简单。   “素扇听闻这一次慕容公子也会去,还有一个世家公子同去,我今早看二小姐房里送去了一件大红色的石榴裙,您怎么穿得这么肃静啊……”素扇不明白那么多漂亮的裙子为何主子选了最清淡的一件。   “我们是去上香的,不是去逛街的。”柳妍华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满意后起身,掂了掂素扇的额头:“你呀别想这些了想不明白的,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吗?”   素扇闻言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表面上都是一些用小盒子装的糕点还有备用的衣物之类的,但是里面放了一把手掌般大小的小巧匕首还有一个小小的药盒子。   柳妍华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七八个指甲盖大小的瓶子,瓶子里装的都是她自己配置的药粉,有的是救命的药,当然,也有致命的药。   “这个我自己拿着,你把东西收起来吧,走了。”柳妍华把匕首手柄上绑了一根线,放在袖子中。   她所有的衣服都让素扇提前在广袖中缝了一个暗袋,匕首放在里面,线露在外面,只要一拉匕首就能滑入手心。   若是以前这种东西她想都没有想过要带,但是现在去人多眼杂的地方,尤其是柳玉如和宁氏都要一起去的场合,她都会贴身放着,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东西就能救自己一命。   素扇拎着包裹跟在身后,两人来到府门前的时候车马已经备好,宁氏和柳玉如一行人也都在门口。   宁氏倒是一如既往的华贵打扮,倒是柳玉如真如素扇所说一身大红石榴裙十分惹眼,妆容也艳丽繁复,立在那儿就像是一朵石榴花。她按照礼数拜见了宁氏,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辅国公付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只一眼,便听到一旁的柳玉如冷哼了一声。   柳妍华也一愣,来得人是慕容临,他也是一身月牙色的锦袍,只是用银线绣了暗纹,平添几分清贵。   慕容临看见柳妍华的装束心情大好,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参见殿下。”众人行礼,慕容临独独去扶柳妍华:“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柳妍华几乎是下意识嫌恶地退了几步让开他的手,但是眼中的厌恶也只是一瞬即逝很快恢复清冷。她万万没想到他也会一起去寒山寺,看来这次更加麻烦了。   见她避开自己,慕容临略有尴尬,但是还是笑着直起身来,还没寒暄两句,便又有车马停在了门口,车身鎏金一个归字,一看便知道是老太君到了。   “老夫人。”宁氏热情地上前搀扶,谁知道老太君根本就没打算下车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掀开车帘子冲柳妍华招了招手:“四丫头,来!跟我坐一辆车吧。”   柳妍华愣了一下,甜甜一笑:“是。”   匆匆扫了一眼,还有一些别家的小姐公子一类的,她小声叮嘱素扇一定要好好保管那个包裹后,便去了老太君的马车。   “娘亲,你看!她现在都攀附上老太君了,以后还不爬到咱们头上?”柳玉如拉着宁氏,眼中满是妒恨。   与其说她是嫉妒谁都喜欢柳妍华,不如说她只是在嫉妒一个庶出的柳妍华,突然之间绽放光芒,这让她感觉到了危机。若是有一天她真的攀上了那只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自己以前那么欺负她,她肯定会报复自己。   现在的柳妍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对边就可以对她颐指气使的卑微庶女了,像个锋利的匕首,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被她刺伤,还有可能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