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她是孤女   疼,好疼……   江云霏躺在冰凉的青砖地上,疼得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冯屠户拽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按着她的头往地上砸,他暴戾地叫骂着,“让你逃跑!让你逃跑!老子买你回家当婆娘,难道还亏了你啦?”   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人,因被人贩子绑架,逃跑时跳车失去意识,没想到再次醒来成了古代囚笼里的小奴隶。   在对她施暴的人是买她回去当婆娘的鳏夫,他的前几任婆娘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她逃跑不成,被冯屠户抓住,直接当街暴打!   街道上的行人围成了一个圈,个个为这小丫头感到可怜,可冯屠户名声在外,哪里有人敢上前阻拦,得罪冯屠户。   江云霏被打得浑身是伤,疼得受不了了!   她伸出满是泥垢的小手,拽住了一旁一位大哥的衣摆,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来:“救命!”   “你可别害我!”岂料那位大哥像是沾了瘟疫一样,赶紧一脚将江云霏踹开了。   江云霏疼得低呼一声,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冷汗。   “真是个小骚货!还没进门,就当着老子的面勾搭其他男人。”冯屠户眼睛发红,像是疯了一样,更加用力地踹向江云霏。   江云霏转而向一旁的大娘求助,面前的这位大娘,看她的表情多可怜自己啊!她又伸手了出去,刚一个动作,大娘立即跟见了鬼的后退!   连带着周围其他人也都往后退了退!   江云霏死死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冯屠户的拳头砸在她的身上,她连躲都没地方躲。   反抗吗?她一个瘦骨如柴的小丫头,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怎么跟整日里杀猪、扛猪肉的冯屠户打?   江云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或许,死亡就是她的宿命吧。   “住手!”   耳边乍响一声,竟然有人来阻止冯屠户的暴行!   江云霏惊诧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棉布青衫,挎着一个蓝布包,薄唇紧抿,黑眸略有些紧张地向冯屠户看去。   期间,少年又瞟了一眼江云霏,小丫头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也不屈服,就只死死地咬住嘴,一点哀嚎的声音都没有,模样非常倔强。   冯屠户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怒吼一声道:“老子打自己的婆娘,干你屁事!”   少年紧抿了下薄唇,眉头紧紧锁住:“你再打下去,她就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冯屠户发出一声满不在意的嗤笑声,抬起脚,用力踩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小丫头毫无抵抗之的躺在地上,那双清澈、水灵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少年,好像在期望着什么。   少年心口紧了紧,这是一条命啊!此刻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抬眼看向那大汉说:“反正你是要打死的,不如卖给我。”   “你要买她?”冯屠户一副听错了的样子,逗他笑道:“行啊!你要是拿得出十两银子来,一文不少,我就将她卖给你。”   少年一怔,捏了捏挎着的蓝布包,心中非常纠结,不偏不倚,他的蓝布包里正好有十两银子,可这是他要交给书院念书的束脩,是母亲每日一针一线绣手帕、纳鞋底,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若是没了这十两银子,家中肯定再也拿不出多的银两,他明年也没法继续在书院念下去了。   “呵呵……”冯屠户笑了两声,说:“没钱就别来开老子的玩笑。”   冯屠户打够了,拎起江云霏就要回家。   江云霏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不救她,也是人之常情。   “你站住!”少年叫住了屠户,他一咬牙,将十两银子从蓝布包里掏了出来,“这里是十两银子!你拿走,小丫头我要了!”   江云霏努力睁开受伤的眼睛,看着目光清澈而坚定的少年,眼眶一红,晶莹地眼泪滚落打湿了她脏兮兮的小脸。   冯屠户笑着走过来,拿过少年手中的钱袋,认真地数了数,随即一推,将江云霏推到了少年跟前,说:“带走吧,这丫头以后就是你的了。”   冯屠户拿了十两银子,喜滋滋的,脚步飞快地走了,今日可赚大发了!   一旁围观的人逐渐散了。   少年俊秀的脸上挂着一丝纠结,他低头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小丫头问:“小妹妹,你家在何处?”   江云霏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你可有什么去处?”   江云霏依旧可怜兮兮地摇头,一双水灵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少年,反正,反正她哪里都不去,就要跟着他!   少年叹一口气,无奈道:“那你愿意去我家吗?你放心,我并不是买你回家当媳妇。”   江云霏眼睛一亮,猛地点头,声音清脆地道:“好。”   少年又问:“那你总该知道自己叫什么吧?”   “我叫江云霏。”江云霏展颜一笑,露出一颗颗整齐的贝齿来,她步伐紧紧地跟着少年,生怕少年把她丢下就跑了。   少年自我介绍说:“我叫纪远清,年十七,清溪村人士。”   清溪村是一个临溪的大村落,有上百户人家。   从村口的大路一直走到底,然后再拐弯上一个小土包上,就见到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用竹条编了篱笆围成一个很宽阔的院子,院子右边墙角种了颗桂花树,左边是一口井,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十分整洁。   屋子是一栋茅草屋,三间卧房并着一个堂屋,茅草屋的两侧还搭了一个厨房和一个柴房。   此时院子里摆了一张方正小桌子和两把竹椅子。   一个穿着泛旧蓝布棉衣裳,头上挽起了发髻,用了根木簪子插着的妇人坐在桌旁,她脸色蜡黄,眼角长了细纹,眼睑下乌青,看起来极累的样子。   她面带愠色地看着低头认错的纪远清,硬是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来,忽而,长长舒了一口气来,“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多谢母亲谅解,是孩儿对不住您。”纪远清心中依旧愧疚,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母亲对自己失望,气坏了身体。   “可问了她叫什么?家里是什么情况?”   “她叫江云霏,是个孤女。”   纪母李氏叹了声气道:“看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身上都是伤,大冬天的还穿得那么单薄。”   屋内,江云霏正泡在浴桶的热水之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好像唯一能行的,就是先赖在这户人家,等了解这个古代的情形,然后再做打算。 正文 第2章 令人心疼的绝色小丫头   浴桶里的水慢慢地凉了,江云霏从浴桶里出来,换上了干净厚厚的衣裳,衣裳是纪母李氏的,她穿着还有点儿大,这屋子也是李氏的,屋子朴素干净。   梳妆台上放了一块铜镜,穿越过来也有好几天了,江云霏还没见过这具身体的模样。   她走过去对着不甚清晰的铜镜照了照,长得还挺不错,是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就是脸上淤青一块,眼球被打得也充血了,看起来惨兮兮的,特别惹人怜爱。   江云霏拉开了门,往屋外走去。   李氏和纪远清起身来,看着焕然一新的小丫头,眼中有些惊诧,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标致、惹人怜爱的一个小丫头。   “来,丫头过来!”李氏伸手拉了江云霏过来,“饿坏了吧,婶婶刚刚给你做了几道简单的菜,你快趁热吃了。”   桌上摆的菜色香味俱全,两个素菜和一个蛋花汤,再加上粒粒饱满的米饭,还没开吃,江云霏就开始不停地咽口水了。   “吃吧。”李氏伸手给江云霏递了双筷子,她眉目慈祥地说:“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客气。”   “嗯,谢谢婶婶。”江云霏点头,拿起筷子,就开始扒热乎香软的米饭。   啊……真好吃!这就是食物的美味啊!她这几天都要饿疯了!   每日缩在关押奴隶的笼子里睡觉,她连做梦都梦见在吃东西。   “慢点吃,别噎着了。”李氏温柔地说着,伸手拿筷子给江云霏夹了菜,她眼底还有些歉意,“也没有肉菜,先将就着吃,等改日去镇上买了肉来,让你补补身体。”   “谢谢你们,这些已经很好吃了,我很喜欢吃,谢谢……”江云霏止不知该怎么感谢这母子俩,只能不断地道谢,空荡荡的肚子被食物填满了,身体开始回温,整个人也有了力气。   “远清,你再去拿个碗来,给她盛一点汤喝。”   纪远清拿碗盛了汤,放在江云霏的手边,黑眸中透着关心,“小心烫。”   “谢谢。”江云霏眼眶发热,比起过去的五天,她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接过纪远清手中的汤碗,一口气喝见了底,胃里暖洋洋的,不知有多舒畅。   然这时院子的篱笆外,站着一个妙龄少女,正是清溪村里的一枝花,名叫纪婷儿,年纪与纪远清相仿。   纪婷儿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放了一叠纸,这些纸是她省吃俭用下来,专门买来给纪远清练字的,可哪里想到纪远清家中竟然多了一个相貌俊俏的小丫头!   看着那个丫头跟纪远清,还有李氏有说有笑的样子,纪婷儿紧咬了一下唇,把手中篮子里的白纸丢在地上,转身飞快地走掉,心中满腹气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臭丫头是从哪里来的?   李氏目光充满怜爱地望着江云霏,问:“听远清说你叫江云霏,不知你今年多大了呀?”   “今年十四了。”江云霏打了个饱嗝,她根据这具身体的情况,大约估计了一下年纪,肯定还是小丫头,不会大到哪里去。   “可怜的孩子。”纪母李氏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触摸了下江云霏脸上的伤,心疼地问:“疼吗?有没有破皮的地方,婶婶给你上一下药。”   江云霏笑着摇了摇头,一张清丽的脸蛋像花儿一样让人怜爱,“已经不疼了,不用上药。”   江云霏身上大部分都是淤青,少部分破皮的地方早就止血了,只需要让伤口自愈即可。   吃过饭后,江云霏主动帮忙收拾碗筷,纪远清抢着不让,他腼腆地说:“你身上都是伤,怎么能让你洗碗,我来洗就行了。”   “没事,我的伤一点也不疼了。”江云霏握了握拳头笑道:“我们可以一起洗。”   “好吧。”纪远清见江云霏坚持,只能点头同意。   江云霏端了碗到井口旁,纪远清从厨房里提了热水出来,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洗碗。   那边,李氏坐在桌旁,打理着丝线,准备绣手帕,她望着井边洗碗的两人,脸上不禁地露出笑容来。   “婶婶?你在做什么呢?”江云霏一边洗碗一边不忘跟李氏唠嗑。   “绣手帕呢,送到镇上去卖钱。”李氏笑问:“你会这个?”   江云霏摇摇头:“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李氏笑道:“我屋里的桌子上有些碎布,待会儿你可以拿来练手。”   “好。”江云霏高兴地应着。   碗洗好了,纪远清端了干净的碗去厨房放好,江云霏则留下把木盆里的水倒掉。   这时,家院子门口就走进来了一个人,正是住在纪家附近的牛婶,她脸蛋圆圆,有些晒斑,走路风风火火。   “玉兰姐,你这有黑色的线吗?我正补孩子们的衣裳,补到一半才发现线没有了。”她大笑着说。   李氏从桌子上的框子里,找了黑线出来,缠了一个小团给她。   “多谢了,赶明儿我买了线,再来还你。”   “说什么呢,大家都是邻里,一点线也用还啊?”李氏嗔怪道。   “这位是?”牛婶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江云霏的身上,她见江云霏脸颊上乌青,眼球也充了血,心中更是觉得奇怪。   “这是我娘家来的外甥女,许久没见我了,特意来瞧一瞧我。”李氏见牛婶不住地打量江云霏,赶紧找了个借口来堵牛婶的嘴,这个牛婶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肚子里藏不住事,知道些什么都要跟人唠嗑一番。   “长得可真俊!也不知哪家的儿郎有这么好的福气!”牛婶满脸心疼地说:“就是这脸咋乌青了?眼睛还充血了?怕不是被打的?”   江云霏不好意思地掩了掩脸颊上的乌青,说:“婶子你别寻我开心了,我就是不小心踩空了,一下撞着脸了。”   “这样啊,你这也太背时了!”牛婶问清了心里地疑惑,也不多问,拿了线就回去了。   李氏叮嘱江云霏说:“你先现在我家住下,若是村里的人问起你,你就说是我娘家的外甥女,来这里看我的。”   “嗯,我记下了。”江云霏点头应下了。   可没想,才过了一会儿,牛婶去而复返了,还带了两个麻烦来。   “人呢?在哪?”   这时,院子里走近两个妇人来,身后还跟着满脸懊恼的牛婶。 正文 第3章 败家子   这两个妇人分别是张巧嘴和纪招娣,此二人素来与李氏不对付,她们怎么会主动上门来?   张巧嘴长着一双小眼睛,脸庞尖瘦,身上穿着泛白的暗红色衣裳,袖口处还打了个补丁个,头发也用一块同色的布包着,全然是一副村妇的打扮,她的一张巧嘴最是能说会道。   她笑盈盈地往前一站:“我们听说你娘家的外甥女来了,还听说是个天仙般的人儿,好奇来瞧一瞧,这人——呀,这位就是吧!”   张巧嘴见着坐在井口的江云霏,连忙热情地将江云霏给拽了出去,“哟,瞧瞧这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可真是长得标致!”   “是啊,玉兰姐,你们家远清的眼光真是好!这满大街的人都不管,就单单你家儿子有能耐,竟然花了十两银子,买了其他男人的小媳妇回来,了不得啊!不愧是我们清溪村的读书人,晓得心疼美人。”同样长得一脸刻薄相的纪招娣凑热闹不嫌事大,一张嘴叭叭个不停。   李氏脸色发白,“你们怎么会知道?”   除了牛婶,这张巧嘴和纪招娣就是纯属来找李氏的不痛快,谁让平时李氏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爱搭理她们,嫌弃她们庸俗,这会儿可好笑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学那些浪荡子,花钱买了别人的婆娘回来,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不巧了,我今日去镇上赶集,就看见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张巧嘴直接笑出了眼泪。   李氏喃喃着说:“这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是我家的事。”   厨房内,纪远清听得分明,他紧握住了拳头,想要冲出去,可想到李氏曾经说过,这些妇人间的事他不能掺和,否则这些个妇人的嘴出去乱说,坏的是他的名声。   “乡亲邻里的,我们就是关心关心你啊,对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啊?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你们别说了。”牛婶赶着张巧嘴和纪招娣往外走。   张巧嘴和纪招娣不依,反而放大了嗓门,大声嚷嚷着:“哎!来瞧一瞧啊!咱们清溪村的童生远小子出息了,晓得自个儿找媳妇了。”   李氏被气得脸色发青,全身发颤。   江云霏哪能见李氏因为自己被这些人奚落,她端起洗碗剩下的水,猛地一下泼到了那两个妇人的脚下,水夹杂着泥,溅到了她们的裙摆上,好好地漂亮衣裳,沾染上了大片黄泥,实在是毁了,全毁了……   “啊……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张巧嘴和纪招娣气得脸都青了,这可是她们新做的衣裳,沾了难看的泥巴,可真是令人糟心极了。   “对不起,”江云霏满脸无辜,泫然欲泣地道:“我本来是想倒水的,但是太重了,扛不动。”   “你,你——”张巧嘴和纪招娣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厉害了!暗算她们一把,她们还挑不出由头来。   “婶婶,不然我帮你们洗吧。”江云霏伸手上前就要给张巧嘴和纪招娣脱衣裳。   “不了,不了。”张巧嘴和纪招娣如避蛇蝎,可别再把她们衣裳撕破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张巧嘴和纪招娣结伴一溜烟地跑了。   李氏瘫坐在椅子上,松了一大口气,她是个斯文人,不像这些人会明里暗里讽刺人,每次遇到这两人,只能暗自吃亏了。   “云霏,多亏有你,否则我可真不知该应付这两个人。”李氏欣慰地握住了江云霏的手。   “玉兰姐,是我对不住你,都怪我乱说话了。”牛婶很内疚,她也是吃了午饭,去遛弯晒太阳,遇见了张巧嘴和纪招娣两人,一时说了个嘴,没想到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这事不怪你。”李氏无奈道:“本就是我们远清做了这事,怪不得人家这样说。”   纪远清从屋中出来,他紧抿着薄唇,道:“娘,是孩儿对不住您,让您受委屈了。”   “没事,这不是有云霏帮我撑着吗?”李氏笑着道:“她们是村里有名爱挑事的人,不必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那她们——”江云霏挑了挑眉头说:“她们不会到村子里去乱说吧?”   既然是爱挑事的人,恐怕那张嘴可厉害了,还不得到处传播方才说纪远清的那些闲话。   李氏脸色一白,“还真有可能!”   完了!这事要传出去,远清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纪远清目光有些阴沉地说:“让她们去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可不行。”李氏不赞同道:“你是读书的人,名声毁了,以后还怎么参加科举考试?”   牛婶内疚说:“那我就先去村子里说道说道,我就不信了,我牛大甜的嘴还说不过那三个小贱蹄子。”   还不等李氏说话,牛婶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唉……”李氏望着牛婶的背影直叹气,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有着百来户人家的清溪村,传是非的速度极快,短短的时间内,关于纪远清的各个版本的风流韵事传遍了整个清溪村。   村口的那颗大槐树下,大家叽叽喳喳地聊着这事。   “不是吧,李玉兰那儿子可最是守礼了,怎么会干出买人家媳妇的举动来?”   牛婶掺和在这一堆人里说:“什么是人家的媳妇?就是一个小丫头,那镇上打死了好几个媳妇的鳏夫刚买的丫头,人家小丫头要逃跑,就当场一顿往死里打。李玉兰那儿子你们还不知道,从小就是个宅心仁厚的,看见人要被打死了,还不得伸手救一下。”   “那倒是好心的。”   “听说还是拿他娘存了一年的束脩去买的。”   “啧啧,这就是败家子嘛!他娘为了凑这些钱,卖了好几亩的田不说,还天天做女红卖钱,他就这么花出去了,明年一年的束脩可怎么办啊!”   牛婶这下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十两银子确实不少啊!这读书可是有钱人才读得起的,玉兰姐家就几亩薄田,为了这束脩的事,已经卖出一些田了,然后再天天绣手帕,纳鞋底的,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才凑足的十两银子。   这下没了钱交束脩,纪远清那小子可怎么继续念书啊?   入夜,清溪村渐渐地安静下来了,只有风吹打在窗户上的嗡嗡声。   江云霏睡的是纪远清的屋子,纪远清则挪到他平时看书的屋子里去了。   她跟着李氏学了一下午的女红,累得厉害,早早地睡下了,哪知,睡到半夜又醒了。   倏地听得堂屋里有人讲话,她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正文 第4章 夜谈   透过厚重的布帘,她还能看见隐约的灯光。   “今日云霏一直在,我也没找到机会问你。”李氏的声音响起,她缓缓地说:“你救人是好事,钱也用掉了,娘也不怪你。只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了,你若是交不上束脩,过些日子书院开学还怎么念书?明年的县试,你还怎么参加?”   江云霏听得心惊,原来那钱是纪远清用来念书的学费,突然之间,她心里压上了一块石头,更加觉得自己对不起纪家母子。   “没什么大碍。”纪远清道:“就算不上书院念书,等明年的县试,我也一定能考中。”   “若去书院念书,总是稳妥些。”李氏鼻子发酸,她忍了忍眼眶中浮上来的眼泪:“这些年来,娘为了给你凑束脩,已经卖了很多你爹留下来的田产,你祖母和大伯对此已经颇为微词。若你还不能一举中了秀才,我还怎么有脸面对他们,面对你死去的爹?上一次你没考中,他们已经说了不许你再念下去了,我是为了你那死去的爹,就算他们再怎么训斥我,我也忍着。娘就是想你出人头地,给你爹争个脸。”   “娘,我明白您的苦心,近日镇上有富商家要修房子,孩儿去问一问,看能不能当个泥瓦匠,赚些银两回来。”纪远清说:“虽不能一下凑足十两银子,但总能先交一点束脩,去书院念一阵子书。”   “也好。”李氏抹了抹眼泪,笑着道:“我最近也接了一批活计,现在还有云霏在一旁帮着,速度快了不少。这丫头是个好的,懂得知恩图报,也不枉你救她一场。”   “娘,她会一直留在这里吗?”纪远清突然抬眸,目光认真地望来。   “她没有家人,也没有地方可去,又是个姑娘家,我打算收她当干女儿,等她长大了,再替她找一户好的人家嫁了。等以后她生了孩子,也就有自己的家人了。”李氏细细为江云霏打算着,思虑得非常周全。   哐地一声,堂屋的窗户被吹开来了,纪远清起身去关窗,他语气淡淡道:“娘,夜深了,您早些休息。”   “哎。”   外头的灯火渐渐暗了,李氏和纪远清各自回房歇下,逐渐没了声音。   这会儿江云霏却没了睡意,她翻来覆去着,十两银子应该很多吧!得想办法替纪远清赚回那十两束脩啊,否则耽误了纪远清上学,她得内疚死。   可是在古代做什么才能发家致富呢?   她连这个地方什么情况,都不太清楚。   江云霏思来想去,苦想了一夜,到后半夜才睡下了。   可依旧没想出什么靠谱的法子来,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到处去转悠一下,调查一下这边的情况。   第二日起来,江云霏在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漱口洗脸完后,去厨房准备做早饭。   吱嘎一声,堂屋的门被打开了。   纪远清也起来了,他穿着中衣,长发乱散着,见着江云霏在厨房忙碌着生火,他连忙回屋去,去将外衣穿好了,再出来问:“你这是——”   “做早饭呢。”江云霏笑颜如花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清淡一点的,还是辣一点的?”   纪远清认真地想了想:“辣的。”   “明白!”江云霏继续忙碌,火烧大了后,洗了大铁锅,然后开始煮面,又去院子的角落种的一小块葱蒜地,拔了一把葱来。   葱择了洗干净,再切成段备用。   等面煮好了之后,捞起来过清水,虑干分了三碗,根据她昨晚观察到全家的食量来分。   江云霏切了一点香葱和红米椒撒在表面,淋上酱油,另起锅,用油把葱段煎焦,最后一齐倒在碗里,热油浇在葱花和红米椒上,发出滋啦啦地美味声音来。   三碗葱香味扑鼻的辣葱油面做好了!   “婶婶,吃早饭了。”外面风大,太阳还没完全晒过来,院子里有点冷,于是江云霏将早饭端进了堂屋,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   李氏刚收拾好从屋中出来,她温和地说:“怎么起得这样早?冬日天凉,赖一下床也没关系。”   “我昨晚睡得早,就醒得早了呀。”江云霏整个人都充满着活力,与之前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她扭头向书房那边喊了声,“远清大哥,早饭好了。”   “知道了。”纪远清应着从屋里出来。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吃早饭。   江云霏边搅拌着葱油面,边说着:“吃之前像我这样,搅拌均匀以后再吃。”   “我还是第一次见面条能这样做。”李氏笑盈盈地拿起筷子,学着江云霏的样子搅拌葱油面。   纪远清搅拌好葱油面后,迫不及待地夹起一把面条,吃进了口中,他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了,面上有些惊喜地说:“味道真好。”   “嗯,确实好吃,比我们平时水煮的面条要好吃多了。”李氏也赞同地说。   “呵呵……”江云霏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下厨的人能得到美味的肯定,这是下厨人最开心的事。   “二嫂,你在家吗?”院子外有人喊,李氏应了声,向门口望去。   门外走进一个妇人来,正是李氏的妯娌郭氏,她目光直直地打量了一遍江云霏人,然后才说:“婆母让你和远清过去说话。”   “三婶,祖母可说了是什么事?”纪远清问。   “还能是什么事?”郭氏觑了江云霏一眼:“你的事传遍了整个清溪村,可把她老人家气坏了,过去的时候,多注意一下吧。”   碗里的油葱面也吃的差不多了,母子俩放下了碗,准备起身去祖屋那边。   郭氏望了将与房内一眼说:“还有这个丫头呢,她也得一块过去。”   “为何?”李氏不解。   “这我就不清楚,你们过去就知道了。”   江云霏一脸茫然,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氏拉住江云霏,安抚着道:“云霏别怕,有婶婶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嗯。”江云霏点了点头,随李氏和纪远清去祖屋。   纪家祖屋,是一间青砖砌成的四合院,上屋住着大房一家,西边住着李氏的婆婆孙氏,东边住着三房一家,原先二房也是住在东边的屋子里。   不过在纪远清的父亲没过世时,二房与大房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分家搬了出去。   进了上屋,大房的一家之主纪明端坐在上座左边,祖母孙氏坐在右边,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不善。 正文 第5章 要送她去当填房   “来了?”纪明眼神犀利,脸颊瘦长,蓄着一戳山羊胡,身上穿着棉长衫,外头还罩了一件皮夹袄,就这身打扮也能看得出来家中有几分薄产。   李氏和纪远清纷纷喊了人,江云霏傻傻地站在一旁,她也搞不清自己该喊什么。   纪明直接进入正题,说:“我今日一早起来,就听得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不对,应该是两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氏神色有些惶恐,但有儿子在旁支撑,她又定了定心神。   “可要我亲口跟你们说说,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氏心口苦涩地说:“大哥,有些事无非是以讹传讹罢了,远清是什么样的性子,您还能不知吗?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砰!”纪明一掌打在桌子上,怒气冲天地吼道:“我们纪家的脸面都让你们母子二人丢尽了,你竟然还说是以讹传讹。他若是做不出这事,人家怎么会乱传?”   纪远清背脊梁挺直了说:“大伯,我只是救了一个要被打死的小丫头罢了,并不是外头传的那样。”   “救了一个死的小丫头罢了?呵呵……这丫头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人不救,就你去救,还真是没什么关系,也得有什么关系了。”   江云霏听得满脸窘迫,当事人就在这儿呢!他们讲话还真是一点也不顾及她这个当事人。   纪明靠在椅子上,盯着李氏说:“且不说这事,听说二弟妹你又卖了我们纪家二亩田了?”   “没,没有的事。”李氏下意识地否认道,她确实是又卖了纪家的地,还不止二亩,那也是因为远清开学在即,她左凑右凑的,也凑不到那么多束脩,就卖了一些田地,只要儿子能去书院念书,她就是把房子卖了也会毫不犹豫!   “没有的事?”纪明拿起了桌子上的田契,摊开了在李氏的面前,“那我们纪家的田契怎么会在徐老三哪儿?”   李氏腿脚一软,一下往地上倒去,纪远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李氏,江云霏也吓得赶紧去扶。   纪远据理力争道:“大伯,这些田产是分家时,分了给我们二房的,我们卖了,也是我们二房的事,您犯不着为了这事找我娘的麻烦!您如果要责骂我的话,就骂我好了。”   “你们梅花书院的老师就是这么教学生的?没大没小,当众顶撞长辈!”纪明气得脸色铁青,他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说:“就算分家了出去,这田产也是我们纪家的祖产,她一个外人没资格卖了!剩下的田地我会让老三去接收了,以后你们家就留两亩田种点吃的,反正多余的田,你们也种不了。”   “不行。”李氏哭着满脸泪痕,“这田产是我家相公留给我们母子俩活命的,大哥你不能抢走它!”   “祖产都被你卖光了!你还想卖剩下的!你这样的毒妇,当初真该叫老二休了你!”纪明骂道,他让没分家出去的纪老三纪刚拿来了转让田契的单子,让李氏和纪远清画押。   纪远清拿起单子,两下就撕了个粉碎,他护着李氏说:“我是不会签的,这田产是我爹留下来的,谁也别想抢走。”   “好啊!”纪明盛怒道:“既然你纪远清这么有志气,那就别去念书考秀才了,干脆直接卷起袖子下田种地去,否则这田产留给你们母子二人,要么是卖了!要么就是荒废了!”   “婆婆,您说两句啊,远清也是您的孙子,您疼疼他吧。”李氏选择将哀求对象转为一直没说话的孙氏。   孙氏面上笑着,手上却无情地拨开了李氏的手:“我就是一个吃闲饭的,可做不了什么主。”   李氏猛地跪在了孙氏面前,向孙氏磕头请罪道:“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还请婆婆千万别迁怒了远清。”   一年前,婆婆孙氏要将她娘家哥哥的孙女,说给远清当媳妇,可远清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人,怎好娶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做娘子?况且那女子的脾气也不大好,李氏就给拒了,这事婆婆孙氏现在还憋在心里,这会儿要教训她呢。   “娘,你别跪!这件事你没错!”纪远清用力地扯着李氏起来,可李氏没有办法啊,没了田产,将来用什么供远清继续念书?   “好了,好了,成什么样!”纪明见李氏哭得凄惨,怕村人听见了,以为他欺负二房的孤儿寡母,他一脸不耐烦地说:“看在远清是我纪家子嗣的份上,我就不收你的田产了,但如果你敢再卖田产,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孙氏瞥了自己大儿子一眼,就这样饶过李氏?未免也太手下留情了!   “多谢大哥。”李氏泣不成声,原本光洁的额头一片暗红,就差没磕出血来。   “至于她——”纪明将目光转向了江云霏,直言不讳地道:“你们趁早打发了,免得村中的人再指指点点下去,丢尽我们纪家的脸面。”   江云霏低垂着头,开始思索起自己能去何处,她根本没地方去啊,她连这个清溪村都还没熟悉透,更何况天大地大的其它地方。   “大伯,我娘她——”纪远清正欲说李氏要收江云霏为干儿女一事,岂料被祖母孙氏截了胡。   孙氏说:“我娘家大哥的小儿子前两年死了媳妇,一直没续弦,正好可以将这丫头送过去做填房。”   江云霏猛地抬头起来,一双杏眸瞪圆了,她没听错吧?这个老妖婆要把自己送去当鳏夫的填房?   纪远清也满脸惊诧,就是那个四十多岁,还呆在家里啃老的猥琐老男人?怎可如此!云霏丫头还正是花一样的年龄,怎能送去老男人的家中受摧残!   李氏连忙道:“娘,我打算收江云霏为干女儿,她手脚勤快,能干不少活,绝不会吃闲饭的,况且田里的事太多,有她帮忙,我也能做得过来,不用请人做。”   江云霏立即乖巧地道:“我一定会勤快干活,不会吃闲饭的,将来也会好好孝敬婶婶和您的。”   “也不错。”孙氏点了点头说:“现在你这养一段时间,等明年再选个好日子嫁过去,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婆婆,江云霏她才十四,怎好——”   “怎么?你又要拒绝我这个婆婆?”孙氏冷眼扫过来:“上一回我要把我大哥的孙女嫁给远清,你不同意,这一回你又不同意,做儿媳做到你这份上,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正文 第6章 纪远清要娶她   “老夫少妻,嫁过去也不错。”纪明也十分赞同地说:“孙家条件不差,这丫头嫁过去要是懂事的话,日子肯定不会差。”   江云霏心慌不已,不会吧!她才刚出虎口,又要进狼窝?她拿目光望了望李氏,又望了望纪远清,见他们沉默着没反应,顿时泄了气,眼眶一下红了,心里难受得厉害!   也是,李氏和纪远清何必为了她这样一个买来的丫头,而与长辈翻脸呢?   “祖母!”岂料,纪远清突然出声道:“其实我打算明日就娶这丫头当媳妇,孙儿也大了,是时候成家了,等孙儿成亲后生了大胖小子,也能让您享享天伦之乐。”   这下,不光是孙氏和纪明惊呆了,就连李氏和江云霏也被纪远清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   “远,远清,成亲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李氏提醒道。   江云霏小嘴微张着,脸蛋迅速地红透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竟然说要娶她!   “呵呵……”孙氏冷笑了两声,厉声道:“没想到我这孙子也是个有主意的。你既然要娶,难道我这个做祖母的还拦着不成?”   孙氏冷冷地盯着江云霏,不过是一个空有姿色的女奴隶罢了,怎么比得上他娘家大哥的孙女?   一个女奴隶?呵呵……这个李氏眼光那么高,挑了半天,竟然挑了个女奴隶,真是可笑!   纪明也不想多管闲事,他摆了摆手说:“随你怎么做,反正我们两家早已分家。成亲时送坛酒来就行了,我也不会过去。”   “多谢祖母、大伯成全!”纪远清立即行了礼,然后扶起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李氏离开,他望了一眼江云霏,江云霏低下头连忙跟上。   半路上,李氏才回神过来,她喃喃道:“远清啊,你没必要为了云霏,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娶妻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氏说完,又同一旁的江云霏说:“云霏啊,婶婶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婚姻大事得慎重!”   江云霏明白地点了点头,想着纪远清说的那些话,肯定是权宜之计罢了。   “娘,这话已经说出口了,若是我不娶云霏,您信不信,过几日祖母家那侄子就得来家里抢人!”   李氏当然信了,孙氏家的鳏夫侄子都四十好几了,说亲说了好几年,也没人再肯嫁给他。没有媳妇烧火煮饭、暖炕,这会儿有个现成的,不会来抢才怪了!   “那云霏你呢?”李氏叹气道:“你若是不同意,我自然也不好勉强于你。可你如果继续留在这,保不齐来日就让那边的人逼了嫁过去,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我娘家人早就没了,我还能将你送去哪里呢?”   “我,我……”江云霏脑中乱成一团,脸颊没来由得滚烫起来,她垂着眸子,点了点头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若是不能留在这里,我也不知该去哪里。”   江云霏说的是真心话,她真没地方可去。   李氏总结道:“那这亲事是办定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家,三人进屋去。   纪远清进了他的书房,江云霏和李氏一起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纪远清从屋子里出来道:“娘,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没做,我先出去一下。”   “什么事啊?”李氏下意识地问,然而纪远清已经大步地离开,没有来得及回李氏的话。   “这孩子真是的!”李氏嘟囔着道,“明日就要成亲了,还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江云霏深呼着气,尽量让自己纷乱的脑子安静下来,可怎么也没法淡定,没想到在现代母胎单身二十几年,穿越到古代才第六天,这就要成亲了!   江云霏收拾完桌上的碗,端着往厨房走。   李氏转身进屋里去了一下,然后出来说:“云霏啊,我得去隔壁家牛婶那里,找她帮忙筹备明天婚礼的事,有太多东西要准备了,你自己在家无聊的话,就绣绣手帕什么的都好。”   “哎。”江云霏应着。   “祖屋那边的人不来,也没多少人来喝喜酒,估计也就摆个几桌,要准备得倒也不是很多。”李氏嘀嘀咕咕地出门去了。   李氏先去找了她的好姐妹牛婶和另外一个玩得好的姐妹张喜银来帮忙。   成亲要忙的事可多了,既要打扫庭院和屋子,又得在各处挂上红布,增添喜庆,甚至还在门和窗户上贴了喜字。   等李氏从她屋里抱来了一床红色的鸳鸯喜被,给江云霏睡的屋换上,又在屋里的案桌上放了红色的喜烛,这下才终于有点成亲的氛围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李氏领着牛婶她们将喜堂布置好了,又一同去各个村里转悠,花钱去买明日要做酒席的食材。   祖屋那边的人不来,李氏就打算请牛婶家和张姨家两家人来吃酒席热闹一下。   等李氏提了一堆食材急急忙忙地走回来,往厨房去做饭,哪想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让人饥肠咕噜的香味。   李氏满心欢喜,这个儿媳妇娶得值了!又懂事又孝顺。   “婶婶,您回来啦。”江云霏从厨房走出来,她放下挽起的袖子,“饭刚做好了,可以吃了。”她说完,还看了一下李氏的身后,见没人,有些奇怪地问:“远清哥人呢?”   “他还没回来吗?都这么晚了。”李氏说:“去哪里也不说,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我一直在家,没见到远清回来呢。”   “明天可是大日子!”李氏唠叨了一句。   “婶婶,我们先吃!天凉,菜冷了就不好吃了。远清的那份,我已经给他留好了。”   “哎。”   太阳落山,天黑了。   李氏点亮了一盏油灯,放在四方桌上,江云霏从里屋将放了针线的小竹篮抱了出来,与李氏坐在灯下一起做女红,不过基本是李氏在教江云霏。   江云霏以前从未接触这个,完全是个新手,手法生疏得连针都握不稳。   堂屋的门半敞着,篱笆围起的院门已经关上了。   李氏指点江云霏怎么在一块帕子上绣花,时不时抬头向院门外望一眼,心中疑惑,远清怎么还不回来?   待一个时辰过去后,家门口终于有点动静了。   “娘,我回来了,快给我快门。”纪远清在门口喊着。   “哎。”李氏应着,连忙跑去开门,她迎了外头的纪远清进来,问:“你这跑出去做什么了?” 正文 第7章 有人来抢媳妇了   江云霏手里拿着针线,忍不住地留意外面。   纪远清笑了笑,只管往屋里走,他走到江云霏的面前,把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解开包袱的结,露出里面红色的嫁衣来。   纪远清笑着挠了挠头说:“我想着既然是成亲,就该有嫁衣。”   江云霏看着眼前的嫁衣,有些惊喜,好漂亮的嫁衣啊!   那厢,李氏走过来,拿手摸着纪远清寻来的嫁衣,诧异地问:“料子这样好的嫁衣,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在梅花镇上的成衣店里买的。”   “可,可你哪来的银子?”李氏满是疑惑,她儿身上就那十两束脩,给江云霏赎了身,哪还有多余的。   “我把书房里的那副字画卖了!”   “什么?那可是你最爱的字画,也是你唯一的一副字画,你宝贝了好些年的。”李氏吃惊地说。   江云霏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纪远清为了给自己寻一身嫁衣来,竟然把自己的宝贝字画给卖了!   这让她心中很过意不去,她伸手推了推嫁衣说:“你还是去把嫁衣退了,将字画赎回来吧,我不穿嫁衣也没关系。”   “不行。”纪远清反对说:“就算我们之间成亲,是情势所逼,可也不能怠慢了你,让你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连嫁衣也穿不上。”   纪远清执意不肯退!   这是他的一片心意,江云霏想,她点了点头说:“好,那就留下。”   不过这古代的嫁衣还真是漂亮,她摸了两下,竟然有种想穿上试试的感觉。   李氏在一旁笑着说:“云霏,去屋里试试,看能不能穿。”   江云霏拿了嫁衣与李氏一起进了里屋,试穿嫁衣去了。   “云霏,这嫁衣衬得你真好看!”里间一直传来李氏夸赞地声音。   纪远清在大堂听见了,眼底泛出一丝笑意来。   第二日,天微亮,江云霏就让李氏从床上拽了起来,又是梳头、又是抹粉,一直捣鼓到日上三竿,这才作罢。   江云霏对着李氏那面小铜镜,望着镜子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样,她微微扯动嘴唇一笑,镜子里的人也笑了。   古代的嫁衣可真好看,把江云霏这个宿主衬得脸颊娇艳,肌肤若雪,美不可方物。   “真好看!”李氏惊叹地看着自己捣鼓几个时辰的成品,她想了想,将她头上插着的那根银簪子拔下,转而插到江云霏的头上。   “婶婶,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江云霏伸手要将头上的银簪子拔下来,可是还没碰到,纤手就让李氏握住了。   喜庆满屋的婚房里,李氏笑得眉眼弯弯,更显亲和,她满脸怜爱地看着江云霏说:“傻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媳了,这根簪子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谢谢婶婶。”江云霏杏眸微闪,心口发热地接下了。   “还叫婶婶?”李氏嗔怪地看着江云霏。   江云霏脸颊一红,羞怯道:“娘。”   “哎。”李氏应得干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越发喜欢江云霏的性子,有这样一个姑娘给自己当儿媳,不愁将来没好日子过。   “哦,先不说了,远清那边我也得盯着点,对了,还有酒席的事。”李氏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跨出了门槛。   她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远清,你得穿那身你在书院念书时穿的衣裳,今天是你成亲的大喜事,可不能随便穿一件应付了。”   接着又是李氏出了堂屋,到院子里去了的声音。   “牛婶,张姐,辛苦你们了,得亏你们过来帮工了,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下手。你们家男人和孩子什么时候过来啊……”   江云霏听着外面碎碎念的声音,秀美的脸蛋上溢出一个笑来,她拿起一旁的梳子,对着镜子缓缓地梳起头里,以后日子会在这里一直过下去吧。   ……   清溪村的山林中,有颗梅花树,花开得比较早,现在已经梅花满枝头。   纪远清穿着一身要拜堂的衣裳,正在站在梅花树下摘梅花,屋子里太素,他打算摘这些红色的梅花,放到新房中添一添喜气。   纪婷儿寻着人影到这处,见着纪远清举世无双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看痴了,清溪村中,也就只有纪远清,能让她这般心动。   “你怎的在此处?”纪远清发现了纪婷儿,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纪婷儿晃神回来,羞怯了半张娇艳的脸蛋,她望着纪远清的星眸,说:“我听见村子里传的那些话,知道你要成亲了,所以想来问一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纪远清见她上前走来,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保持距离,语气淡淡地说:“是,我要成亲了。”   “为何?”纪婷儿着急说:“为何你要娶那样一个女子?身份来历不明不说,还是别人的娘子。你知不知道,我知道这些有多伤心?”   纪远清侧身,不欲与纪婷儿的目光有所接触,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说:“我与云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不能娶?”   纪婷儿听得纪远清这般说,心中一喜,“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纪远清眉头一蹙,语气严肃道:“纪婷儿,你越界了!”   纪婷儿痴痴地往前走来,“你不喜欢她,你不会喜欢她的,你喜欢的人只能是我,娶的娘子也只能是我。”   纪远清无奈地望了纪婷儿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不欲与纪婷儿继续纠缠。   “远清。”纪婷儿一把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纪远清,“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要不是你娘不准,你一定会娶我的对不对?”   纪远清倏地推开纪婷儿,俊秀的脸庞沾染上了几分怒气,“纪婷儿,你莫要再胡言乱语!我对你从未有过逾越的举动,对你亦无男女之情。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我的喜欢也只能给我的娘子。”   纪远清说罢,立即转身,手里拽着梅花枝,怒气冲冲地走了。   “呜呜……”纪婷儿捂着脸颊,痛哭了起来,不会的!纪远清一定是喜欢他的,都怪他娘,要不是他娘多事,她早就能跟纪远清在一块了。   纪婷儿哭了很久,很久,脑袋逐渐冷静下来了,纪远清一家都如此轻视自己,她一定要让他们尝一尝也被欺辱、轻视的滋味!   纪远清回到了家中,吉时到了,屋子客人都来了。   李氏急急忙忙地走来,拽住纪远清的手臂说:“远清啊,你去哪了?再晚就误了吉时了。”   纪远清抿嘴笑了笑,把手中的梅花递给李氏说:“娘,这些梅花,你找个瓶子,放到新房里去。”   “呵呵,一定给你放好。”李氏笑着望了纪远清一眼,抱着梅花枝,进了新房。   “哇……好漂亮的梅花。”江云霏坐在凳子上,见李氏抱了数枝开得正艳的梅花进来,不由伸手过来触碰。   李氏一边将梅花枝插好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说:“这傻小子说梅花漂亮,非要摘来放在新房里,说你看着会喜欢呢。”   江云霏笑了笑,脸颊悄悄地染上了一点绯红。   牛婶和张姨进屋来,望着容颜秀美的江云霏,止不住一阵惊叹。   “云霏长得可真是俊!云兰姐,你可真是走运!”   “啧啧,跟仙女下凡一样的……”   “哈哈……”李氏笑着道:“快替她把红盖头盖上,吉时到了,得拜堂去了。”   江云霏被盖上了红盖头,扶了去喜堂。   喜堂上,江云霏牵住这头红绳,纪远清牵着那头。   李氏穿着一身她最好的衣裳在喜堂的上座坐下,她眼里含着泪,微微一侧首,望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灵牌,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她抹了抹眼泪,笑着说:“今天是个大喜事才对,我怎么哭了,来,开始吧!”   牛婶的汉子站在一旁,高声地喊道:“一拜天地!”   江云霏让一旁的牛婶引导着转身,对准门口的方向,缓缓地弯腰下去。   江云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谁能想到她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来,并且此时此刻在举行婚礼。   纪远清余光瞄着江云霏,见她俯身下去,立即与她同步拜下去,一举一动皆照着江云霏的步调。   李氏将儿子的举动看在眼底,心中直道:看来远清对云霏是真的上心的。   “二拜高——”   “慢着!”突然院子门口来了一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下巴有一颗大痦子的中年男人,他一进来,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新娘子江云霏瞧。   中年男人身后跟着的是一堆来瞧热闹的清溪村村民,男女老少都有。   谁让这中年男子一冲进清溪村,就大叫着:“纪远清那小子家住在哪里?一个黄毛小子竟敢跟老子抢媳妇,不想活了?”   正在村口大槐树下晒太阳的一众村民不由猜测,难道这位莫非就是远小子买来的媳妇的相公?这时正是农闲的时候,村民们无事可做,见着有热闹瞧,都一块围过来了。   “远清,这是?”李氏有点茫然,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纪远清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   “这就是新娘子啊,让相公瞧瞧,长得什么模样!”长了痦子的男人走上前,面容猥琐地伸手去扯江云霏头上盖着的红盖头。   纪远清伸手一挡,把江云霏护在了身后,“你是何人?为何乱闯我的喜堂?”   纪远清虽只有十七,但长得高大,挡在这痦子男人的面前,痦子男人还要抬头望纪远清,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呵呵……”痦子男人冷笑了两声说:“我是你祖母的侄子,那便就是你的舅舅。”   孙治黄眼珠子转了转,见纪远清分神,便趁机又冲上前来,一把用蛮力拽住了江云霏的胳膊,准备抢新娘子,他大声嚷嚷着说:“你祖母不是说了,要将这小娘子嫁给我做填房。你这小子也忒不懂事了点,竟然不知退让,抢媳妇都抢到你舅舅身上来了。” 正文 第8章 洞房花烛夜   江云霏冷不丁地被一只粗糙干枯的手抓住了手腕,然后用力地带着往前走,她吓得立即抓住了纪远清的衣裳,惊恐地唤了句:“远清……”   “放开!”纪远清用力掰着孙治的手,怒瞪着他:“再不放开!我便不客气了。”   孙治大笑着:“哟,大秀才这是要对长辈动手?啧啧,你就不怕毁了你的名声?跟自己的舅舅抢媳妇,那可真是闻所未闻。”   清溪村一众村民瞧得津津有味,哎哟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有一日还能瞧村里有名的读书人远小子的热闹。   “这先闹出一个买人家婆娘当媳妇的丑事来,这又来一出跟自家祖母那边的舅舅抢媳妇的丑事来,今日可真是开眼了!”   “哎!这到底是谁娶新娘子啊!”众村民起哄,这些人向来是欺负纪远清家孤儿寡母,只是打纪远清长大后,又考上了童生,便就消停了些,如今纪远清闹出了丑事,还不赶紧落井下石地踩上两脚。   “你个杀千刀的!快给我放手了!”李氏起身过来拦孙治,她也暗暗警告着远清,千万别动手,若是动手了,岂不是要被人传不尊长辈的闲话!   牛婶和张姨她们也一块动手撕扯孙治,可那孙治用力扣着江云霏的手腕,死活都不松开。   推搡之间,江云霏的红盖头被扯下来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呈现在众人的眼前,一阵哗然,众人看得都有些呆了,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难怪一向沉稳的远小子作出了这样荒唐的事,原来是被美色勾住魂了呀!   “小娘子,快跟相公回去,相公以后会好好疼你的。”孙治看得眼睛都直了,色心不死地拽着江云霏,就是不松手。   纪远清忍无可忍,这厮何德何能值得自己当长辈尊敬?竟不要脸皮到这种地步来了!   他握起拳头来,一拳砸在了孙治的鼻梁上。   “哎哟!”孙治连忙松了手,捂着鼻子连退两步,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他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了出来,松开手一看,“血……”   咚地一声,孙治晕了过去!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没任何反应。   众人皆惊,大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看热闹的村民一哄而散。   李氏等人也惊住了!真死了?   纪远清也是一脸懵,他只是打了他鼻子一拳,又不是打脑袋,怎么就倒下了?   倒是江云霏镇定自若,猜想这个猥琐男恐怕是晕血!她上前探了探孙治的鼻息,宽大家的心说:“放心,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那会不会打坏了哪里?”李氏担忧地问,万一打坏了,又得惹上麻烦。   江云霏微微一笑说:“不会有大碍,最多鼻子肿了。”   “那这人怎么办?”牛婶问。   纪远清满脸戾气望着地上躺着的孙治,说:“也不知打哪儿出来的舅舅,这般无赖似的闹一番,我还需要给他什么脸面,绑了直接丢出清溪村去。”   牛婶和张姨听罢,立即喊上各自的汉子,一起搭把手,将孙治五花大绑了,然后抬了扔出清溪村去。   “你的手没事吧?”纪远清皱眉望着江云霏呈青紫色的手腕,有些懊恼自己不该为了自己的名声一时犹豫不决,就应该早早地一拳将孙治打出去了才是。   “没事。”江云霏笑着,抬头望着关心自己的纪远清,说:“谢谢你维护我。”   纪远清眸光深深地望着她说:“我既然娶了你,就该护你周全。”   牛婶和张姨的汉子回来了,拜堂继续。   “二拜高堂……送入洞房!”   普通小老百姓家没那么多讲究,江云霏被送进新房时,大家都一窝蜂地跟着进来了,接着便是纪远清掀了红盖头,夫妻两人一起喝了合卺酒,牛婶又拿了些红枣、花生,莲子往江云霏和纪远清这对小夫妻身上扔,说了好些吉祥话后,这才作罢。   酒席开桌,江云霏也上了桌,跟大家一快吃。   牛婶这些长辈也知进退,在酒席上就聊着各家长短,不再闹江云霏。   酒席吃完后,这婚礼便也算是正式举行完毕了。   江云霏换了平常穿的衣裳,随李氏坐在院中,一边唠嗑一边学女红,纪远清便在书房温书。   李氏手速飞快地绣着手中的帕子,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江云霏,笑着夸道:“这才两日,你就绣得这样有模有样了,真是后生可畏!”   江云霏看着自己手中绣得歪歪扭扭的女红,不好意思地道:“娘,你就别取笑我了。”   “哪里是取笑你了,这才两日,确实好很多了。”李氏笑着道:“我原先收过一个徒弟,她学的速度可比你慢多了,教了她大半个月,才有你这两日的成效。”   江云霏听了这话,稍微有了点儿信心,这女红极其地磨砺她的性子,这一针一线地绣下来,绣得又不好,她面上看着虽然安静,可心里却急躁万分。   天色越暗,江云霏心里就越紧张,她跟纪远清成亲了,打今天晚上开始,肯定要睡同一张床。   她心里虽然感激纪远清,但是如果今晚两个人就要圆房,当真正的夫妻的话,她心里还是抗拒的。   不说宿主的身体没有发育完全,而且那种事,至少在江云霏看来,是两个相爱的人才能顺其自然做的事,她虽然感激纪远清,可还不至于到了爱的地步。   睡之前,婆婆李氏还特意给江云霏烧了一大桶的洗澡水,让她洗过澡之后,又给江云霏抹了香粉,抹香粉的时候,还低声地在江云霏耳边说了那些床笫之事。   饶是江云霏这个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现代人,也听得面颊绯红。   “我知道了,娘。”   李氏偷笑了两下,给江云霏收拾好,又拿剪刀剪了两下案桌上点着的两根红烛,这才退出新房。   江云霏坐在床边上,心怦怦乱跳得厉害,脑海中划过无数托词,想着要怎么说通纪远清,暂且不要圆房,可一转头,就看见铺在床上的白色布条,她就脑袋犯钝,明日婆婆李氏还得检验呢。   嘎吱一声,房间门开了,纪远清走进屋中来了。   这门是新安上的,婆婆李氏为了避嫌,特意把原来的布帘子拆了,按上了门。   红烛下的纪远清,眉眼中也带着一些紧张,他走至床边,在江云霏身旁坐下了,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 正文 第9章 分榻而眠   江云霏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岂料纪远清抢在她前头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哈?”江云霏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嫁给我,也是自保的权宜之计,我不会勉强你的。”纪远清长叹一声说:“如今在清溪村,表面上你可能要做我的妻子,等将来我考上了秀才,去了别处,你若想和离,只管与我说便是,我绝不会耽误你。”   “好。”江云霏心中的那股紧张感顿时消除了,她笑望着纪远清,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纪远清笑了笑,他起身来,从柜子里将原来江云霏盖的旧被褥拿了出来,然后平整地铺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纪远清说:“既然是假夫妻,自然要分开来睡,不能污了你的名节。”   “可是天这么冷,地上会很冻。”江云霏倒不至于那么封建,同睡一张床,不盖一张被子就行了。   “不了,我还是睡地上。”纪远清坚持要睡地上。   江云霏抿了抿嘴,不再劝了,等他往地上睡一夜,自然就会改变心意了,这么凉的地,睡着可是寒气侵人。   江云霏脱了鞋子,准备上床睡觉,可是手一摸,碰到了那张白布条,她紧张地将白布条拿起来,问:“这个怎么办?娘明天肯定要检查,我们要对她实话实说?”   纪远清走过来,他看了看白布条,说:“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娘她会想很多的。今天做席面,娘杀了一只鸡,鸡血还在厨房放着呢,我去弄些鸡血放在上面就行了。”   “好主意。”江云霏赞同地点了点头。   纪远清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去,刚把门来开一个缝来,就瞧见了李氏往门上趴着,两人视线撞了个正好,顿时一阵尴尬。   “娘,您怎么在这?”纪远清瞪大了眼睛。   “我,我……”李氏尴尬无比,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我口渴了,想出来倒杯茶喝。”纪远清脑筋反应很快地找了个借口。   “娘给你倒。”李氏连忙转身,端了个茶壶和杯子来,把杯子递给纪远清拿着,自己给他倒茶,一边倒茶一边说:“你跟云霏相处得还行吧?”   纪远清喝着茶,听到李氏这样问,差点没一口呛着,他把茶杯塞给了李氏,推着李氏往外走道:“娘,您快去睡吧,别在这折腾了,天那么晚了。”   说罢,又压低了声音说:“娘,您这样闹,云霏多不好意思啊!”   “儿子你说的对,那娘去睡了。”李氏笑着放下了茶壶,赶紧回她屋里睡觉去了。   纪远清大呼了一口气,可这会儿也不敢跑厨房去了,万一又把他娘给招出来了,还被抓个正着的话,他要怎么解释?   纪远清转身回了房,顺手将房门拴住了。   “我娘这会儿正注意着这边,等明天早上我早些起来,再去弄。”纪远清同江云霏说。   江云霏理解地点了点头,纪远清也不想让李氏难过,更不想让自己难过。   毕竟李氏心里也是期盼能早日抱到孙子的,若是自己不愿意,为何还嫁给纪远清,白白地耽搁他的时间。   纪远清脱了外衣,躺到了地上铺的被褥中,他卷着被子,背对着江云霏说:“你也快些睡吧,很晚了。”   “嗯。”江云霏点头,脱了鞋子,睡到了被窝中。   因为是洞房花烛夜,红烛必须要点一晚上,整个新房亮堂堂的,江云霏干瞪眼躺了好久,才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夜里,天寒地冻,冷风刺骨。   孙治被绑成一个粽子,嘴里还塞了布条,躺在土沟里,四周都是草,他不停地呜咽着,“唔唔……”   冷死他了,救命!救命啊……   然而没人听得见。   翌日清晨,江云霏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吵醒。   婆婆李氏在门外高声喊着:“怎么还不快起来?我给你们做了早饭,要是太困了,吃了早饭再睡。”   江云霏被惊醒,一下坐了起来,地上的纪远清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整个人还是蒙的。   江云霏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卷着被子往里挪,低声道:“还不快把被子收起来?”   “哦。”纪远清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手脚利落地将被子折叠好,又手忙脚乱地塞进柜子里去。   “远清?”李氏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纪远清随意套上了外衣,把鞋子踩着当拖鞋穿,跑去门口给李氏开门。   江云霏忙叫住他,一脸惶恐地拿着还干净如新的白布条问:“鸡血呢?”   纪远清猛地想起,那双清澈的眸子充满了窘迫:“我,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昨晚地上太凉了,又硬,他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了,这一睡就不知道醒了。   “那怎么办?”   纪远清想了想,他眼睛看到了点着红烛的案桌上放的剪刀,走过去,那剪刀在自己手腕上滑了一下,鲜红的血立刻流了出来,他走过来面不改色地说:“快拿白布来接着。”   “你,你真是……”江云霏满脸无奈,赶紧用白布给他捂住伤口,然后找干净的布来给他包扎,一双杏眸瞪着他道:“要是为了这个要让你自己伤害自己,我宁愿让娘知道我们没有圆房。”   只穿了中衣,满头青丝凌乱的纪远清却只是笑,他眸子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就是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江云霏拿他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给他把伤口包扎好了。   纪远清将衣袖放下,“你快将白布铺好了。”说完,他起身去给李氏开门了。   李氏满脸笑意地走进屋子里来,她也不想进来打扰儿子和江云霏休息,可这是他们成亲的第二天,有些事情还是要她来看看的。   比如昨晚她铺在床上的那块白布。   “云霏。”李氏在床旁坐下,满脸心疼地望着江云霏道:“瞧你这脸上的黑眼圈,昨晚上肯定没睡好。”   “呵呵……”江云霏尴尬得满脸通红,只能用傻笑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娘熬了八宝粥,你先起来喝一碗,等下再回来睡个回笼觉。”李氏脸上笑眯眯地说着,手却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来,想瞧个清楚。   “好的,娘。”江云霏掀开被子起身,拿了外衣来穿,李氏很自然地伸手给江云霏整理被褥,一抖被子,那块染了血的白布条就翻了出来。   李氏大喜过望,忍着笑,赶紧偷偷地将染了血的布收起来了。   “你们慢慢来。”李氏急忙往外走道:“我突然想起灶上还蒸着包子,约摸着也快蒸好了。”   李氏的小动手江云霏和纪远清自然是看见了,江云霏囧着一张脸,低垂着头,嫣然细指拽着细长的腰带,在自己的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正文 第10章 李氏气病   “我先出去了。”纪远清可能也是感觉到了气氛很尴尬,赶紧转身就往外去了。   江云霏猛地抬头,往后退了退,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双手捧着脸,丢死人了!   江云霏梳妆完出去,早饭已经摆好了。   李氏笑盈盈地说:“快去洗把脸,再过来吃饭。”   “嗯。”江云霏应着,去外头的水缸里舀水洗脸,刚出去,就让纪远清喊住了,“江云霏,早上天凉,我烧了热的洗脸水。”   屋里头摆碗筷的李氏听了,笑得止不住摇头,这小子,打他小时候起,就没见过他用热水洗脸,这会儿娶了媳妇,反而倒是细腻起来了。   八宝粥清甜滋补,鸡蛋韭菜包鲜香可口。   江云霏一口气喝掉了一碗粥和三个包子,吃得小肚子都撑起来了,她止不住地夸奖道:“娘,你做得早饭真好吃。”   “是吗?喜欢吃的话,你就多吃点。”   纪远清笑着拆台说:“我娘就做这两样拿手,其他的都不行。”   “合着我平时做的菜,让你吃了,都是在虐你的胃?”李氏瞪了纪远清一眼。   “没有啊,我觉得娘平日做的菜也好吃。”江云霏赶紧灭火道:“娘,这个八宝粥和鸡蛋韭菜包都是怎么做的啊?”   李氏方才还阴郁着的脸,顿时露出了笑颜,她说:“这八宝粥啊,是远清喜欢吃的,至于鸡蛋韭菜包是他爹爱吃的,经常做的话,肯定就会越做越好吃。江云霏你要是喜欢吃,等下次做的时候,娘教你?”   “好啊。”江云霏忙点头。   用过早饭后,纪远清收拾了下,便出发去梅花镇,找一份泥瓦匠的事做,开学交的束脩都用来替江云霏赎身了,眼看书院马上就要开学了,他得努力将束脩赚足了,这样才好继续求学之路。   而江云霏与李氏在家,一起将剩下的十几条手帕绣了,一齐凑足了一百条手帕,再加上一些精致的络子一起打包到布包里。   吃过午饭后,两人便一同结伴去了梅花镇的女人坊,以往李氏的绣品都是卖给这家店的。   女人坊都是卖女人用的东西,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什么的都有。   江云霏拐了个小布包,紧紧跟在李氏的身旁。   “掌柜的。”李氏径直地找到以往收她绣品的掌柜,将自己手中的包袱,再加上江雨霏手中拐的布包,通通地放到了柜台上,她笑着说:“之前跟您说好的一百条手帕和五十个络子,我都弄好了,您瞧一瞧。”   女人坊的掌柜正在打算盘,听见李氏的话,只抬头觑了一眼,又继续低头打算盘,他道:“以后你的绣品,我们这处都不收了。”   李氏一怔,问:“为什么不收?不都商量好了吗?况且大家一起合作那么久了,我的绣品在梅花镇一直卖得挺好,怎么说不收就不收了呢?”   掌柜不耐烦地说:“刚才也有人拿了绣品给我,绣得比你仔细多了,花样也更好看,更重要的是价钱也低。既然有比你绣得更好的、更便宜的,我为什么还要收你的。”   李氏惊讶道:“掌柜的,你该不会是想反悔,胡乱说的吧?”   掌柜叹气一声,转身从柜台下拿上了一包手帕来,他说:“你自己看吧,我才收的,她们人刚走,我都没来得及放到仓库里。”   李氏打开包袱,迅速地将里面的手帕扒拉出来,她摊开其中一块手帕来看,整个人呆住了,“这,这针法跟我的一模一样。”   “是啊。”掌柜伸手指了指说:“你看这针脚,是不是比你绣的密?还有这花样,比你绣的时兴多了。”   李氏拽着那方手帕,转身就冲了出去。   掌柜的慌忙道:“哎,我的手帕!”   江云霏拎上自家的两个布包,连忙追着李氏去了,“娘,你去哪里?”   李氏在大街上一阵横冲直撞,跑了两条街,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加快脚步冲上去,一把拽住了那人,“果然是你们!”   “李婶婶?”被拽住的年轻女子用力地甩开了李氏的手腕,问:“您这是做什么?”   “喂,李玉兰,我警告你,你别碰我女儿!”年轻女子身旁的妇人满脸不爽地推了一把李氏,插着腰骂道:“别以为你当了我家婷儿几天师傅,就能怎么样。”   这骂人的妇人叫王慧,她女儿叫纪婷儿,两人都是清溪村人士。   “这个手帕,是不是你卖给女人坊的?”   “是又如何?”纪婷儿笑道:“我做几件绣品卖了赚点钱,补贴家用,也不行吗?”   “你大可做其它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做手帕?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绣这些手帕花了多少时间?远清马上就要开学交束脩了,没有这些收入,他还要怎么继续求学?”李氏哭着道:“你为什么要故意与我作对?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傅,我手把手的教你学刺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李婶婶。”纪婷儿冷笑地说:“当初您是怎么打我脸的?可还记得?你让我滚出你家,这辈子都休想嫁给你儿子。那好啊,我得不到的,那就毁灭掉。既然你儿子那么大本事能用十两银子买个媳妇,那肯定也有本事赚个十两银子啊。或者说干脆别读了,呵呵……反正连秀才都考不上。”   “你,你……好狠的心!”李氏整个猛地一滞,两眼往上一翻,整个人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娘!”远处追来的江云霏见着李氏倒地了,她拖着两个重包袱,一路狂奔过来扶李氏,“娘,你醒醒!”   然而李氏牙关紧咬,脸色发青,江云霏料想肯定是心肌梗塞了,可她也不懂医,只能放平了她,赶紧向一旁的行人打听梅花镇上的医馆在何处。   “这,这可跟我们没关系。”王氏赶紧拉着女儿纪婷儿跑了,江云霏忙着照顾李氏,根本没那个空闲工夫就抓着母女俩。   在好心路人的帮衬下,李氏被送到了就近的医馆医治。   李氏这病来得突然,医馆大夫先给李氏施针暂且稳定了病情。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江云霏心急地抓住大夫问。   医馆大夫收了银针,看着江云霏说:“你娘的命暂时保住了,只是后续还要治理一段时间,而且药费不菲。”   江云霏摸了摸衣袖,她袖子里空空,一文钱都没有,她走上前恳求地说:“大夫,我出门的时候,没带钱,我能把我娘先放在你这处,等回去拿了钱,再来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