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涅槃重生 元崇六年,秋。  地宫内潮湿阴暗,长满青苔的石壁上,烛光随跫音跃动。   一名女子身着锦衣华服,领着数名宫婢内监,施然朝地宫尽头走去。   尽头,是关押当朝废皇后的水牢。   “天命,姐姐来看你了。”   祝天命听到声音,抬头。   熟悉的脸映入她眼帘,她咬牙切齿怒道:“唐清婉……你已夺走一切,何必还记挂我一个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唐清婉听到这个词,脸上猖狂之色愈加:“是啊,祝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已被诛杀,如今只剩妹妹一人,圣上顾念旧情,定于秋后处决,约莫就在这几日……很快,你就能与爹娘在地下重逢!”   “你十二岁痛失双亲,投奔至将军府,虽为远亲,可爹娘一直对你视如己出,我也将你当成亲姐姐,你为何要害我!害祝家!我要见圣上……告诉他那封通敌信,是你!是你有意陷害!”   祝天命看着眼前这个妆容娇丽,心肠却狠如蛇蝎的女人,愤懑地挣动双手,恨不得上前将她撕碎。   腕上铁链啷当作响,唐清婉居高临下看她气疯了的模样,掩嘴笑。   她俯下身,打量浸泡在黑水中的人,连啧几声:“瞧瞧你现在蓬头垢面,形同鬼魅的模样,哪还是我大阑第一美人祝天命,怕是圣上见到你,也唯恐避之不及,怎会信你的话?”   祝天命闻言瞪大了双眸,白唇发颤:“燕炙……他为何不信……当年诸王四起,是祝家替他守住江山!他立于城墙之上许诺,与我相守白头,言犹在耳,怎能因他人挑拨便离弃?”   唐清婉冷笑着摇头:“祝天命,你身为骠骑大将军之女如何,生母贵为郡主如何,自小众星捧月才貌双绝又如何,圣上只爱我唐清婉一人。祝家是垫脚石,你也不过是一枚弃子!聪慧如你,还看不透圣上的心思?”   这些话,如同重锤,击在祝天命心上。   她忽然感到阵透骨寒凉,小腹隐隐作痛,她咬着牙哀求:“即便如此,我腹中胎儿是无辜的,圣上不会不要他!”   唐清婉转开眼,摆弄着手上新染的蔻丹,轻蔑地说道:“本宫此番就是来传圣上口谕,你肚子里荣靖王世子的孽种……留不得!废皇后不仅通敌卖国,还淫乱朝纲,罪加一等,来人啊。”   “不!我从未与世子苟且,你污我清白!不许动我的孩子!”   唐清婉不顾她的叫喊,眼神示意身侧内监,打开狱门下水,将药丸强行塞进祝天命口中。   亲眼看见她被逼着咽下药丸,唐清婉阴狠地笑言:“西域红花特制的打胎丸味道如何?御医说,大月份的胎儿也不在话下。原本处决亦是一尸两命,可本宫不愿你死得太痛快,先叫你尝尝丧子之痛!对了……过几日就是本宫的册封大典,妹妹怕是见不到了,临走前,本宫还有件礼物相送。”   话刚落,又命宫婢将满满一筐令人作呕的灰皮水鼠,倒入水牢内。   药丸开始发挥作用,小腹绞痛,一股暖流从祝天命的身下淌出。   七个月,如果生下来,已能成活。   饥饿的水鼠闻到血腥味,纷纷撕扯她腿上的肉。   她眉头未皱,死死盯着唐清婉离去的背影,攥紧手,任指甲嵌入掌心血肉。   疼么?自然很疼,可是腹中再疼腿上再疼,也不及她心上半分。   “燕炙!唐清婉!为了腹中无辜的孩儿,为了祝家一百三十六口性命,我祝天命在此起誓,若能重活一世我必让你们不得好死。”   水鼠蚕食着她的四肢,她很快站不稳,整个人溺入水里。   漆黑的污水灌入她的鼻腔,咽喉,她感到濒死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   祝天命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救。   “小姐!救命啊!来人救命啊!我家小姐溺水了……”   祝天命清楚地感到,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又在重现。   冰凉的水灌进来,她下意识挣扎,挥动双手拍打水面。   “救……咕噜咕噜……”   身体还在不住下沉。   突然有人掠过,将她捞起。   她试着睁开眼睛,视线很模糊,隐约看到个轮廓。   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她的腹上,她一连吐出好几口水,不住地咳嗽。   “杜笙,拿药。”说话声低沉悦耳,是个白净俊朗的男子。   紧接着,有人扼住祝天命的下颚开始塞药。   她回想到水牢里的情景,极快地推开那人。   “咳咳……我不吃……你休想,休想害我腹中孩子。”   “孩子?”   男子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纤细瘦弱,不像有孕。   他沉了沉眸,浅勾唇畔:“是清肺的药,吃不吃随你。”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男子将药丸塞进祝天命手心,扭头看随从。   “公子,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正朝这来,此次出行不易泄露行踪,您还是快离开这,万不可招惹是非。”   “走。”   男子起身离开的瞬间,一块异物无意滑下,落入祝天命袖中。   她感觉手腕一凉,还来不及分辨,一群人已走到她面前,将她围住。   为首的女子,一身娇俏的嫩粉广袖裙,指着她鼻尖骂道:“宁长歌,你这个痴傻的贱货,别以为这就能轻易逃出去,快起来!装什么死,快跟本小姐回府。”   骂还不解气,她冲上前,抬脚就要往人身上踹。   人群中有个丫鬟,忙哭着跪在她面前求饶,“二小姐,求您绕过小姐,都是碧痕的不是,碧痕不该带着小姐逃婚。小姐她……刚溺了水,身子尚虚弱……”   二小姐宁芷柔狠狠将碧痕踹开,上前揪起躺在地上的人。   “溺水?虚弱?”她阴测测地笑了声,继续嘲讽:“被荣靖王纳为妾,已是你天大的福分,难不成,还指望你飞进宫阙变凤凰?!看来本小姐要让你好好清醒一下!”   她扬起手,眼看着就要落到那张白嫩的小脸上,却霎时被人紧紧握住。   宁芷柔惊诧,握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口中痴傻无能的宁长歌。 正文 第2章 智怼白莲 “宁长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宁芷柔怒目圆瞪,显得格外狰狞。  宁长歌……祝天命反复回想这个名字。   一段不属于她的回忆,在一时之间,纷纷涌入她脑海中。   “论宗法,我是嫡你是庶,我是长你是幼,即便逃婚一事有诸多过错,可高堂双亲俱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原来,她重生到了三年后。   此时,祝氏一族已成大阑禁忌,而她成了宁家受尽屈辱的痴呆嫡女。   她回来了。只为谋江山!罢昏君!剁毒妇!洗净所有冤屈,以慰祝氏一族在天之灵!   宁氏在大阑也曾是大族,先人官拜丞相,如今已没落。   她的父亲宁慎言,是大阑大理寺丞。   不过,如此正好。   宁芷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仅有十岁孩童认知的嫡姐,为何变得这样伶牙俐齿?   “芷柔妹妹不是说了要回府么?还愣着做什么?”宁长歌松开手,冷冷的转身。   宁芷柔咬牙,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反手往她背上用力一推。   扑通一声,又有人落进了池子。   “啊……救命!本小姐不会水……快!快……”   宁芷柔在阴冷的水里不停扑腾。   她没想到,宁长歌的反应竟如此迅猛,轻巧地避开之外,还使了一股巧劲,让她扑空跌进池子里。   要不是容貌和衣着一致,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真的宁长歌。   “小姐!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水去救人。”宁芷柔的贴身丫鬟秋容,急得大嚷。   方才宁长歌受欺负时看戏的家丁们,如今一个个手忙脚乱,纷纷跳进池子里捞人。   碧痕抹了把脸上的泪,靠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碧痕心里感到疑惑:小姐自溺水被救后,变得很陌生,从前二小姐找茬,小姐只会怯弱地哭,甚至不敢告诉老爷,现在……小姐不仅一点都不痴傻,竟还有胆子反抗盛气凌人的二小姐。   “不碍事。”   宁长歌低语,冷眼旁观落水狗被捞上来,那样子,可比她狼狈多了。   宁芷柔在她手上吃了两次瘪,一路上冷得直打哆嗦,刚回到宁府门前,忙不迭跑进去找母亲哭诉。   宁长歌在碧痕小心搀扶下,刚跨进门槛,抬头就看见朵娇滴滴的白莲。   那白莲正是宁府的三小姐宁芷君。   她满脸焦灼,一见到宁长歌,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   亲昵地牵住宁长歌手,担忧地问:“姐姐的手怎么如此冰凉?这一身都湿透了,都怪妹妹没有拦住他们去找姐姐……不过,姐姐平安无事回来就好,与荣靖王的婚事再想其他办法,姐姐千万不要太过忧心。”   瞧这一腔情真意切,像极了当年的唐清婉,可惜她不会再错看第二次。   宁长歌勾唇浅浅一笑反问:“谁说我不愿意嫁入荣靖王府了?”   宁芷君愣住,握着她的手也不由滑落,“姐姐,你之前……”   “是啊,芷君妹妹你曾告诉我,老王爷是个会吃人的妖怪,我很害怕,想逃婚,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老王爷纳了好几房妾,并没有哪一房被吃了的传闻,反而个个愈加华贵,这可真是奇怪呢。”   荣靖王府于从前的宁长歌而言,是火坑,而对现在的宁长歌而言,却是捷径。   既然是捷径,她为什么不愿意嫁过去?   宁芷君笑容尴尬:“是……是啊,真奇怪。”   宁长歌虽然也没说什么,可她莫名被那双清透的眸子盯地发毛,转口道:“姐姐快去把身上湿透的衣裳换下,要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母亲为姐姐逃婚的事正大发雷霆,芷君替姐姐熬了姜茶,一会儿姐姐换了衣裳喝了姜茶,再去母亲那回话。”   “多谢芷君妹妹。”   宁芷君看着宁长歌背影,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她微眯下眼,姜茶熬得太早,该热一下了,转身朝后厨走去。   ***   宁长歌回到自己的闺房后,才取出袖子里的异物。   是一枚精雕细琢的白玉,没有刻字,背面的图腾看起来像是皇家之物。   她将佩玉和药丸小心收好。   碧痕抱着干净的衣裳走入房内:“小姐,快换身衣服吧,让夫人等急了,小姐就又要遭罪了。”   “不换了,走吧。”宁长歌起身。   “不可啊,小姐要是受了风寒……”   宁长歌朝她别有深意地一笑。   “要真受了风寒,才好。”   宁长歌的闺房在宁府最西边的角落,二夫人韦氏正在前厅,她稍稍加快了脚步。   快到前厅之时,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侧翘首四顾的宁芷君。   宁芷君身边的丫鬟端着茶盏,一见到宁长歌走来,忙小声地提醒自家主子:“小姐,她来了。”   宁芷君立刻堆满笑意,迎上来。   她和宁芷柔都是二夫人所生,性格却截然相反。   宁芷柔刁蛮任性,喜怒形于色,倒是不足为惧。   宁芷君谨慎内敛,看起来温婉和善,实则浑身都是心眼儿。   宁长歌看着她,记起当年的唐清婉,亦是如此待她亲昵,可惜那些虚情假意,她临死才看清。   也难怪,从前只有十岁孩童智力的宁长歌,会被耍得团团转了。   “姐姐……怎么还湿着?”   宁芷君有些担忧,伸手替她拂开一缕湿漉漉的长发。   指尖划过细嫩凝脂,眼前人明明粉黛未施,却依旧杏眼红唇惹人怜爱,她目光一转,隐藏眼底妒意。   宁长歌牵起嘴角轻笑,答:“二娘正在生气,怕她等急,就匆匆赶来请罪了。”   宁芷君皱眉,转身从丫鬟那执起茶盏递来,劝道:“来,快喝下姜茶,眼下已入秋,寒气侵体可就不好了。”   宁长歌缓缓伸手去接,在触碰到杯壁的一瞬,杯子突然往她那一侧倾倒,滚烫的茶水全数泼在她细嫩的手背。   “疼……”   “啪擦。”   宁长歌下意识收回手,茶盏落地发出脆响。   “小姐小心!”碧痕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   “我……我不是故意的!妹妹你没事吧?”宁长歌顾不上自己,先关心起对方,看起来十分歉疚。   宁芷君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怎么会!她明明拿稳了……真是个笨手笨脚的痴呆儿!   她有些气恼,正要开口说什么,主厅内传来二夫人的恼怒的声音。   “怎么回事?” 正文 第3章 称病延婚期 宁长歌在打翻茶盏的同时,借湿透的衣袖略微挡了挡,有几滴扬起擦过她的唇瓣,她未察觉,只在意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见二夫人韦氏走出来,宁长歌刻意将手背上的伤露出,皱着眉头,显得十分痛苦。   韦氏瞥了她一眼,又看向自己的二女儿。   “娘,是女儿不好,递给姐姐姜茶的时候没拿稳,这才打翻了茶盏。”宁芷君率先将事揽到自己身上。   韦氏忙拉起她的手翻看一番,确信她未被殃及,才嗔怪道:“你这丫头,总这么多事。”   宁芷柔跟在韦氏身后,瞪了眼宁长歌,开始煽风点火:“娘!宁长歌她是活该!不知廉耻私自逃婚出府,女儿要将她带回来,她故意推女儿下水,现在又演什么苦肉计,博您的同情,您可千万别信她的鬼话,一定要好好责罚她。”   韦氏沉着脸瞥向宁长歌,深吸口气,威严地道:“看你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样子,哪像个大家闺秀?还不快跟我进来?”   “娘……”   宁芷君正欲替她求情,韦氏立刻出言打断:“芷柔芷君,娘有些话要和长歌好好说,没你们什么事,先下去吧。”   宁长歌跟着韦氏进了正厅,上好的雕花梨木门在她身后紧闭。   宁芷柔听言得意洋洋地回房了,宁芷君走远后突然置气似的一跺脚,心有不甘。   她的丫鬟夏青低声问:“小姐,这姜茶……”   “别的都备好了,哪想在这出了岔子。”她抿唇,思忖一番继续道:“一定要赶在明日之前让她服下,如此明日的好戏才能准时上演。”   ***   主厅内。   韦氏坐下后,也不急于说话,自顾拿起手边的茶盏小呷。   她未让宁长歌入座,任其浑身湿漉漉地站着。   宁长歌记忆中,这位二夫人韦氏名唤明玉,是她生母韦明珠的庶妹。   她生母病重时,这位娘家的庶妹便被遣来照顾,韦氏趁机与姐夫暗生情愫,待大夫人死后,作为续弦嫁入宁府。   宁长歌生母死前,还将女儿托于韦氏照顾,如今长歌在宁府里备受冷待,可见她当初的承诺不过是敷衍。   这韦氏啊,也是只夹着尾巴的老狐狸。   宁长歌垂眸,率先开口:“二娘要是还未想好说些什么,长歌就先回去了,等二娘想好了再唤长歌前来即可。”   她已不再是之前任人宰割的宁长歌,也不会再战战兢兢看谁的脸色。   韦氏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这可不像是那个小傻子能说出来的话。   震惊之余,她又仔细扫视了一遍宁长歌,而后镇定地放下手中茶盏,道:“长歌,不是二娘狠心,你已过及笄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可你也知道,没有哪个官宦商贾人家愿意娶个痴呆的女子为正妻,小门小户又辱没我们宁府的家风,所以成为荣靖王的妾室,是最合适不过的。”   宁长歌一言不发。   之前韦氏和她提及这个事,她不愿,韦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加上宁芷君撺掇,她才下定决心逃婚,现在好言相劝,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么?   其实,她大可不必煞费苦心。   “这些,长歌都明白。”   韦氏再次因她的话惊诧,“你……这是同意了?”   “不过……”宁长歌故意以袖遮脸,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二娘,长歌落水好像受了凉,浑身不适,婚期是否容后再议?”   她说完,小心地打量着韦氏的神色变化。   韦氏明显松了口气,一听到延期,又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冷声道:“你父亲与荣靖王早已商讨好,婚期在即,不是说延就延的。”   宁长歌又咳嗽几声,露出了惋惜的神情:“祖母明日就要回来了,既然二娘做不了主,长歌只好找祖母,祖母一向疼惜长歌,一定会……”   “不可!”韦氏慌忙打断她的话:“老太君身体不好,不要用此等小事叨扰她老人家。”   将宁长歌嫁去荣靖王府,是韦氏一人的主意,宁慎言对后宅之事很少挂心,韦氏吹了几次枕边风,他才出面与荣靖王商讨此事。   可这一切,都是瞒着宁府老太君的。   宁长歌生母在世时,对老太君孝顺恭敬,深得老太君心。后来病重,老太君便每年定期去香火鼎盛的寺中祈福,直至现在未间断。   明日,她便祈福回来了,所以韦氏才急切地派人将宁长歌找回来,并抓紧时间敲定婚期事宜,要是让老太君知道她最疼的孙女被逼为妾,势必会责怪她。   这小傻子,什么时候开窍了?这么多年一向逆来顺受,如今却想到用老太君威胁!   韦氏沉着脸,十分不快。   但别无他法,她只能暂时先答应下来:“我找你父亲再商讨,若是明日老太君问起来,你可要告诉她老人家,你是自愿的。”   “如果婚期遂愿,长歌一定按二娘交代的说。”   韦氏气得瞪眼:“你!”   宁长歌懒得再多说,便直接道:“风寒这病也拖不得,要是拖成了大病,二娘可不好跟荣靖王交代。要是没有其他的事,长歌先告退了。”   宁长歌从前厅出来便觉得浑身发烫,口干舌燥,原以为受风寒不过是个借口,没想到成了真。   这具身子太弱,不比会一些花拳绣腿的祝天命。   碧痕见到自家小姐出来,忙上前搀扶。   “小姐,怎么才这会儿功夫,脸色就变得这么差了?是不是二夫人……”   “碧痕,快去……”   宁长歌还来不及说完,碧痕的手就探上她额头,惊呼了一声:“呀!小姐,这回可是真受风寒了,碧痕这就去请大夫。”   碧痕将宁长歌送回房里,扶她上榻。   宁长歌浑身难受得要死,脑子昏昏沉沉,看到碧痕担忧的神色,便安慰她:“没事的,快去请大夫吧。”   碧痕不敢耽搁,掩上门,匆匆离开。   宁长歌燥热难耐,迷迷糊糊中眼前场景突然更换,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住的宫殿。   不知为何,她身上的衣衫褪尽,浸在沐浴的池水中。   耳边有宫婢来报,说是圣上马上过来。   又有几个宫婢,服侍她出水,在她身上裹上丝缎,扶她在床边坐下。   宁长歌想说话,却不了声,正疑惑着打量周围熟悉的一切,恍惚间看到一个男子过来。   他不是燕炙!他是谁?   可任凭她怎样努力,都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觉得他的身形格外熟悉。   男人将她平稳放倒,温柔的大掌一寸寸在她身上游走,如缕轻风翻过山峦也穿过葱葱草原。   她想挣扎,阻止的话到嘴边,却只剩下羞耻的低吟。   男人一把扯开薄透的丝缎,开始更激烈的攻城略地,以双膝顶开她交叠的腿。 正文 第4章 下药奸计 低沉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自她耳边传来。  “天命,给我生个孩子吧……”   这句话,深深刺到了宁长歌的心底。   孩子……孩子?   她记起自己和燕炙的孩子,七个月,已成型,却在地宫水牢中被生生流掉。   眼前的场景,因为她突然变换的心境,也在一瞬之间转换。   周围都是刺骨阴冷的水,肮脏漆黑,深不见底。   唐清婉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肚子里荣靖王世子的孽种留不得!   内监趟着水缓缓向她逼近,攫住她的下颚,将药粉灌入她的口鼻。   宁长歌霎时睁开双眼。   原来是场梦。   可她怎么会突然做如此真实的梦?   还来不及细想,宁长歌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还以为是碧痕回来了,刚想出声,就见到两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走进屋内。   耳边隐约有人在对话。   “小姐,宁长歌一向来病恹恹的,这次却逞能不换湿透的衣服,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变聪明了还是更笨了!”   宁芷君探头看了眼宁长歌额上密密的汗珠。   是啊,她起先也以为宁长歌是装病想拖延婚期,昔日痴傻的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也确实不易,没想到真病倒了。   宁长歌这副身子,小病都能缠绵很久,这痴呆儿最讨厌的就是喝药。   宁芷君双眼微眯,心头冒出个狠戾的想法,趁她昏睡着,房里又没他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这药无色无味,未发作时,一般的大夫根本诊不出。   “夏青,直接把那药塞进她嘴里,快!”   夏青一惊,慌忙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末,刚要准备往宁长歌嘴里塞,就听到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宁长歌在宁府备受冷落,房里的家具都寥寥无几,根本没处躲藏。   宁芷君在床边坐下。   “三……三小姐?”碧痕开门见到宁芷君和夏青,有一瞬愣神。   “听说姐姐身体不适,我过来瞧瞧,大夫请来了么?快让大夫过来诊断。”   宁芷君用绢子轻轻擦拭宁长歌额上的细汗,招手让碧痕身后的大夫过去。   等碧痕和大夫的注意力都放在病患身上时,她便不动声色地从宁长歌房里退了出来。   “夏青,我记得去年姐姐也得了风寒,每次喝药都是用蜜饯送服?这回,咱们再给姐姐送些好吃的蜜饯。”   夏青起先不懂,小姐不是对宁长歌厌恶至极么?怎么又好心地送东西。   等想明白这话里的隐含义后,她忙笑着点头称:“是,请小姐放心,这次送的蜜饯定必上回更下药。”   宁芷君对昏睡的宁长歌没有设防,因此也不会想到,她站在床边说的那些话,宁长歌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她前脚刚走,宁长歌就悠悠醒转过来,手上被烫红的伤口,也被包扎上了。   碧痕送走了大夫,手里攥着药方正打算去抓药,她唤了一声。   “碧痕。”   “小姐?小姐是哪里不舒服?”碧痕慌忙跑来扶起她,让她靠在床背上。   “我没事,快去打一盆清水来,我要洗澡,还有……之后三小姐要是送什么,切记,不要收下。”   宁长歌终于明白,宁芷君递给她的姜茶里果然有古怪,她才沾了几滴,就开始有这样的梦境,若是吃了大量,后果不堪设想。   碧痕满脸疑惑,问道:“三小姐虽然也不常送东西来,可往常小姐若是收了三小姐的东西都是笑逐颜开的,还说三小姐是待你最好的人,怎么……”   宁长歌连咳了几声,耐心地解释:“碧痕,有些事我说不明白,说出来你也未必会信,总之我不是之前的我了,可我常年受冷待,多年来也感激你不离不弃,照我说的做即可,我不会害你,这么做必有原因。”   碧痕点点头,又扶小姐睡下,就轻手轻脚地出去抓药了。   ***   稍晚些时,碧痕正煎药,夏青拿着一小包油纸走了过来。   她满脸堆笑地说道:“碧痕姐,这一小包蜜饯是我家小姐让我去买的,说是给大小姐下药,大小姐最怕苦了,不是么?”   碧痕放下蒲扇,笑着正要接过,突然想起小姐跟她说的话,又把手缩了回去,推拒道:“真是劳三小姐费心了,我们家小姐确实怕苦,所以我去抓药的时候,就准备好蜜饯了,这些……我就不收了。”   夏青的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棍:“三小姐是好心才给你们家小姐送点蜜饯的,这宁府里就属我家小姐最心善,难不成,是因为大小姐马上要嫁到荣靖王府,你这小丫头也能跟着升天,所以连三小姐的不放眼里了?”   夏青是个什么角色碧痕很清楚,连忙直呼不敢。   夏青哼了一声,丢下油纸包就走开了。   碧痕看着油纸包,拿也不是丢也不是,长叹了口气。   正巧宁芷柔也逛到这后院来,见到碧痕在煎药,免不了讥讽一番:“还真是个娇柔的美人,在水里就泡了这么一小会儿便病了,我怎么没事?说不定,是为了不想嫁去荣靖王府装病的吧!”   秋容跟着笑,还走过来故意踹了一脚煎药的炉子。   碧痕一慌,伸手去挡,汤药溅到了她素白的衣袖上。   “慌什么?这炉倒了,再起一炉就是了,反正是装病,又死不了。”宁芷柔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说道。   碧痕知道二小姐的性子,便只顾自己煎药,不搭理。   宁芷柔得不到回应,有些无趣,正打算走,听到秋容忽然叫了声。   “呀,这是什么?高记的蜜饯?”   碧痕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伸手抓过油纸包放到另一边,淡淡地回了声:“这是三小姐让夏青送过来的。”   宁芷柔一听,极快地从碧痕手里夺走,下一刻立即拆开,塞了一颗到嘴里。   “唔,好吃,三妹妹竟然藏着这样好吃的蜜饯,不给亲姐姐还送给那个贱人,真是块朽木。”   宁芷柔拿了那包蜜饯就趾高气昂地走了。   碧痕之前正愁这蜜饯怎么处理呢,眼下正好。   药也刚巧煎好,她端起药走回宁长歌屋里。   宁长歌经过休息,脸色好多了。   碧痕伺候她把药喝下,顺便也说起了蜜饯的事。   “夏青和三妹知道蜜饯被二妹拿走的事吗?”   碧痕摇摇头。   宁长歌听到宁芷君和夏青的对话,就猜到她们想动什么手脚,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宁芷柔。   蜜饯上一定是下了药的,至于是什么药,她无从得知,只能等宁芷君走下一步。   她原本不想参与这些后宅的勾心斗角,只想在成为荣靖王妾室之前,借宁慎言的官职看一眼当年关于祝氏的案宗。   既然她们要阻碍,她便全力周旋。   碧痕看着宁长歌一口饮下一大碗药,目瞪口呆:“小姐!你不是最怕……”   怕?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什么?   “良药苦口,这道理我现在才懂。”宁长歌放下药碗,若有所思地说道。   她不免又想起了她的大哥。   当所有人都以为唐清婉是个乖巧亲善的人时,只有大哥让她提防一些,大哥说话向来不好听,可她知道,大哥很疼她,害怕她受欺负才这么说。   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大哥对她瞪眼的样子了。   喝了药,宁长歌便睡下了。   直至第二日清早醒来,她刚觉着身体大好,准备下榻走动走动,便听到门外钱嬷嬷的叫声。 正文 第5章 世子燕祁 “大小姐。”  语调有些急切,拍门的声音很重。   钱嬷嬷是韦氏身边的人,韦氏这时候找她做什么?   宁长歌看了碧痕一眼,碧痕转身去开门。   钱嬷嬷跟着韦氏,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也向来不把这个有名无实的嫡小姐看在眼里,连礼都不行一个,直接说道:“夫人叫你到堂前,荣靖王世子殿下带着媒人来行纳征礼了。”   宁长歌心里一紧,没想到荣靖王只是纳妾,礼数也这么周全。   也是了,大理寺丞官居六品,好歹也是宁家嫡女,要不是不受重视,宁家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何况宁长歌也算是个抢眼的美人,荣靖王大概十分欢喜,这些小礼小节权当恩赐。   宁长歌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扫了些许胭脂,随钱嬷嬷到宁府堂前。   荣靖王府果然大手笔,纳个妾都送了不少的聘礼。   媒人笑得喜庆,张嘴闭嘴跟韦氏说着吉祥话。   一侧有个玄色袍子长发冠玉的男子端坐,微垂首品茗。   他是荣靖王嫡子燕祁。   一提及他,世人估计只能想到两个字:纨绔。   宁长歌前世年幼时曾见过他,长她五六岁,论资排辈,她还得称他一声小舅。   奈何荣靖王为人狡诈圆滑,谋反之事一直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祝氏拥立太子,极少与荣靖王府走动。   后来再见,便是在次中秋家宴上,燕炙首度不计前嫌,请了当年妄想篡位的几位王爷。   印象中,这位世子容貌虽是一等一的好,可才情武艺并不出挑,比不上他庶出的兄长。   “长歌。”韦氏唤了一声,朝她招手。   燕祁倏忽抬头,也循声看向宁长歌,恰好撞上对视的目光,他便唇角一勾,笑得有些玩世不恭。   出了名的纨绔世子,说话也轻浮得厉害。   “啧啧,还真是个美人,只可惜祝皇后在世时,宁小姐还未长开,否则这大阑第一美人……”   他说了一半才发觉气氛不对,话语戛然而止,清咳一声掩饰尴尬,又继续低头喝茶。   宁长歌当做未听见,举步朝韦氏走去,余光扫过其他处,宁芷柔和宁芷君也在。   宁芷柔不知道为何,脸上一阵潮红。   “芷柔,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世子殿下再斟茶?”   宁芷柔听言,忙接过秋容手中的茶壶,朝燕祁走去。   韦氏藏着什么心思,明眼人都明白。   宁长歌轻轻唤了声:“二娘。”   韦氏这才回过神来打量了她一番,眉头皱了皱,似是对她很不满。   转眼又对世子殿下笑道:“我们家长歌的容貌自然是好,可惜,她小时候患了病,只有十岁孩童的智力,并且身子孱弱,以后还请荣靖王与世子多多担待。”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道:臭丫头,长得一副狐媚子样,痴痴傻傻的还不忘勾引男人,迟早因水性杨花被抓去浸猪笼!   宁芷君靠过来挽起宁长歌的手:“姐姐的身子是真的弱啊,如今吃了药觉得怎样了?听闻昨个儿请来的张大夫医术并不精湛,要不……再找别的大夫看看?”   宁长歌朝她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必了,病好了大半,不碍事了,多谢妹妹送的蜜饯。”   宁芷君盯着她的神色瞧了又瞧,眼里有些疑虑,却什么也没问,心里直犯嘀咕。   宁芷柔拎着茶壶给燕祁倒水,昨个儿从碧痕那里抢来的蜜饯太好吃,她临睡前一连吃了不少。   没想到夜里做了一晚上怪梦,早起的时候,身体里的那股燥热还没消退,正打算叫秋容打水洗个澡,韦氏就派人叫她到堂前。   她此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抬眼看到世子殿下俊朗不凡的侧颜,吞了口口水。   手一软,茶壶一下子没拿稳,茶水悉数朝燕祁倾泻而出,打湿了他大片的前襟。   燕祁身边的近侍,听到动静纷纷拔刀上前。   “啊……请,请世子赎罪!”宁芷柔慌了,立即跪地求饶。   韦氏的脸也瞬间变得煞白,打发周围的丫鬟上前:“小女不是故意的,请殿下见谅,快!带世子殿下去换身衣服。”   “今日是替父王来行纳征的,不宜动刀动枪,都收回去。”燕祁冷声喝令,近侍们这才收刀。   语毕,他便由府上的丫鬟领着,去后院更衣了。   宁芷柔趴在地上不住颤抖,差点厥过去。   韦氏和宁芷君也脸色廖白,双腿发软。   唯独宁长歌站在一旁,权当看戏。   要不是昨日宁芷柔从碧痕手里抢去那包蜜饯,而她也没洞察到宁芷君的计谋,那么丑态百出的可就是她宁长歌了。   韦氏责怪大女儿道:“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入世子的眼?”   宁芷柔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趴在地上如同丧家犬一般,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们几个,搀小姐回房,把张大夫请来替小姐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了?”   韦氏正心烦,回头看见了宁长歌,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在宁长歌的额头,恶狠狠地剜了眼:“你你你,你这臭丫头,看什么看?得意什么?纳征过了之后便是请期,反正你这身子也好利索了,看来没有没延期的必要,还不赶紧回房去?”   她正在气头上,宁长歌没理由硬碰,心想祖母快回府了,延期一事,届时让祖母做主即可,便转身告退了。   “跟你娘一样的短命鬼!”韦氏啐了一口,恶毒地在背后骂道。   宁芷君眼见着宁长歌离开,便给夏青使了个眼色,夏青会意,立即跟上。   后院柴房,是宁长歌回房的必经之道。   夏青将根小棍子背在身后,蹑手蹑脚地跟着宁长歌前行。   “小姐,二小姐今天好像很不对劲。”碧痕毫无戒备,还跟自家小姐讨论起方才发生的一幕。   “蜜饯好吃,却不宜贪食,贪食的下场就是如此。”宁长歌故意这么说,是想让夏青知道,她早已洞悉了她们想做什么,最好趁早收手。   碧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夏青是没听懂这番话,或是听懂了也要执意动手,依旧在宁长歌后不远处跟着。   宁长歌攥紧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如此,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碧痕。”   行至无人的花园时,身后的夏青突然叫住碧痕。 正文 第6章 破身毁容 宁长歌和碧痕一同回头,见到夏青正笑盈盈地走过来。  “碧痕,你不是还要给大小姐煎药么?三小姐让我送大小姐回房,你忙你的去吧。”   碧痕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拍大腿说道:“是啊!差点忘了这事,小姐连早膳都未用,碧痕这就去准备。”   她说完抬脚正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宁长歌。   这宁府上下除了碧痕,没有其他奴仆会听宁长歌差遣,帮宁长歌做事,所以不管大事小事都是碧痕一人包办。   宁长歌知道她生性单纯,自然不会把宁芷君和夏青当坏人防备。   于是宁长歌朝碧痕点点头,说:“去吧。”   碧痕这才放心地朝厨房跑去。   等碧痕走后,宁长歌有意无意地对夏青说:“三小姐叫你过来,恐怕不是为了送我回房吧?”   夏青一愣,心里发虚,堆起笑容解释:“大小姐多虑了,夏青只是替碧痕送小姐回房,没有其他的心思。”   宁长歌浅笑,当做不在意,转身继续前行。   身后夏青手里紧攥小棍,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人路过,便扬手朝宁长歌后脑招呼。   她出手的那瞬间,宁长歌就感应到了,极快地往旁边一闪,随后侧身抓住夏青的手腕。   夏青显然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被吓了一跳,可她向来狐假虎威惯了,被发现后也不惊慌,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推搡。   “你这贱人快放手!哼!就你这身子骨还想跟我斗?李麻子正在柴房等着,要好好疼你呢!”   宁长歌原本只想韬光养晦,不想跟这帮人多计较,看来某些人还不让。   李麻子?印象中是夏青的同乡,平日里常有来往,似乎对夏青还有点儿意思,只可惜长相猥琐又没什么本事,夏青根本看不上。   宁长歌面上神情一凛,夺过夏青手中的棍子,不由分说就往她后脑上一砸,人就立马晕了过去。   宁芷君准备得很充分,蜜饯里下的应该是特殊的催情药,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败坏宁长歌的名声,选在今日动手,怕是想让荣靖王世子和祖母知道,她宁长歌有多么不堪。   宁长歌将夏青准备好的麻袋套在她头上,拖去柴房门前。   李麻子早就急不可耐了,搓着手一个劲来回踱步。   听到来人的声响,他将柴房的门打开一个缝隙。   “怎么才来?”   宁长歌蒙着面纱,将他打量一遍,偶然瞧见他袖子里半露的珠钗,轻声问道:“三小姐交代你做的事,你可都记得?”   李麻子笑得猥琐,从宁长歌手里抢过昏迷的夏青,回答:“记得记得,等破了她的身后,再拿刀子划破她的脸。”   宁长歌一愣,没想到宁芷君的心思这么狠毒,污人贞洁还不够,还要毁人容貌。   她原本想套了李麻子的话之后,就将夏青拉回来,免得被李麻子玷污,可听到这席话,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芷君是主谋,夏青是帮凶,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李麻子见她久久没有再出声,紧接着又说:“就请三小姐放心吧,在老太君和荣靖王世子面前的说辞,我也都背下了,一定不会愧对三小姐给的打赏,嘿嘿嘿……”   他说完,将人拖进柴房,关上了门。   柴房内很快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响,宁长歌前世虽然是过来人,可在青天白日里听到这些还是难免面红耳赤。   她赶紧抽身离开这里。   慌忙间转头,不巧撞进一人怀里。   那人身上,有阵淡淡兰香,莫名熟悉。   “没想到,他人口中孱弱的宁小姐,私底下这么狠毒。”   声音低沉清冽,在宁长歌耳畔响起。   她耳根子通红,赶紧从某人怀里撤出来。   “你……看见了?”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没行礼,就脱口而出。   “当然。真是一出好戏。”他唇畔带着些许笑意,连鼓了几下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眉头轻皱,啧了一声:“宁小姐的身法,像是会武功,据本世子所知,刚才那一闪的动作,还有点像……”   宁长歌听着他说话,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故作镇定地打断他:“世子殿下看错了,小女子只是为了躲避他人偷袭,随意一闪一躲,没有武功底子,也不会像祝……”   关键时刻,止住了接下去的话。   燕祁紧追问:“像什么?”   她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差一点点说出让人起疑的话,虽然世子未必会信重生一事,但目前还是不要跟祝家扯上任何关系为好。   宁长歌转口道:“没什么,世子殿下已换好干净的衣服,请回堂前吧,家母还在等殿下降罪。”   她说话时一直低着头,怕双目对接,会将她的心虚表露无遗。   倏地一只大手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她一抬眼就看到燕祁微冷的神情,他好像严肃了几分,浑身透着一股让人透不过气的威慑。   “你在怕什么?”   燕祁狭长的凤眼微眯,又将这个看起来柔弱娇美的小女子,细细打量了一遍。   眉黛似小山,杏目眼底微波澜澜,像是随意一揉就能揉出水来,鼻骨直挺而小巧,菱唇泛着桃花般的色泽,娇小可爱,她脸上的每一寸,都仿佛拿捏精准了才镶嵌上去,不愧是堪比已故废皇后的盛世美颜。   他唇畔笑意渐浓,攫住下巴的手指微向上半寸,按住她的唇瓣,戏谑道:“怕本世子把见到的一切捅出去?只要你亲本世子一口,一切都好商量。”   宁长歌被迫直视他的眼睛,紧皱眉头道:“请世子殿下自重,长歌虽还未嫁入王府,可已行了纳征礼,便是王爷名义上的姬妾,也算是世子的姨娘,世子这样岂不是有违论道?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传出去,不止世子与长歌的名声,连王爷的名声都会受牵连。”   燕祁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有些不舍得挪开:“听闻,宁小姐的智力只有十岁?传这话的人,怕是没见识过宁小姐的嘴究竟有多伶俐。”   宁长歌不想与他纠缠下去,拂开他的手,转身想离开时,突然遥遥看见宁芷君,正朝这里走来。 正文 第7章 阴毒奸计 宁芷君在前引路,后面跟着韦氏,除此之外还有个鹤发的老妇人。  老妇人的样貌慈祥,穿着打扮也很贵气,宁芷君不知在她耳边耳语了一些什么,她的脸色变得有些沉。   “过来。”   燕祁不由分说拽住宁长歌,疾步朝不远处的假山走去。   等宁长歌反应过来,她已经和燕祁躲入假山后狭小的缝隙里。   两人紧贴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   那热气吹到她的脖子上,惹得她很痒,下意识一缩,唇瓣擦过他的前襟。   “别动。”   宁长歌刚扭了扭身子,就听到他笑着低声警告:“我们现在这样,让人看见了,才是真的有损名声,要是宁小姐不介意……大可以再引人注目一些。”   宁长歌别过头不理他。   假山上有大小的洞眼,刚好能清楚看到柴房外的情形。   等他们走进一些,宁长歌才认出来,老妇人便是这宁府的老太君,最疼爱她的祖母!   “祖母,芷君可没骗您,是夏青亲眼看到的,大姐和后街混混李麻子有染。”宁芷君不嫌事大,一个劲儿地煽风点火。   老太君眉头紧蹙,开解道:“长歌不是那样的孩子,她太善良,总接济那些乞儿孩童,夏青那小丫头定是眼拙看错了。”   “祖母!”宁芷君磨破了嘴皮子,老太君仍是要相信宁长歌,她不免有些气急,拉着老太君的手撒起娇来。   “祖母,芷君也不相信姐姐是那样的人,可这事千真万确,芷君知道祖母向来最疼姐姐,一定不会相信别人口头的话,这才带祖母来看,等祖母真真切切看到了,就会信的!”   老太君转头看了眼孙女,心里不是滋味。   韦氏在一旁帮腔:“娘啊,您这段时间在寺里祈福,所以不知道,长歌这丫头做事越来越荒唐,先前还说要嫁进荣靖王府锦衣玉食,哪怕是妾也可以。老爷依了她,都跟王爷都商讨好了日子,她却又带着碧痕逃婚了,您说说,这……这不是要翻天嘛!”   老太君没好气地瞥了韦氏一眼,沉着脸说:“长歌自己要嫁入王府为妾?我看是你跟慎言逼的!别以为老身年纪大了,就不知道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什么主意!”   她是看着宁长歌长大的,虽然这孩子并不聪慧,可性子软糯,一直以来都很听话乖巧,像极了她母亲。   不管怎么说,她都相信长歌,绝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宁芷君领着老太君,走到柴房前,柴房的门紧闭,隐隐还传出一阵阵令人遐想的声响。   “祖母!你听,你听这柴房里的声音,真是羞死人了。”宁芷君捂着脸,耳根子泛红。   老太君抬手,将手里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敲,呼了声:“来人啊,把这柴房的门给我打开了,老身倒是要瞧瞧,什么人敢在宁府的柴房里做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她话音刚落,后面上来几个家丁,手里都拿着家伙,领头的那个一脚踹在柴房的门上。   柴房的门颤了颤,却没有开,像是用什么东西堵上了,几个家丁合力,才将这门踹了开来。   外面的光线将黑漆漆的柴房照亮,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影显露在众人眼前。   “老太君,夫人,三小姐饶命啊!小人和大小姐是真心相爱,实在……实在忍不住了才……求老太君宽恕。”   李麻子的眼睛被光刺得睁不开,连裤子都来不及拉上,就开始跪着磕头求饶。   老太君用拐杖,狠狠地往李麻子身上一甩,骂道:“滚开。”   李麻子惨兮兮地爬到一边,他身后一丝不挂的女子边露了出来。   女子的脸被麻袋遮着,看身形也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宁长歌。   宁芷君又开始猫哭耗子道:“姐姐,你这是何苦,要是真喜欢麻子哥,求爹将你指给他就是了,爹这么疼你,不会不愿意的。”   老太君早已气得发抖,她指了个小丫鬟:“去!你去把她头上的麻袋取下来。”   小丫鬟低着头,哆哆嗦嗦地上前,伸手一扯麻袋,露出一张狼狈的脸,她惊呼了声:“夏……夏青姐,你怎么在这?”   人群中最惊讶的,莫过于宁芷君了。   她吓得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小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夏青!明明就是宁长歌啊……这不可能!不可能!”   “大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要是没弄清楚,所有人都耗在这,哪都不许去!”老太君看清了不是宁长歌后,虽然神情依旧严肃,但眉头明显松了。   韦氏一看情况不妙,不动声色地将宁芷君拉到身后,指着李麻子开始叫骂:“李麻子,你不是说与大小姐真心相爱,何故要玷污夏青丫头?是不是大小姐指使你的?”   李麻子早就吓懵了,刚才柴房里漆黑一片,他根本就分不清楚和自己苟且的,究竟是夏青还是大小姐,他怯怯地仰头看了眼三小姐。   “三小姐……”   韦氏深怕他乱说什么惹老太君生疑,忙打断他的话:“问你是不是大小姐指使的,你回答是不是就行,别扯其他人。”   老太君瞥了一眼韦氏,中气十足地说道:“你闭嘴,让他说,这件事情务必清清楚楚地交代出来!”   李麻子更慌了,浑身都打着哆嗦。   柴房里实在是太暗了,李麻子也不知道自己身下的人竟然是夏青,他猴急,只想早点办完事拿赏金,可现在跟之前三小姐交代的不一样,那一套说辞也都失效,他一个嘴笨的粗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辩解,只能跪着磕头求饶。   “老太君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拿钱做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夏青在李麻子对她做什么的时候就醒来了,可她大叫挣扎,李麻子只顾自己动作根本不管她,她渐渐变得麻木,嗓子都哭得沙哑。   她现在一见到小姐和夫人,眼泪就流了下来,哑着声哭诉:“小姐……二夫人……你们要替夏青做主啊,是大小姐把夏青打晕了塞给李麻子的,她……她怎么能这么狠毒?” 正文 第8章 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君看着夏青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有些动容,可事关长歌,她不愿只听信一家之言,别过头问道:“你说是长歌打晕你塞给那畜生的,有什么证据?”  夏青哭得更厉害了:“老太君……夏青用得着用女子最宝贵的贞洁,去污蔑大小姐么?求老太君明鉴!”   韦氏刚被老太君训斥过,想说话又不敢,于是给身后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宁芷君授意,也跪下朝老太君哭道:“祖母……夏青从小就跟着芷君,她是什么样的心性芷君最清楚,她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撒谎啊……祖母,一定、一定是大姐怕我们撞见,刚好夏青又路过这,所以她就用这招让夏青当她的替死鬼……”   老太君被这连绵的哭声搅得心烦,一拄拐杖,吩咐身后的丫鬟:“去!去把长歌找来,老身要亲自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长歌躲在假山后,听到老太君这么说,身子微微动了下。   两人贴得近,她一动燕祁很快就能察觉到。   他感受到她的异样,问:“你妹妹的话是真的?”   宁长歌抬眸,恰好看到他审视的目光。   “你不全看到了么?”   燕祁伸手摸了摸鼻梁,转开眼:“本世子只看到你和你那丫鬟起争执,后又将她打昏了送进柴房,其中缘由本世子可一概不知。”   宁长歌正要辩解,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碧痕的声音。   “小姐,你不是回房了么?怎么还在园子里吹风呢!”   宁长歌吓了一跳。   听到碧痕紧接着又问:“世子殿下怎么也在这……你们……你们……”   宁长歌和燕祁此刻的姿势确实引人遐想,她立刻抽身出来。   可这个地方离老太君他们站着的地方并不远,碧痕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那边的人都听到了动静,朝假山后张望。   “长歌?”老太君疑惑地喊了她一声,招手让她过去。   “长歌见过祖母,听闻祖母回来了,长歌正要去见祖母。”   燕祁背着手,也慢悠悠地朝人群走去。   他漫不经心地问一句:“这么热闹,是在唱什么戏?”   老太君见到他,立即行礼道:“老身见过世子殿下。”   燕祁扶起她,说:“宁老太君不必多礼,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本世子。”   老太君一点头,拉过宁长歌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几下,指着夏青和李麻子说:“来,长歌,你来告诉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与你可有任何关联?”   宁长歌朝老太君手指的方向看去,摇摇头道:“那个是谁?长歌不认得,只是芷君妹妹的丫鬟夏青衣衫不整的,这是怎么了?”   她看起来一副无辜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燕祁侧目看了看她,轻咳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碧痕跟在宁长歌身后,一看到夏青那个样子,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心想着:夏青明明说要送小姐回房,怎么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可她不敢问出口,怕给自家小姐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回房了么?你怎么还出现在这?夏青的事是不是你指使李麻子干的?说!快说!”韦氏原本想破口大骂,碍于老太君和世子在现场,她嚣张的气焰低了几分。   “二娘在说什么?长歌不明白,长歌原本是想回房的,可碧痕去煎药了,长歌便在园子里小坐了一会儿。”   老太君跟着也剜了韦氏一眼:“长歌什么情况你心里没底?她这样实心眼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恶毒的事?也断然不会撒谎。”   闻言,燕祁又轻咳了声。   “祖母!有没有撒谎还是问一下当事的二人比较清楚,您可不能偏心,也不能包庇!”   宁芷君站起来,快步走到老太君身侧,将宁长歌拉到李麻子面前,恐吓着朝李麻子说道:“你方才有没有见过她?”   李麻子抬眼看,满眼都是惊惧,哆哆嗦嗦地说:“三小姐……小的……小的……”   “你方才到底有没有见过她,说啊!快说啊!”   宁芷君拼命地朝李麻子使眼色,只要他说出见过宁长歌,那么宁长歌之前的话就全是假的,老太君一旦发现她撒谎,便再不会信她。   什么痴傻,什么实心眼,都是假的!是假的!   夏青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揪了一下李麻子,暗示他:“你要是不想死,就把实情说出来,快说啊!”   李麻子再愚笨,也能看懂她们这样做的含意了,忙大声喊道:“见过!小的见过!就是她,是她……”   宁长歌瞬时朝那李麻子看去。   她缓缓蹲下身,于他齐平,看似脸上带笑,眸子却透着股寒意。   她柔声问:“你见过我?何时何地见的?与我说过哪些话?可有人证信物?”   “这……”李麻子慌了神,又越过宁长歌看向宁芷君,妄想从她那获得些指导。   宁芷君快要被这废物气疯了,这个时候看向她,岂不是要让她也受到牵连?   果然,宁长歌顺着李麻子的目光,也看向宁芷君,似是无意地又问了句:“奇怪,你为什么总看三小姐?难不成,你们是旧相识?”   “本小姐怎么会认识如此下三滥之人!”宁芷君忙不迭矢口否认。   她说此话时过于紧张,脸上神情竟显得格外狰狞恐慌,引得老太君也有些生疑了。   宁长歌转而又看向夏青。   “你说,是本小姐将你塞给李麻子的?”   夏青望着她的眼睛,莫名感受到一股魄力,咬了咬下唇,依旧坚持点头道:“是,奴婢挣扎了很久,可是大小姐的力气实在太大,一把将我塞进柴房内,任由李麻子他……”   宁长歌摇头,笑着回头看向老太君。   “祖母,您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这李麻子是何人,与我有何关系,与夏青又有何关系,您一查便知。再者,长歌向来身子孱弱,如今因为得了风寒还病着,连回房都需要碧痕搀扶,咳咳……何来的神力,让夏青都挣扎不开呢?” 正文 第9章 父亲的偏袒 宁长歌这番话说的在理,任谁都没法再辩驳了。  宁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宁长歌就是个病秧子,身子又瘦弱,旁人轻轻一推都生怕她跌倒。   夏青则不同,她体型略丰腴,又是个粗使丫头。   试问一个病怏怏的大小姐,怎么制服一个五大三粗的丫头?   老太君不傻,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出戏就是针对她最疼爱的孙女,可她也有些惊讶,她这孙女除了身子孱弱外,才智也不行,怎么说话变得如此有条理了?   宁芷君自知这件事情再说下去,就会变成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趁老太君疑惑之时,一个疾步上前,狠狠地甩了夏青一巴掌。   “贱婢!原来此事,是你与李麻子勾结陷害姐姐,还要挑拨本小姐与姐姐之间的关系。本小姐可从未亏待过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回报的,本小姐今日非亲自惩戒你!”   夏青仰头看着宁芷君,“小姐……”   “姐姐,多亏你一双慧眼,不然连妹妹都被这臭丫头蒙在鼓里,都怪妹妹没教好下人,让姐姐受委屈了!”打过夏青后,宁芷君又忙走到宁长歌面前,福身赔礼。   宁长歌看着她继续演戏,冷冷笑道:“妹妹先别急着惩戒夏青,或许此事与她无关,她只是深受其害。”   她说完,突然惊呼一声,拿袖子遮了遮眼睛,指着李麻子道:“你袖子里藏着什么?方才被日光一照,闪到本小姐的眼睛了。”   老太君向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丫鬟上前揪住李麻子,将他袖子里珠钗取了出来。   “娘……这一定是误会!”   韦氏一瞧见那支珠钗,大惊失色,心里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钗子,是宁芷君及笄时,老太君亲自送的!   宁芷君满脸煞白,双腿发软,跌坐在宁长歌面前。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已经瞧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主子们脸色都不好看,丫鬟小厮也一个个垂着头,唯独燕祁置身事外,漫不经心地瞥了宁长歌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这个女人……不简单。   他换完干净的衣服路过柴房,听到夏青和宁长歌的一番对话,即便他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大致能猜个七七八八,深宅后院的事,王府里也不少见。   原本以为宁长歌会败落,未想他这回押错了宝。   老太君拄着拐杖到燕祁面前,躬身道:“世子殿下请见谅,宁家后院里竟然出了此等龌龊事,都是老身教导孙女无方,请殿下恕罪。”   燕祁摆手:“无妨。老太君该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即可。”   老太君点头称是,用拐杖指向宁芷君,痛心疾首地说道:“芷君,长歌是你的亲姐姐,夏青是你的贴身丫鬟,你怎可这样做?原以为你是后院里最叫人省心的孩子,没想到……你太让祖母失望了!来人啊,家法伺候。”   韦氏一听老太君动了真格,忙抽身挡在女儿身前,劝道:“娘,芷君也是您的孙女,您可不可能只相信长歌却不信芷君啊,这件事说不定有误会……对!是那个李麻子,他偷了芷君的东西,又玷污了芷君的丫鬟,芷君才是受害者啊。”   宁芷君泣不成声,那梨花带雨的楚楚之态,看得宁长歌都差点觉得她是真委屈了。   老太君心软,有一刻迟疑。   宁芷君原本是安排李麻子担下所有罪责的,并许诺过后再给一大笔赏银,那支珠钗就是定金。   可如今连珠钗都被收走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下一步恐怕就是杀人灭口。   李麻子还算有点脑子,忙跪爬到老太君腿边,扯着她老人家的裙摆哀嚎。   “求老太君明鉴……这钗子不是小人偷的,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宁府里偷东西啊,这钗子是……”   他还来不及说后面的话。   只听到有丫鬟跑着过来通传,说:“老爷回来了。”   这话传了没多久,宁慎言就已露面。   他走得有些急,明显就是来救场的。   一见到世子在场,满脸惊恐歉疚地行了个礼。   “今日纳征,老夫本该在府中恭迎殿下的,可大理寺事务繁忙,直到此刻才抽开身,请殿下见谅。”   燕祁扫了他一眼,略微点头:“公事要紧,宁大人不必在意。”   宁慎言又小心搀起母亲,关切地问道:“母亲这几日身子可还好?儿子知道母亲今日回府,跟大人告了假特意赶回来。”   老太君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遇上府里这种龌龊事,一下子被气得有些心乏,赌气地回答:“好什么好?瞧瞧你的好女儿!”   宁慎言见到丫鬟手上的珠钗,就已经猜到了大半。   韦氏见机娇嗔着喊了声:“老爷!”   宁慎言朝韦氏一瞪眼,韦氏立马收声,只低头看了眼跪着的女儿,示意宁慎言。   父亲严厉的目光扫来,宁芷君吓得立马垂下头,不敢再发出啜泣的声响,“爹……你要相信女儿啊,那珠钗是李麻子偷去的……此事……此事与女儿无关……”   一旁的李麻子刚要再开口,宁慎言抬起一脚将他踹翻。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编排我宁慎言的女儿?来人啊,把他的腿打断,再扭送到知府王大人那里!”   宁长歌冷静地看着父亲发脾气,她心里清楚,知府王明是宁慎言的旧交,而李麻子不过就是个无赖混混,知府大人给他扣上什么罪名,他就是什么罪名,即便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这一举,无非就是偏帮韦氏,偏帮宁芷君。   家丁们听令,堵上李麻子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韦氏得意地朝宁长歌看去,还好她聪明留了一手,老太君又如何?这宁府里还不是她家老爷说了算。   宁长歌知道,这件事一旦宁慎言出面,就算是盖棺定论,她知趣地走到父亲面前一福身。   “爹,长歌患了伤寒,身子有些不舒服,要是没有其他的事,长歌先回房了。”   宁慎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过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晚饭后来书房一趟,爹有话对你说。” 正文 第10章 她会点穴 宁慎言很少和宁长歌说话。  自原配死后,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痴傻的女儿。   要不是此番,要将她嫁入荣靖王府,他恐怕也记不起来,这府上还有这样一枚棋子。   可是方才看到宁长歌,宁慎言觉得这女儿似乎变了个样,不再是怯弱的样子,倒是精明了不少。   宁长歌对父亲说的那席话,并没有多大的疑惑,一点头,朝世子和老太君拜别,转身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谁都没发现,她转身后唇角扬起的笑。   要不是宁慎言这样说,她也是要找机会去他书房瞧一瞧的。   大理寺丞职责为复审断罪,卷宗上都必须有大理寺丞的画押签字。   大理寺卿最器重的手下便是宁慎言,因此三年前祝氏通敌案必定经过宁慎言之手。   或许他的书房会留有一些蛛丝马迹。   按大阑的纳征礼,世子和媒婆,都要在女方府上宿一晚。   正因世子殿下在府上,宁府的晚宴才难得热闹一些。   晚宴上宁慎言一直在向世子敬酒,世子的双颊泛红,面若桃花,似是有些醉了,由近侍扶着回去歇息。   宁长歌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何况宁家上下除了老太君,没有一人在意她,再加上她惦记着去宁慎言的书房,草草吃了两口就离席了。   碧痕正和其他下人们一起忙碌,宁长歌便没有唤她,独自一人行至通往书房的廊桥。   初秋的晚风微凉,她想起前世死的时候,也正是这个凄凉的季节。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似是一个女子正在求饶。   宁长歌惊愕,这个时候什么人会在这空荡荡的后园子里?   她靠近一看,才发现是世子燕祁。   皎皎月华下,映着他一袭鸦青袍子,衣襟袖口上金丝勾勒的云纹格外精致,极衬他轻逸潇洒的风姿。   一名宁府丫鬟打扮的女子跪在他身前,正在不住求饶:“世子殿下请息怒,奴婢并不是故意冲撞殿下的。”   他眉头一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俯下身凑近,清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长歌记得,世子在席上喝醉了,怕他对府上的丫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走上前去。   “不知我们宁府的丫鬟做了什么事,冲撞到殿下您了?”   燕祁闻言回身,见到月光下一身素色衣裙的宁长歌,微微有些晃神,随后松开丫鬟。   他淡淡地回了句:“没什么。”   宁长歌小心地扶起丫鬟,帮她拍了拍裙子上沾惹的灰土,小声说:“没事了,你下去吧。”   丫鬟抬头看宁长歌,眼里有几分感激,轻轻地道了声谢,就快步离开了。   燕祁眉头拧得愈发紧,冲着宁长歌问:“宴席未结束,你怎么在这?”   “主宾都在这,我一个无人关注的小女子,又为何不能在这?方才的丫鬟确实有几分姿色,可世子殿下这么做不妥,若是实在醉得厉害,还是让殿下的近侍,赶紧送殿下回房歇着吧。”   燕祁哼笑一声,“你以为本世子要对她做什么?”   “四下僻静,孤男寡女,又听闻殿下生性风流,也难怪长歌多虑。”   她前世见过的王亲贵族多不胜数,因此面对他们并不会觉得害怕,对这位风评略差的荣靖王世子殿下,她更是有什么说什么。   燕祁唇角一扬,笑得邪肆,向前迈一步,离宁长歌更近了一些。   四目相对,周围悄无声息。   “四下僻静?”他又走一步,宁长歌退一步。   “孤男寡女?”他再走一步,逼得宁长歌背脊靠在廊桥的柱子上。   “看来本世子不做些风流的事,还对不起这‘生性风流’的名声。”   燕祁双手撑于柱子上,将宁长歌圈了起来。   他微微垂首,看着她泛水光的星眸,差点沉溺其中。   被逼得退无可退的宁长歌,不怒反笑。   还真拿她宁长歌当好欺负的?   燕祁不认为她会反击,自然没有设防。   宁长歌在他动手之前,趁机伸手快速击打他的穴位。   燕祁只觉得身上一麻,然后浑身失去了控制,再也动弹不得了。   “你会点穴?”   宁长歌轻易地从他臂膀下钻出,歪着脑袋天真地看他:“殿下您在说什么?长歌不懂。”   燕祁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弱女子手里,压低了声音吼:“过来,快帮本世子解开,不然……”   宁长歌不受威胁,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殿下,长歌将来可是您的姨娘,您对姨娘做什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要被世人所耻笑的。”   燕祁无奈,他人口中的宁长歌,和他所遇到的宁长歌,完全不同。他所见到的宁长歌,活脱脱就是只小狐狸。   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她呢?拿着他父王当令牌,硬生生将他拒之门外。   有趣,却也可恶!   宁长歌刚想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宽慰燕祁道:“殿下您放心,等您的近侍发现您不见了,一定回来找您,届时,您就得救了,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宁长歌!你给我回来!”   宁长歌不理不睬,可才走出几步,遥遥就看见有人走来,她看清了来者何人,眼珠儿一转,赶紧原路返回。   她不动声色地替燕祁解开穴道。   燕祁正疑惑,这死丫头怎么突然听话回来了。   此时,宁慎言行至二人眼前。   “爹。”   “世子殿下,您怎么……”   宁慎言打量了世子一番,脸上有明显不解,他分明在席上喝了许多酒,连路都走不稳了,怎么……   燕祁的穴道解开后,他顺势靠在柱子上,坏笑着伸手捧起一缕宁长歌的乌发,双眼迷离,打了个酒嗝,确实又像是喝醉了的模样。   “美人……给本世子亲一口如何?”   宁长歌看着他瞬息变换的样子,蹙了蹙眉头,避开。   “长歌……这?”   宁长歌正要说话,忽闻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几个世子的近侍跑来了。   为首的近侍搀扶起燕祁,小心地问了句:“殿下,您命属下去要醒酒汤,怎么您自个儿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燕祁笑道:“偏僻?这儿可是个好地方,本世子来赏花赏月赏美人……”   他说着,又朝宁长歌伸手。   葱白修长的指尖离宁长歌只有半寸,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殿下您醉了。”   宁慎言摇摇头,叮嘱那些近侍:“快扶世子回房歇息,老夫稍后便让府上的丫鬟,将醒酒汤送去世子房中。”   本书绿*萝*中*文*网首*发,更多精彩作品同步更新。   欢迎亲们关注微*信*公*众*号“提子吃不吃”,每日推送美文/趣文/生活/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