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连这院子,一起烧了 豪门高宅院,遍地血朱红。 京城阳平候府一处萧瑟院中,廊下碳火烧的正旺,溶了周遭积雪。 赵氏捧着侍女刚刚换好的汤婆子,眼神动了动,一旁便有人上前,手中还端着一碗颜色浓重的汤药。 “我儿仁慈,你虽命中带克,毁坏国运,如今也不过求了圣上,一碗汤药断了你腹中胎儿,你可莫要再不知好歹。” 抚了抚额,赵氏的眼神中又带了几分威胁,十分狠辣。 柳元芷被迫跪在沉厚雪中,浑身伤痕却遮不住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如今已怀胎四月有余。 抬头看向那毒妇,柳元芷自是满心怨恨,见赵氏坐于廊下身着滚金狐裘,虽有年岁,却丝毫不显老态。 刚刚那一席话,她便是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她如今定了生死的不是她还在柳元芷腹中未出世的嫡孙。 自京中流言四起,柳元芷便被关在此处宅院之中,她刚刚得知边疆战败,便被日夜刑处折磨。 凄然惨笑,她抬头看向身前负手而立的锦袍男人。 “阳平候府世代龚勋,只是不知如何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柳元芷一口血沫直接啐到了如今阳平候赵景彦的脸上,接着嗤笑:“我实在想不到,与我同榻之人,竟有如此狼虎之心。” 男人抬手擦尽脸上肮脏之物,缓步行至柳元芷身前,慢慢蹲下身来。 “若非你对先父有恩,凭你这般习武的粗野之人,如何能进我阳平候府的大门?” 抬手轻轻拂过她额前散乱发丝,赵景彦死死钳制住眼前之人消瘦的脸颊,眼神之中透出十分的厌恶。 “如此既无德行,更无姿色的女子,只会污了我阳平候府的门楣!” 狠狠将眼前之人甩向一旁,赵景彦面无表情接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巾帕,擦拭过手上沾的血污之后,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碳火之中。 一阵微风吹拂过碳火中的灰烬,坐在赵氏一旁的女人,眼神中出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鄙夷。 可当赵景彦眼神望向她时,她却只是轻轻笑笑,脸色苍白如久病缠身之人,无端惹人爱怜。 久跪院中,柳元芷冷笑着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她沙场领兵多年,如何能看不透这点妇人计俩?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色,恐怕也只有赵景彦此等自负愚蠢之人,才会被她这位好表妹玩弄于股掌之中。 紧了紧握着帕子的手,百里杏儿有些心慌的躲闪开了柳元芷看她骇人的眼神。 “我入阳平候府,又做平妻,原本就折了姐姐的颜面。若非姐姐克死老侯爷,如今又害夫君惨败,我、我与腹中孩儿就是被生生克死,也不过是给姐姐出气了!” 百里杏儿低头垂泪,似是不忍又为不甘的哭诉。 赵景彦闻言满心疼惜,转身怒目而视,突如其来的一脚更是用了全力,狠狠将柳元芷整个人踹倒在地上。 “若你只是安安分分在这府中也罢,我阳平候府如何养不起你一闲人,可你如今身怀孽障,且要毁我阳平候府,你说我如何还能容你?” 闲人?孽障?柳元芷压下心中滔天悔恨,放声大笑起来。 “你自负良将之才,如今我修养府中,你怎会惨败?”柳元芷言说心头更恨,直言不讳,“你头上顶的那些荣耀,哪一样不是我替你冲锋陷阵夺来的!” “住口!” 赵景彦双目赤红好似疯魔一般,伸手死死捏住柳元芷的脖颈,如今眼前之人于畜生无异,又凭什么瞧不起他? 对身后之人用了个眼色,端着汤药的那人上前,冷漠的看着柳元芷,如同在看一见死物。 用力掰开柳元芷的紧闭的嘴,那奴才扬手便要将整碗凉透的汤药灌进她口中。 柳元芷挣扎着,一掌横扫而去,便将那碗汤水打落到了地上,带有腥苦味的汤水很快与地上雪水融为一体。 赵景彦阴沉着脸色上前,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你以为如此,我就没法子了吗?” 柳元芷被人一把从地上拖起。这萧瑟的院落突然间寂静的可怕,赵景彦步步紧逼而来,终在她身前停下,一把抽出了腰中佩剑。 “我倒要看看,一个废人,还能如何挣扎!” 说罢,赵景彦手起剑落之间,竟是直接斩断了她的手脚双筋! “赵景彦,你不得好死!” 柳元芷心中恨意滔天,却也只能痛倒在雪地之上,任人宰割。 很快,便有人捧来新的汤药,赵景彦亲自上前,将那一碗滚烫的汤药灌了下去。 待到钳制住自己的力道终于散去,柳元芷趴跪于地上,忍着喉咙里灼辣的刺痛,嘶哑着嗓音问道:“我腹中怀的,是你的孩子,你当真毫不在乎?” 男人嗤笑,抬手轻指坐在廊下的百里杏儿。 “她怀中的才是我的孩儿,你腹中的,不过是跟你一般的冤孽罢了。” 冰冷的话音落下,柳元芷再支撑不住,颓然趴倒在地上。腹内阵阵绞痛,以及身下汹涌的鲜血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孩子没了。 那药效来的凶猛,柳元芷身下的鲜血铺满了地上雪白。 她费力转了转眼神,看这满院子神情淡漠的人,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凄然笑容。 原来,这便是人心…… 名利熏陶早已斩断两人之情,且将阳平候之死嫁祸于她,已如同天大的笑话。 一切只恨她自己太过愚蠢,一再忍让,如今终成大错! 眸中潮湿,柳元芷终是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出声。 “便是我为冤魂,也要叫这阳平候府上下,不得安宁!” 空气中腥甜的味道越发浓重起来,原本站了满院子的人正要往院外走去,被指了收拾残局的两人,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赵景彦脚步顿了顿,不曾回首。 身后,两个奴才跪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夫,夫人咽气了……” 骤然间抓紧了手中佩剑,男人倒吸一口凉气,至少她死了,他就不必背负逆子之罪。 见一众奴仆站在原地,有些慌了心神,赵景彦拉着百里杏儿自他们身旁走过,最终只不耐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连同这院子,一起烧了。” 周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阵阵鸦啼凄厉划过。 众人皆奔走。 无人看到柳元芷未合上的眼眸中带着的不甘与阴狠; 无人察觉乌云密布的天空上盘旋着久久不去的鸦群。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围墙内,尸体缩小又缩小,周身却覆上了一层耀眼的光…… 正文 第二章 重来一次 “你这小贱蹄子!” 猛的睁开双眼,柳元芷自昏昏沉沉的混沌中醒来。 门外“啪”的一声脆响,终于唤回了柳元芷出窍一般的灵魂。 自床榻翻身而下,门外隐忍的哭啼声扰乱了柳元芷的思绪,直到如今,她竟也没有察觉出丝毫的不对。 推门从当中走出,柳元芷冷冷看向眼前之人,却仍是怔愣了片刻。 “李妈妈?” 被唤做李妈妈的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口讥讽说道:“三小姐可是想开了?” 这一句话瞬间唤醒了她所有回忆,便是这一句“可想开了?”使得柳元芷最后点了头,迎着百里杏儿进府,做了平妻。 眼前一阵恍惚,似乎转瞬之间,已是沧海桑田。 如今时间倒转,她竟是又回到了年少之时! 再抬眸时,柳元芷眼中带了几分隐忍的痛快。 眼神扫过嚣张无比的李妈妈,又看向她身后的燕儿,那丫头捂着半侧脸颊,却仍旧遮不住那一片刺目红肿。 柳元芷心中长叹口气,转过身来,对着李妈妈语气却也强硬了许多。 “李妈妈说笑,不过一妾室,府里指了人与侯府商议便是,要我看开什么?” 李妈妈听闻此言,顿时脸色涨红起来,厉声说道:“这好生生的闹了一场,三小姐可是疯魔了不成?” 柳元芷冷冷的看向她,她此生最恨的,便是“疯魔”二字。 被她这一眼瞧的心中发颤,李妈妈却仍旧色厉内荏:“三小姐可不要糊涂,表小姐出身将军府,又是侯府定下的正妻,如今夫人首肯,三小姐能嫁去做个平妻,已是给足了咱们府中颜面,三小姐可莫要再不知好歹。” 柳元芷有些吃惊,却是不知如今府中的百里夫人,这一世竟是如此大的胃口,将那百里杏儿配了正妻不说,还想她嫁去做妾?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柳元芷淡淡扫了李妈妈一眼,“我虽自小被送入庄子里长大,却也从无听过,这豪门大户家的女子,去与人做妾室的。” 李妈妈闻言,额上也落了些细密汗珠,她竟不知,这乡野长大的破落小姐,竟也有如此伶牙利嘴的一天。 讪讪笑了笑,李妈妈很是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三小姐恐怕是存了什么误会,咱们夫人特意与侯府言明了的,三小姐来日嫁过去,便是平妻,这平妻如何算妾室?” “如此,我便还要多谢夫人了。” 柳元芷笑的颇为诚心,只是吐出来的话语,却如同利箭一般,句句戳在李妈妈痛处。 “夫人既特意寻了这平妻之位与我,又可曾知道,为人平妻却不能登户入册,待到百年,只剩一方牌匾,却也只能落人下首,夫人确是好心,只怕我承受不起啊。” 言罢,柳元芷冷哼一声,趁着李妈妈哑口无言之时,又给燕儿使了个眼色。 燕儿心领意会,转身便要悄悄退出门去。 李妈妈自柳元芷回府,便被夫人指到院儿里,吩咐了好生“伺候”这位三小姐。 得了夫人的吩咐,李妈妈在这院中从来风光,何时受过这等的闲气? 如今被柳元芷明里暗里冷嘲热讽一番,她心中自然恼怒,却又不敢朝柳元芷威风,只好将火气全部撒到了燕儿身上。 转过身来,全然不顾如今屋里正经的主子还在场,李妈妈指着燕儿骂道:“你这小蹄子,不过一眼瞧不见你便要偷懒,如今夫人与侯府来的侍郎夫人都在前头等着,你还不快与小姐梳洗!” 燕儿低着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只唯唯诺诺的应了句“是”,便扶着柳元芷转身去内室更衣。 李妈妈眼见如此,脸上才终于带了些笑容。 “三小姐这便对了,如今表小姐已有身孕,身份自然要贵重些,来日您嫁过去,那也是正妻,旁的不说,脸面也是有的,奴才斗胆劝您还是莫要思虑太多才好。” 柳元芷懒懒伸出手来,由着燕儿帮她穿上了艳紫色的双花对襟。 “李妈妈若来来回回只有些废话可说,便还是滚出去的好。” 如此刚不客气的话,使得李妈妈脸上一阵青白交加,最后也只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三小姐可莫要得意太早,那伯爵公子不过只是一人之言,至于伯爵府咱们也不敢妄加猜测不是?” 柳元芷闻言冷笑,这李妈妈当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不过三两句话,便将伯爵公子到府中求娶她之事捅了出来。 李妈妈自知失言,慌张瞧了柳元芷两眼,见她不曾多言,似乎并不明白她所言如何,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既不想瞧见老奴,老奴便退下了。” 待到李妈妈出了内室,柳元芷这才脸色好转,伸手将身上艳丽的对襟褪下。 柳元芷坐在镜前,铜镜立刻浮现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 “去打盆水来。”柳元芷不曾多言,只让燕儿伺候着洗掉了满脸脂粉。 薄薄上了些淡妆,柳元芷如今显的清丽许多,虽不能算绝色,却总也能称的上是位清丽佳人。 燕儿替她梳理好发鬓,这才轻笑着说道:“小姐如今总算有些朝气,那些个脂粉涂在脸上,未免显的太过艳俗。” 柳元芷笑笑,轻轻握住燕儿的手,开口问道:“还疼吗?” 燕儿摇了摇头,,眼看眼眶中的泪水又要滚落,却仍旧笑着开口:“小姐不用担心,已经不疼了。” 柳元芷起身长叹口气,燕儿去衣柜中费力这才翻出见湛青的素色对襟,替她换上。 现在镜前,看着其中绰约身影,柳元芷竟也有些恍惚。 百里氏对她,看似大度,平日绫罗绸缎不曾断过,只是如今看来,也不过些不合年纪的俗物,她便是当了好心,平白惹人笑话。 没有丝毫的扭捏做作,柳元芷带着燕儿自院中走出,大步去了前厅。 一路上,府中不少下人瞧见她如此大步流星的模样,具都捂着嘴,很是嘲笑她一番。 柳元芷丝毫不曾退让,眼神冷冷扫过众人。 “滚。” 在场的下人均都变了脸色,心中不忿,暗骂柳元芷浑身乡野之气,不知规矩。 身后燕儿也有些忧心,刚要开口,却被柳元芷打断。 “既从出生,人便已分三六九等,这些人就该知道,我是小姐,他们不过奴仆,绝无在我眼前耍性的道理。” 正文 第三章 爽快退婚 侍郎夫人赵梓凌抬了抬眼,见她直冲冲的过来,没有半分礼数,脸上不免带了几分不悦。 一旁,百里夫人如今正是春风得意,说话自然也和煦了许多。 “元芷即是来了,也好早早见过侍郎夫人,如今你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日后免不了总要走动。” 柳元芷看这满屋子神色各异的人,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 “我倒不知这一家人,应当从何说起?” 她此言一出,顿时冷了屋中场面,百里夫人不动声色瞪了身后李妈妈一眼,这才轻笑着开口。 “恐是李妈妈没能与你说的清楚,如今侍郎夫人前来,便是为了你与杏儿两人,嫁入侯府之事。” 柳元芷颇为玩味的瞧了夫人一眼,只恐怕她如今便是咬碎银牙,也只能囫囵吞进腹中。 “方才李妈妈与我说,夫人可是赔了脸面,这才为我求了个平妻的名头。” 柳元芷说的淡然,倒叫这满屋子的人会错了意。 百里夫人笑笑:“元芷虽少些规矩,可是毕竟是咱们府中小姐,我为长辈,自然是想你来日能过的好些。” 闻言,柳元芷冷笑,好一份良苦用心,她若是咬了牙不肯松口,岂不是又犯了一条不敬尊长之罪? 轻轻放下手中温热茶碗,赵景彦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元芷。 既已议亲,他们自然也是见过面的。 想起初见面,柳元芷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来,他心中仍是一阵心悸,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偏偏要他娶如此不上台面的女子。 察觉到他并无半分收敛的目光,柳元芷眼神淡淡自他身上扫过。 赵景彦不觉惊诧,如今换了淡雅妆容,配上她清丽面容,竟多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只是可惜,柳元芷那份淡然背后,却是滔天恨意!宽大衣袖下的双手已经攥紧手中利刃,若不是她苦苦克制,此时赵景彦这等负心之人怕已命丧黄泉! 百里杏儿坐在一旁,自是从这场面中看出几分尴尬。 心中焦急,却又无从开口,她只得轻轻抖了抖手中丝帕,倾了倾身子,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赵景彦眼神闪过几分焦急,起身去瞧,那一双手刚好落在那盈盈一握的拂柳腰上。 如此看来,这两人郎情妾意,也实在是对“天作之合”。 柳元芷神色露出几分鄙夷,开口也是毫不客气。 “听闻妹妹早已有了身孕,只是底下奴才嘴刁,也不知是真是假。” 提起杏儿腹中的孩子,百里夫人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此等喜事,自然是真的。” 柳元芷轻笑,“无书无礼,妹妹便已与人有了首尾,我倒不知,这是哪家的规矩。”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不想今日柳元芷也是如此伶牙俐齿。 百里杏儿面上难堪,只强撑着说了两句:“我与公子早有婚约,如今、如今也不过是情难自禁罢了。” “不知悔改。”柳元芷冷冷看她,“这私相授受的名头,也不知妹妹担不担的起!” 百里杏儿如今瞧见柳元芷咄咄逼人的模样,总是有些怕了,此事若当真穿了出去,自是她面上无光。 原本只是作些模样的眼泪,如今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坠了满怀。 赵景彦见她如此模样,自是心如刀割,转脸怒目而视,那副尊容倒是与前世无异。 柳元芷轻笑,反问:“我所言有差?” 她如此相问,赵景彦心中便是再为恼火,也不好多言。 百里夫人死死拽着手中方巾,眼看那方巾已经崩了几道裂纹,她这才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你归府多日,怎么如今还是这般没有教养!” “夫人言重了,我如此便是没有教养,那妹妹这又算什么?” “你!”一句话堵得百里夫人哑口无言。 再看百里杏儿,趴在赵景彦怀中,哭的将近晕厥过去。 待到柳元芷眼神冷冷扫过,原本虚弱无力的那人,却突然自赵景彦怀中挣出,一把取了头上发簪,转眼便抵在自己脖颈之处。 “人活脸面,我自知德行有亏,只是碍于景彦情深,这才苟活于世间。如今姐姐既是如此容不下我,我便也没的脸面存活,倒不如一死了之了吧!” 话音刚落,不等她动手,一旁赵景彦便将她手中发簪夺了过去。 “柳元芷,如今杏儿怀有身孕,你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想叫她一尸两命不成?” 内心闪过几分酸楚,柳元芷此时只想放声大笑,若是一尸两命也好,正巧抵却前世冤孽! 赵景彦见柳元芷丝毫不改神色,更是认定她铁石心肠,只恨恨说道:“今日杏儿若有半分意外,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满屋子的人,如今俱都虎视眈眈的瞧着自己,柳元芷心中快意极了,前生债必要今世偿还,这不过只是个开端,来日该受的,谁也逃脱不掉! 百里杏儿两步行至柳元芷身前,哭诉说道:“原本便是我先与景彦生了情义,表姐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盼你放过我腹中孩子!” 说着,百里杏儿便要跪下,如今眼前一出出闹剧,一直不曾开口的赵梓凌也已满脸怒色。 百里夫人终还是忍不住,大声呵斥道:“柳元芷,你此番作为,实在有辱我丞相府门楣!” 柳元芷冷眼看她,直言道:“这门楣,是我柳家门楣,却不是你百里家的!”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 百里夫人刚要发怒,却不想柳元芷转眼便将矛头对准了百里杏儿。 “你若真想以死明志,我便也成全你。” 自头上拆出一只素钗,柳元芷直接扔至百里杏儿脚边:“你若还有几分骨气,就不要负了刚刚一番情深意切!” “够了!” 坐于上位的赵梓凌如今再忍不住自己满心怒火,狠狠将手中茶碗摔到了地上。 茶水飞溅,她却仍不痛快,起身指着柳元芷便骂:“任凭你是哪家的小姐,如今不过在乡下待了几年,当真如同乡野村姑一般,不懂礼数,不知羞耻!” 言罢她又瞧了赵景彦一眼,原本便存了的心思顿时更为坚定起来。 “你这般德行有亏的女子,不配嫁入我侯府的大门,如今我便也戳明,这桩婚事,从此便作废,往后谁也莫要再提!” 正文 第四章 饭菜下毒 赵梓凌带着赵景彦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柳元芷一声冷哼:“今日这婚约要退,却应当由我来退。” 此言一出,顿时惊了院中众人。 赵梓凌转过身来,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当真好大的口气!” 柳元芷轻笑:“既然早已属意百里杏儿,侯府为何又突然换了人选,其中弯绕,侍郎夫人当我当真不知吗?” 闻言,赵梓凌神色大变。家父阳平候对百里杏儿不喜,又恰巧柳元芷于家父有过救命之恩,这才执意要迎她进门,她也是百般无奈之下,才与弟弟商议出如今这取中之策。 迎面对上柳元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赵梓凌便是再为不忿,也无可多言,此事只能再等日后商议。 百里杏儿哭的双目肿痛,如今又听了这一番话,更是心中不安,死死拽住赵景彦宽大衣袖,她只能期望自己所依附的这个男人开口,日后说来,她才不落人口舌。 赵景彦只垂头站在胞姐身后,眼神透出几分阴狠,却始终不曾开口。 百里杏儿终是慢慢松开双手,心中大为失望,待她再看向柳元芷时,又多了不可言明的狠厉。 闹剧终要收场,淡淡扫过众人,柳元芷不再多发一言,抬腿便带人离了前厅。 一路上,燕儿忧心忡忡,几次想要开口,瞧见小姐仍未好转的脸色,又生生将话压了下去。 直到行至院落之时,柳元芷面色如常转过身来,轻声开口:“若我今日规规矩矩的坐那,也不过他为刀俎,我为鱼肉,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罢了。” “小姐……”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如今没了那些龌龊之人在身前碍眼,她心中也痛快了许多。 “今日这一闹,我便是要让他们知道,想要我事事顺从他们的心意,无异于痴人说梦。” 燕儿如今眼眶微红,口中话语几番流转,这才哽咽开口道:“小姐如今终于看开了,那侯府公子并非良人,万万不值得托付终身。” 柳元芷苦笑,燕儿此言说的不错,赵景彦从不不值得,只是上一世她满心妄想,看不透更不想看透,这才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满心疲惫走进屋中,柳元芷刚刚落座,又不知想起什么,抬手唤了燕儿前来。 心中略有计谋,柳元芷附耳不知吩咐了什么,燕儿虽面色犹豫,却也还是依照小姐吩咐,转身出了院落。 天色渐晚,燕儿站于柳元芷身侧,一边布菜,一边又神色紧张,不停朝着门外看去。 柳元芷轻笑,打趣她:“不过是用个晚膳,又不是偷来的东西,你做什么如此紧张?” 燕儿开口刚要言明,又怕隔墙有耳,特意凑近了:“小姐,今日这事若是夫人知道了,咱们该如何解释啊?” 柳元芷冷笑:“解释?她自己做出来的好事,用咱们给她解释什么?” 正说着,后头院里如今也热闹了起来。 柳丞相冷冷看着百里夫人,开口便是毫不留情。 “今日之事,便丢尽了我丞相府的脸面。” 百里夫人心中恼恨柳元芷不知好歹,却也只得赔笑:“我原本也是好心,只是不想……” 柳丞相冷哼:“你心底存的什么心思,别当旁人都不知晓,元芷的婚事乃是阳平候侯亲自定下,就连我也不敢随意变动,倒是你当真用的出手段。” 百里夫人额前沁了不少冷汗,心中明白今日之事怕再讨不到半分好处。 百般权衡之下,她也只得点头应允,轻声细语说了不少好话。入夜又是一番温柔小意,伺候着丞相爷入眠,这才堪堪将此事掀了过去。 次日清晨,天还未明,燕儿睡在侧房耳室正是昏沉,忽听一阵毫不客气的拍门声响。 自睡梦中惊醒,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匆忙翻身下床。 一打开房门,燕儿只见李妈妈脸色阴沉站在门前,手中还拎着个小小的食盒。 “李妈妈今日怎得如此早便来了?” 燕儿瞧着她面色不善,不想多生事端,只赔着笑。 冷哼一声,李妈妈开口,便尽是尖酸刻薄之语。 “我这做奴才的,只有那劳碌操心的时候,哪有咱们三小姐命好,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燕儿站在门前,刚想出口分辨,却被李妈妈一把推开。 也不顾如今柳元芷还未起身,她只自顾自的将盒中饭菜尽数摆在桌上。 燕儿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姐如今还未起身……” 李妈妈狠狠瞪她一眼:“那还不赶快去唤!” 燕儿无法,只好进了内室。 柳元芷早早便起身,如今正一个个系外袍上的云子儿。 燕儿瞧见,快步走了过来,接了柳元芷手中活计:“小姐醒了,怎么也不唤我起来伺候?” “无妨。”待到燕儿将剩下几处云子儿扣好,她便大步出了内室。 李妈妈如今仍旧现在偏厅,见她出来,也不行礼,只是冷哼一声,开口道:“三小姐既已醒了,就快些用膳吧。” 不曾理会她满脸不快,柳元芷接过燕儿递来的热粥,只冷冷道:“出去。” 李妈妈愣了愣神,下才反应过来,柳元芷说的竟是自己。 随即,李妈妈眼神晦暗不明,瞧了桌上饭菜一眼之后,这才压下心中火气,转身甩手重重关上房门,只听一声“哐”响,柳元芷终是忍不住,深深皱了皱眉。 这李妈妈满心算计,总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她除去才好。 随手又乘了一碗热粥,放置一旁,柳元芷拉着燕儿坐下。 “快着吃吧,等李妈妈回来,又不得安生。” 燕儿满心感激,又不好推拒,端起粥碗便吃了起来。 见她胃口正好,柳元芷笑笑,这才舀了勺粥,轻轻吹了吹便要送入口中。 温热的勺子刚刚碰到下唇,一旁好端端坐着的燕儿却突然闷哼一声慢慢从凳上滑落下去。 “燕儿?” 死死的抓着柳元芷的衣袖,燕儿嘴角慢慢渗出丝血来。 “小姐,饭菜有毒……”燕儿忍痛说完,栽头便晕厥过去。 不想这毒如此猛烈,柳元芷神色大变,慌忙去探她鼻息,万幸人只是晕厥了过去。 一脚踹开房门,柳元芷脸色阴沉冲出门来,直冲院中李妈妈而去。 李妈妈站在庭院当中,原本便心不在焉,只随意找了些借口训斥一旁打扫院落的丫头。 见柳元芷气势汹汹冲出门来,李妈妈心中一阵猛颤,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一把揪住李妈妈衣襟,柳元芷只咬牙切齿:“我你个刁奴,谁借你通天的胆子,竟敢在饭菜中下毒!” 正文 第五章 血惩恶妇 李妈妈如今满脸惧色,刚要开言辩解,柳元芷却半分理会也没留给她,一脚便将人踢翻到了地上。 “你这刁妇,我早该了结了你,免得你如今再害人性命!” 门外有侍卫听了动静,匆忙进到院中,见此情景慌张去拦两人。 柳元芷自一旁仆从手中夺了扫帚,直接横扫出去,便击退了那两名侍卫。 为首一侍卫捂着胸口,满脸痛色:“三小姐何苦如此大的气性?” “让开!”柳元芷只冷冷的开口,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侍卫无法,只好先行让开,柳元芷让人取了麻绳,亲自将李妈妈五花大绑了带出门去。 李妈妈在这院中,从不避讳自己是夫人指派来的人,如今出了事,众人自然明白,三小姐这是要向夫人兴师问罪。 如今门户大敞,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跟上前去。 头出门子,柳元芷这才冷声吩咐:“燕儿还在屋中,去请郎中来。” 言罢,柳元芷牵着如今五花大绑的李妈妈,直冲百里夫人院中。 一路上的奴仆看了清清楚楚,众口传说,这话便很快穿到了百里夫人耳中。 随手扔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百里夫人满是不屑:“这野丫头倒也还有几分手段,如此都没能要了她的命去。” “夫人,李妈妈若是松了口,这事怕是……” 百里夫人嗤笑:“在这府中,我才是当家主事的人,她再厉害,不过也就是个未出阁的丫头,难不成还能翻出我的手心?”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百里夫人皱了皱眉,差身旁妈妈出去查看。 谁知妈妈还未踏出门去,房门便被人从外面一天踹开。 不等她看清屋外情景,便有个人影直冲她飞来,将她一下撞到在一旁。 “夫人救命,三小姐要杀了老奴啊!” 柳元芷自门外进来,一脚便踹在了她的胸口:“你说的没错,我今日定是要取你性命。” 百里夫人自内室走出,听闻此话,直气的指尖发抖:“你、你难不成还要反出天去不成!” 柳元芷轻笑:“夫人这话错了,若非我今日命大,如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便是我了!” 百里夫人不着痕迹瞥了李妈妈一眼,见她面色焦急,止不住的摇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皱眉:“你说的什么浑话?如今你人在府中,还能有人害你不成!” “如此说来,夫人不认?” 百里夫人冷哼,却未说话。 转过身来,柳元芷又问李妈妈:“下毒之事,是谁指使?” “冤枉啊三小姐,老奴不曾下毒!”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柳元芷眼神如凛冬将至,冷的叫人害怕 柳元芷将李妈妈从地上拎起,冷冷扫视众人:“我自小在乡野长大,却也知道什么叫规矩,今后若还有人如这老奴一般,她的今日便是你们的明天!” “三小姐!” 只听一声惊呼,柳元芷竟是一把拔了一旁侍卫佩剑,直接了结了李妈妈性命! “你、你竟敢……” 柳元芷衣袍之上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等百里夫人将话说完,她又利落将剑拔出,“哐啷”扔至一旁空地。 “夫人若不甘,大可以接着来试,我自会叫你心服口服!” 言罢,柳元芷转身出了院落,只留下满地鲜血,四下狼藉。 百里夫人捂着胸口,几番气血翻涌,也终是忍不住,直接晕厥了过去,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忙乱。 待到百里夫人再悠悠转醒过来,柳元芷早已没了踪影。 想起李妈妈惨死时的模样,她又慢慢捂住了胸口,满脸恨意:“好啊,如今柳元芷当真翅膀硬了。” 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百里夫人恨恨:“去将军府请哥哥来,就说我这出了大事。” 消息穿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百里晋便带着百里杏儿匆匆忙忙到了丞相府。 一进院门,百里晋便嗅到好大一股血腥味儿。 皱了皱眉,他沉着脸色问一旁奴仆:“这是怎么回事?” 众奴仆低着头,谁也不敢应答。 百里夫人听见外面响动,让人搀扶着走了出来,一见哥哥来了,眼眶略有些微红。 百里晋心疼亲妹,连忙扶着她坐下:“如此慌张唤我来,到底出了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柳元芷那个小贱蹄子,她今日在我院中,当着我的面将李妈妈杀了!” “什么?” 百里夫人的话吓了百里杏儿一跳,她虽心思狠毒,可到底也还没见过那杀人场景。 百里晋没有说话,表情颇为耐人寻味,片刻之后,这才起身道:“待我去与她好好说讲说讲。” 管家前面带路,一路将百里晋带至柳元芷院中。 方才燕儿刚见好转,柳元芷心中正松口气,便听人通禀,说是她舅舅来了。 随手从一旁抓起长鞭围在腰间,柳元芷推门便走了出来。 百里晋上下打量她一眼,开口便质问:“你杀了李妈妈?” 柳元芷没有答话,不过神情之中也已点明了一切。 长叹口气,百里晋满是痛惜:“这么多年,府中实在对你疏于管教。” “百里将军这话,还是对着杏儿说吧!” 柳元芷从未认过这个舅舅,说话自然也毫不客气。 百里晋眼神冷冷扫过她浑身上下,柳元芷慢慢将手放到了腰间,那眼神让她突然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直教人不寒而栗。 事实证明,柳元芷猜的不错,不过瞬息之间,百里晋腰间的剑已经出手。 眼神暗了暗,柳元芷挥鞭去挡,却不想百里晋行招阴险,竟接弃剑,一掌向她拍来。 分明看出他眼神中杀意,柳元芷快退两步,心中暗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躲闪。 正是千钧一发之时,柳元芷眼前闪过一抹黛色,她竟不知身前何时多了一人,生生为她抗了这一掌。 “祈承玄!” 眼看一击未中,百里晋有些恼怒,只是看到眼前之人时,也只能暂将怒气忍下,装作心平气和的模样,“承玄如何会在这里?” 深深看他一眼,祈承玄却是低头轻声问柳元芷:“你没事吧?” 轻轻摇了摇头,柳元芷怔愣看着眼前熟悉面容,鼻头突然有些发酸。 眼前背光立于身前的,便是曾来求娶她之人,伯爵府公子祈承玄。 正文 第六章 好戏登场 眼看眼前这两人都无理会自己的意思,百里晋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祈公子今日冒失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抬头淡淡瞧他一眼,祈承玄放开了放在柳元芷两臂的手,转而站她身前。 柳元芷看着眼前宽厚背影,心中思绪纷乱,一时间竟也透出几分茫然。 若是前世,祈承玄如此待她,她定会以命相酬,只是如今……她知晓求娶之事,自然再难泰然处之。 “我来府中取一公文,不知百里将军为何在此?” 祈承玄神色平静,若非那把闪着寒光的剑,如今仍旧孤零零被扔在地上,任谁也想不到,就在上一刻,此处还是何等的剑拔弩张。 一旁侍卫上前,快步将剑捡起,归入剑鞘之中。 百里晋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冷笑:“既取公文,怎会闯入元芷院中,莫非……” 祈承玄神色渐冷,看向百里晋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杀意。 “百里将军还请谨言慎行。” 眼看正占上风,百里晋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想有小厮匆忙前来,见此场面,慌慌张张对管家说些什么。 管家霎时脸色大变,赶忙附耳对百里晋:“丞相爷回来了,此刻已过后堂。” 百里晋脸色微变,他不曾想到丞相爷竟来的如此之快。 一直被护在祈承玄身后的柳元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今日又有好戏登场。” 不多时,院外有人通禀,柳丞相紧随其后,阴沉着脸色踏进院中。 “出了什么事?” 柳丞相问的是百里晋,却不想柳元芷突然出声:“百里将军闯入我院中,出手杀招,怕是……要取我性命。” “一派胡言!” 百里晋怒目而视,自有一番威严,当真如同受了污蔑一般。 丝毫不理会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柳元芷行至柳丞相身前,开口平静:“自我回府,便无一日安宁,父亲曾说这便是我家,可如今看来,丞相府已如牢笼无异。” 言罢,柳元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短刃,亲手递到柳丞相身前。 “父亲若不想见我,不妨杀了处置便是,如此下作手段,实在有失丞相威仪。” 一把将短刃打落在地,柳丞相怒声骂道:“胡闹,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浑话!” 柳元芷未再言语,如此倔强模样,却猛然戳中他心中仅存的柔软之处。 长叹口气,柳丞相语气缓和不少,轻声询问:“出了何事,你与我说便是,如此寻死觅活,难为良策。” 柳元芷轻笑:“父亲不想我死?” 闻言,柳丞相发怒:“你这是何意?” 正巧此时,屋中大夫推门而出,见此情景,怔愣片刻,这才出言:“燕儿姑娘所中毒性虽猛,不过并非无解,如今老夫已替她解毒,想来再无大碍。” 柳元芷微微颔首,又让院中丫头去取了碎银交与大夫,这才送他出府。 待到院中平静,柳元芷转过身来,沉声问柳丞相:“父亲可知,这毒从何来?” 柳丞相心中模糊有些猜想,却不敢言明。 一旁柳元芷轻笑:“父亲想的不错,这便是夫人送我的大礼,掺了剧毒的吃食!” 柳丞相嘴唇动动,却并无只字片语。 百里晋见他定是信九分,心中暗道不好,开口便呵斥到:“元芷!你今日杀了人,却还想将责任推到夫人头上,这世上绝无这样的道理!” 心头一震,柳丞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杀了人?” 柳元芷看她,神色丝毫不差,倒是一旁看个热闹的百里杏儿突然跳了出来,掩面哭着:“她在夫人院中杀了李妈妈!” 嘴角扬起抹浅笑,柳元芷刚要开口,眼前却突然的一黑,毫无知觉向后跌去,口中吐出一股暗红色淤血。 “元芷!” 祈承玄将人一把搂入怀中,神色焦急查看她如今情形。 柳丞相上前想要查看,却被他不动声色挡开,如今危急之刻,他也未曾察觉,只吩咐一旁小厮,将那大夫重新追回来。 瞧她面色苍白,丝丝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祈承玄一向平和的神情终于裂开,冷冷看百里晋一看,他犹自起身,一把将柳元芷抱起踏进屋中。 被祈承玄方才一眼扫过,百里晋只觉后背透出几分冷汗,还未回神,又听柳丞相一句:“将军无事便回府吧。” 听出这其中明显不悦之意,百里晋自知难讨好处,不曾多说,只带人径直出了院落。 百里杏儿跟在父亲身后,却忿忿不平:“若真是晕倒,如何会这般恰巧,我看她方才分明就是装的!” 百里晋回神瞥她一眼,只道:“此话莫要再说。” 回到百里夫人院中,两人刚刚落座,夫人便神色焦急问道:“丞相爷可曾多说什么?” 百里晋摇头,却只令她心中更为忐忑不安,呆坐一旁,口中不停:“这可如何是好……” 长叹口气,百里晋也颇为无奈,方才祈承玄一番纠缠,这才让他错失先机,如今丝毫不敢再轻举妄动。 方才纷乱院中,如今静谧的无丝毫异响。 祈承玄转身正要离开,却仍就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塌上之人一眼,见她眉头紧蹙,他心头又是一震,唯恨如今不到时机,只能转身不舍离去。 昏昏沉沉在梦中,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一日光景。 燕儿早已醒来,如今瞧着已无大碍。 听闻小姐在她未醒来时晕厥,燕儿心中焦急,匆匆穿戴好衣物,又去了房中伺候。 梦中恍惚,柳元芷只觉眼前混沌众生,一时清明一时模糊。 今日一见祈承玄,原本她心中封存起的往事,又被人骤然唤起,无尽的恨意与对那人的愧疚之情,纠缠在一起。 有些话,她无从开口,竟是生生将自己逼的无从开解。 似梦似幻之间,她看见自己衣衫散乱跪在地上,看见赵景彦冷冷看她,手中仍旧端着那碗要她性命的汤药。 最后,她看到冲天火起……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若自己从未回这府中,是否一切都不会发生? “母亲、母亲……” 正文 第七章 进宫索药 燕儿听见主子梦中痴语,连忙自一旁凳上起身查探。 柳元芷梦中察觉一只微凉的手放在自己额头,忍不住微微向前探了探,轻轻蹭蹭,口中仍旧呢喃:“女儿好累,母亲何时才能接我归去……” 燕儿凑过身去,听后怔愣,这才明白主子是想念先夫人,心头有些泛酸,连忙牢牢抓住柳元芷微凉的手,口中不停安慰:“小姐别怕,都过去了……往后总会好的。” 眼看时辰不早,柳元芷却仍未醒来,伯爵府差人送来不少安神滋补的上好药材,亲手交给燕儿,又问过柳元芷如今可否安好,这才安心回去复命。 待到府中四下燃起灯火,百里夫人留兄长一同用膳,只是前脚刚吩咐下去,柳丞相随后便踏进了院中。 百里夫人自座上起身,神色略显尴尬:“今日我身子不大爽利,兄长听说便来瞧我,如此正巧要用饭,丞相爷可要一起。” 柳丞相自百里夫人身前经过,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尤自坐于上位。 屋中伺候的妈妈有些眼色,端了热茶放置丞相爷身前,这才带着屋中闲杂人等退了下去。 端起桌上茶碗,柳丞相便是足足吊了他们二人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开口。 “我听杏儿说,元芷杀了李妈妈?” 百里夫人面色一僵,慌张辩解道:“这李妈妈虽是我点去伺候元芷的,只是到底也不再是我手下之人,她如何与元芷起了争端,我是当真不知啊!” “是吗?”柳丞相意味深长瞧她一眼,嘴角甚至还带了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百里夫人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应答。 眼看场面僵化,百里晋眼神流转,却是长叹口气开口:“元芷无端杀人,虽料想其中该有隐情,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到夫人院中来闹,搞得上下家宅不宁。” 虽说只是些推脱之词,不过从他口中说出竟又多了几分情真意切,柳丞相神情淡漠道:“百里兄如此为我家宅着想,倒显得我有些礼数不周了。” 心中微颤,百里晋抬头,刚好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今日李妈妈送去的饭菜,方才我已找人验过,几道菜与清粥,都被人掺了剧毒断肠散,夫人说,这下毒之人可是何意?” 百里夫人不敢抬头,两手死死搅在一起,浑身惊起一身冷汗。 “事有蹊跷,既然夫人说李妈妈死的冤枉,我自然要好生盘查。” 说着,柳丞相自衣袖中掏出一物,直接扔到了两人身前。 百里夫人僵硬看去,心中隐约有了猜想,却不敢将东西捡起。 眼看柳丞相眼神越发阴冷,百里晋只好低头,将那东西一把捞了起来。 轻轻掀开纸包四个边角,百里晋瞬间也变了脸色,实在没有想到,李妈妈竟会如此愚蠢。 那纸包中物,正是今日被下在饭菜中的断肠散。 百里夫人如今已经抖如糠筛,半句分辨之话都说不出口。 “今日之事,当属夫人治下不严,更为刁奴胆大,竟因一己私愤谋害主上,险酿成大错!” 他此言看似合情合理,只是其中意思,又句句说的是此事与百里夫人无关。 百里夫人如今也终于醒悟,脸色僵硬:“这刁奴,原是该死。” 如今李妈妈已死,再有些风言风语,也不过死无对证,百里晋就是认准了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 百里兄妹两人的心思,柳丞相也能猜到几分,却不点明,只当着百里夫人,让人将李妈妈的尸体收拾出来,直接扔去了乱葬岗。 此处常有野狗、秃鹫之物,李妈妈被扔到那,最终怕也只能落得个尸骨无存。 百里夫人不敢开口劝阻,心中忐忑,唯恐这火又重新烧回自己身上。 柳丞相淡淡瞧她一眼:“夫人既已知治家不严,这几日边在佛堂中尽心思过罢。”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门去,留下身后百里夫人脱力一般,颓然坐在椅上。 百里晋瞧见妹妹如今模样,心中自是心疼,却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今日之事,你行的太过鲁莽,如今这个结果,已是丞相有意随手将此事掀过,你便知足吧。” 这些话百里夫人自然明白,只是心中难免不甘。 外头天色阴沉,百里晋不易再多做停留,只好宽慰几句,便离开了丞相府。 乘上轿辇,百里晋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今日柳丞相字字句句,咄咄逼人,半分颜面都没有留给他。 自妹妹坐上丞相府夫人之位,他便明了柳丞相拉拢之意,自然他也乐意受之。 只是今日柳丞相为了那个不知礼数的女儿,有意给他难堪,实在叫他压不下心头火气。 伯爵府中,祈承玄坐在书房窗下,窗外月影稀疏,空落院中不免填了几分萧瑟。 他一向不喜工于心计的女子,只是今日……他却不自觉破了先例。 正出神时,门外有人扣门,待得了祈承玄准许,这才踏进屋来,正是今日前去丞相府送药之人。 “她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那侍卫分毫不差将柳元芷情况回禀与他,却不想许久不见出声。 疑惑抬起头来,却见他微微有些出神,神色间也带了几分担忧。 回过神来,祈承玄让人退下,自己负手立于屋中片刻,便又换了衣物,吩咐备好车马,要进宫去。 车夫不敢多问,只赶快套了车马,快马加鞭赶在落宫门之前,送他进了宫。 时间紧急,祈承玄未去请安,却是直接去了太医院中。 今日当值太医,恰巧为祈承玄熟识,又医术高明。 祈承玄三两言便将柳元芷今日情形形容的清清楚楚,那太医沉思片刻,便从柜中取出一物。 “此乃连黄丹,能解百毒,是南疆上供佳品,我这里……” 话还未说完,祈承玄便直接将那白净小瓶抢了过来,转身要走。 “不可不可,这药只能给你一颗!” 那太医愣了片刻,慌忙追了出来,那一瓶药价值千金,他可不想全都断送在祈承玄手中。 只是可惜,祈承玄只管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宫门快要关了,这药……一颗不够。” 正文 第八章 来人闹事 太医气结,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看他离去。 如今东西两道宫门早已关闭,祈承玄无法出行,只好摘了腰牌,自正门出宫,守门将士虽有些惊讶,却也不曾多问。 祈承玄踏上马车,心中却久久难以平复,翻开手掌,他再仔细看那小小瓷瓶,心中骤然多了几分异样之情。 “去丞相府。” 待到马车稳稳停下,守门之人早已迎了上来,见祈承玄要下马车,赶忙去扶。 被祈承玄挥手躲开,却也不见丝毫不悦:“祈公子可是要见我家丞相爷?” 轻轻摇头,祈承玄说:“我有些事,不过不必惊动丞相爷,你忙你的便是。” 他既已说了这话,守门之人自然不会再不知好歹地非要凑去,只默不作声退下,瞧着祈承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 祈承玄径直来到柳元芷院中,又在门前犹豫了片刻,这才推门踏了进去。 如今柳元芷仍旧昏睡,燕儿寸步不离守在床前,满脸担忧。 门外有人通禀,燕儿听说伯爵府公子至此,自然吃惊,赶快起身去迎。 祈承玄站在堂中,目光落在卧房门上,略微有些出神。 不多时,房门动了动,燕儿轻出来,又轻轻关上房门,这才开口:“请祈公子安。” “无需多礼。”说着,祈承玄将手中讨来的瓷瓶递给燕儿。 轻轻掀开盖子瞧了瞧,里面竟是些褐色药丸。 “这是宫中之物,能解百毒,顺浑身脉络,你拿去给她服下吧。” “多谢祈公子。” 燕儿应声刚要转身,却又被他出声拦下:“这药……服一颗便可,剩下的,你好生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燕儿明白。” 快步进屋,将药与主子服下,燕儿神色焦急,一刻也不敢松懈,直至柳元芷神色好转,她这才松了口气。 转身从内室走出,燕儿见祈承玄并无离开的意思,心下也有些吃惊,却未曾多言,只是与他一同在屋外等着。 眼看如今夜色已然沉的厉害,燕儿刚要开口,却听内室一阵声响,再顾不得其他,慌忙去看柳元芷。 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柳元芷如今浑身酸痛,想要开口唤燕儿端茶水过来,开口却只是些沙哑的只言片语。 万幸燕儿还是听了声响,连忙扶着主子起身,又端了温水过来,与她服下。 “祈公子这药当真神效。” 燕儿如今放了心,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药?”柳元芷不解,“他何时送了药来?” 燕儿不疑有他,只开口答道:“早些时祈公子便差人送了药材过来,只是怕小姐如此昏眠不醒,方才又拿了宫中的药来与您服下,眼瞧着您这才有些好转。” “他亲自来过?”柳元芷声音不住上扬几分,更显沙哑。 燕儿点头,不知又想到何,赶快开口:“祈公子如今就在外头,小姐可要见他?” 虽有些迟疑,柳元芷还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柳靖宁便跟在燕儿身后踏进屋来。 “你可好些?” 祈承玄脸色平常,瞧不出半分异色。 柳元芷胡乱点了点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如此僵持了许久,似乎彼此都无话说。 祈承玄余光偷偷扫过她仍显苍白的脸,见她如今精神大好,这才放下心来。 “你若无事,我便回府去了。” “好。”憋了许久,柳元芷最终也只说出这一个字来。 刚要起身去送,却又被祈承玄拦下,他只说:“你好生歇息吧。”便转身离去。 柳元芷呆呆坐在塌上,心中突然生出些空落落的感觉。 次日清晨一早,柳元芷几乎一夜未睡,早早便从床上起身,独自一人在院中静坐。 待到燕儿惊醒,寻过来时,她身上已经带了些寒气。 “小姐怎么自己便跑出来了?” 燕儿有些担忧,将手中披风围在柳元芷身后。 轻轻摇了摇头,柳元芷脸上有些苍白:“屋中烦闷,我不过出来透透气,不碍事的。” 待到天色大亮,柳元芷刚刚用过早膳,院外便有人来请,说是父亲要见她。 柳元芷起身整了整衣衫,便跟了上去。 行至书房,柳元芷推门进去,却见父亲脸上罕见多了几分柔和笑意:“身子可还好,用不用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柳元芷神色如常,轻轻摇头,拒绝了柳丞相提议。 两人对面坐下来,柳丞相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柳元芷先开了口。 “经过此事,女儿也已经想明白,父亲若不喜我在府中,我大可以回青州去,不再惹人厌烦。” 柳丞相苦笑:“如今在府中住的好好的,莫要再说这话。” 轻轻笑笑,柳元芷淡然:“我过的好不好,父亲应该明白。” 柳丞相还想出言劝说,却猛然发觉,自己如今已全无立场。 “夫人要为百里家着想,我能明白,只是我绝不会任人宰割,百里杏儿若想嫁去侯府,便让赵景彦光明正大退了婚来,若非如此,我绝计不会松口。” 眼前结果,已然不是柳丞相想见的:“我想此事还不至于此。” 柳元芷转过头来,静静看他:“那毒从何而来,父亲不会不清楚,女儿还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如此,柳丞相再无话可说。 柳元芷起身,径直出门去,回了自己房中。 刚刚坐下,还未来得及梳理今日发生的这些事,门外又是一阵嘈杂。 轻轻揉了揉眉心,柳元芷起身走出门去,匆忙过来的管家便满脸焦急:“三小姐不好了,前头闹起来了。” “什么?” 柳元芷不解,管家这才解释:“听说李妈妈被三小姐杀死,扔到乱葬岗去,她家里人不服,竟是告去了衙门,如今又在府前闹起来了!” 不想真有人会为李妈妈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出头,柳元芷脸色发沉。 迈步刚要上前,临出院门时,却又被燕儿拦下。 正文 第九章 严惩妇人 “姑娘,万万去不得。” 燕儿紧张,院外的叫嚷声都传到院子里来了,她听的真切,外面这几人叫嚷的厉害着呢,绝非是什么善客。 燕儿心急,忙要跪在地上去劝阻柳元芷,被柳元芷拦了下来。 “有何去不得的?” 偏生柳元芷她也并非是善人,心里无丝毫的惧怕,这便要躲过燕儿的阻拦,到那院外去看看。 眼见到了门外,那看门的侍卫也不肯让柳元芷过,两人直接挡在了柳元芷的身前,咳了两声:“大小姐,夫人交代过了,怕你做出什么过格的事,不允许您踏出府门半步。” “我若要从这过,你们拦得住?” 看门的护卫亦是在府中当值,怎么会没听说过柳元芷杀了李妈妈,见了柳元芷这般狠厉的模样,更觉此言不虚,下意识的就退让了三分。 “大小姐,你莫要让小的难做。” 柳元芷哂笑了两声,此时若不出面自己解决,莫非要奢望着百里夫人为她解决? 只怕是百里夫人要哭上几声,说对她教导不足,然后将她捆好了送道衙门里去,说让人自行解决。 到时候,恐怕柳元芷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你们是未把我当作主子,还是觉得这丞相府的门楣,可任人欺辱之?” 两人的确未将柳元芷当作真正的主子看待,但这哪能放到明面上去说,只敢低头:“不敢。” “那便让我过去!” 拦不住柳元芷,两人只得眼看着柳元芷闯了过去。 院外站着的,是一壮年男子与一烟容妇人。 男子看着要话少些,脏不可耐的话全是从他身旁的女子口中传出的,女子丝毫不惧怕任何人,见一个骂一个。 纵是门口把门的侍卫见了,也要被这泼辣女子骂得退让三分,装作耳朵不灵。 无人能奈何的了她,妇人自然是更加为所欲为,大声叫嚷着丞相府是个吃人连骨头都吐不出来的地方,她们将娘好好的送进了丞相府里,几日不见,竟是从乱葬岗寻了李妈妈的踪迹。 如此叫嚷,自是吸引了一众看热闹的闲人,啧啧的评判是非。 燕儿这才追上了她家小姐的步子,在刘元芷的耳旁提醒。 “他们是京中出了名的无赖,整日游手好闲,靠李妈妈寄钱过活,定是想借此机会讹上丞相府,您与他们说教,定也是无用的。” 呵?那便是当她好欺负了。 上一世她选了百般退让,如今,她绝不会任人欺辱。 她重活一世,只想对负了她的人,道一声,你们的报应来了。 柳元芷冷着一张脸,大声询问燕儿:“燕儿,既是他们不知,不如你与我说,这李妈妈入丞相府,是签的活契还是死契?” “回小姐,是死契。” 不知柳元芷是想做些什么,燕儿只好如实应答。 “你便是杀人凶手,自然要在此狡辩!我原还信其间定有些个误会,只想讨个说法,以为丞相府大小姐是什么大家闺秀,如今一看,倒也是个破落户。现在纵是你与我讨原谅,我们也偏不能饶了你!” 妇人坐地撒泼,显然是听不懂活契死契一说,柳元芷笑她狼狈,嘲笑了两声气得人脸色青白后,吩咐燕儿:“去取我的鞭子来。” 燕儿只好怯怯的去取鞭子,取回了鞭子,却听柳元芷还有事吩咐:“去报官,我今日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还讲不讲一个王法!” “小姐,他们本就与衙门报了官要您给个说法,您怎么能自讨苦吃,去寻衙门的人?不妨去请柳相爷……” 自然不成,柳元芷摇了摇头,催促了几声燕儿速去速回,燕儿拗不过,只好是应了下来,怏怏离去。 “可怜我那苦命的娘呦,好端端的活人进到了这丞相府里,竟是连个骨头都吐不出。娘啊,数日前一别你还是好好的,这昨日一见,已经是缺胳膊少腿的死人啦!儿媳想为你讨个公道,不然怎么好活下去呀。” 周遭的闲人听了这般撒泼的话,反而是来了兴致,与妇人一起讨伐着不公道的丞相府。 他们只知这是热闹,是可以看的。 柳元芷早便习惯了这般滋味,不知事情缘由,只知随波逐流。 可是对? 衙门的巡捕被燕儿带了过来,巡捕却并未有动作,大有看热闹的架势。 见有巡捕在场,妇人鼓足了底气,还当巡捕是为抓柳元芷而来。 “巡捕大人,您快将这刁蛮女子抓了回去!就是她痛下杀手,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柳元芷不顾妇人撒泼,直接斥责了起。 “我还疑惑李妈妈一介奴才敢在主子饭食里下毒,是谁给她的胆子?如今一看,她只与你们二人联系,看来这原因已是明了。巡捕大人,劳烦您带这二位走一趟吧。” 妇人被惹恼了,脸色气的青白,扯着脖子大喊。 “下毒?要是真下了毒,你这会还不早就躺到了棺材里去?我看就是丞相府草菅人命!” “愚笨妇人!” 始终未曾说话的男子,这会才训骂了妇人一声,与巡捕和柳元芷赔着笑:“柳大小姐,官大人,得罪了,是小的没能管好内人,这牢狱灾就免了吧。” 他倒生的机灵,知晓要挑软柿子来捏。 至于硬的,他碰不得。 着实可笑,男子见柳元芷笑了,故而也赔着笑,却见柳元芷的笑兀然僵在了脸上,让他不由得脊背发凉,十分不自在。 “今日若是不整治了你,你明日怕是还要当这丞相府是什么好来的地界,任你欺侮之。巡捕大人,这二人我实在见着不爽利。” 说罢,柳元芷便提鞭抽了妇人一鞭,解释着:“这一鞭是责你污蔑了丞相府门楣,出言不讳。” 话音未落,柳元芷连抽三鞭,将妇人抽得皮开肉绽,这才算是了了事,走回了府中,咣当一声将大门关上。 门外只能隐约听见几声叫骂与议论声,柳元芷刚一转身,就听看门的侍卫传话:“大小姐,夫人听闻您惹出了事,说要见您,您赶紧过去吧。” 正文 第十章 死路一条 “不见。” 侍卫拿柳元芷无可奈何,只好眼看柳元芷靠在门边,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柳元芷直接闭门不见人,让看热闹的人直接一边倒的偏向于了心中坦然的柳元芷。 较起蛮横不讲理的李氏妇人,确是看着明理洒脱的柳元芷像是受了栽赃,被逼的无可奈何才出声反驳了两句。 细一看,旁人更觉柳元芷有几分真性情,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呢? 三两下的,巡捕就将闹事的二人擒住,带回去训话。 听够了外面的热闹,柳元芷才满意地朝院内走着,此一举,连燕儿都觉心惊肉跳的,实在太过波澜,柳元芷的脸上却无什么波澜。 “小姐,您这也未免太冒险了,若是他们买通了衙门,可就是您要受苦了。” “嗯,”柳元芷应了声,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把的碎银子,递到了燕儿的手上。 虽是接了下来,燕儿却不知柳元芷此意为何。 柳元芷一笑,既然怕二人做手脚,不妨就抢先买通官府之人。 “直接送到衙门去,交给刚才那巡捕,做什么用,他心里有分寸。” 她为何要平白遭人欺辱?有了第一次,定是要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既是如此,不妨在第一次之时,就将报应回馈回去,让世人知晓她并非是可欺辱的。 燕儿领命去了,柳元芷一人朝院里走着。 走了没两段路,柳元芷就被人拦在了院外,是跟在百里夫人身旁伺候的吴妈妈,拦了柳元芷的路,美曰其名:“三小姐莫冲动,夫人也是护着您,不过是让您在祠堂躲上几日,算不得什么大事,您服个软,谁还能碰了您不是?” 她听了李妈妈被杀的事,也不敢靠的太近,离了足有七八尺远。 “还愣着做什么?” 柳元芷仍是与吴妈妈坚持着,并未有丝毫的退让,就听吴妈妈念叨了一声,朝身后的家丁使了使眼色。 双拳终是难敌四手,柳元芷本就是尚未及笄的年幼姑娘家,懂些武艺不假,但这身子只能将拳脚力气发挥两三成,打在家丁身上不痛也不痒。 丝毫是拦不住这几人钳制住她,三两下的就拿粗麻绳捆了她的手脚。 “放肆!吴妈妈,你敢这么做事,当真是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敢这么做,自是因为有人撑腰,吴妈妈心中底气十足,见柳元芷被捆住了手脚,早就没了起初的胆怯之情,但听了柳元芷这般话,还是害怕的往身后退了两步。 “大小姐还是聪明些,别做这些无用的功,省得弄疼了自己,划不来。” 说着,吴妈妈朝柳元芷的身旁啐了一口,又指点几个做事的家丁:“扔祠堂里去,记得把嘴堵上,办事利落点,夫人亏待不了你们。” 解决好了柳元芷,吴妈妈着急邀功,快步回了百里夫人的院子,向百里夫人交代。 “夫人,之后怎么做?还是快些处理了罢,省得晚些柳相爷回了府,到时可就不好处理了。” “急什么?” 百里夫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尽是笑意,听了吴妈妈的话,也并未急迫,反倒是不紧不慢的让侍女剥了个荔枝吃。 “相爷今晚忙于世子的事,怕是回不来了。呵,不过是个小蹄子,也敢与我作对了?倒也不掂一掂自己几斤几两。” 安阳公主所出的亲平世子,数日前由宫人带出去游玩之时,遭歹人绑架,宫中此时正因得此事,几近要变了天。 柳丞相自然是要为了此事效力,日日奔波于宫廷之间游走。 “夫人说的是,大小姐到底是没娘教养的,根本算不得大家闺秀,只会耍泼闹事,成不了大气候。” 吴妈妈奉承着,指望依此事谋个轻松些的好差事。 “纵是她有那个本事,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了。” 百里夫人打了个哈欠,她这几日因为柳元芷的事,日日不得安眠,这才不过晌午时分,她就已经乏了。 百里夫人已经失了耐心,想着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益处,便被吴妈妈扶起了身,往内室走去。 坐在了床榻上,百里夫人更觉有些困意,故而只是草草的吩咐着。 “寻马车直接将她送出城外就是,如今城已封,但凡她闯出城去,只要她还敢回,便是死路一条。还不快去?” 困意渐重,百里夫人的脾性也变得极差:“若是我醒来还能在府里瞧见柳元芷那小蹄子,你就和她一起出府!” “是是是。”吴妈妈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了下来,得罪了百里夫人,哪还有好果子吃。 到了祠堂外,吴妈妈不禁想起了柳元芷那双被恨意充满了的双眼,有些发憷。 “将这迷药往大小姐口鼻上一捂就是,办事利落点,夫人可还等着呢!” 言罢,吴妈妈将沾满了迷药的帕子扔到了家丁的手上随即机厌恶的甩了甩,似是沾染了什么污秽的东西,想要摆脱。 祠堂里的柳元芷,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忙握起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的刀刃已是不大锋利了,是柳元芷从祠堂的角落寻摸到的,应当是谁不小心遗失在此,并未来寻。 家丁丝毫不客气的直接闯了进来,柳元芷心跳的极快,刚刚她是赤手空拳,不占什么胜算,如今手中有匕首,未必还占下风。 刚要将手帕捂到柳元芷嘴边时,家丁就被柳元芷突然转身一刀,割断了手筋,失手将手帕掉落在地。 鲜血溅湿了雪白的帕子,家丁捂紧了手腕处的伤口,燃着檀香的祠堂被血腥味浸满。 家丁嘶吼了一声,似是对柳元芷伤了他这一事极为不满,引进来了其他家丁。 豆大的汗珠顺着柳元芷的额角滑落,她此时正腹背受敌,拿着一柄匕首,大抵也只能防得住一面。 兀然,柳元芷的眼前一黑,临晕倒前,柳元芷将匕首藏到了腰间,这才摔在了地上。 “一个小娘们都解决不了,就你这样还想向夫人讨安家的钱?呸。” 说话的家丁是在门外看守的侍卫,见其他人不敢上前,他就趁着柳元芷不留神,使了一次偷袭的伎俩。 城外。 祈承玄带人去城外搜寻世子踪迹,正快马欲要赶回城中,与一辆马车擦身而过。 马车的布帘被风吹起,马车内的人正是柳元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