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镇尸珠   我叫凌森,从小就是一个孤儿,与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过世后,我就成了老凌铺子的唯一继承人,也是老凌家祖辈相传的‘镇灵师’这个职业的最后一位传人。   爷爷刚过世不久,我本不愿从事这个晦气职业,但在三十里外赶来的金家人苦苦哀求下,想起爷爷临终前的嘱托,又经不起开档裤朋友小六子的怂恿,驱车前往金家。   镇灵师,是我们江南这一带农村中对专门帮乡亲们操办丧事的人一种称呼。   我一直很厌恶这个称呼,总觉得太晦气。   爷爷为此还打了我一顿,说我小孩子懂个屁,人不可妄自菲薄,干他这一行的,都是积阴德的。   爷爷生前经常叹气,说是我爹当年就是因为不相信鬼神,不肯接他的衣钵,所以在我出世后没几个月,就意外去世了,爷爷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讳莫如深。   从我懂事起,爷爷每次外出给人操办丧事,总是要带上我,希望我在他死后能接手老凌铺子,成为镇灵师的传人,据说这样才能保住我的小命,延续老凌家的香火。   至于为什么我一定要做镇灵师才能活,这个原因爷爷也一直讲不清楚,只是板着脸斥责我说这是祖训。   在凄惨的唢呐声中,刚踏入金家大门,我就明显感觉到了,在杀猪般的嚎哭声中,透着死者亲属强烈的恐惧感。   金老板身上覆盖着一大块白布,头北脚南躺在了一块临时拆卸下来的门板上。   看到我进入灵堂,金家人哭了几声后都停了下来,一时间灵堂中一片死寂。   我在金老板的遗像前上了一柱香,拱手作楫,嘴里按照爷爷教的法子念叨了几句,转身来到停灵的门板边。   虽然我从小在小伙伴中以胆子大闻名,但面对着金老板的遗体,想起了小六子说过的话,心中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小六子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现在成了一名刑警。一大早,小六子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土豪金老板意外溺水身亡了。   他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没起床,对他这则新闻压根就没兴趣,甚至在电话中恼怒地骂了小六子几句,怀疑他是鼓动我接手爷爷的活,去金家接下这笔生意。   据小六子说,金老板是在他出巨资开发的风景区内,陪同客人游湖时,意外溺水身亡的。   当时景区内,小船上有五个人,其余四人忽然听到金老板一声惨叫,一下子跌出了船外。   几个人吓坏了,手忙脚乱把金老板从湖里捞了起来。   按理说金老板跌进湖中到被救起,还没满一分钟,决不可能溺亡的,可金老板偏偏当场就死了。   接到报警后,小六子跟着刑警队长一起到了开发中的风景区,了解了情况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金家人死活不同意对金老板尸检,而且现场有四个目击者,都能证明金老板不是死于刑事案,警方也只好作出个意外溺亡的结论后离开了。   金老板死得蹊跷,金家人一口咬定是鬼上身,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必须请个有名望的镇灵师前来,才能镇住邪气,让金老板入土为安。   虽然农村中仍有好多人从事这个行当,可论名声,谁也没我爷爷大。爷爷死后,乡亲们都认为我得了爷爷的真传,财大气粗的金家人自然就想到了我。   小六子在电话中说得很诡异,已经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加上爷爷临终前的嘱托。   当然,更重要的是金家人带来的厚厚一沓钞票,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金家人的请求。   我拿过金家人递来的五粮液,打开喝了一口后,轻轻地掀开了金老板尸体上的白布。   在我掀裹尸布的一瞬间,眼睛的余光扫到了灵堂中的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别转了头不敢看。   金老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天花板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上肌肉扭曲,嘴巴虽然歪了,可仍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心中暗暗纳闷,不是说金老板是淹死的吗?可看他的肚子平平的,压根就没像溺水的人一样灌进水。   他那张骇人的脸,是在暗示我,他在落水前已经活活被吓死了吗?   我终于明白了金老板家属感到害怕的原因,他们花重金请我来,就是要我作法镇住邪气。   爷爷以前教的那一套,我早烂熟于胸,见到眼前这个场面,心中倒也并不那么惊慌。我沉住气,伸手摸向了爷爷留下的那只黄布袋。   “镇尸固颜……”我拖长了声调高喝一声,伸手按向他的嘴巴。   据说当年民国军阀孙殿英炸开慈禧的东陵时,撬开慈禧棺盖,见慈禧虽死容颜却如活着一般安祥,这全赖慈禧下葬时口中含着的一颗硕大夜明珠。   当孙殿英命人从慈禧嘴里抠出那颗夜明珠时,慈禧的尸体立即腐烂了。所以,有钱的人家下葬时,都会效仿西太后,在死者嘴里塞进珠子,起到镇尸固颜作用。   穷人家嘛,锅都揭不起,自然不会这么讲究,但也会去寺院求颗佛珠,由镇灵师念咒后塞进死者嘴里的。   正当我的手快要按到金老板的嘴上时,没想到他突然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咬向我的手指。   我跟爷爷一起出门帮人家操办丧事,还从没见到过这种情况。   虽然我心中骇然,可情急之下,我居然手脚麻利地把准备好的珠子‘啪’地一下塞进了金老板张大的口中,又顺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喀喇喇’的几声传来,金老板的嘴合上了,那张原本歪曲的脸,也让我一记耳光抽得恢复了常态。   金老板这么有财,我不坑他坑谁呢?   金家人给了我一大笔定金,让我选一颗上好的纯金珠子给金老板镇尸,可我想想这等于是把一大笔钱陪葬给了死人,多可惜啊。   反正按镇灵师的规矩,镇灵师在塞镇尸珠时,所有人都不准看一眼,不然会惹邪祟上身,而且塞进镇尸珠后,也没人有这个胆敢对死者不敬辦开来看,因此,我在爷爷传下的黄包袱中,做了点小手脚。   看到暗红色的血水慢慢地从金老板的嘴角淌出,我不免心中有些得意。   幸好我心贪了一点,在来金家的路上,从路边偷偷捡了块大小适中的鹅卵石,冒充金珠放进了包裹中。   金老板的嘴中被我拍进了鹅卵石,那两排牙齿狠狠一咬,结局可想而知,一嘴碎牙呛进了他咽喉。   他怎么会咬我?   难道真的炸尸了?   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我从小跟着爷爷经常出入办丧事,可我从来就不信鬼神,也没碰到过什么诡异事。   在我眼中,爷爷那一套,只不过是装神弄鬼混饭吃的江湖把戏。   刚才的是怎么一回事?   我楞了片刻,给自己勉强找了个理由,或许这是金老板虽死,可脸部肌肉因为扭曲还没完全丧失部分功能的原因吧。 第一卷 第2章:尸泪入眼   ‘亡者合眼,入土为安……’随着我这声吆喝,灵堂中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了我。   人群中一个小孩子指着金老板的尸体尖叫道:“他……他流血了!”   金老板的遗孀定睛一看,吓得花容失色,抖抖索索地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神定气闲地告诉她,金老板体内的邪气已经被我驱走,可以安心下葬,不会再炸尸,那血水正是邪气外泄的原因。   显然,灵堂中的人都被我唬住了,听到他们交头接耳低声夸奖我比我爷爷还要厉害时,心中未免得意极了。   我顺手抓过几张黄纸,帮金老板嘴角的血水擦拭干净后,扔进了火盆中。接着,我又伸出右手,抹在了金老板圆睁的双眼上。   当我抹下他眼皮的时候,心里大呼晦气。这家伙死就死了,居然在我给他抹眼皮的时候,还流出了泪水。   更奇怪的是,这泪水冰凉凉的,就像盛夏中碰到了冰水,一股寒气似乎要渗入我的指骨中。   手中粘糊糊的,死人的泪,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当我想再抓张黄纸擦擦手时,忽然我的眉心间一阵奇痒。   我下意识地一抹额头,掌心中捂到了一小粒软绵绵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蜘蛛。   一根细细的蛛线飘在我面前,那应该是尸体边的火盆的热力,把梁上的蜘蛛逼了下来。   我懊丧地把蜘蛛甩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眼睛里忽然好痒,我揉了几下,突然脑门一麻,心中叫苦不迭。   肯定是刚才我捂脸时,把手指上残留的金老板的泪水不小心揉入了我眼中。   好在一会儿眼睛就不痒了,金家人又因为我做完了法事,热情地邀请我入席喝酒,不一会我就把这事忘到了脑门后。   金家的丧事办得真热闹,经不起金家亲朋的劝酒,也不知喝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却觉得兴奋极了。   见我酒高了,金家人极力劝说我住在他家。可我怎么会愿意住在这样一个晦气的地方?在我的坚持下,金家人无奈,只得由着我跨上了自己的车子……   大半夜的,乡间路上早就不见了行人,甚至都很难见到一处灯光。看着驾驶台上金家人塞上的那一沓崭新的钞票,我兴致颇高地哼起了小曲。   车子刚转过一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我下意识地踩了踩刹车,按了按喇叭,示意行人靠边给我让行。   老妇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的车子。或许是灯光太强烈,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遮在了额头上。   奇怪的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男孩,却根本没当我一回事,虽然也跟着老妇人停住了脚步,可头也不回,只是紧贴在那老妇的身后。   这么晚了,这老妇还行走在乡道上,肯定是从哪个村子刚打完麻将回家吧!我心里这么嘀咕着,小心翼翼地驾车从她俩身边驶过。   经过她身边时,我摇下了车窗,喷着酒气喊了一声:“老婆婆啊,少打打麻将!您老精神好,孙子可要早点睡。”   听到我口气不大善,老妇也恼怒地骂了我一句:“我打麻将有你什么事?我孤老一个,你给我做孙子?”   她没孙子?那这小孩子是谁?我下意识地一瞥她身后的男孩。男孩的脸就如一张白纸,压根就没朝我看一眼。   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把我的酒意驱到了爪哇国。见我车子已经擦身而过,老妇人一边骂叨着一边继续向前走,那男孩子也立即跟着她向我车子方向走过来。   月光下,只有一条影子!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起来,那个小男孩哪是在走路?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脚不沾地飘在老妇的身后……   前方忽然弥漫起了一阵浓雾,车灯打上去白茫茫的一片,压根就找不着路了。糟蹋,这世上真的有鬼,而且刚刚还让我撞上了。   虽然我一阵头皮发麻,可我天生胆子大,不一会就镇静了下来。车子被白雾笼罩着,我赶紧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既然有鬼,那爷爷以前对我说的那些鬼事,就可能是真的,爷爷传给我的驱鬼辟邪的法子可能也会有用。   我拿了一张黄纸,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爷爷说过,夜间突然有浓雾缠身时,可能附近有冤魂想找替死鬼。   我摸出打火机,连打了好几下,才冒出一束火苗。点燃黄纸的同时,我口中念开了爷爷教的驱鬼咒。   还真是邪门了,这驱鬼咒一念,黄纸刚燃尽,围着我的一团浓雾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光如仍开始的时候那般皎洁,我吃惊地发现,车子的两个前轮,居然陷入了一片烂泥中,再往前,就是一片有十多米深的断坡。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庆幸自己刚才果断停车,没有栽下山沟,浑身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了下来。   夜路惊魂,精疲力尽的我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下意识地摸出了香烟。   这人倒霉时,真是喝凉水也塞牙。香烟在手,可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了。   当我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把那只打火机顺手一扔后,眼前忽然冒出了一团绿幽幽的火苗。   那火苗飘在我嘴边,我没作多想,赶紧把香烟叼在嘴上,对着那火苗凑了上去。   烟头还没碰到火苗,那火苗居然出人意料地偏向了一边。一连三次都是这样,酒意随着我心头的恼怒又涌了上来。   我不满地吼了一声:“喂,兄弟,借个火你也玩我?”   没人回答我,我正想发作,忽然脑中一个激灵,看着那点绿幽幽的火苗,心中咯噔一下:这哪是什么火?分明是鬼火!   虽然我胆子大,可在这荒山野岭,在遇到小鬼后,又撞上了这鬼火,心中还是不免发毛。   我忽地一下站起身,那点鬼火也随着我从半人高处飙到了一人多高处。   我拉开车门,伸向掏向黄布包中,可入手处却摸不到一张符纸。糟糕,我原本以为那些符只是爷爷骗人的把戏,除了依样画葫芦弄了几张符纸,并没有多作准备。   符纸没了,鬼火缠身,我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爷爷说过的话,财气可压住邪气!   我从驾驶台上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对着那鬼火晃了一下。   鬼火似乎真的害怕那张钞票,一下子退开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上车,没想到车后座居然映出一点微弱的蓝光。那该死的鬼火,居然从车门里钻入了车子。   我拿着手中的钞票一阵驱赶,鬼火终于被逼到了车外。   可它仍如影随形般地跟着我,被它缠着无名火起的我,大吼一声,咬破中指,以指血涂在钞票上,顺手往身边刚才坐过的石头上一贴,对着那鬼火大声念起了驱鬼咒。   这一招够狠,鬼火立即飘向了远处,消失在低矮的树林中。驱走了鬼火,我心中暗暗称奇,暗叹这世上不禁真的有鬼,而且爷爷传下的那些法子还真管用。   可为什么爷爷一辈子就没遇到鬼,偏偏我第一次做镇灵师就遇上了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回到了车子上。   前面断坡,我是不会傻到再冲过去。我果断地发动了车子,挂上了倒档。可连着试了好几次,我再次沮丧起来,车子轮胎陷入泥坑中,再也爬不上来。   想打电话叫人来帮忙,可摸出手机一看,上面居然没一格信号。没办法,我决定弃车步行回家。   走了不知多久,居然还没走到家,心中不免烦躁起来。看到路边有块石头,精疲力尽的我一下子坐了上去。   手碰到了石头,触手处有些异样。拿下一看,我心中诧异极了,那不是一张钞票吗?   我心中一紧,暗呼不妙,路边的石头上怎么会有钞票?莫不是我又遇上了鬼,这是一张冥币?   我正想甩了那张钞票,忽然看到了钞票上有些血迹,一楞之下,我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冥币,是我遇上鬼火驱鬼时摸出的钞票。   鬼火已经没了,我与钱也没仇,怎么可能浪费这张带血钞票便宜了别人呢?   我喜滋滋地把钞票塞进兜里,还没来得及乐,一丝恐惧感迅速冒了出来。   这张钞票是我自己贴在石头上的,那这块石头不就是我前半夜遇鬼火时坐过的吗?这不意味着我走了大半夜,仍是在原来的地方打转吗?   心中一惊,我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身后我停着的那辆小车。   不好,我遇上鬼打墙了! 第一卷 第3章:鬼打墙   借着月光,已经毫无酒意的我,这才发现,我坐着的那块石头,居然是一截歪倒了的墓碑!   短暂的惊惧后,我又镇定了下来,因为我想到了爷爷告诉我的对付鬼打墙的办法。   鬼怕尿,那我还客气什么?掏出家伙,对着那截墓碑一通猛射后,在提上裤子的同时,我牢记爷爷教的法子,沾了一点尿液,抹在了自己脸上。   这一法子果然奏效,四周的道路在我眼前立即清晰了起来。爷爷说人的印堂处有阳火,也能辟邪,我不住地用双手轮番从前向后捋着脑门。   远处传来了鸡鸣狗叫之声,松了一口气的我,欣喜地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我习惯性地又抽出了一枝烟,刚叼进嘴里,才想到没有引火之物。眼光一瞥之间,地上的打火机映入了我的眼帘。   虽然我明知道这打火机已经打不着火了,可难忍烟瘾,仍是弯下腰捡起了打火机,怀着侥幸心按了下去。   真是不可思议,打火机居然打着了火,而且那火苗还旺旺的。点着烟后,我惬意地抽了几口,正回味着夜间的遭遇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拖拉机的轰鸣声。   乡间道窄,由于我的车子后半部仍在路面上,那辆拖拉机不得不停了下来。   开拖拉机的焦急地对我吼着,让我把车子挪动一下。我看着拖拉机上那个瘦削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道:“兄弟,我也想把车子开走啊!你没看到轮胎陷了进去么?要不你帮我拖出来吧!”   那男人无奈,从拖拉机的车厢里取出一棍长长的编织带,按我的指点,系到了我车子的后保险杠上。   男人准备返回拖拉机上时,忽然脸色大变。他惊恐地问我道:“小兄弟,这墓碑上怎么湿的?”   我扭头一看,见到墓碑被我的尿液打湿了,有点尴尬,厚着脸皮回他道:“老哥啊,这荒坟中有不干净的东西,给我撞上了,已经把它摆平。”   男人吃惊地看着我,喃喃地道:“从小就听说这个无名土坟很凶,没人敢靠近,当年凌阿大也拿它没办法,没想到小兄弟这么厉害,不会是吹牛吧?”   凌阿大,就是乡人对我爷爷的称呼。听男人这样说,我怎么也得找回场子吧?随口蒙他道:“老哥,凌阿大是我的爷爷。我来破这邪坟,就是爷爷临终前关照过我的。”   那个男人一脸惊诧,怔了好一会,突然一把拉起我的手道:“你是凌森?哎呀,真是老天有眼,可让我找到你了。”   他找我有什么事?真奇怪。听那男人说了一会,我才缓过了神。   那男人就在离这儿两里多路的东凌村上,说起来还和我是同宗同脉。昨天夜里,他家的七岁儿子忽然人事不知,直吐白沫。   村里的赤脚医生前来看病,瞧了半天也不知所以然,只是告诉男人,他儿子可能中邪了。   男人急了,按那赤脚医生的指点,一大早就直奔我北凌村而来,想找我前去为他儿子驱邪。   跟着那男人来到了东凌村,当我看到他那不省人事的儿子时,一股寒气从我心底冒了上来。 第一卷 第4章:死而复活   眼前那张紧闭着眼苍白的脸,居然就是我夜路遇鬼打墙时那个跟在老妇身后的小孩的。   这孩子不是已经成了索命的恶鬼么,怎么还会有气息?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着,在经过孩子的鼻子处,吹起的变化引起了我心头的怀疑。   男孩的父亲在给我递在一杯热茶后,告诉我道:“凌森,昨天我老婆带着儿子从归美村回家后,晚饭时儿子还好好的,可临睡前,孩子忽然一声大叫,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和老婆慌了神,见村中赤脚医生也没头路,立即想到了孩子可能是撞邪了。   他想到北凌村来找我,除了因为我爷爷名声大外,还因为镇灵师是我们这儿办丧事时不可缺少的一个职业。   现在办丧事,比以前热闹多了。白丧人家除了请来传统的唢呐乐队外,还同时会请流行的‘军乐队’。   这两枝人马,就是图个热闹而已,真正的主持白丧之事的,就是如我爷爷这样的,据说能镇灵驱邪的镇灵师。   眼前这男孩子中了邪,农村人当然不会信任医生,而是一门心思寻找有法力的人来驱邪。   归美村回来就中了邪?听孩子的父亲提到了归美村,我不禁心头一动,莫非爷爷说过的归美村很邪气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在我细问之下,孩子的父亲告诉我,归美村上有他家一个远房亲戚三叔婆。这三叔婆年事已高,前几天就不省人事了,因为她是孤老,村子里的人商量着一起帮她办好丧事。   前天三叔婆就死了,男孩的母亲就带着孩子去归美村上帮着料理后事,没想到回来后孩子就中了邪。   孩子的母亲报上孩子的生辰八字后,我按照爷爷传给我的相命术,掐指算了一会。   奇怪,从八字上来看,这孩子阳寿未尽,怎么可能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应该在半夜出来索他人之命啊!   难道是他不甘心这么小小年轻就死了,所以怨气重,在将死未死之时,就灵魂出窍前去害人了?   看来这相命术并不可信,只是江湖人士用来混饭吃的伎俩。我心中暗暗嘀咕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心想他八成是活不了了。   可孩子的父母那焦急期盼的眼光,却又让我不忍直言。我只得安慰他们,孩子确实撞邪了,我得立即赶回家,准备一些法器,三天后再来。   这本是我的脱身借口,孩子的父母却犹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地把我送出了家门。   刚走出一段路,路上忽然遇到了唢呐队的刘阿狗。因为我以前跟着爷爷时,见过刘阿狗多次,所以也算是熟人了。   刘阿狗看到我,叫住了我车子,还没等我递上烟,他已经咧开嘴嚷道:“凌森啊,听说你继承凌阿大的衣钵,也做了镇灵师,你是不是想到归美村接生意啊?唉,你不用去了,我们几个人在那儿白吹了一天喇叭,没想到刚刚那死人竟然复活了。” 第一卷 第5章:摄魂附尸   死而复活?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刘阿狗告诉我,归美村上的三叔婆前天死了后,村子中的老人们出钱凑份子给她奔丧,刘阿狗就和唢呐队的同伴一起来到了归美村。   他们几个人,卖力地吹了一天,直到凌晨大家乐了才消停了下来。天色已亮,按规矩唢呐队又得开始吹奏,刘阿狗拿着唢呐睡眼惺忪地走过三叔婆的尸体边上时,没想到竟然被一只枯瘦的手拉住了裤管。   刘阿狗低头一瞧,见到三叔婆竟然睁开了眼,带着诡异的微笑揪住了他,吓得一声大叫跌坐在地。   归美村上的人都被这则消息震惊了,谁也想不到,三叔婆死了一整天后,居然能死而复生。   刘阿狗见我听得入了神,居然住了口,以嘲弄的口吻劝我早点回家,别费神了,三叔婆复活,没生意可接了。   这家伙明明就是瞧不起我,嘲笑我刚出道还嫩着。虽然我也不想做这个职业,可既然阴差阳错接了第一手活,那也要弄出点名堂,不能让刘阿狗这样的人笑话我。   我眼珠转了一下,揶揄他道:“阿狗,现在唢呐队好多的,大家抢生意都不容易。你要是现在回家了,那明天生意让别家抢了,可不要后悔啊!”   刘阿狗一楞,狐疑地问道:“凌森,这死人都复活了,我还有什么生意好做?你不会说那个三叔婆复活后又要死了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阿狗,你别问那么多,天机不可泄露。你听我的便是,在这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保证明天你又有生意可接了。”   刘阿狗瞪大了眼,脸露惊诧之色道:“你小子没吹牛吧?你爷爷凌阿大也没这能耐,难道你超过他,能预知人的生死了?”   我假装神秘地道:“你别管那么多,明天早上就知道我的话灵验不灵验了。”   刘阿狗怔了一会道:“要真被你料到了,我刘阿狗就服了你,请你喝酒。凌森,反正你也快到归美村了,我带你去看看那个三叔婆怎么样?”   我心中也好奇,刘阿狗这么一说,我不假思索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我告诉刘阿狗,明天他一定会接到生意,倒也不是逗他乐。爷爷告诉过我,我们这一带方圆三十里内是双土地管着人们的生死。   按我们这儿的民间说法,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土地爷,谁家要死人了,土地爷就会去接那将死之人的魂灵。   双土地,就是我们这一带有两个土地爷轮番当值,所以,我们这边如果死了一个人,两三天内,必有另一人也要死。   金老板死了,按照爷爷的双土地说法,必然还会再死一个人。本来三叔婆死了,就应了爷爷的这个说法,可偏偏她死而复生,那另个将死的人是谁呢?   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刚才那个孩子,眼见他的气色,定是撑不过今天夜里,所以才会告诉刘阿狗,明天还会死一人,让他守着接生意。   跟着刘阿狗进了归美村,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三叔婆,是我这辈子中少有的几件后悔事之一。   见到三叔婆的一霎那,一股寒气立即涌上了我心头,我预感到自己将有灾难降身…… 第一卷 第6章:梁上鬼蛇   三叔婆,正是我遇鬼打墙时,被小鬼缠身的那位老太。   虽然她气若游丝躺在一张老式木雕床上,可见到我进来,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神色,让我感觉到了,她认出我来了。   我默默地看着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心中惊疑不定,总感觉有一个很小的影子在她身边晃悠,可定睛细看,却又什么也见不到。   尤其让我心中惴惴不安的是,三叔婆的眼神中,一会露出暴戾之气,一会又如孩童般那么纯真,甚至看着我时,象是充满了渴求。   她象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可又虚弱得说不出口,只是吃力地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臂。看到她手臂上几乎没什么肉,那层皱在一起的皮,混杂着密密麻麻的老人斑,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   三叔婆的老宅子中,居然凉快得很,似乎毫不受外面骄阳的影响。这寒意虽然让刚进入的我感觉很舒服,可不一会儿,我就觉得这寒意有种说不出的可怕,阴森极了,居然有种宁愿在屋外晒太阳的想法。   或许是她一个孤老没人照料,屋子中充满了一种难闻的臭味,只不过在她假死后,帮办丧事的人点燃了清香,这味儿才勉强可以忍受。   三叔婆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令我惊讶的是,看上去那么虚弱的三叔婆,手上的劲道却大得吓人。   我一挣之下,虽然甩脱了她的手,可手腕上让她黑黑的长指甲挖出了两道血印。   我心中恼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就这一眼,却让我大吃一惊:三叔婆手臂上那一片麻花状的暗红色是什么?   这不是死人才会出现的尸斑吗?难道三叔婆真的死了?可眼前的她,明明还活着呢!   回想起爷爷告诉过我的故事,我忽然明白了。三叔婆定是接触了什么邪法,人虽然死了,可心有不甘,她的鬼魂靠吞食阳世之人的精气神,来维持她的尸体像活人一般生活在阳世。   糟糕,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并不是鬼,三叔婆才是真正的鬼!她勾出了小男孩的灵魂,附在她身后,不出三日,这孩子必死!   我得拯救那个可怜的孩子!一股热血涌上了我脑门!如果我不出手,只怕附近几个村子还会有人死去,因为三叔婆不肯离世,她就会采取相同的办法来祸害别人。   可我怎么才能对付三叔婆呢?总不能当着众人之面打死她吧?如果我说出我的想法,只怕没人会信,公安还会立即把我以杀人罪名抓去。   我脑中极力回忆着爷爷当年说过的点点滴滴,终于想起了爷爷教过我的法子。   三叔婆使的这邪法,只要被她鬼魂勾着的灵魂能脱离她身躯三个时辰,而这三个时辰内,她又找不到可替代的灵魂,那她就真正成了鬼,不可能再借魂附尸了。   还没到午时,阳气正重,如果我这个时候下手,三叔婆的鬼魂是没有办法对抗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背着屋子里的众人,偷偷拿出了一张驱鬼的符纸。这纸符是驱鬼的,并不是用来对付三叔婆的,因为她虽然是鬼,可鬼魂附在尸身上,仍具人相,这符对她应该无效。 第一卷 第7章:酒坛镇鬼   我想的只是驱走被她控制的小男孩的灵魂!小男孩虽然没死,可他的灵魂出了窍,那也与鬼没什么区别。   只是我以前从没见过鬼,也不敢确定爷爷的法子到底管用不管用。看到我自己手腕上被三叔婆抓出的血痕,我灵机一动,下了狠心,把符纸贴在我手腕上,让两道血印印在了符纸上。   只要我逼出了小男孩的灵魂,小男孩就能得救。这样一来,三叔婆必死,也符合了爷爷说过的我们这里是双土地的说法。   反正这鬼婆说不出话,何不趁她无力时,我哄过其他人,冠冕堂皇下手呢?我转身对着刘阿狗狡黠地说道:“阿狗啊,你们的人都不用走了。三叔婆这是回光返照,今夜必死,到时还得麻烦你们吹上一阵子,送她老人家魂归地府呢!”   刘阿狗和其他归美村的人都吃惊地看着我,我淡然自若地道:“唉,三叔婆年事已高,她老人家过世,大家就当是喜事看吧!我这有一道符,送给她老人家了,保佑她黄泉路上不让小鬼欺。”   众人都将信将疑,我敢保证,我若不是凌阿大的孙子,他们绝对会将我当作乌鸦嘴暴打一顿。   有我爷爷的名声罩着我,虽然大家心中疑惑,可还是有归美村的老人听我命取来了香烛。等他们把香烛插上点燃后,我微闭上眼默默念叨着爷爷教我的驱鬼咒语。   听到我在念咒语,三叔婆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我偷眼看到,三叔婆狠命瞪着我的眼光里充满了怨毒。   身边的人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是不是我已经得我爷爷的真传,都说三叔婆的声音,定是喉咙里一口老痰上不来,估计还真过不了今夜。   时机成熟,我这时下手,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怀疑我搞鬼了。我毫不犹豫地拿起沾着我鲜血的符纸,‘啪’地一下贴在了三叔婆的额头。   符纸一贴上去,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立即飘离了三叔婆的身体,三叔婆的喘气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我轻描淡写地道:“乡亲们,三叔婆的事就拜托大家了。我刚才这道符,虽然可保她黄泉路上平安,也能暂解她的痛苦,可还是救不了她的命,节哀吧,我走了!”   归美村的几个老者,见留不住我,说了许多好话,把我送到了村口。   当我再次路过那个小男孩的村庄时,小男孩的父亲见到我车子过来,远远地就拦在了路上。   他告诉我,刚才他的儿子不知怎么了,突然吐出了一口血,虽然仍没清醒,可居然大哭了一会,可把他吓坏了。   我心中一亮,知道这孩子得救了,他的灵魂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上。我笑着告诉那男人,让他放心好了,我回家后,给他儿子作场法事,不出三天就没事了。   男人将信将疑,千恩万谢地告辞而去。兴奋之余,我突然想到了被三叔婆抓破的手腕,心中不禁一凉:不好!我坏了她的好事,三叔婆身上沾过我的血,今夜肯定鬼魂要前来向我寻仇…… 第一卷 第8章:狗啣人骨   老凌铺子四周洒上了一圈石灰粉,乡下的人,都认为石灰粉可辟邪驱鬼。   我已经好久没进入老凌铺子了,据爷爷说这是祖下传下来的老宅,爷爷生前给白丧人家操办的丧事所需物品,都是在这老宅中完成的。   我没敢回自己现在的新家,是担心三叔婆的鬼魂夜里来寻仇。老凌铺子我爷爷经营了一辈子,应该有些灵力,或许能助我避过这一难。   虽然老宅四周洒上了石灰粉,又在各个窗棂上贴上了符纸,可我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就算我借助这些能避开三叔婆鬼魂,可躲得了一时,总不能躲一世吧?   我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把三叔婆的魂魄打散,这样才能高枕无忧。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心事重重地在老宅中踱来踱去,眼见天色慢慢暗下来,心中越来越焦急了。   古人说‘借酒浇愁’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情急之中,我拎起了满是油垢的桌子上的酒坛。可抓起洒坛,心中立即失望了,里面早就没酒了。   我叹了一口气,把酒坛重重地往桌上一砸。啪地一声响,陶瓷做的酒坛竟然没有碎裂。我惊讶地瞅了酒坛几眼,忽然心中灵光一闪。   爷爷说过,有灵力的器物,可以用来对付恶鬼冤魂。这酒坛伴随了我爷爷一生,爷爷天天喝着酒念着咒语,那这酒坛不正是我要寻求的法宝么?   求生心切,我也顾不得我的想法对不对,赶紧把那酒坛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老宅堂屋中央的小木桌上,又准备了一些朱砂画的符,贴在了酒坛盖上。   环视了一下四周,我觉得还是不够保险,只怕三叔婆的鬼魂灵力太大,能够突破外面的石灰线和符纸,而我又没有好办法把她打入酒坛中。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装死。爷爷以前说过的趣事,此刻灵光乍现,全都一古脑儿涌了出来。   我从木柜里,翻找出了小时候爷爷买给我的一只布偶娃娃。取过朱砂笔,我把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在了黄纸上后,贴在了布偶娃娃身上。   小心翼翼地把布偶娃娃放入了酒坛中,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我抓起门角的一枝短扁担,夹在腋下,紧张地向村西走去。   这次倒不是害怕鬼,而是怕人发现,因为我要借助黑狗血来化魂,村西的凌亚良家的小黑狗,自然成为了我的救命稻草。   傍晚时分,村子中已经很少有人出来了。小黑狗平时和我熟悉,亲昵地跑上前来拖住我的裤脚管,趁它毫无防备,一扁担下去,顺利得手。   心中甚为不忍,我对着小黑狗的尸体作了个揖,找了个借口说道:“小黑啊,你下世可投人了,我现在是帮你解脱,可早投人生,千万不要怪我啊,也不用谢我了!”   怕狗血凝固,我急急忙忙回到老凌铺子中,在厨房寻到菜刀,割喉放血,装了一小碗黑狗血。   然后我又找了两块木板,拼在一起,搁在两张长椅上,又在木板边上点了一盏长明灯。 第一卷 第9章:土坟尸变   做好了这一切,我直接躺到了木板上,这才缓了一股劲。现在就等三叔婆的鬼魂前来了,写有我生辰八字和名字的布偶娃娃会让三叔婆认为那是我的灵魂,我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仰面躺在木板上,老宅中一片死寂,我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睛却落在了屋顶中央大梁上的一只布袋上。   这布袋中装的是‘万年青’,乡下人家盖新房时,都会在大梁上挂一袋,据说能镇宅辟邪。   我从小就对这袋万年青感觉好奇,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怪怪的。我有这感觉并不奇怪,因为装万年青的布袋是那种颜色特别鲜红的布所做,这让我想到了跟爷爷出门时,常见到的盖在尸体上的红布。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偷眼瞥见外面的天色已暗,只有我头顶的长明灯在飘忽着幽暗的火光,显得特别阴森。   老宅中的那只老式木壳台钟,自爷爷死后,我就没给它上过发条,不知怎么回事,它突然当当地连响了十二下。   这还真是怪事,我心中立即紧张了起来。正在我紧张得手心里快要捏出水时,忽然外面响起了风声,透过门板,一阵阴风把长明灯吹得东倒西歪。   奇怪,那风声若有若无,似乎是围着老凌铺子在打转。它为什么不吹进来?难道真的是让石灰线挡在了门外?   那股怪风围着屋子转了三圈,忽然没了动静,长明灯上的火苗也稳定了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正暗自庆幸那法子还真管用,三叔婆的鬼魂终于不会进来时,忽然感觉脸颊上痒痒的,眼睛里也似乎揉进了什么东西。   我正想伸手擦一下,忽然心里一紧。不对,大梁上怎么会飘下灰尘?难道是三叔婆不能从四周进入老宅,从屋顶上进来了?   糟糕,我都忘了,以前的老宅为了采光,往往会揭开瓦片,放上一块玻璃,既采光又防风雨。这个玻璃窗口居然因为我的疏忽而没贴上符纸,三叔婆鬼魂或许从那儿进来了。   我强忍着痒痒,心中一直提醒,我现在是‘尸体’,决不能动一下。我微闭着眼,只留下一条眼线偷偷打量着上方。   随着一缕灰尘飘下,我惊骇地发现,我头顶的大梁上,露出了一个丑陋的脑袋。那是一条大蛇,我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反正在我们这儿很常见,都称为‘烈蛇’。   传说家里的烈蛇是看见了也不能打死了,因为它是逝去的祖宗回家看看时的化身。可这时出现的烈蛇,肯定不会是我老凌家的祖宗吧?   定是三叔婆的鬼魂化作了烈蛇,她可能也觉察到了我的祖宅有灵力,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欺骗老宅的灵力进来了。   好在这蛇并没毒,我从小就见这种条状动物心中发毛,但此刻,作为尸体的我,必须要忍住,一点也不能动。   那条烈蛇丑陋的脑袋似乎也在打量着我,它盯了我好久,开始慢慢向大梁中间游去。我心中叫苦不迭,因为我装死人时躺的位置,头部就在大梁正下方,三叔婆鬼魂所化的烈蛇,肯定是想游到我上方,居高临下,直接扑在我脸上。 第一卷 第10章:关盲巫婆   那个丑陋的蛇头忽然昂了起来,蛇眼中那骇人的凶光,几乎与三叔婆那天夜里瞪我的眼光一模一样。   它顺着大梁慢慢地游动,忽然一下子缩回了蛇头。烈蛇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竖起了上半身,瞪着前方几次作势欲扑,可又颇为忌惮而缩了回去。   我心中又惊又怕,可装死的人总不能睁大眼去观察吧?眯着眼缝盯了半天,也没见到任何异物。   纳闷了好一会,盯着头顶上方那只蒙满了灰尘,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万年青袋,我心中隐隐感觉得到,可能那蛇是忌惮它。   这个念头一起,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那蛇定是三叔婆鬼魂所化,因为真正的烈蛇,怎么可能会忌惮这只万年青袋呢?反过来也让我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这袋子还真的能驱鬼辟邪。   烈蛇僵持了一会,忽然倒转身子,游向了墙边,顺着墙柱哧溜一下滑了下来。   烈蛇掉到了地上,我再也无法见到它的动向,我屏住呼吸,牢记我自己现在是个死人的原则,一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儿,一股奇臭无比的腥味冲入了我的鼻子。若不是我早有了思想准备,估计给这气味一冲,当场就会忍不住呕吐起来。   若它真是只是一条蛇,此刻我定啪地一巴掌把它甩了出去,可它是一个恶鬼所化,为了保命,我只能坚持住如死尸一般动也不动。   那股腥臭味在我脸边卷来卷去,气味慢慢地淡了下来。一根细细的冰冷的东西触到了我的手臂,这让我不禁心头一喜。   我那装死的招儿起效了,定是三叔婆的鬼魂闻不到我气息,以为我突然暴毙了。蛇尾碰到我,这说明蛇头已经转向了身边桌子上的酒坛。   那个写着我生辰八字和名字的布偶娃娃,估计让三叔婆认为我的灵魂已经被装在了酒坛内。   她并不会有多少怀疑的,因为像她那段年龄的人都明白旧时乡下的习俗。这人死了后,有开明的去火化了,有的要棺材土葬,还有穷点的人家,就是火化后,没钱置办棺材,就找个坛子装死者骨灰。   虽然我的身体仍在,可据说人死变鬼魂后,思维不会如阳世之人这般缜密,应该是欺骗过了三叔婆。   当那条冰冷的尾巴在我手臂上划过后,我知道机会来了,这个时候如果我胆怯,就失去了打散她魂魄的机会,从此我将被恶鬼缠身,终将小命不保。   我微微侧过头一看,果然见到了一小截尖儿露在酒坛外晃动,蛇身几乎完全钻入了酒坛中。   时不可失,机不再来,我悄悄摸到放在床板下的那碗黑狗血,突然一个侧身,把整碗黑狗血灌进了酒坛中。   酒坛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缕黑烟缓缓冒出坛口。我不知道三叔婆的鬼魂是不是变成了那缕黑烟,更担心它会不会挣脱,情急之下,抓过桌上贴着符纸的坛盖,劈头盖脸地砸在了洒坛上。   黑烟缩回坛中不见了,看到盖子已经严密地封住了坛口,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