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 最近苏夏干了两件让她自己都有点儿没想到的事。 第一件,她又一次来到杭州。 自当年被浙大残忍拒之门外之后,她对天对地发过毒誓,此生再也不看浙江卫视,再也不来杭州,否则她就不姓苏。如今她违背了誓言,但转念一想,惩罚要想实现必然先通过她家老爹那一关,想想她家老爹一手举着户口本一手举着菜刀的样子,她十分放心。 第二件,她同意参加程澈的婚礼,并且安安分分地只交了份子钱,并未携带煤气罐等危险物品入场。 当然,这两件事情有先后顺序。是她先碰到程澈,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下午之后得知他要在杭州举办婚礼,然后才决定再来杭州逛逛。 当时程澈是这么问她的,“我要结婚了,你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的婚礼?”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苏夏咬着吸管犹豫了半分钟,点了点头。 到底也是青春岁月里认认真真喜欢过的人,去就去吧,又不会少块肉。 站在那张巨大的结婚照前,看着那上面的姑娘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甲乙丙丁,苏夏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然后她掏出手机给简宁打电话,语气完全是恶婆婆智斗儿媳妇儿取得胜利后的喜悦,“程澈结婚了,新娘不是尹悠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简宁赏给她两个字,“有病。” 苏夏心情好,不和她计较,站在那儿歪头看程澈穿西装的样子,“我发现了哎,程澈还是挺帅的。” 简宁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姑娘,他的新娘不是尹悠然,可也不是你。你对着人家一个有妇之夫犯花痴真的好么?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好好把杭州逛一逛呢。” 最后一句话是对苏夏的一个提点。 她本来也就没打算好好地看完程澈这场盛大的婚礼,会出现的原因,只是不想让两个人的人生中留下什么没有解决的遗憾。比起窝回宾馆睡觉,去逛一逛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挂了电话抬头装文艺女青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很好的天气,适合出行。 一个小时候以后苏夏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 适合出行个毛线啊! 苏夏坐在上塘河边的石凳上,左手拿着香草味的冰激凌,右手拿着草莓味的冰激凌,一边使劲儿舔一边看来来往往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虽然说那句话说的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是这儿什么时候成了情侣的天堂了! 再想想回去以后她亲娘给她安排的几场相亲大会,苏夏顿时没了看风景的兴致,啃完冰激凌以后站起来就往回走。 有河的地方就有桥,刚才经过的时候顾着吃没注意,回去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然后她停下了脚步。 必须感谢大学开的那几门需要看懂繁体字的科目,所以她很清楚地看懂了刻在角落的两个字。 吾爱。 苏夏蹲下身去仔细看,又伸手摸了摸,在感慨岁月的痕迹的同时也感慨了一句,刻字留念的这个好习惯,果然是从古时候就有了啊,传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苏夏并没有太把这两个字放在心上,但是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的背景是白天的那座桥。 一把锋利匕首,一把乌木折扇,一个女声清清灵灵地响在半空,“让我走。” 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之中的沉默。 正文 第二章 二. 认识程澈的时候苏夏刚刚十二岁,用她自己现在的话说,简直就是纯洁的比白色还白的傻得要命的年纪。 当然,程澈当时也就十三岁,没比苏夏好到哪儿去。 苏夏对程澈的第一印象很单纯,个子挺高的,笑起来的时候能看到一颗磕了半边的牙。童言无忌,所以苏夏曾不止一次严肃地向程澈提议,“有时间去弄弄你亲爱的牙,否则将来找不到女朋友的。” 程澈把她当小孩儿,“你懂啥,这叫残缺美。” 苏夏发誓,当时她对于程澈,一丢丢非分之想都没有,比白开水还干净。那会儿班里开程澈和别的女生的玩笑,她还是笑的最欢的那个。 她们教室坐北朝南,夏天的时候太阳可以照到大半个教室,某一周,苏夏的座位靠窗,坚强地抵抗住了全班同学的抗议,就是不拉窗帘,还振振有词,“多晒晒太阳好长个!” 立刻就有人把程澈拖过来反对她,“程澈不用!” 苏夏抬头瞪程澈,后者一脸无奈地站在一边,冲她双手一摊,一副“和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表情,逗得苏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苏夏打死也不拉窗帘的后果,就是她自己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昏天黑地地睡了一下午,顺便把一桌子书全挤到了地下。 没人叫她,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她低头揉眼睛,然后就看到,程澈蹲在地上,把她的书一本本捡起来,再轻轻放到桌上,看见她醒了,脸上现出那种程澈式的标准笑容,“睡醒了?属猪的吧你。” 有些心动没理由,也只需要一瞬间。苏夏静静地看着程澈,居然没反驳。十三岁,她那颗比白色还纯洁的心,躁动了。 那天下午程澈的笑脸,在后来的很多年,一直是苏夏心里最干净的存在。 被那个奇怪的梦奇怪到,苏夏第二天不辞辛苦地又跑到了那座桥边。 那两个字完完整整端端正正地刻在那里,不悲不喜不来不去。桥上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到她身后,一开口,洪亮的声音差点儿把苏夏吓的一头栽到河里,“姑娘有心事。” 陈述语气,不是疑问句。 明眼人跟前不装糊涂,苏夏老实地点点头。 老人的目光越过她停在那两个字上,沉默了片刻,用拐杖敲了敲桥面,“你跟我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苏夏面露疑惑地看着他。 老人咳嗽两声,“同样,你也可以把你的心事说出来。” 苏夏更加疑惑,满脸写着三个大字,为什么?! 老人没再看她,迈步慢慢走在了前面,悠悠飘来一句话,“因为我很寂寞。” 苏夏犹豫了犹豫要不要跟上。这个老人眉目慈祥,不太像是劫财劫色的人,可是坏人也没写在脸上不是?算了管他呢,要是劫色就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改成劫财,反正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多了有可能还是祸害······随缘随缘吧。 苏夏乐颠乐颠地跟了上去。 正文 第三章 三. 故事发生在公元1120年,汴京。 不管京城外的战乱怎样热烈,天子脚下,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好商量。城内热闹非凡,叫卖的献唱的还有偷鸡摸狗的,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莫小鱼看着立在自己面前手握一把折扇的公子,十分无奈。她今天出门一定是忘了看黄历,所以才导致了一出手就失手的结果。 她沉默地在心里盘算能不能打得过。 江言也不说话,左手的折扇扔到右手又扔回来,一脸的漫不经心,却看得莫小鱼胆战心惊,小算盘瞬间崩盘,掉转头就跑。 没跑了三步就被江言拎着后衣领轻轻松松提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戏谑,“怎么,姑娘有胆量偷玉佩,没胆量和玉佩的主人打声招呼?” 莫小鱼心里一冷,完了。 她行走江湖多年,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别,颇下了一番功夫。首先,裹胸,其次,整理头发,再次,在鞋里塞了四层鞋垫增高,最后,特意用炭灰把脸抹得惨不忍睹。这么一折腾,基本没人觉得她是个女人。但是今天,江言和她根本没有近距离接触,而且自俩人面对面以后,江言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如何折腾手里那把扇子上,直视她不超过三次,怎么就被识破了呢?! 高人,一定是高人。 在高人面前求饶是个技术活,幸亏莫小鱼往日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斟酌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大人高抬贵手啊,小人真是鬼迷了心窍才敢动您的东西,实在该打该打,可是小人家里上有娘亲下有弟妹,还希望您放过小人啊······” 江言挑眉,“娘亲,弟妹?” 莫小鱼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 江言手一松,莫小鱼双脚回归大地,她用力跺了跺,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双手老老实实把玉佩奉上,脚底抹油正想溜走,又被一把拽了回来。 江言淡淡道,“既然我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去看看你可怜的娘和弟妹。” 莫小鱼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老天爷,她没爹没娘没弟妹没亲人就和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傅自力更生独立自主地生活了十八年,刚才那番话纯粹是胡诌来骗取同情的,让她上哪儿变出娘亲和弟妹来? 江言看她一副为难的样子,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却故意装糊涂,“怎么,难不成你是在骗我?” 莫小鱼赶紧摇头,“不敢不敢不敢······” 江言打开手中折扇不紧不慢地摇了几下,“那是·········” 莫小鱼迅速接话,“是感谢感动感恩戴德您的行为感天动地,小人,小人承受不起啊。” 江言,“不用感谢,本公子一向这么善良仗义,带路。” 莫小鱼这一路走的着实憋屈,她得一边带着江言东绕西绕不绕到目的地,一边想对策赶紧把江言支走。结果对策没想出来,倒是把自己给绕迷糊了,稀里糊涂居然绕回了自己家。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莫小鱼索性老老实实说了真话,“我没爹没娘没亲人,就在后山上认了个师傅然后长大。小时候师傅养我,现在我得孝敬师傅。” 手中折扇转了个圈,江言说道,“谋生的办法有很多。” 莫小鱼垂着个脑袋不说话。 江言看着她乌黑的发顶,伸手拉起她的手腕,把折扇拍到她手里,说道,“你考虑两日,如果愿意到我府上做事,拿着这把扇子到江府找我。如果不愿意,把扇子卖了,够你半年生活。” 莫小鱼愣住。 江言没再多说,也没再多停留,转身大步迈出院门。等到江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莫小鱼才回过神来,握着扇子冲出去,对着江言的背影大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江言步伐顿了顿,没回头,“早说了,本公子就是这么善良仗义,不必太感动。” 想了一天做不出决定,莫小鱼去后山上找她师傅拿主意。 她师傅正撅着个屁股在河里摸鱼,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扔过来一顶草帽,稳稳扣在莫小鱼头上,“过来帮你师傅抓鱼。” 莫小鱼把帽子往上抬了抬露出眼睛,“师傅,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 “你认识江言吗?” 她师傅把一条大肥鱼扔进竹篓,顿了顿“不认识,哪根葱?” “好像是汴京一户大户人家的儿子·······” 她师傅抓着另一条鱼噌的一下转过身来,双眼放光,白胡子都抖了三抖,“怎么,你看上他了,需要师傅帮你把人抢过来吗?你师傅抢人可是很在行的啊,想当年你师母” 师傅抓着一条鱼抬头,闭上眼睛深深沉醉于过去的辉煌事迹中。莫小鱼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没有要回神的意思,从竹篓里顺了一条鱼,默默下山了。 一天以后,莫小鱼握着那把折扇敲开了江府的大门。 正文 第四章 四. 面前刚沏好的茶散发出淡淡香气,茶叶在水中漂啊漂啊的翻卷成不同的形状。苏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放在一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记静音了。” 老人开明的很,“没事,年轻人都忙,你去接吧。” 电话是程澈打来的。 苏夏站在老屋后的小河边,程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有点儿不真实,“昨天,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走了,本来还想让你和我太太认识一下的。” 苏夏笑了笑,结果想到程澈看不见自己这个笑容,于是又嘿嘿了两声做配合,“因为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杭州的美景啊。而且电灯泡当了这么多年,再当就嫁不出去了。我看到你们的结婚照了,很好。”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她听到了一句低低的“对不起”。 苏夏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道歉,我替十五岁的苏夏收下了,但是十年以后,我个人认为基本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她顿了顿,“程澈,我不打算留下你的电话号码,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但是我也不希望你留下。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初一结束的时候,苏夏对程澈的那点儿好感按部就班地发展成了难以掩饰的喜欢。作为一个还比较羞涩的女孩儿,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和程澈表白。她只想踏踏实实地玩儿场暗恋,安安静静地喜欢他, 别人看不出来她这点儿小心思,从小一起摸爬滚打到大的简宁她可是瞒不住。在简宁的威逼利诱下,初一暑假里的某一天,苏夏招了。 开学前的那天晚上,苏夏突然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忘记告诉简宁帮自己保密了!简宁那会儿还没有手机,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说这种事纯粹是找死。于是苏夏安慰自己,她和简宁革命友谊这么多年早已培养出来良好的默契,简宁肯定能明白自己心中想法的。 事实证明她高估了她俩的默契程度。 报道那天,简宁的目光一直在苏夏和程澈之间飘来飘去,等到开始大扫除老师离开教室,憋了半天的简宁同学直接蹦跶到程澈旁边,伸手拍拍程澈肩膀,用了足够让全班同学都听到的声音说道,“喂,你知不知道苏夏喜欢你啊?” 教室里静了几秒。 程澈看向苏夏,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苏夏手里的扫帚掉到地上,她急急地冲过去捂简宁的嘴,顺便把她往外拖,“大姐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你自己跟我坦白的······”简宁奋力挣扎,“你放开我,别用脏手捂我的嘴啊啊啊,我有洁癖!!!” 十三四岁正是好奇心和八卦心旺盛的年龄,苏夏那天马后炮的补救措施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反而还搞出来一种欲语还休的味道。于是,苏夏和程澈两个人的绯闻就轰轰烈烈地传开了。 苏夏为这事儿好几天没理简宁,后来在后者不停的道歉和“暗恋多没劲啊,青春只有一次怎么能浪费在暗恋上”这种类似话语的“洗脑”作用下,改变了策略。 她要表白了。 她先写了封情书,忐忑地交给了程澈。在她忐忑地等回复的日子里,程澈没有任何反应,见了她也和往常一样。苏夏有点儿泄气,狗头军师简宁又给她打气,“写情书多没诚意啊,没准儿人家等着你当面说呢。” 于是又有了第一次当面表白。 程澈只是看着她笑,不说话,苏夏被他笑的心里发慌,自觉地转移了话题。 要不说脸皮厚这东西真不是天生的。 苏夏本来挺羞涩的一女孩儿,脸皮在简宁的教导下一天天飞快地长了起来。 等到初二结束的时候你再问苏夏,表白多少回了,“我喜欢你你知道吗?”这种话说了多少次了? 苏夏会回答,次数太多,忘了。 再问,送了多少礼物了? 答,是个节都送,没数过。 再问,有啥成果没有? 答,成果?和他周围的一票哥们儿都快混成拜把兄弟了算不算? ······ 简宁,你赢了。 其实是有成果的,那段时间苏夏和程澈的关系突飞猛进。并且在简宁的极力撮合下,他俩有了第一次的单独相处。 是在初二的寒假。 某一天,简宁兴高采烈地给苏夏打电话,“我们下午一起出来吧,我把程澈也叫上了啊,记得把你自己搞的好看点儿。下午三点学校门口见哦!” 当然,简宁绝对绝对不会给人当灯泡的。所以等到三点十分,在苏夏和程澈大眼瞪小眼瞪了十分钟以后,苏夏接到了简宁的电话,“那个,我突然有事啊,你俩呆着吧,相处愉快哦哈哈哈哈。” 损友,最佳损友。 苏夏回头看程澈,支支吾吾,“那个,简宁有事不来了,那我们······” 苏夏其实特别特别害怕程澈会说,那我们也回去吧。 还好还好,程澈说的是,“那就我们两个呗,你想去哪里?” 其实哪里也没去,因为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雪,两个人直接在公园雪地里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雪仗。 苏夏成功地把程澈剪得很短的头发全部弄湿,程澈不甘示弱地利用身高优势把雪块一次次塞进苏夏的后脖颈里,苏夏一边躲一边笑道,“你就不能让让我,我好歹是个女生好不好。” “不好。不分性别公平竞争。” “不懂怜香惜玉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的!” 程澈干脆利落地又冲苏夏扬起一把雪,“每次都是找不到女朋友,你能不能换个诅咒?” “不能!”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才从公园走出来。苏夏冻得缩脖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家钻进温暖被窝。 程澈看她一眼,笑了,“回去要是感冒了,记得第一个告诉我啊。” 苏夏吸吸鼻子,“怎么,良心发现了准备关心我?” 程澈索性笑出了声,“想多了,我是为了看看我今天下午战斗的成果。” “程澈!”苏夏直接气急败坏地冲程澈扑了过去,“你找死!” 升入初三前的暑假,苏夏,简宁,程澈,还有一堆别的同学,在物理老师家里补课。上课的那一个半小时,简直就是苏夏每天最开心的时间了。 程澈那段时间穿衣服很有规律,几件不同颜色的短袖来回换。其中有一件是特别亮的黄色。苏夏看见他穿那件衣服的时候,眼睛都跟着亮了。 第二天,苏夏上课前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去年买的,一件颜色一样图案都和程澈很相近的短袖,穿着去上课。别人没注意,但是苏夏自己偷着乐了一下午。 简宁拍拍她的肩膀,“你是不是中午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 苏夏笑眯眯地凑过去和简宁咬耳朵,“我今天可是特意挑的衣服,你看像不像情侣装?” 简宁,“······”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苏夏和简宁两个人下了语文课以后,匆匆忙忙骑车子往物理老师家里赶。 物理老师家是小平房,有一个比较高比较陡的楼梯。平时把车子放在下面还不觉得什么,但是那天,好巧不巧,阴沉了一天的天气,就在她们把车子刚刚放好的时候,开始下雨了。 雨下的还不小。 简宁的车子比较小比较轻便,咬咬牙自己搬起来腾腾腾上了楼梯。苏夏看看自己那个明显大得多笨重的多的车子,一脸惆怅,心想反正已经淋湿了,干脆就扔楼下算了,就当免费洗车了。 拎着书包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听到了程澈的声音。苏夏回头,程澈把手里的包扔给她,转身搬起她的车子就往楼上走,“帮我把书包拿到教室,我把车子给你搬上去放好。” 苏夏愣神的工夫,程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顺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发,“真是笨死你算了。” 那天下午苏夏一直不停地回头看程澈,偶尔两人对视一眼,程澈还会冲她笑一笑。苏夏迅速转身,摸摸跳的飞快的小心脏,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幸福死了。 正文 第五章 五. 苏夏关掉手机坐回老人面前,问道, 后来呢? 作为宋朝的大户人家,在这个极度重文轻武的时代,江言的几个哥哥都是比较有威望的文官,典型的儒雅有风度,和刀剑沾不上一点儿关系。 但是江言的爹一直都对习武之人有某种特殊情结,对于自己和几个儿子只能拿得动笔握不住刀剑的现状感到深深的无奈和遗憾。所以在小儿子江言出生并且渐渐成长以后,江言他爹毫不犹豫地请了师傅教他习武,想扭转一下家里的文弱风气。江言确实也比较争气,学到现在,很有一番成绩。 莫小鱼初来乍到,被安排为打杂的小婢女。虽然时不时需要看人脸色,但是比起原来的生活,稳定了很多。 和她搭伴的还有一个姑娘,叫做小桃红。 某一天,江言邀请了客人来府上议事,客人穿过园中长廊的时候,正好遇到莫小鱼和小桃红端着东西经过。客人看着这两个姑娘觉得有趣,就把她们叫到了面前,问道,“你们两个,有名字吗,叫什么?” 小桃红欠欠身,“奴婢小桃红。” 莫小鱼下意识地接道,“奴婢小翠花。” 江言莫名其妙地看了莫小鱼两眼。 客人笑得很是爽朗,回头和江言打趣道,“我看啊,你把你这江府的牌子换成‘怡红院’好了,哈哈。” 送走客人以后,江言站到正在努力打扫后院的莫小鱼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改了一个这么······俗的名字?” 这可是莫小鱼来到江府以后江言和她说的第一句话,莫小鱼有点儿受宠若惊,受宠若惊的后果就是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惊完以后她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奴······奴婢好像没有和公子说过名字,公子怎么知道······” 江言轻飘飘地应一声,“哦?”接着补充道,“你在质疑本公子的能力?” 莫小鱼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敢不敢不敢,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帮我。” 江言皱了皱眉,答非所问,“以后在我面前你不用自称奴婢,也不用叫我公子,显得生分。” 莫小鱼暗想,我们本来就没有很熟好吗!!但还是乖乖眨着眼睛问江言,“那叫什么?” “直接叫名字就好。” 莫小鱼惊吓不小,“啊?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 江言笑笑,“在江府,我就是规矩。” 江言他大哥江城和他的关系算是兄弟几个人中比较好的,在江言和莫小鱼的对话结束以后,江城问他,“找到那个姑娘了?” 江言点头。 江城继续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言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某天,江言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把莫小鱼带出江府。 集市上依然热闹非凡,江言双手背后走在前面,莫小鱼默默跟在后面,一路无言。 就在莫小鱼的神思飞到九重天外的时候,突然听到江言的问话,“你师傅一般呆在什么地方?” “啊?”莫小鱼一时没反应过来,“找我师傅做什么,难道是我最近做的不好所以你要去找我师傅告状?不要啊我真的在认真学习啊······” 这姑娘的想象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出众,江言嘴角抽搐了两下,无奈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见见他。带路。” 见到莫小鱼师傅的时候,江言很恭敬也很客气,居然还向不修边幅邋遢了很久的老头行了一个礼,然后回头对莫小鱼说道,“你先到外面候着吧,我有事情和老人家谈一谈。” 莫小鱼嘀咕,“你和我师傅说话居然不让我听。” 江言淡淡看她一眼,“你这个月月钱是不是不想要了。” 莫小鱼立刻闭嘴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那两个人很奇怪。 莫小鱼站在不远处,嘴里咬着一根小草观察着这两个和她有关系的男人,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江言是名门之后,平日里虽然比较有亲和力,但是也是很有派头的,但是现在在她师傅面前,完全就像是一个晚辈,一个徒弟,和她自己面对她师傅的时候一样。 而她师傅,作为一个基本没正形的老头,今天居然难得的比较严肃,半天连个笑脸都没有一个,严肃的让莫小鱼觉得,他像是在对江言说“以后我徒弟就交给你了”一样。 啊呀呀,想到哪儿去了 可是等着着实无聊,莫小鱼眼珠子转了转,起身去给他们泡茶。泡好以后轻飘飘地走到俩人身后,想顺便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可惜,只听到江言说了一句,“您放心吧。” 她师傅端起茶杯,消失了一上午的笑容重现,乐呵呵地对着莫小鱼说道,“乖徒儿,你好像来晚了一步。”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茶送来的真及时,为师正好口渴,哈哈哈。” 莫小鱼把她师傅推到河里喂鱼的心都有了。 回去的路上莫小鱼一直在琢磨他们说了什么,一声不吭。人来人往,她跟在江言后面,自然很清楚地看到又有人偷偷偷走了江言的玉佩,居然还是她上回偷窃未果的那块儿。 江言看着那人仓皇而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也没有追上去。 莫小鱼顿时觉得十分不公平,“你为什么不去追他把玉佩要回来啊!” 江言反问,“我为什么要追,一块玉佩而已。” 莫小鱼,“那你为什么上次要追我?!” 江言看着她悲愤不平急的脸都红了,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没有让你吃亏,在江府难道过得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也收容到你那里?” 江言收了笑,手里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另一只手上,“因为你不一样。” 莫小鱼心跳顿时加快。难道这位真的看上我了?刚才真的是在和师傅提亲? 只听江言又淡淡补充道,“一看你就比别人笨一点,所以我留下你,积德做善事。” 正文 第六章 六. 晚霞落满一桌的时候,老人眯着眼睛冲苏夏笑笑,“不早了,姑娘家还是要早点回去。剩下的故事,我们明天再说。” 苏夏收拾好东西和老人告别,慢悠悠地晃出小屋。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怕什么来什么。倒也不是怕,只是抗拒。比如她现在很抗拒见程澈,可是刚走了没多远,就碰上了恩恩爱爱散步的程澈小两口。 来不及躲了,装作看不见也不太可能。短暂的愣神之后,苏夏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好巧。” 程澈也是一愣,然后同样笑了。这个笑容,和苏夏那个明显敷衍的笑容相比,很真诚,很开朗,看得出应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坦白讲,自从初中毕业以后,苏夏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程澈式的标准笑容。时隔这么多年,这个笑容在程澈脸上绽开的时候,她依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被自己调侃过无数次的那半颗牙。夕阳很好,好的突然就让苏夏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天,他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帮她捡掉落了一地的书本。 于是,好像被眼前人的好情绪感染,把那些敷衍啊不耐烦啊抗拒啊全都褪去,苏夏扬起脸,就像当时靠在楼道的栏杆旁,她扬着脸笑着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一样,笑着说道,“真好,祝你们幸福。” 当年程澈对苏夏的态度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同意也不拒绝,说暧昧吧,也没那么暧昧,说不暧昧吧,可是又和对待别人不一样。 苏夏很是伤脑筋。是哪位唱的“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的?在如今这个年代,女孩的心思都已经明显的不用再猜了好吗,早就应该改成男孩的心思你别猜了好不好! 其间发生了几件让苏夏想起来就乐得在床上打滚的事情。第一件,某一天,英语竞赛的前一天,程澈发现他自己忘记了准考证号。当时苏夏是英语课代表,正好负责这些事情,于是给苏夏打了个电话之后,程澈骑着车子到了苏夏家楼下。 那天正好有人准备结婚,楼前的小路上铺了长长的红地毯,每隔五米有一个用气球搭成的小拱门,还挂着红红的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苏夏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看到不远处的程澈,轻轻靠在车子旁,低头玩手机。 那一小段路,苏夏走的特别慢。 你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吗?就像在那个时候,这一切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一样,她是那个万众瞩目的新娘,而她心爱的男孩子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她,牵她的手给她幸福。 就算只是想象之中的场景,也足够让她动容和留恋。 第二件。 程澈当时在班里人缘不错,因为比较有责任感,所以在男生之间很有威信,不少男生见了他直接喊“澈哥”。所以,后来,在几个人的带动下,大家见了苏夏就开始唱张杰的“第一夫人”。 苏夏很纳闷,某天揪住一个男生问原因,那男生一脸坏笑,“程澈在我们心目中就是老大啊,你不是第一夫人是什么?” 苏夏,“你们真是人才······。” 就这么又过了挺长时间,过元旦的时候程澈还送了她一块表,把苏夏乐呵的,戴在手上就舍不得摘下来。转眼就到了初三的下半学期。二月份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苏夏悲痛欲绝的事情,她的外婆,去世了。 苏夏从小跟着外婆长大,跟外婆的感情比跟她娘亲还深厚。外婆火化后的那天下午,苏夏行尸走肉一样晃到学校,看到简宁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抱着她放声痛哭。 简宁拍着她的头发不说话,中间程澈过来一趟,貌似是想说点儿什么,结果被简宁瞪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苏夏很消沉。但是消沉并不意味着她迟钝,有些变化,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譬如,程澈没有来和她说过一句话,但是有很多次,都好像是欲言又止,譬如,简宁提到程澈时俩小眼神里都透着那么些愤怒,譬如,有好几次她想到楼道里的窗台那边透透气,都被程澈的死党阿飞用各种理由拦了回来。 然后,她发现了程澈和那个叫尹悠然的女生,他们用了情侣款的笔袋。事情总是会往一块儿赶,又过了一天,她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从程澈桌子底下扫出一个纸条。 他和尹悠然在一起了。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的那一瞬间,苏夏脸色惨白。 下课以后苏夏拦住阿飞,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盯着他看。阿飞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顽强地扛了一会儿以后,终于说出了实情,“程澈他,和尹悠然在一起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苏夏面对这个事实还是很艰难。她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飞挠了挠头,“大概是上个星期吧。” 苏夏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说话。她沉默的有点儿诡异,阿飞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开口道,“我们知道最近你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所以大家都不敢告诉你,我们是想等你缓一缓再和你说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夏苦笑一声,眼泪伴着话语蜿蜒而下,却渐渐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吧,一直都是我想多了对不对。可是怎么没有人告诉他呢,不喜欢就要拒绝啊,不然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温柔我是会当真的啊······” 三月初的风里带着未散去的寒意,窗外还未长出新叶的枯枝在风中狠狠颤了几下。苏夏抬手抹了抹眼泪,低低地对着阿飞说了一句“对不起,不该和你说这些”以后,低着头走开了。阿飞看着那个平常总是欢跳着的身影带着无法言说的落寞慢慢走回教室,长叹了一口气。 最后一节晚自习是化学。 胖胖的化学老师中气十足地念叨着酸碱盐,苏夏看着手腕上程澈不久前才送的手表发呆。她轻轻转了转表带,动作小心地就像是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她微阖了双眼,睫毛颤了颤,手指停在表带与表盘相接的地方,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咬着牙用力一扯—— 表带应声断裂的同时,一颗泪珠重重砸在了面前的练习本上。 苏夏借着这个力把表带揪成了好几段,表盘透明的玻璃也被她在桌子上磕出了狰狞的裂痕,折腾出的声响让老师都不得不多看了她几眼。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把破碎的手表推到桌子角,趴在桌子上,一节课再也没抬头。 下课以后她飞快地冲到了水房。 程澈走到她桌边,看着手表的残骸微叹了一口气。没有多停顿,他转身也去了水房。 苏夏弯着腰在水池旁,整张脸都埋在飞溅的水流里。水声掩盖了一切声响,程澈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他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漫天水花里显得那么微弱,他说,“苏夏,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 苏夏伸手关了水龙头。 她抬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痕,转过身来看着程澈,竟然扯出一个笑容来。她抬步向外走,肩膀擦着程澈的衣服一闪而过。 她说,“程澈,我不怪你,只是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正文 第七章 七. 事情如果发展到这里停止的话,程澈对于苏夏来说,也就是曾经喜欢过的人罢了。等到苏夏从外婆离世的悲伤中缓过神来,她也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完全怪程澈。 喜欢这个东西,控制不来。缘分这个东西,不能强求。 这么想过之后,再见程澈,虽然还是难过,但是她也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说话聊聊天,这么相处着,倒是也还好。 但是。 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月考。因为是开学后第一次大型考试,所以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比较重视。 考试座位排的杂乱无章,苏夏,程澈,尹悠然,这三个不管姓氏字母还是名字笔画都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人,居然被排到了一个考场,还是在一横排。 那时候监控这个东西还未进入广大青少年儿童的视野,考场里只有两个老师晃来晃去。 苏夏写的很快,所以她有闲心偶尔看看四周。某一次扭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尹悠然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摊开放在桌上,然后飞快地往卷子上写答案。 苏夏笑了笑,不打算多事儿,继续检查卷子。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其中一个老师怒不可遏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苏夏扭头,尹悠然低着头站起来,老师手里拿着那张纸条,问道,“这么大的孩子了居然还作弊,说,纸条哪儿来的?” 苏夏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正准备把最后一道题答完,就听见尹悠然慢吞吞地回答,“苏夏给我的,我们考试前说好,她抄完给我。” 说的就和真的一样。 身正不怕影子斜,苏夏站起来,语气很坚决,“和我没有关系。” 苏夏平时学习不错,她娘亲又是学校的老师,很得老师青睐。那个老师自然也不太相信苏夏会干这种事儿,看了看她俩,思索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老师正准备让苏夏坐下,却又听见尹悠然说道,“纸条就是苏夏扔给我的,程澈看见了。” 又一次无辜地成为众人的焦点,程澈慢慢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到这三个人身上。 学生时代的娱乐很大一部分来自八卦,这三个人的事情差不多已经成了全年级同学茶余饭后闲谈的重要话题。有点儿脑子的人能看明白,尹悠然栽赃嫁祸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顺便考验一下程澈对她的感情是不是情比金坚,稍微单纯点儿的,乐呵呵地放下笔,就差拿一桶爆米花来看好戏了。 苏夏和尹悠然一起看着程澈。 程澈低着头谁也不看谁,隔着不远的距离,苏夏能看到,他原本放在桌上的左手渐渐握成拳,甚至还有微微颤抖。说苏夏没有任何期待是假的,毕竟还是喜欢啊,她多希望她喜欢的男孩子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到她身旁。 几分钟过得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终于,程澈抬起头,对着尹悠然笑了笑,看向老师,轻轻开口,“纸条,确实是苏夏扔过去的。” 晴天霹雳。 苏夏手中的笔掉到地上,在安安静静地考场中声音分外刺耳。眼角余光瞥到尹悠然脸上如释重负的浅笑,隐隐约约还看到程澈一脸的抱歉,很突兀的,她也跟着笑了。 弯腰捡起笔,收拾好书包,拿起考卷,苏夏的动作稳稳当当平平淡淡。把卷子放到讲台上的时候,她回头和老师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我完全没必要和这种水平的人同流合污作弊,老师您觉得呢?” 扬长而去。 这大概是苏夏活到现在说的最伤人的一句话。 事情传的很快,苏夏她娘亲想不知道都难。 那天晚上回家,走廊里的灯开着,苏夏她娘亲面无表情地在厨房做饭。她靠在门口,也不解释,淡淡说了一句,“和我没关系。” 她娘亲也不看她,把葱啊什么的扔进锅里,顺便扔给她一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苏夏就笑了。 她就靠在那儿,等着她娘亲做好饭端出来,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她娘亲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过来吃饭,一切等中考完了自然见分晓。” 那之后,程澈给苏夏打过几个电话,她通通不接,发过几条短信,她通通不回,在学校碰到,通通当做没看见绕道走。 从那天听到程澈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对这个男孩儿,基本已经绝望了。作为一个正常的十五岁女生,她没那么大度,对程澈的感情也有点儿纠结,索性以后就当陌生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眼不见心不烦。 那件事情过去不久,阿飞和苏夏聊起来,说道,“程澈和尹悠然好像分手了。” 苏夏眼皮都没抬,“和我有关系吗?” 中考成绩揭晓,苏夏考了全校第一。 毕业之后,她再也没有和程澈联系过。 而现在,对面站着的这个男生,他已经为人夫,不久的将来还会为人父,他的人生大幕已经拉开,从此以后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而她的路,也会和他在短暂相交后越来越远。所以过去的,该放下的就放下,该原谅的就原谅,该留下的,就留在那段青春岁月里就好。 苏夏向程澈挥了挥手,说道,“再见。” 不管以后能不能再次相见,我都不会再介意,你也不必再愧疚。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个用真心去喜欢的男生,他告诉了她什么是爱。 正文 第八章 八. 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带着新的心情,苏夏坐在那里,听老人讲这个旧的故事。 后来,江言直接把莫小鱼调到了自己的身边。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莫小鱼已经和小桃红有了深厚感情。调到江言身边意味着她要换住处,换住处意味着她就不能再和小桃红同床共枕了,这么一想,莫小鱼觉得很不开心。 不开心的结果就是她直接跑去问江言,“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你身边啊?” 江言正在提笔写字,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把那个字写完,“很好。” 很好,这姑娘能够这么没大没小没规矩地跑过来和他说话,证明她对自己的定位已经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少爷公子,而是一个友人,或是一个家人,没有白调教,很好。 莫小鱼被他这两个字搞得一头雾水。 江言放下笔,“你有意见?” 莫小鱼想了想,“意见倒是没有,但是有个请求。” “说来听听。” “你能不能把小桃红也调过来?” 江言,“······你是真把我当成怡红院的老鸨了吗?” 莫小鱼嘟囔,“为什么不行啊······” 江言非常十分特别严肃地看着她,“莫小鱼,我把你调来,是为了好好调教调教你的功夫然后让你来保护我的。从明儿开始,你得接受艰苦训练,你确定你要把你的好姐妹脱下水?” 莫小鱼,“我保护你?!” 有没有搞错,就她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他难道忘了当初是谁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抓住拎起来然后拐骗来江府的了吗?! 莫小鱼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调错人了······?” 江言很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膀,“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笨吗?去收拾你的东西,一个时辰以后我要看见你搬过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莫小鱼过得既充实又痛苦。 在江言的监督下,她每天早晨绕后花园跑一个时辰,然后进行各种对于她来说惨无人道的训练。 莫小鱼吃不消,跟江言哭诉,“大少爷啊你饶了我吧,我跑不动了······” 江言双手抱胸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不许停。” 莫小鱼哭丧着脸,使劲儿挤出两滴眼泪博取同情,“我真的跑不动了。” 江言不为所动。 莫小鱼吸吸鼻子,知道不管怎样都没用了,还是省省力气留下来接着跑吧。低着头以龟速刚刚往前挪了几步,手腕就被人拉了起来。 江言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也不回头看她,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跟上我的步调。” 莫小鱼愣愣地看着扣在自己手腕上修长的手指,貌似还能感觉到很温暖的热度。生平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手腕的热度顺着全身血液呼啦全涌到了脸上,莫小鱼的脸瞬间比大红苹果的颜色还鲜艳。 她一边跟着江言跑一边庆幸还好他没回头,不然真的是丢死人了。 一段时间以后,江言开始教莫小鱼使用匕首。 江言自幼习武,自然明白一个称心又合手的武器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在选择的时候,莫小鱼没少对着看起来就非常威武的长剑和大刀流口水,只是还没等她口水落地,江言就干脆利落地把这些东西挪出了她的视线,然后递给她一把匕首。 很锋利的匕首,锋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银色光芒。刀柄上雕刻着极其精细繁杂的图案,莫小鱼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就在江言以为她要和自己讨论讨论这图案是什么有什么意义的时候,莫小鱼抬头很严肃地问他,“这把匕首,很贵吧?” 江言,“······祖传的。” 莫小鱼一脸“你真是暴殄天物”的表情,“祖传的?!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我?!你就不怕哪天我把它弄丢了弄坏了或者是没钱了直接把它当了?!” 江言一点儿都不担心,扔给她两个字,“你敢。” 莫小鱼脖子一梗,“我怎么不敢。” 江言拿过匕首来在手里掂了掂,眯着眼睛冲莫小鱼笑了笑,“它要是出了问题,你大可以发挥你的想象力想想你会怎么样。” 莫小鱼看着江言这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和不怀好意的笑,哆嗦了一下,赶紧把匕首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好,“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对待它······” 话音还没落,这把不争气的匕首就“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江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莫小鱼没见过几次江言的笑容,尤其是这样爽朗的笑,还是她头一次见到。愣了片刻,蹲下身去捡,顺便机智地转移话题,“为什么让我用匕首?” “匕首小巧,容易携带,容易隐藏,比较适合你这种拥有三脚猫功夫的人用。”江言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看得出给她选择匕首,他很是思考了一番,“而且,相对于刀剑而言,匕首更容易帮你击中稍远的目标。所以,好好和这把匕首培养感情,它会帮到你。” 江言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站好,我教你。” 公元1120年,宋金海上之盟签订。双方约定南北夹击进攻辽国。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江城来找江言。走到后花园,正好看到江言在教莫小鱼使用匕首。 江言站在莫小鱼身后,一手轻搭着莫小鱼的肩膀,另一手握着莫小鱼的手,变化着各种招式,一边动作一边讲解。最开始的几天,江言这么教她,莫小鱼根本就心不在焉脸红心跳学不好,她委婉地跟江言提过一次,然后换来江言一句“习惯就好”。这么过了几天,终于能做到“美男在旁坐怀不乱”了,果然,习惯就好。 江城没出声叫江言,还是江言看见了他,叮嘱了莫小鱼几句,什么好好练习练好了就可以休息什么的,然后和江城离开了后花园。 江城问他,“怎么好好想起来教人家姑娘练这些了?听说你把她折腾的够惨啊。姑娘家不是应该学刺绣女红那一套吗?” 江言回头看了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莫小鱼听话练习的身影,于是转过身笑着对江城说道,“学那些做什么?无用功罢了。” 江城,“······当然是为了让她可以嫁一个好人家。” 江言问道,“江家算是好人家吗?” 江城点头,“当然。” 江言,“恩,那她不用学这些也能嫁到好人家。” 江城琢磨了琢磨他这个弟弟的话,终于明白了那么一点儿意思,“你······?!” 江言抬目看向远方,淡淡道,“我不需要她会刺绣会琴棋书画,但是在这个已经彰显出端倪的马上就要来的乱世里,我要她能够在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好好保护她自己。” 顿了顿,“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江城道,“宋金联手了,盟约已经签订。” 江言静默了半晌,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自取灭亡。” 正文 第九章 九. 有没有一个人,你对他的感情,经历过如下这么几步。 感激,感动,愧疚,喜欢,爱,恨,怀念,平淡,感激。 有。 在苏夏的世界里,这个人叫做秦天。 苏夏和秦天,相识于小学一年级,相熟于初二寒假,彻底混熟,大概就是在初二后半学期。 本来这两个人,一个学习不错的姑娘,一个就知道疯玩儿的男孩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充其量就是见面打招呼偶尔收个作业说个话。但是,简宁和秦天关系不错,这就意味着,迟早有一天苏夏和秦天的关系得更近一步。 这一天就是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后的某一天。 小孩儿天性,一考完试就想出去疯玩。那一天,苏夏,简宁,还有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男生女生,约着去公园。 那天简宁和另一个男生聊得非常开心,苏夏心里还有点儿惦记着程澈,一个人若有所思地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突然被横空冒出来的一张脸吓了一跳。 苏夏很愤怒地看着这个打断她思考的罪魁祸首,“秦天,你有毛病啊!” 秦天笑嘻嘻地指着简宁的背影,说道,“你看,她重色轻友,她不要你了。” 苏夏送给他两个白眼。 秦天嬉皮笑脸,“翻白眼难看死了,来来来妞儿给爷笑一个。” 苏夏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一脚踢到了他腿上。力度不大,但是扬起了不少土,秦天的牛仔裤上瞬间多了一个隐隐约约不太明显的脚印。 秦天,“大姐你还真踢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知道啊?” 苏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好意思,第一,我没动手,我动的是脚。第二,我不是君子,我是女生。” 要是比试贫嘴,苏夏不是秦天的对手,但是这种有逻辑有道理的反驳,平时自诩伶牙俐齿的苏夏,还是有自信能甩秦天几条街的。果然,秦天反应了几秒钟,没词儿了,只能叫嚣,“你给我洗裤子啊!” 苏夏“切”了一声,“你想的美。” “不行,你得对我负责,不对,对我的裤子负责。喂喂喂······!” 拜秦天所赐,苏夏这一路再没想程澈。 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上公交车,男生们很绅士地把座位留给了苏夏简宁几个女生。秦天依然不停地站在苏夏身边逗贫,苏夏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 秦天顿时非常有成就感,“你看你看,小姑娘还是多笑笑好看。你看你刚才那个样子,就跟来催债的大妈一样。” 苏夏作势要打他,秦天赶忙往一边躲。公交车晃悠了一下,秦天一不小心踩到了旁边一个年轻男子的脚。秦天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挥了挥手表示没关系,饶有兴趣地把视线在苏夏和秦天之间移来移去,最后落定在苏夏身上,十分肯定地说道,“你信不信,他肯定喜欢你。” 男子的手指向秦天的位置。 苏夏先是一愣,然后一脸的不相信不赞同。 苏夏不相信的理由,可以分为主观和客观两部分。主观上来讲,她那个时候正惦记着程澈,不想和别人纠缠,所以她不愿意相信。客观上来讲,秦天这个人吧,初一就有女朋友并且在初二成功分手,但是那两个人至今仍有点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所以苏夏也不可能相信。 苏夏说,“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 男子一脸的笑容,“不信啊,不信你就看着吧。”然后他站起身,下车。 苏夏目送这人远去,收回视线的时候看见了一脸淡然的秦天,没说话,转过脸看窗外风景。下午想到哪里了?对,程澈的生日,还是想想程澈靠谱。 一假期,苏夏和秦天都没联系也没见过面,开学 以后俩人关系也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苏夏当时一门心思扑在程澈身上,对于秦天自然也没什么想法,还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某个周日的下午,一个陌生号码给苏夏打来了电话。 苏夏最初以为是骚扰电话,或者是有人打错了,没接,继续看书。隔了一会儿,同一个号码又在屏幕上跳跃了起来。 看来确实是找她的,苏夏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还没说话就笑了,“你好,我是秦天。” 秦天?苏夏下意识地问道,“你从哪儿弄到我手机号的?” 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除了简宁,还能有谁? 不过秦天压根儿也就没想着要回答她这个问题,直接步入正题,“这周作业是啥?我忘了,你帮我说一遍。” 苏夏其实很想提醒他一句,喂,我们还没这么熟好吗?!可是还是没说出来,完完整整把作业给他复述了一遍。 秦天“哦”了一声,就在苏夏以为可以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又问了一句,“你写完没?” 苏夏答,“写完了。” 秦天在电话那头又是“嘿嘿嘿”一阵笑,“那借我抄一下呗,怎么样?” 苏夏没好气儿地拒绝,“秦天!合着你是为了借作业抄才给我打电话的吧,还装模作样地问我作业是什么,绕这么大一圈你不嫌累啊!不!借!” 秦天,“······小夏夏,我知道你最好了。” 那声“小夏夏”让苏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敢不敢叫的再恶心一点。” “亲爱的小夏夏,最最亲爱美丽大方的小夏夏······哎呀你就借我抄一下嘛又不会掉块肉!” 苏夏妥协了。拿着作业本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她跟对自己说,哎呀,苏夏你就是太心软太善良。 秦天拎着一杯奶茶笑眯眯地等着她,拿走作业本的时候把奶茶塞到苏夏手里,摸摸她的头发,转身走了。 苏夏看了看手里温热的奶茶,又看了看秦天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从这以后就养成了习惯,秦天每天有事没事就给苏夏打电话,借着问作业的由头随便瞎聊,周末也经常因为要借作业抄啊什么的见个面,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变得极其牢靠。某天简宁发现的时候,还吃惊不小。 苏夏对此的解释就俩字,“孽缘。” 谁能想到,这两个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两个字,居然十分贴切地概括了两个人之后的命运纠缠。当然,这是后话。 十. 正文 第十章 十. 苏夏向老人提出自己的困惑,“那个叫江言的人,他为什么要对莫小鱼那么好?” 老人笑道,“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给你听。” 在江言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江言他老爹曾经把他扔到过驻守边境的大臣那里呆过一阵子。呆着干嘛?体验生活。 江言他老爹太希望江家能出现一代将才了,所以虽然有点儿舍不得,但还是狠了狠心让老朋友把他带走了。 军营里都是男子,平时训练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是看孩子这事儿着实不擅长,经常是江言偷偷溜出去玩了一晚上,早晨回去的时候碰见他老爹那位友人,他才一脸迷茫地问江言,“咦?你小子不是在房里睡觉吗?怎么从外面跑回来了?” 一段时间下来,江言已经把附近摸了个通透。 最初,对于江言经常到处乱跑的这个问题,他爹的友人还有那么些担忧。不过日子长了,看见江言不管跑出去多久搞得多么回头土脸都能安然无恙回来,他也就很放心了。 男孩儿嘛,当然是要放养的。养的太金贵的话,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终于有一天,江言跑远了。跑远的后果,就是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根本没有办法识别方向,而大半夜在这荒郊野外的后果,就是随时有可能被猛兽什么的抓起来当夜宵。指望他爹的友人派人来找他?不可能。人家已经习惯了他晚归或者夜不归宿了。哪天若是天色尚早的时候在军营里看到他才会奇怪。 算了。小江言想,先找个地方落脚,明早再做打算。 来来回回,寻寻觅觅,居然在山上找到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村落。江言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户人家的门,微弱的烛光下,他看到了衣着朴素的三个人。 一个男子,一个妇人,还有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在地下跑来跑去。 三个人同时向他看过来。 江言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个,我迷路了,能不能在这里呆一晚?” 男子打量了他一会儿,招呼他进来坐。 妇人放下手中的活,很是亲切地对他笑了笑,“是不是没吃东西?我去帮你弄一些。” 这么一说,江言倒还真的感觉到饿了。摸摸肚子,有点儿脸红地说了声多谢。 很粗糙的一顿饭,江言狼吞虎咽。 之后妇人又去做针线活,男子在一旁折腾一根木棒。江言把小姑娘抱在怀里,逗着她叫哥哥。 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叫道,“哥······哥。” 语音完全跑偏,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她叫的是什么。江言笑出了声,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小姑娘粉粉嫩嫩的脸颊。妇人和男子都在一旁带着笑看着他们。 澶渊之盟之后,辽宋两国交好,边境基本没有大的战事,但是这些生活在辽宋边境的平民百姓的生活却一点儿都不平静。辽人时不时的侵扰,让他们本来就不宽裕的生活更加困难。有能力的人家都迁到了中原内地,没能力的人家只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噩梦就发生在这一晚。 熊熊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天空,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奇异的光亮。尖叫声怒骂声彻底打破了夜色的宁静,辽人的屠刀下,鲜血满地,惨不忍睹。 男子拎着那根木棒死死地抵住门板,声嘶力竭地冲江言吼,“快走!” 江言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妇人泪流满面地过来推着他翻墙,江言终于有一些清醒,抓着她的衣袖问她,“你们呢,你们怎么办?” 妇人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看了看女儿,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容,指着小姑娘对江言说道,“莫小鱼。” 她叫莫小鱼。 江言跳下墙的那一瞬间,辽人破门而入。男子瞪着双眼,半张的嘴里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鲜血溅满了他整张脸,洒了满地,江言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色。 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孩,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活下来。 没命的跑。 整整一天过去以后,江言他爹那个粗神经的友人还没看见江言的身影,终于也感觉到不对劲,派遣手下四处寻找,在山林中的一块巨石后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江言和莫小鱼。 等两个人恢复过来之后,江言他爹的友人派人送江言和莫小鱼返回汴京。 江言十分坚定地要把莫小鱼留在江府,怎么说莫小鱼的爹娘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真的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丫头。 江言他爹十分坚定地反对。 江言跟他爹哭,跟他爹闹,就差绝食上吊来威胁他爹了。他爹无奈,只能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话。 他爹看着一旁笑的灿烂的莫小鱼,说道,“这丫头,她不属于这里。” 江言背着身子不理他爹。 江言他爹继续道,“人各有命,你生于江家,但是她本就出身平凡,不适合在这种豪宅深院中长大。外面有更适合她的地方,有更适合她的生活,你不能以报恩为理由干涉她的命运。爹已经把她托付给了我的好友,许她衣食无忧。若是有缘,你们还会见到。无缘,也就不必强求。” 江言还是不说话。 他爹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再去见她一面,午后我会派人把她送走。” 江言他爹走后,江言找到莫小鱼。 他一只手把她揽住,另一只手伸出小指,和她的小指勾在一起,摇晃着,“快点儿长大,长大了哥哥就去找你。你等着哥哥好不好?” 莫小鱼“咯咯”地看着他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即将分离的难过和不舍,“好。” 之后,一晃十几年。 找到莫小鱼后,江城问过江言一个问题,“当年你们都那么小,汴京这么大,你是如何寻到她的?” “她的左耳耳垂,有一块小小的褐色胎记。”江言淡淡道,“我在汴京城中寻了很多年。” 一句话带过,艰难与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江城了然,不再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