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本小姐不嫁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人群一直蜿蜒到了蔺王府外,没错,今天就是大名鼎鼎蔺王奉旨迎娶云家大小姐的日子。  可是奇怪的是,八抬的大花轿已经到门前了,大门还是紧闭着。   乐器的声音早已经停了下来,看热闹的人也停止了喧哗,寂静的空气里只传来一阵又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那门环不像是扣在门上,倒像是扣在心里。   “新娘子到了,快开门!开门啊!”   轿子里的云雪月听着丫头清荷一声声带着哭音的喊声,掀开了轿帘一角。   正准备下轿子的时候,反应过来的妈妈许妈妈连忙扯住了轿帘,阻止道:“大小姐,万万使不得,新娘子可不能自己下轿,要等新郎来接,否则不吉利。”   云雪月闭目思索了一会,细细回味着穿越来这大燕朝的三日时间,原本以为迟早得嫁人,既然穿到了云雪月的身体上,替她完成婚约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听说对方家室不错,据说相貌也不错,嫁了也便嫁了,可是现在看来,条件再好又怎么样?人家压根就不愿意娶。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她早烂熟于心。可是现在让人郁闷的是,既然诚心不想娶,为什么不提早说明,非得等到她穿上了凤冠霞帔,出了家门,上了八抬大轿,已经到了他蔺王府的门口,他却来个闭门不见!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新郎,你们有谁看到新郎了吗?蔺王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新娘厉声问道,清亮的声音令人耳目一新,清晰的传进了门内。如果她的吉利是由新郎带来的,此刻,就已经预示了未来的一切都将是不吉利!   朱色的大门内,老管家急得直跳脚,抹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的对着坐在红木椅子上的玄衣男子建议道:“王爷,要不就把门打开了吧,这奉旨成婚,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蔺王铁青着脸,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厉声呵斥道:“本王从来就没有答应要娶那个傻丫头!抗旨怎么了?我就不相信父王会因为一个傻丫头降罪于我,娶了她,才是给皇室蒙羞!”   “王爷……”   称病不来迎娶也就算了,这会居然连大门也不开,或许之前的云家痴傻的大小姐可以忍,大病一场之后穿越的她却是忍不了!云雪月鼓足勇气,趁许妈妈不注意,掀开帘子,几步走下了轿子,一把揭下头上的红盖头,露出小巧的下巴,黑溜溜的大眼睛,绝色的美貌惊艳了众人。   这就是传说中云家那神智不清的大小姐?   “我云雪月今日奉旨与蔺王成亲,不过现在大家也看到了,蔺王不接亲就罢了,大门紧闭,哪有半点情愿的意思。既然蔺王宁愿抗旨不娶,那么本小姐就成全了他。今日不是他不娶,而是本小姐不嫁了!只是,本小姐就想问一句,当个缩头乌龟的滋味当真有那么好?”   大红盖头飘落在地,云雪月仰着小巧的下巴,清冽的眼神纯净得如同一汪泉水,明艳的红唇灼伤了众人的眼睛。   围观的百姓听到这比喻,不约而同的捧腹带笑,下一秒,看到云雪月的容颜却又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来,是风风光光八人大轿。回,却是形单影只一步一个脚印。云雪月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迎着众人的打量,踩着一地的闲言碎语,不躲不闪,如同一名乘风破浪的战士。如同这是她获得自由的代价,她甘之如饴,怜悯也好,嘲笑也罢,她全不在乎,她只要未来的海阔天空!   茶楼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寒光一闪,勾勾手招来暗处的人,轻声说道:“这个女人有点意思,不像是传闻说的那般痴傻,去好好查一查!” 正文 第二章 娘家没了 没等探子查清,云雪月已经回到了云府大门口。与蔺王府大门紧闭不同,云府的朱漆大门却是开得敞亮,只不过,门口一字排开,将进府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计她是大燕朝第一个嫁不出去的新娘子吧!   “老爷,我早说了,蔺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愿意娶她,早知道让娇儿嫁过去有多好!”   说话的是她的继母李氏,云家现今的夫人,一头金光闪闪的珠钗步摇,满身锦绣华服,珠光宝气胜过她这个准新娘。   云雪月毫不畏惧的看着她,李氏瑟缩了一下,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怎么觉得那目光陌生得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别人怎么说她毫不介意,可是她倒要看看这个亲生父亲该怎么说!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久未露面的亲生父亲难掩一脸悔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着李氏的后背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想想应该怎么把这丑事遮掩一番吧!”   “还能怎么办?云家的脸今天丢尽了,为了几个弟弟妹妹着想,要不,先送到庄子上?”   听到庄子二字,云雪月浑身打了个激灵。那庄子距离京城千远万远,平日里只有犯了大错的家奴才会放到庄子上,直至老死。她这要是一去,岂不是相当于打入了冷宫?   “爹,我何错之有?”   云纪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畏畏缩缩的女儿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他,愣了一下,随即忍着怒气说道:“进来!”   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要脸面,他这张老脸还要见人!   进了大堂,下人都识趣的推下,只有许妈和清荷放心不下自家小姐,固执的守在云雪月身侧。   “跪下!”   云雪月眨了眨眼睛,她可没有跪的习惯,就算是要跪,不也得事出有因吗?   “我为什么要跪?”   听到她的这声质疑,云纪气得吹胡子瞪眼。   许妈见状,拉了拉她的衣裳,哀求的望着她,云雪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今天闹出这种笑话,你还想想怎么样!若不是你胆大妄为,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算了,算了,为了云家,你还是听你母亲的安排,到庄子上避避风头,好好反省反省!”   云雪月想不明白,别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就罢了,她没嫁出去呢,怎么就落个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是他蔺王抗旨在先,就算是错,也不是我的错啊!”云雪月据理力争,想他云纪也是读书人,不会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吧?于私,她是他的女儿,如今受委屈的可是她,按理说,作为父亲,他不应该极力维护自己的女儿吗?   “放肆!你连蔺王都敢编排,今天不让你吃点教训,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原本云纪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就算蔺王大门紧闭,只要新娘子抬到跟前了,这件事迟早都得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就算蔺王再不愿意,皇上也会妥善解决!可是现在倒好,这个孽女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不嫁了!这门亲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若不是看在蔺王生母和过世云夫人当初的情分上,哪里会轮到她!   “爹,给你!”云纪身后的云雪娇眼疾手快的拿来了家法,一条一米来长,比手指还粗的软鞭! 正文 第三章 无妄之灾 “老爷,老爷,大小姐大病初愈,还请您高抬贵手!”许妈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咚咚”的巨响一声不落的落在身边云雪月的心上,心疼得揪成了一团。  “许妈,别这样!”   “求老爷开恩,大小姐也是一时气恼,都怪奴才没有及时阻止,您要罚就罚我吧!”清荷也跟着磕头求饶。   “都走开!”   纵使许妈为自己磕破了头,清荷苦苦哀求,这个所谓的爹还是不管不顾,鞭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云雪月下意识的侧身一躲,火辣辣的疼触电般席卷全身,第二鞭子再挥下来的时候,云雪月突然站了起来,毫不畏惧的顺着鞭尾一卷,抓住了鞭子,冷冷的斜睨着所谓的父亲,满脸的不屑,“皇上如果真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威胁!   不就是想攀权附贵吗?不就是想鸡犬升天吗?可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云纪何时见过女儿这般凌厉的眼神,心里忍不住一颤,明知道她是威胁,可是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了鞭子!别说是皇上问起,就是普通人问起,知道事情起末的人,估计也会说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   “好,很好,立即送到庄子上去!”   云雪月看着父亲云治嫌恶的背过手,大步流星的走出大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姐姐,路途遥远,还望姐姐保重!”   云雪娇甜美的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若不是因为她,嫁入蔺王府的就应该是自己,一想到那器宇轩昂的蔺王爷差点娶了眼前这个痴傻的人,她的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好在老天有眼,终于让她得偿所愿!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天黑了上路可是不大安全的!”李氏善意的提醒着,看着这张和她生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就心里不舒服。如今终于能拔去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了,她怎能不痛快!   云雪月看着眼前两张伪善的脸,终于深刻领悟到了原主为什么会在大婚前夕突然落水,爹不疼,娘不在,后母苛待,妹妹觊觎自己的夫君!能好好活下去,才怪!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今天的云雪月已经不是昨日的那个她。搬到庄子上也好,至少没有眼前这一群肮脏龌龊的人碍她的眼!   云雪月冷笑一声:“我可以走!但是,我娘给我的嫁妆,我也要一并带走!”   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有钱,去哪里都能活。当初娘亲嫁过来,七十二抬嫁妆,风风光光,如今虽然被李氏贪墨了大半,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了这笔钱,也能保证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娘!”云雪娇扯了扯娘亲的衣袖,适时的提醒她别掉入了陷阱。   李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放心,她一个当家主母哪里还有被一个傻丫头算计的道理!   “雪月啊,这嫁妆可是云家嫁女儿的陪嫁,你可知道你要是将这嫁妆拿走,可意味着什么?庄子路途遥远,将这些身外之物留在府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意味着什么?大不了不就意味着从今以后没有云家做靠山了?可是什么时候云家当过她的靠山了?   “当年我母亲嫁过来的时候,有多少抬嫁妆,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才过十六载,现在留给我的又有多少,我那还敢继续留在府里!估计留着留着连影子都见不着了吧?”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云雪月也不想藏着掖着,人在做,天在看,总有报应的时候!   当初沈家嫁女,倾尽家财,虽然不是富可敌国,可是还是名动京城,尤其当年沈将军名震朝野,万民拥戴,沈家到云家有多远,群众就送了多远,有些热闹和喜庆不是珠宝鲜花铺就的,而是百姓们用一张张笑脸,一颗颗跳动的红心铸成的。哪怕时过境迁那么多年,老人们还对当年的那一场盛世婚礼津津乐道,只可惜,红颜薄命,沈将军战死沙场之后,云夫人就抑郁而终了! 正文 第四章 姐弟情深 李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在下人鄙夷的眼神中,交叠在胸前的手紧了紧,眼睛里闪过一丝狠绝,故作镇定的说道:“云家家大业大,还不至于靠你娘的嫁妆过日子,你如今说这样的话,将你爹置于何地?再说了,你娘愿意拿家底去贴补谁,谁又管得了?反正这嫁妆迟早是你的,既然你想自己留在身边存个念想,我也就擅自做主应了你,可是现如今,我想还是禀告老爷一声,由老爷来做定夺吧!”  李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老管家交待了几句话。   老管家家急急忙忙跑进了屋,片刻功夫过来,却折回来对云雪月说道:“老爷说,今日大小姐并未嫁进蔺王府,何来的嫁妆?还请小姐赶紧上路,天黑路陡,别耽误了行程!”   还真是妇唱夫随,纵使云雪月心脏已经够强大了,还是气得肩膀发抖,攥紧了拳头。   难道说,除了出嫁,她就拿不到这笔嫁妆了?可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整个盛京大概都知道她差点成为蔺王妃的事情,谁还敢娶她?   “我去和爹理论!”   许妈妈急急拽住了大小姐的衣角,摇了摇头,满脸的哀戚,当年将门出身的小姐就是不知道服软,处处都要争个是非曲直,所以最后才落了个悲凉的下场。老爷如此好面子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女人骑到他头上来!明媒正娶的夫人尚不可以,一个傻女儿又怎么可能?   “小姐,听老奴一句劝,等老爷气消了再说!”   盛怒的云雪月冷静了下来,她怎么忘记了,现在这个时代是男权社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如今父亲只不过留下她的嫁妆,没要她三尺白绫随母亲而去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   罢了,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让它三尺又何妨?   “许妈妈,我们走!”   云雪月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踏上了李氏热情的备好的马车。   一上车,云雪月就闭上了眼睛。许妈妈和清荷对视了一眼,沉默着大气也不敢喘。   “姐姐,姐姐!”   云雪月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听得也越来越真切!不单单是她听到了,车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许妈妈掀开灰色的布帘,看到一路追来的少爷,“大小姐,是大少爷,是轩林少爷!”   “停车!”   看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小小的少年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提高了速度,跑得更加卖力。   “姐姐,姐姐,你不要走,我去和爹说!你,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已经没有了娘亲,不能再没有姐姐了!”轩林蹦上马上,顾不上什么礼节,掀开帘子,一下子扑倒在姐姐的怀里,紧紧抱着她不放,上气不接下气的央求道。原本是大好的喜事,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大小姐傻是傻了些,但是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许妈妈背过身子抹了抹眼角,不忍再看。   云雪月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虽然相处没几天,可是整府上下,也就他把自己当成亲人了,她下意识的拍着轩林的后背,探了探他的额头,“退烧了吗?退烧了就好。听姐姐的话,回去好好念书,别惹爹生气!姐姐的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正文 第五章 血浓于水 “大少爷,你听大小姐的话,回去好好念书,小姐身边有老奴照顾,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庄子那么远,姐姐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要不这样,姐姐,你带我一起去吧?我在你身边一定好好念书,有你看着,我也不敢偷懒不是。你留我一个人在府里,要是再生病了怎么办?”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十二岁的轩林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一想到要和这府里唯一对他好的姐姐分离,忍不住就红了眼眶,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轩林高烧不退,若不是她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云雪月紧了紧胳膊,依依不舍的抱着怀里乖巧懂事的弟弟,忍着痛说道:“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要知道穿衣,饿了要学会自己找吃的,并且,要学会保护自己! 云家将来是你当家做主,到时候姐姐还仰望你来照顾呢,乖,回去吧!姐姐要把你带走,回头爹又把这笔账算到姐姐头上,你让姐姐还怎么回来?”   云轩林咬着牙,泪水无声的在眼眶里打着转,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不舍和心疼却也是真的。狭小的空间里,轩林郑重的和姐姐作揖,保证道:“我一定好好念书,好好努力,我一定会让姐姐早日回来。”   马车前行了几里,云雪月终于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一角,透过窗棂看到小小的身影站在路的尽头一动不动,痴痴的望着,急忙放下了帘子,生怕对方发现。   云雪月疲倦的合上了眼睛,脑袋里却一刻也没有休息下来。她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想着怎么在这异世活下来,并且活得精彩!   而此刻,蔺王听着下人的禀报,脸上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那外头的人说,堂堂蔺王被云家的一个小丫头休夫,比那戏文还要精彩!”穿着灰色长衫的铁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欲言又止。跟着蔺王这么多年,何时见过蔺王如此“风光”!   “还有呢,接着说。”蔺王背着手,看着中堂上挂着的字画,面无表情。   “他们还说,蔺王估计是天煞孤星,谁要是和蔺王亲近,都难逃一死,所以,那云家大小姐大智若愚,大难不死之后,得仙人指点,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明明是他不娶,怎么就变成了她云雪月休夫,还得什么仙人指点,难道不娶云雪月,他就犯了大忌,要孤独终老了吗?简直是一派胡言!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蔺王皇甫轩咬紧了牙关,因为太过用力,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铁鹰知道,蔺王肯定又想起了他的生母慧妃,当初慧妃就是因为生了蔺王难产而死!   “王爷,您也知道,这都是坊间的小道消息,没有根据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蔺王垂下了眼眸,不发一语,许久之后,突然开口问道:“她呢?”   “被云家赶到庄子上了!”   皇甫轩微微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没想到书香世家云家,居然连自家的女儿都容不下,这不是雪上加霜又是什么?   皇甫轩突然转身离去,身后的铁鹰急忙追上,“王爷,你这是要去哪?” 正文 第六章 捉摸不透的女人 马车驶了三个时辰,夜色渐渐暗了下来,主仆三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换了便服的云雪月掀开了帘子,窗外的树林漆黑一片,偶尔听见几声虫鸣,一轮圆月悬在墨蓝的夜空中,比生平任何时候都明亮皎洁,她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距离庄子还有多远?”   许妈妈问了车夫,回道:“还有2个时辰!”   2个时辰就是4个小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找着吃的,还真是不容易,一想到还要饿个四个小时,云雪月就一脸菜色!   谁也不曾料到大婚当天竟然会被赶到庄子上,衣物银两倒是因为出嫁的关系收拾齐整了,往马车上一搬就是,可是谁又想到要备干粮呢?   “都怪奴婢不好,让主子受苦了!”   向来出门,吃食都是由清荷准备,可是今日,别说是吃的,就连水都没有带一口。   “这哪能怪你,谁会想到顶着圣旨我连蔺王府的大门都迈不进去?谁会想到云府连一晚上都不让我歇着,生怕我弄脏了他的地盘?”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云雪月总算抱怨了一句。   许妈妈和清荷都红了眼眶,他们的小姐真是命运多舛,从小没了生母,明明是云府的嫡小姐,却是遭尽白眼,老天庇佑,好在云夫人和惠妃是手帕交,早早为她订下了一门亲事,终于等到了出嫁,小姐也因为一场大病头脑越发灵光,大家都以为小姐的苦日子熬到头了,谁知道又等到了如今的祸事!   “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云雪月看到这一老一小泪水就像止不住的水龙头般说来就来,心里心疼不已。   许妈妈突然灵光一闪,面露喜色,弯下腰,从身后的一个大包袱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包裹,一层层打开,借着车上微弱的烛光,云雪月看到里头包着一大包的干果,有红枣,有花生,有桂圆,有瓜子,疑惑的望向许妈妈,她一路跟着她,怎么有时间准备这些吃的?   “这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原本是准备洞房的时候给大小姐压床用的,取义早生贵子的意思,没想到,没用上!”说着,说着,许妈妈又哽咽了。   “怎么没用上,这不是用上了吗?”云雪月随手剥开一颗花生,将两颗饱满的花生米塞入口中慢慢咀嚼,顿时口舌生香,点着头满意的说道:“味道还不错!你们也尝尝!”   谁又能想到这压床的东西今日还有这用途,看着大小姐吃得津津有味的表情,主仆三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   那发自肺腑的笑声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这暗无天日的黑暗,穿透了树林,清晰的传到了身后远远跟着的蔺王耳边。   “傻女人!”都已经落魄到这样的田地了,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说,她们笑什么?”   皇甫轩百思不得其解,换做是别的女人,不都应该哭死了吗?   铁鹰懵懂的摇了摇头,他问他,他问谁去? 正文 第七章 出乎意料 刚过了一枝香的功夫,突然狂风大起,乌云闭月,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开始是三两滴雨,转而渐渐淅淅沥沥起来。  马车里倒还好,马车外风吹雨淋,云雪月心疼赶车的福伯,抬高了声音说道:“福伯,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不用,我身子硬朗,这点雨算不了什么!争取早一点到庄子上,大小姐也能早点休息!”福伯知道大小姐这是心疼他,雨打在脸上是凉的,心里却是暖的,扬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一鞭,只希望早一点到庄子上,大小姐也能少吃一点苦。   云雪月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唉声叹气道:“这风大雨大了,再这么赶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到庄子上,许妈妈,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会吧!”   也是,大小姐就算再不得宠,在云府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眼见经过一间破庙,急急的把马车赶了过去。   破庙里很简陋,年久失修,滴滴答答的漏着雨,庆幸的是赶路的人在庙里头留下了一口锅,几个破碗,这无异于雪中送炭,云雪月第一次觉得菩萨也是有用的,至少,没有她就没有这口锅!   “清荷,刚刚经过一片玉米地你看到了吧,你去掰几个玉米来,记得留下点银子。”   清荷一听,急忙应下,欣喜的数好了铜钱,戴着斗笠冲进了雨里。   尾随而至的蔺王和铁鹰二人不出意料的淋成了落汤鸡。   “王爷,我们怎么办?”铁鹰看着庙里透出的火光,犹豫的问道。   能怎么办?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就算是折回去也得等雨停了呀。   皇甫轩略一犹豫,沉着声说道:“进去。”   主仆四人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到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壮士,云雪月心里一咯噔,要是真是歹徒,他们主仆四人绝对不是对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唯一一根银质的发簪。   两人虽然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云雪月看不清楚两人的相貌,却能感觉到他们的通身的气派,定是出身不凡,心下定了几分。又看到两人见到这边有妇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目不斜视的走到了角落里,心里更多了几分好感。   火越烧越旺,时不时的爆出一朵朵火花,犹如午夜夜空中的烟火,架在柴火上的火终于咕噜咕噜的烧开了,水里放着玉米,香气慢慢的溢了出来。   铁鹰虽然故作镇定,还是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她们走了多久,他们就跟了多久。她们饿了多久,他们也饿了多久!   “清荷,你留了多少银子?”   “五个铜钱。”   云雪月对现在的物价并不了解,多问了一嘴:“够吗?”   “我统共就要了他们五个玉米,给五个铜钱已经给多了呢,集市上2个铜钱能买三个呢!”   “那就好!百姓种点粮食不容易,千万别让他们吃亏了。”   闭目假寐的皇甫轩微微抬了抬眼皮,只看到她映着火光的侧颜,美好的就像一幅画! 正文 第八章 莫名心疼 淡淡的玉米香味弥漫了整间小小的庙宇,听到脚步声,铁鹰绷紧了神经。  “两位公子,喝碗热水,去去寒!”   铁鹰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蔺王,见他没有反对,战战兢兢的接过福伯递过来的两个碗,连声道谢:“谢谢! 谢谢!”   “少爷,给!”皇甫轩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接过铁鹰递过来的碗,白底黄汤,碗里还有大半个玉米,坚硬的心里突然有一角融化了。   “味道真好,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岭还能吃到这样的美食!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   饿极了连树叶都是美味,若不是她,她们也没必要再这大雨夜里风餐露宿,雪月喝了一口玉米汤,说道:“这还不叫好,要是能把这玉米粒一颗颗都剥下,加上绿豆,红豆,椰丝,再放上糖,添些冰块,再加上椰奶,那才叫好!”   “还有这么精致的吃法?”许妈妈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等回头到庄子上安顿好了,到时候大家就都可以尝尝了。”   原本以为到了庄子上就是苦日子了,可是经小姐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庄子上的日子竟然比云府还要逍遥自在?   “这雨一时半会估计是停不了,晚上上路也不安全,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将就吧!”云雪月对福伯交待了几句,掏出了一条绣着荷花的长帕,三下两下在后脑带打了个结,遮住了大半的容颜。   福伯这才起了身,走到角落里招呼道:“我家小姐说,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两位公子不如一块过去烤火取暖。”   “谢谢大叔,谢谢你家小姐!”   皇甫轩应下,这湿哒哒的长衫贴着身子,确实没有那么好受。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想近一些观察,这个云家的大小姐为什么和传闻中的那么不一样?   两人过来的时候,云雪月已经倚着背后掉了漆的红色圆柱子休息了,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肌肤在红柱子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雪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那静若处子的模样,哪有半点今天早上的泼辣?   感觉到了他的打量,许妈妈轻轻咳了咳,往自家小姐身边挪了挪,挡住了皇甫轩的视线。   意识到不妥,皇甫轩收回了视线,距离火堆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的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   睡着的云雪月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滑了下来,许妈妈连忙扶着,却发现手背蜿蜒到手臂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她们还以为老爷的那几鞭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有想到下手这么重!   “清荷!”许妈妈压低了声音,示意清荷去拿药。   清荷看过来,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急忙捂住嘴巴差点叫了出来。   练功的人听力极佳,纵使这声音再小,他还是听到了,更是看到了她手背上的伤痕。   “我去车上找找,看看有没有药。”走得匆忙,也不知道东西到底带了多少,更不知道有没有带着药膏。   皇甫轩看了铁鹰一眼,习武之人,金疮药这是随身携带的物品。铁鹰在胸口摸了摸,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子递过来说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给你们小姐府上吧!” 正文 第九章 不可能是她 清荷不敢做主,直到看到许妈妈点了点头,这才接了过来,“多谢两位公子!”  “要谢,也是我们谢谢你们!”   清荷轻手轻脚的掀开小姐的衣袖,红着眼睛给小姐上药。感觉到辛辣的雪月微微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唇却没有醒来,头一歪,脑袋正好靠在许妈妈凑过来的肩膀上。   感觉到不对劲,许妈妈急忙伸手探了探雪月的额头,“发烧了!”   “那该怎么办?”年纪轻轻的清荷终于忍不住掉下泪珠。大夫之前就说了小姐这身子得好好养着,否则会落下病根,还说有什么问题立马去请他。可是现在这荒郊野岭的,别说好大夫了,就连一个赤脚的大夫都找不着!   难倒的不只是她,还有皇甫轩,她今天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而如今,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纵使他身份再尊贵,也变不出一个大夫来啊!   “哭什么?”睡得迷迷糊糊的雪月虚弱的睁开了一条缝,看到她那爱哭的丫头又开流眼泪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你发烧了!可是现在!”   看到大家担忧的深情,雪月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安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睡一觉就好了,你有这个功夫哭,还不如帮我烧壶热水呢!”   条件艰苦,若不是有这场大雨,恐怕连水都没有呢!老天眷顾,看来古人说的福兮,祸兮所倚,祸兮,福兮所伏,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皇甫轩见状,心里越发的愧疚。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大雨渐小的时候,皇甫轩匆匆告辞,带着铁鹰离开了破庙。   好在喝了一大碗热水,敷了一晚上的额头,后半夜云雪月出了一身汗,烧终于退了下去,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雪月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大伙儿为了她熬红了眼睛,真诚的说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姐能好好的,那就是最好的事情!”清荷激动得悄悄抹了把眼泪,知道小姐不喜欢看到她哭,背过了身。   “我们动身吧! ”雨停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早一点动身。   主仆四人才一走,一辆华丽的马车却来到了破庙里。   铁鹰带着大夫走进庙里,却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铁鹰只好   带着大夫原路返回。   “可惜了!”铁鹰突然感叹道,也不知道是感叹可惜了主子的一番好心,还是可惜了一段好姻缘!   蔺王府内,皇甫轩一直在等待铁鹰复明。   “我们到的时候,人都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云小姐烧到底退了没有?”   “走了?”皇甫轩怅然若失。   “要不要在下去打探一下,到底去了哪里?”   皇甫轩挥了挥手,说道:“不必!”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纵使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痴傻,那又如何?他的宏图大志里可没有这个人!他的蔺王妃也不可能是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儿! 正文 第十章 欺人太甚 现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云雪月来到庄子上才发现自己之前实在是太乐观了,她以为云家的庄子应该像是避暑山庄一般,有亭台有楼阁,再不济,也应该像是农家乐一般,至少有三进三出的院子吧。可是来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的庄子不过就是一座山头,百亩良田都已经租给了佃户,期间错落零散的几间破旧的茅草房,所谓的管事只是每年向佃户按时收租罢了。  主仆四人左等右等,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等来了罗管事,身穿八分新的天蓝色长衫,眼睛细长,肥头大耳,最显眼的莫过于手上戴的玉扳指,和这环境格格不入。   “不好意思,不知道小姐来,有失远迎,还请小姐见谅!”罗管事虚虚的拱了拱手,嬉皮笑脸,脸上不见半分真诚。   果然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连一个下人也敢如此看盘子下菜了。罢了,罢了,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知者无罪,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还请罗管事安排个住处!”伸手不打笑脸人,云雪月已经自己自降身价和一个管事打好关系,他终归不会太为难自己。   只可惜,她想错了,这罗管事可不是一般的家仆,他可是李氏的表亲。在他们一行人抵达庄子之前,他早已经收到了李氏的亲笔信,总结起来四个字,那就是:好好招待!   “好说,好说,请跟我来!”   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跟着罗管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好几百米,越走越远,人迹罕至,许妈终于忍不住问道:“罗管事,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住的地方啊,马上就到了!”   既来之,则安之,云雪月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穿过一片幽深的竹林,视野渐渐开阔,罗管事指着竹林边上破旧的院子说道:“这就是你们要住的地方!”   清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破旧不堪的墙壁,这能住人吗?府里头下人的住所都比它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罗管事,这房子那么破,能住人吗?”   面对清荷的质问,罗管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庄子上就这个条件,难不成姑娘以为到庄子上是来享福的?住不了那就回云府去呗!”   话是对清荷说的,眼神却是有意无意的瞟向云雪月,满满的讥讽。李氏说了,不需要对她们太客气,自己就是一个下人,当然只能听主母的话!   “你!——”清荷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讽刺,要是府里能待的话,他们又何至于到这里来?   受了风寒的云雪月忍不住咳了两声,到了此时此刻,她眼明心亮,又岂能看不明白罗管事的心思?怕是在这庄子上的日子今后都没法好过了,“算了,清荷!”   “罗管事,我们小姐路上染了风寒,麻烦你帮找个大夫瞧瞧!”许妈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看到一般,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偷偷的塞给了罗管事一个荷包。在她看来,住的地方差点没关系,最重要的还是小姐的身子。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