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千年真仙饮酒去 天空低沉着,整个世界都是昏暗的灰色,没有什么比这末日景象更恐怖,也没有什么比这一刻不停劈下来的电蛇更闪亮。 一座孤峰,只斜斜生了几根败草,摇晃着半死不活的生息。孤峰周围,则是真正的荒凉,大地龟裂,千沟万壑,寸草不生。 天上乌云之下,一个白衣男子跌坐在地上,他的长发被一根红绳扎住,手中玉盏中充盈着琥珀色的美酒,脸上带着深奥的笑容。 轰! 一道电蛇劈到男子的顶门上,男子连眉头也不皱,又是微微一笑,那道电蛇打在他头发上,滚了两下就顺着发梢滑到地上了,好像不是天雷,而是水滴。 天降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一道威力无比的天雷,亮的发红,红的带青,青的发紫。 男子束起的长发被万道惊雷劈散了,披头散发的样子没有平常人的落魄,反倒平添了几分狂放。 “九九八十一道天劫雷,已近半数,难道就只有这点威力吗?” 这挑衅般的话语好像给了天劫雷力量,一道紫得发黑的劫雷劈在他身上,马上变成了一团神火,把男子包裹住,熊熊燃烧。 火焰中,男子发出了在人间最后的一声叹息: “从今以后,天下第一大派,当属昆仑!” 叹息很微弱,却传遍了整个人间。男子掸了掸衣服,火焰就像开始的劫雷一样被他掸落在地上,慢慢熄灭。他的衣服还是白如霜雪,不惹一点尘垢,他的头发面孔,包括手中的酒杯还是那样晶莹剔透。 男子不再理会天上还在不断落下的劫雷,驾着一片云光径自朝天上去了,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际,一首诗被他那清朗的声音吟咏而出,这已经不是人间的声音了: “炎浆烈火, 滑喉而下, 苦九寒天, 纵歌等闲, 金樽玉鼎, 万钧酒满, 男儿饮之, 岂不快哉!” 这首诗吟咏完毕,劫云散了,孤峰周围有了生机,只待播下种子,还有孤峰,连那几根杂草都没有了,被劫雷生生砸高了几十丈,傲然独立,就像男子离去时的背影。 从这一天起,昆仑便是天下第一大派。 …… 昆仑之巅,千年之后。一座大道观矗立在那里,就像座山。道观的周围也有一些屋舍,只是都没有它来得宏伟。道观大门足有丈许高,上书三个金底黑字——红尘观。 白苍苍的玄桓真人高坐红尘观第八重云团之上,在他之上,面如少年的玄通真人无喜无悲,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良久才睁开了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起身朝玄桓真人拜了三拜,行了一大礼道: “师弟请去,此间事,全有师兄照管。” 玄桓真人点了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也是无喜无悲,衰老的脸麻木的吓人。 望着玄桓真人的背影,早已太上忘情的玄通真人没有流泪,只是叹气。玄桓真人今日事若成,昆仑地位更加稳固,玄桓真人必留名史册,成为昆仑派近千年来第二个成仙得道之人,若失败……没人会记得他玄桓真人,至于他自己…… 玄桓真人大步走出红尘观,来到了千年前白衣男子渡劫的那座孤峰,祭起一把仙剑,目眦尽裂,瞪着劫云的眼睛里带着几丝悲壮。 人间一万年都没有几个人能渡劫成仙,自从千年前昆仑派大能上神祖师渡劫飞升之后,整个昆仑便再没有能成功度过天劫成仙的人了。不只是昆仑,其他门派也是一样,上神祖师留给了昆仑一个美丽的神话,让昆仑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可也断绝了后辈渡劫成仙的记录,昆仑派玄字辈本有九人,已有七人死在天劫下,今天这个数字可能会变成八。 渡劫不过本来是可以兵解修炼散仙的,可昆仑中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宁可灰飞烟灭,哪有一个肯苟活于世,难做真仙? 玄桓真人学着一千年前的上神祖师,跌坐在地上,用心感受着劫云中不断涌动的力量。 轰! 第一道劫雷下来了,水桶粗雷蛇瞬间将玄桓真人淹没了。 玄通真人高坐九重云,好像已经隔绝了一切红尘杂念,可身在人间又哪能不染红尘?红尘观内又哪有清净之地?那座渡劫的孤峰名字就叫孤峰,跟红尘观一样,名字都是上神祖师渡劫前取的,历代掌教都说其中有大玄机,可又没有一个人能把它参悟出来,只好一辈传一辈用来哄骗后辈的弟子。 孤峰是昆仑的一个斜支,与昆仑主脉相连,玄通真人坐在这里就能感受到劫雷轰击在孤峰发出的巨大震动。 无论什么样的天劫,都是九九八十一道,因为九为数极,成仙本就是逆天,抢夺了天地的造化,所以需要挨过极点的劫雷才能成仙,这是天帝定下的规矩,绝不能违背。 玄通真人细细数着劫雷的道数,一道,两道,三道……玄桓真人道行高深,一直数到了七十道,天雷还是在不断降下,这让玄通真人舒了一口气,也许他能挺过去。 第八十道,他坚持到了第八十道,在第八十道劫雷落在地上那一刻,第八十一道劫雷连同劫云一块烟消云散。 玄通真人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他下面从一层云到九层云的座次,随手一拂,八重云原本闪烁的光芒黯淡了。 从此以后,这个古老而又庞大的门派就要靠他一个人支撑了,虽然玄通真人是昆仑千年以来诸门绝学的集大成者,炼丹、炼器,剑道、法术无一不通,可就算是这样,一个人又怎能运转起天下第一大派呢。 玄通真人颓然在云床上,气息调匀,神游太虚又开始参悟那无上大道。他身为昆仑掌教,本就是人间第一人,就算是其他门派的宿老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他只是在不断压抑法力的增长,暂缓雷劫。可是现在…… 原本清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翳,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天上杀下来,就连玄通真人也不禁皱了皱眉。玄通真人摒除杂念,继续修行,心中叹着: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两道金光从阴沉的天空降了下来,两个人带着腾腾的仙气,脚踏祥云往昆仑而来,这两人是真正的神仙中人。玄通真人似是早有先知,从入定中醒来,吩咐门下弟子道: “去把山门外的两位大仙迎进来吧。” 不一会,两位仙人就被引进了红尘观中。玄通真人高坐九重云,整间殿中只有昆仑掌教和长老们的九片云床,并没有其他座位。玄通真人好像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也不打算让两位仙人坐下,只微阖双目,神游太虚。 两位仙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悦之色。他们没有理会玄通真人的冷淡无礼,径自找了两片云床,刚要坐下,玄通真人动了。 玄通真人随手一拂,好像赶苍蝇一样,一道奇大无比的玄力把两位仙人掸了出去,没有收束力量,也没有用什么特殊手段给两位仙人留什么面子,极霸道的把他们摔到了地上。 两位仙人脸色一下就暗了下来,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冷道: “玄通掌教,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通真人睁开眼,他活了几百年,像他这样修为的修士他是最为年轻的。他的眼睛一直都是平和的,如同深潭,让人难以琢磨,可是今天,他们第一次这么精光四射,玄通真人也第一次表现得锋芒毕露。 “这儿是昆仑,只有昆仑长老才有资格高坐云床,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坐在这?” 两位仙人脸色阴沉的更厉害了,其中一位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手上法诀已经掐出来,正要动手。另一位看起来沉稳些的仙人按住他,朝玄通真人拱了拱手道: “真人,您应该清楚,您是在跟两位仙人说话。” 玄通真人没有动,白了一眼,表达他对仙人的不屑。 “好,敢请两位仙人尊号?” 沉稳些的仙人忍下玄通真人的傲慢无礼,不卑不亢的答道: “我在人间时道号苦荣,这是师弟苦厄,现在在天庭日游神部下做游役仙官。” 玄通真人点了点头,还是没把两位仙官当回事,又道: “那两位来我昆仑做什么?” 苦荣仙官放开了师弟苦厄,强笑道: “如今人间世怨气日深,天降雷劫,威力日大,便是天下修士,满打满算,能度过天雷劫上达仙界逍遥的,几千年也不过一二人,实在堪怜。天帝悲悯地界众生辛苦,大放天恩,允许地下修士参与天庭选拔,合格者可以避过劫雷直接上天,入天庭为官,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昆仑是天下第一大派,天帝还格外开恩,凡昆仑弟子,在修出元婴之后都可以上天为官,至于玄通掌教您,天帝特批,可以直接升做天师,掌教可要好好考虑了,机不可失啊!” 玄通真人平静下来,静静的看着苦荣苦厄,笑道: “天帝果然慈悲,玄通还有一个问题,还想问问仙使。” 苦荣见事有可为,态度极好,又拱了拱手: “掌教请问,相信天帝的答案会让掌教满意。” 玄通真人苦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两位仙人还是在笑自己,叹道: “可得逍遥?” 两位仙人不再说话,玄通真人又闭上了眼。 “送客。” 苦厄性情比他师兄来得急躁,掐了法诀喝道: “大胆凡人,胆敢对仙官不敬!” 玄通真人一声冷哼,两位仙官倒退了一步,玄通真人举手投足威力如斯。 “雷劫尚算勉强,不过沾了些仙气,也敢妄言仙官?滚出去吧,昆仑永远也不会答应你们的狗屁条件!” 苦荣真人眯起了眼,眼睛变得狭长起来,冷冷道: “真人,我们兄弟修为低微不是您的对手,可是您别忘了,我们代表的是天帝!” 玄通真人随手一抓,两位嚣张的仙人被他随手扔了出去,清净以后的大殿里,玄通真人极是颓然。 天空因为少了两位仙人仙气的渲染又变得阴沉起来,千年无人能渡的天劫就是天帝对他的威胁,玄通真人又是一声冷哼,天空清朗了几分,依旧阴沉。 “渡过如何,不渡又如何?” 良久,一个小道士走进殿来,对玄通真人行了一个道家稽礼,拜道: “师尊,玄桓师叔已经去了,他手下那些教务该当如何处理,还请师尊安排。” 玄通真人挺直的背驼了一些,叹道: “道天我徒,本门大道我已尽数整理在藏法洞中,进洞法门你也知晓,为师要出门云游七日,若七日后我回来自会处理教务,若是回不来……我另有安排,你就是这昆仑的掌教真人了!” …… 昆仑山红尘观玄通殿,道天真人高坐九重云,顶上虚顶三花,胸中交合六气,道法已经精深。在他之下,八位长老也都高坐云床,神游太虚。 “长老们,你们说师尊当年究竟去了哪里,现在又是怎样。” 一长老言: “天机不可泄露,掌教应当勤掌教务,努力修行,这样与玄通真人还有相见之日。” 道天真人摇摇头,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太多次了,他不想再听了。 “师尊当年就已经有了雷劫的先召,道行法力更是天下第一,如今已经过去五百年,以师尊的修为早就应该渡劫了,可是这五百年来人间所有渡劫的人我昆仑都有记录,无一人成功,也无一人是师尊,以师尊的心性,断不可能兵解修炼散仙的,所以……我猜想师尊很可能是转世重修了。” 长老们想了想,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讨论了一下,齐声道: “掌教说的是,很有可能!” 道天真人端正身姿,声如洪钟,响彻整个昆仑。 “传我掌教法旨,昆仑大开山门,收世间聪慧凡人,诸弟子勤加修行,多整屋舍,以待同门!” 又转身对排在第九云的长老道: “枢灵长老,您主管外联,寻找师尊转世一事就拜托您了。” 长老拱了拱手,接下使命。 正文 第二章:假和尚偏门道士 昆仑山下,素来是道门第一大派昆仑的地盘,其他道家门派敬畏昆仑从不来这里传道,可是今天,这里来了一位奇怪的修行者。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当有无边佛法普度众生,诸位施主应该相信佛门广大,都跟贫僧那个……剃度了吧!” 昆仑山脚下,大叶镇,镇民闲人都围在了一起,只因今天镇上来了一个古怪和尚,这和尚身穿一件破烂僧袍,袖子上的油挂下来足可以做一捆蜡烛,灰头土脸,光头剃得也是不周不正,东一下西一下,甚是滑稽。和尚名叫叶君,是土生土长的大叶镇人,幼年丧父,直到十七八岁还是整日闲极无事的游荡,疯疯癫癫。整个镇子看他可怜,东家一口米西家一口茶把他养大。这孩子倒也硬气,长得稍微大一点的时候说什么也不白吃白喝了,今天在哪家吃饭,肯定要给哪家干上一天的活儿,大到挑水劈柴,小到跑腿听差,再没有白吃的道理,是以虽然他什么也不做,镇上的百姓还是挺喜欢这个疯癫古怪的孩子。 今儿个叶君又在作什么妖呢? “阿弥陀佛,各位那个额……施主,红尘苦海,熬炼众生,我看那个……大家都跟贫僧一块出家了吧!” 围成一圈的镇民在一起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要饭的花子头儿张七儿笑道: “叶君啊叶君,你这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花样,前两天你不知从哪薅了两把竹头让大家跟你一起种竹子,再前几天你又积极地养猪,现在居然连光头都剃了,打算把咱大叶镇变成和尚庙,叶君啊叶君,你花样可真多啊!” “是啊,叶君这孩子花样真多!” “哈哈……” 镇民们对他的取笑叶君一笑置之,又道: “大伙儿,佛门广大,我看你们还是跟我一块出家吧,到时候功成归极乐,人人有莲台,岂不妙哉!” 嘘声不断,大伙儿笑闹了一番也便散了,没有人愿意把大块的时间都用来听他的疯言疯语,叶君也自觉没趣,收拾了东西敛敛僧衣慢慢往家里去了。 正走着,却听得远处有人作歌,由远及近,来得很快,眨眼时间一曲便到了耳边: “无根树下说真常,六道含灵共一光。 会得威音前后事,本无来去貌堂堂!” 叶君回头一看,这是个远方来的行路人。却见他二十啷当岁,头戴方巾,脚踏芒鞋,身着蓝布衫,背着书箱,倒像是个赶考的秀才。可是大叶镇与京城千里之遥,这人若是赶考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他做的那首歌…… 青年来到叶君面前,行了一礼。叶君从小就在大叶镇厮混,也没读过几本书,见识浅陋得很,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礼节,若是换个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道家稽礼。 “大僧,小道这里有礼了。” 叶君忙还了一礼。他也没见过真正的和尚,这身扮相还不知是怎么凑出来的,不伦不类,佛门礼节更是做的丑态百出,惹人发笑。好在青年人好像并不在意,受了他一礼。 “不敢,不敢,小子不过十七八岁,未及弱冠,怎敢称大僧,先生言重了,小子惶恐啊。” 青年秀士摆了摆手,笑道: “诶,此话不对。我略长你几岁,斗个胆,姑且称兄。为兄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大小寺庙道观不下千数,和尚,也是见得多了,不稀罕了。可这天底下的和尚,都只识得小乘教法,整日的吃斋念佛,哪里有几个识得佛法真意的,纵使活了再大的寿数,终究是小僧,当不得佛。可是小兄弟你却不同!虽然你年纪小,根基浅,可你却已经了悟了一些佛之本意。” 叶君挠挠后脑,面露惭愧之色道: “大哥,我这……唉,不敢当,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寻些野趣,逗弄邻人一笑罢了,哪里值得大哥这般夸赞。” 青年秀士听得叶君这般话,眼睛又是一亮,喜道: “好!妙!道!小兄弟,看你骨骼清奇,天生一股灵气,悟性超凡,年未弱冠,就已经有了一点真道韵,难得难得!” 叶君本就是大叶镇里游手好闲的青年,整天没事做,也没人愿意理睬他,今天有人愿意搭理,跟他说话,他自是十分高兴,对方说一句他就回一句的扯着,乐在其中。 “先生谬赞了,不知先生从何方来,往哪里去?” 青年秀士摇摇头,仰首又作歌,还是那一首小调: ““无根树下说真常,六道含灵共一光。 会得威音前后事,本无来去貌堂堂!” 又朝叶君拱了拱手,笑道: “小兄弟,我俩有缘,不久还有相见之日。我俗名段嚣,昆仑修道士,你我有缘,马上再见!” 没待叶君再说什么,段嚣自顾自走了,叶君疾跑直追,可无论他跑得多快,就是追不上三步一摇五步一晃根本就不着急的段嚣。 “等等我啊……” …… 昆仑山红尘观玄通殿,道天真人高坐九重云,在他之下是八位长老。当年玄通真人去时,昆仑山连一位玄字辈的长老都没有了,道天真人孤立无援,天下第一大派将成泡影。就在这时,八位玄通真人的散修道友一同加入昆仑,成为昆仑派八位长老,主管昆仑事务。八位长老履职勤恳,道法也是高深,每一位都不比道天真人差,修行也都接近雷劫了。他们是: 一重云枢灵长老段嚣,主掌昆仑外联事宜; 二重云执丹长老朱尘,主掌昆仑炼丹殿事宜; 三重云执金长老金离,主掌昆仑炼器殿事宜; 四重云传功长老平何必,主掌昆仑传功殿事宜; 五重云传法长老郭大道,主掌昆仑传法殿事宜; 六重云传武长老白成,主掌昆仑传武殿事宜; 七重云执法长老万山,主掌昆仑执法殿事宜; 八重云闻道长老行空,主掌昆仑闻道殿事宜。 枢灵长老段嚣往九重云上拜道: “掌教,这一次段嚣下昆仑,寻访玄通真人转世灵童,虽不确定,但也有了几个可能的人选,掌教,您看找一个什么时间把他们渡上昆仑?” 道天真人闭着眼睛,可他的睫毛还是不停颤抖,闭紧的双眼也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激动。玄通真人,他的师父啊,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再见到他最敬爱的师父,他又怎能不激动。 “枢灵长老辛苦了,还请枢灵长老把灵童都给我们说一说,让大家验证一二,看看哪位是我们要找的转世灵童。” 段嚣苦笑道: “掌教,我这次云游,总共找到了一千一百二十二个灵童,哦不,回昆仑在山脚下还遇到了半个,勉强算是一千一百二十三个,这又要怎么说,怎么验证?” 道天真人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闻道长老行空好像对那半个来了兴趣,问道: “枢灵长老,你最后说的这半个是何意,难道人还能生出半个不成?” 枢灵长老摇摇头,笑道: “说到这半个,倒也有些乐子。这半个名叫叶君,是咱们昆仑山下大叶镇的一个半大孩子,我打听过了,他就是个无业游民,平日里是疯疯癫癫,痴痴傻傻,没有半点的灵性可言,甚至让整个镇上的人都跟他一起剃光头当和尚,最疯最蠢的事也不过如此了吧。可我跟他说话却也觉得他有那么丁点的道韵,奉承了他几句,弄了些玄虚便放过去了,这孩子身上虽也有些道气,可太杂太乱,当不得大道,掌教,诸位长老,我们还用把他带回山门吗?” 其他七位长老都闭口不言,昆仑寻访玄通转世乃是大事,万一错过去被有心人利用可是不得了的,如今找到了这一千多个灵童,昆仑根本没法处理,这又该如何是好。 道天真人看了看闻道长老行空,行空在云床上吞吐运气,好像在另一个世界沉思着。道天真人叹了口气道: “唉,枢灵长老,烦劳你把那孩子引渡到昆仑来吧,万法随缘。至于那其他灵童,相信我昆仑打开山门若有缘分他们自会来的,叶君这孩子既然有些悟性,就让他拜入昆仑们下吧,若是被别人收了,教导不好,倒成祸害。” 陆嚣给道天真人行了一礼,赞道: “掌教慈悲。” …… 大叶镇,距离上次叶君请全镇一起出家过了已有月余,陆嚣离开大叶镇回昆仑也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叶君没有像以前那样让大家和他一起当和尚,他做得最多的事是发呆,或者说是——思考。 “佛……佛……佛……” 镇民们都觉得这孩子疯的更厉害了,一时间整个镇子同情心泛滥,对他的关心多了起来,这让叶君受宠若惊,刚强的他难以适应,索性避开众人,终日思索着别人都不去想的问题,还是痴痴傻傻。 “道……道……道……” 这一日在镇边正想着,却听得后面有人的笑声。 “哈哈,好!好悟性,不枉贫道度你一遭,好!好!好!” 叶君回过头去,来人正是陆嚣。陆嚣还是那样一副打扮,蓝布衫,戴方巾,负书箱,像个秀士多过像道士,见了叶君笑道。 “小兄弟,你看,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好?陆嚣倒真会明知故问,自打他走了以后,叶君每天都沉溺于不知是什么的问题,喃喃着别人听不懂的腔调,整个人疯的更厉害了。前一段剃的光头已经生出了毛茬,毛茬却也不长,青森森的,参差不齐,倒也滑稽。他身上那件袈裟自打僧衣走了以后就没脱下来过,本就不干净,现在更是看不出了僧袍的样式,叶君整个就是一个野人。 “陆大哥,什么是佛,什么又是道?为什么我想不通,为什么?我……” 想到这里,叶君竟有了头疼欲裂的意思,捂着头再难说下去。陆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半个灵童的资质要比他想象中来得好,故而他一直在不停的笑。 “呵呵,痴儿啊痴儿,我且问你,你寻佛道何用?” 叶君眼中迷茫之意更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陆嚣又道: “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又为什么要想它?” 叶君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天生就知道这些,只想搞个清楚。” 陆嚣又道: “什么是清楚什么又是糊涂,道道道,佛佛佛,道法自然,佛法自我,自然是清楚的吗?自我是清楚的吗?” 叶君沉默了,久久没有回音。陆嚣也不着急,就这样等着,良久,叶君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笑道: “哈哈,陆大哥我懂了,佛法道法,世间万法,都是一样,天地本就糊涂,怎么可能有清晰的大法。” 陆嚣点了点头道: “好,能以凡人之身,未经道藏学习就悟到这一层,也算难得了。叶君,你可愿学道?” 叶君摇摇头道: “陆大哥,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这样一个小混混,哪有什么门派愿意要我,我只自己想些问题,得到答案就已经很开心了,学道的奢求我是没有的。” 他这话让陆嚣又是一喜。且不论叶君根骨如何,单是这份心境便是最难得的。从古至今,学道者不计万数,可归结起来,他们学道都是有目的的。或是追求高深法力,金银财帛,亦或是得道成仙,这些都是有目的的修道,虽然凭其目的性可以努力不辍,但一个刻意就限制了他们道行的发展。叶君则不然,他求道只为了道,没有目的,就算根骨差一些也没关系,这份淡然的心境正是道心所在,也是最难得的。 “诶,不要这么说,机会总是有的,要看你怎样把握。我听说昆仑过些日子会大开山门,广收弟子,凭你的资质,一定能进入昆仑,修习道法,又怎能说没有机会呢?” 叶君还待说些什么,陆嚣又离开了,这一次陆嚣给叶君留下了一本书,叶君捧起来一看,这是一本发黄发旧的道德经。 正文 第三章:叶君得传大道法 却说叶君那日经陆嚣点化一二,明心见性,不再去纠结明晰佛道,只如以往,疯疯癫癫,自作镇民的乐子,过的倒也悠闲。 陆嚣身为昆仑一重云枢灵长老,他说的话自然不会错,昆仑没几日便大开山门,广纳天下意欲学道的俗人,无论尊卑,在其中择根性深悟性好的,带上昆仑,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三人次,叶君添在其中。 昆仑乃天下第一大派,不只是昆仑道法高深莫测,昆仑长老法力无边,还在于昆仑天材地宝无数,法宝都威力巨大。昆仑派下来引渡这些灵童的是一种巨大的法器,名字叫做寰宇灵舟。这件法器是一艘大船的样子,非金非木非玉非石,无帆无桨,全靠大法力驱动。如果没有大法力,那就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来消耗,不是昆仑这样的大派,根本消耗不起。寰宇灵舟也没有白白消耗那么多法力,速度奇快,而且载量大得惊人,一千多人全装下了也没有多少拥挤。 叶君抚着寰宇灵舟的横栏,感受着灵舟外面飘然的而过的流云,呼啸着却因为灵舟速度太快而听不到声音的风,还有嗖嗖飞过的神仙中人,他不禁心生向往。这些景象也开阔了他的心胸,把他从小镇那片小的可怜的天地解放出来,带到真正的世界,一个剑与气,佛与道,天与人的世界。 昆仑治下很是松散,这是打创派祖师传下来的。说是只有宽松自由的环境才能修炼出真正的大神通,领悟真正的大道。后世的昆仑虽然没几个人能达到创派祖师那样的境界,每一代却也有不同的成就。寰宇灵舟是不禁止随意走动,不禁止趴栏杆的,甚至不禁止跳下去,只要你不怕死,尽管去跳吧!立在边缘的守卫对于主动跳下去的朋友绝不阻拦,反正死的又不是我,说不定你跳下去就得大道了呢! 倚着栏杆的不只叶君一个,有些胆量不怕失足掉下去的大都倚在这里,好在寰宇灵舟足够大,这么多人待在甲板上倒也不显得拥挤。 有趣的是,这回带回昆仑山门的一千一百二十三人,无一例外,全是男的。 “诶我说大哥,昆仑派是只收男的不收女的吗?那可不是要把人闷杀了,全是男的,老天啊……” 叶君本在那里看云看天,在不远处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声音,声音很是轻薄,赖赖叽叽,在这寰宇灵舟上配着云海蓝天听来倒真有那么两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叶君禁不住回过头去,看到了出声那人又不禁笑了出来。 那人身着一身锦袍,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身高九尺还多,但却像是一根竹竿,配上那身锦袍,让人觉得他的身体就在衣服里不停晃荡。 这人虽然身材高大,但却没有一点强壮的感觉,活像一副骨架。他脸色苍白,高跷一样的两条长腿微微发颤,显然是被酒色淘虚了身体。周围的灵童也都是陆嚣长老苦心寻找的玄通转世传人,任一个都是天纵之才,怎么会看得起这么一个纨绔呢。也只叶君觉得他有趣,凑了过去。 那守船的弟子也在昆仑修行了不知多少年,心性修为深厚,就算不是古井不波,也有了几分度容,看那纨绔,觉得有趣,调笑道: “小子,你放心就是,昆仑九峰七殿都不限制男女,每一殿都有男女弟子两院,你要找双休道侣保管挑花你的眼呢!” 听了这话,那纨绔喜形于色,很是没出息,嘴角甚至都流下了涎水,两只眼睛冒着红光,脑门上自动冒出来这么一行字:我是色狼。惹得身边的灵童们又是一阵嫌恶。 叶君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大家都是正常男人,有些需要没什么可害羞的。这纨绔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率真的性情要比身边那些脸上不屑耳朵比谁支楞得都高的伪君子强上百倍。叶君本人也是这样,不拘小节,放浪形骸。对叶君而言,宁可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也不愿与伪君子打交道。叶君凑了过去道: “兄弟倒是率性,昆仑仙山,仙子想必也非凡间女子可比,兄弟……可不要挑花眼啊!” 叶君的话只是个引子,引得纨绔原形毕露,狼耳狼尾都弹了出来,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色狼,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催情的气味,纨绔色狼笑道: “嘿嘿,还是兄弟你懂得多,不像这些家伙,一点情趣不懂。我叫萧瑟,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也是食髓知味?” 虽然萧瑟满脸的淫笑,但叶君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一点阴邪。淫而不邪,也算是守得住本心了。因为他眼里深处的正气,叶君也客客气气道: “萧大哥,算我高攀了。小弟我叫叶君,还没和女人有过接触,不过……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没什么可羞的,这点就不如萧大哥有经验了。” 萧瑟自从上了寰宇灵舟,周围的人都觉得他邪性,淫邪,秉着洁身自好的原则不愿与他为伍,这可把他憋闷坏了。现在总算有了叶君这么一个异类,不以跟他说话为羞为耻,可把他高兴坏了,对叶君亲热极了。 “叶老弟,你既然都叫我大哥了,我也托个大,就叫你老弟。大哥别的不敢说,要说这个……嘿嘿,这条舟上也不一定有人能比得过大哥。来来来,让大哥好好给你讲讲是怎么一回事!” 叶君从小生活在大叶镇,大叶镇小的可怜,别说青楼,就连穿花衣服的姑娘都少的可怜,哪里见识过这个。虽然他深具慧根,道韵天成,可寰宇灵舟上的灵童又有哪个不是呢?况且他又是血性方刚的年纪,禁不起这般诱惑,马上就被萧瑟滔滔不绝的讲话淹没了。 这一路上,大家对萧瑟的印象本就不好,现在叶君又跟萧瑟混在了一起,大家对他的印象也没法不差。众人自觉的围了一个圈,把面红耳赤的两个人隔离开来。 这两人一个怪癖,一个荒淫,寰宇灵舟上早有昆仑弟子把二人行径上报,报来报去,报到了灵舟的控制室。有一个白衣修士坐在这里,面如冠玉,眼神温润如水。这人坐在八卦紫金台上,手掐法诀,身上有着庞大的法力波动。只见这寰宇灵舟随着他手上法诀的变换挪移加速,整个庞大的寰宇灵舟竟是靠着他一人之力在支撑,这人在人间已是绝对的高手了。 这人正是昆仑枢灵长老陆嚣。就算在昆仑,能驱动这么大一艘寰宇灵舟也不过十几人而已,除了掌教和八大长老,就只有几位管事和弟子中的翘楚才能勉强做到。昆仑八大长老,分管昆仑七殿,唯陆嚣不掌殿,是以昆仑所有的长老里,只他最逍遥自在,可以肆意云游,驾驶寰宇灵舟自然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陆嚣一边驾驶着寰宇灵舟一边静静的听着,听过之后,笑着问报告给他的管事道人: “这事儿,你以为如何?” 那管事咬了咬牙,发狠道: “灵舟之上,昆仑神圣,两个混账小子竟敢妄语淫邪丑事,着实不当人子,应该把他们轰下去。” 陆嚣笑着摇了摇头,叹道: “你又怎知那是淫邪之事,而非大道法?我就没有听到淫邪,只听到大道法。” …… 大地广阔无边,厚德载物,哺育众生。却说这大地之上,还有三十三重清天,正是三界主宰天庭之所在。 天庭帝宫,凌霄宝殿。这地方一向沉闷,几千几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金碧辉煌凝固着永恒的孤寂。天帝高居其上,他已经忘记自己做了多久的天帝,不过这没有关系。仙人拥有着永恒的生命,时间对于他们早就没有了意义。在这凌霄宝殿,玉皇天宫,时间飞快,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也就只有这样,才能稍解神仙的空虚寂寞。 在天上,玄通真人殴打仙使这桩官司已过去几个月了,天帝问也不问。天帝是三界共主,事务繁多,若不是这两个仙使奉他的令传诏被打,有损他天帝的威名,他才懒得去管。就算是管了,这事也被排出好几个月之外了。 天帝坐在三界至尊的位上,轻揉额头,每天有太多事让天帝头痛了。在天帝之下,那么多的仙官品级繁琐,处理事务的效率也高不了少,上一次派苦荣苦厄下界劝玄通真人的事儿天帝真的没法放在心上。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帝,这种事情就像是蝼蚁在挑战。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玄通真人离开昆仑在人间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在天上却也只有几月工夫。 天帝高坐龙椅,这龙椅雕镂甚细,上面又镶嵌着无数珍宝,若论三界之内最豪华最尊贵的椅子非天帝龙椅莫属了,它代表了天帝统治三界的无上权力。就算把眼光看到三界之外,也不过佛祖的九品金莲座可以一比。 天帝斜靠在龙椅上,精神不是很好,直想打哈欠。下面的文武群臣也都是死气沉沉,不发一言。神仙拥有永恒的生命,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放在心上,永恒的生命带来的是永恒的孤寂。 “众卿,这些日子可有事务来奏,没有就散了吧。” 大家都看得出天帝的无聊,可无聊又怎样,天地间又有什么是天帝做不到的又有什么事务值得天帝亲自处理?众仙沉默着,日游神眼珠一转,朗声道: “臣日游神有奏!” 天帝勉强睁开眼,看了看这个跑腿小仙,提了些精神道: “爱卿何事。” 日游神道: “陛下,前段时间天帝下诏,慈悲免去昆仑弟子的雷劫,让他们直接上天为官。可那昆仑掌教玄通道人,不识天时,不解天帝慈悲,这几月劝善没有一点用处。臣以为昆仑不尊天帝号令,于天威有碍,特奏陛下批示。” 天帝眼睛一亮,直了直腰。众仙都能感觉得到,他没有多大的愤怒,更多的是兴奋。这么久了,终于有一件值得他出手的事摆在眼前,又怎能不兴奋? “传朕旨意,凡下界修士修炼接近仙人境界,都可不经雷劫,参加天庭选拔成仙到天界修炼。凡下界修真,道心坚定,天庭都愿接纳。至于昆仑,不要去管他们,如果送了人来,正常选送就是!朕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天恩浩荡!” 下面的众仙都拜伏在地,赞叹天帝的慈悲,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狡黠的光。 “众仙……可有什么异议?大可以说出来,天庭诺大,说句话天是不会塌的。” 众仙都低头不语,在文臣末流的一个小仙哼了口气,窃语道: “什么慈悲,还不是想要维护老牌神仙的统治,唉。” 他的声音虽小,可这大殿里哪个不是证得神仙之位的仙人?他的话清晰的出现在每一位神仙的耳朵里,众仙头低的更沉了,还是面无表情。 天帝没有恼怒,平静道: “这位爱卿,你上前来。” 那小仙依言上前拜下,口称陛下。天帝点点头道: “你刚才说朕是想维护老牌神仙的统治,你心有不服,是吗?” 那小仙又拜,口称: “不敢。” 天帝摇摇头,叹道: “爱卿,须知,神仙无论新老,俱归朕管辖,朕又怎会厚此薄彼呢?” 小仙道: “陛下且看,天庭高手千年还是那些人,天庭政事也都在他们手中,如果不是新仙人没有几个经过雷劫的高手,会这样吗?” 天帝摇摇头,叹道: “那就与我无干了,我统领天界,朝堂之上的众仙,有几个是经过雷劫上来的?大都是封神而来。渡过雷劫的仙人,心高气傲,神通广大,小仙,你觉得有太多这样的人于天庭的安定团结有利吗?” 小仙摇头: “臣不懂。” 天帝叹道: “不要忘了当年那只嚣张的猴子。” 小仙道: “斗战胜佛已入佛门,这些年精修佛法,造福三界,陛下可不要老眼光看人啊。” 天帝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又道: “那……当年那人呢?” 小仙默默退回去,不再说话了。 …… 散朝以后,天帝独把太白金星留了下来,御花园散步。 “那小仙是谁?” 太白惶恐又谄媚的答道: “那小仙道号曼倩,本在东岳大帝处修行,已经修成正果,得了神仙境界,现在天庭得任个筹书记的闲差。” 天帝皱了皱眉,掐了朵菊花道: “曼倩,天庭还有这样的人物?” 太白又道: “陛下,这人在天界默默无闻,当年在人间却也是个人物,想必陛下也听过他的名字。” 天帝看着菊花花瓣,哦了一声。太白又道: “此人便是号称天下第一的东方朔。” 天帝把菊花放在鼻子下面,嘴唇吻着花蕊,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好一个东方朔!” 正文 第四章:触长者叶君扫地 天上云流风逸,太阳悬挂在当空,阳光均匀的洒在大地上,人间一片安宁一道巨大的黑影划过广袤无垠的大地,速度很快,地上的凡人都仰起了低头看着土地而僵硬的颈椎,抬头看着天上这座好像海船的庞然大物。正是昆仑的寰宇灵舟。 寰宇灵舟的甲板上,所有的灵童都聚集在甲板上。一千多人,就算是寰宇灵舟的甲板极大,这么多人一起站在这里还是站不下的。好在这寰宇灵舟上都不是一般人,须弥纳于芥子之术虽然珍奇,可昆仑传承了这门妙法的还是大有人在,是以众人站在甲板上一点也不显拥挤。 甲板上的高台站了三个年轻人,看年纪与众多灵童相差也不会太多,不过修行之人,驻颜有术,谁又知道他们活了多少年了呢?灵童们在寰宇灵舟上也待了一些时日,已经知道这三人就是这次昆仑派驻到寰宇灵舟上的管事弟子。一名灵焱,朱红头发,主修火系神通;一名灵淼,海蓝头发,主修水系神通;一名灵鑫,金色头发,主修金系神通。这三人都在昆仑传法殿随传法长老郭大道修行,道行并非绝高,可一身神通法力倒得了传法长老的真传,没到雷劫的高手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这三人都是昆仑五行护卫中的人物。 灵淼皱了个眉头,灵焱圆睁着双眼,几欲喷火,灵鑫两道眉毛好像利剑钢刀一样,射着锐气。底下的灵童稍懂一些察言观色的,都敛声屏气,生怕触了这三位大神的霉头,只有那些不知深浅或是疯过了头的人才会叽叽喳喳的议论,招来他们的不满。 “唉,叶老弟,你看上面那三个,就像死了爸爸一样,咱们这群人到昆仑是能把昆仑派吃穷了还是能把昆仑山吃矮了啊……” 说这话的还能有谁?如此不要脸,如此猥琐,在这寰宇灵舟上还能有谁?当然是纨绔萧瑟了。在他一旁的叶君性子淡泊,对他说什么都认真听着,不时的嗯嗯两声。这一对组合自以为低调,可在这灵童队伍里却不知有多扎眼,扎眼到灵焱的头发蹭的一下像火一样蹿起来了。 灵焱脸上的肉一横,身子往前一挣,态势分明就是要往前冲,灵淼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就把灵焱前冲的势头化解了,灵淼摇了摇头,叹道: “各位,这段时间各位在寰宇灵舟上的表现我们都看到了,各位的天赋,心性,都是极好的,足以进入我们昆仑的山门,也足以进入人间任何一个大派的山门,昆仑为有你们这样的弟子而骄傲,可现在天庭又出了新的政策,昆仑有责任把它告诉给诸位,之后再由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入昆仑。” 这下子,下面的灵童议论不止,直看得灵焱喷火,灵淼愁苦,灵鑫叹着刮骨钢刀般的气。 “天帝下诏,人间众修行门派都可以把弟子在渡劫前接受天庭考核送上天庭,避过雷劫,直接成仙,机会很大。但我们提前告诉大家,昆仑不会这样做,而天劫真的很难渡,前面来只一人渡过而已,你们想清楚,是去是留。” 灵童们沉默了,良久,有一个灵童故意不看灵焱对脾气较好的灵淼怯怯道: “那个……不能被天庭招上去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啊?” 灵焱面色一凛,冷冷道: “灰飞烟灭,运气好的话你能转修散仙,离大道越来越远。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滚!” 灵鑫两道剑眉拧了起来,灵焱这个火爆脾气,吓跑了灵童谁担得起责任呢?底下的灵童又像炸了锅一样,任灵淼怎么劝怎么喊也无济于事,他们还是不停的议论。这能怪他们吗?昆仑在这些世俗百姓心中就是神仙境界了,进入昆仑是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重要转折,现在天庭又出了这样一道旨意,昆仑又是这样一种应对,这让这些涉及修行之路还没入门的灵童们彻底慌了。 “修道修到最后是个死,那咱还修个屁啊,不如一拍两散!” …… 人群骂着闹着,如果不是在万丈高空,恐怕这群人都跳下去了。整个灵童队伍中,能镇定自若者,不过五六人而已。叶君和萧瑟冷笑着看着那些自诩天资卓越之辈失态哀嚎。 “萧大哥,这事儿,你怎么看?” 萧瑟耸耸肩,歪着嘴角邪邪一笑道: “我管他当不当神仙,能喝酒吃肉泡美女,最后被一个炸雷劈成灰,这他妈的也值了啊!” 叶君也陪着他笑了两声道: “萧大哥倒是洒脱,我可没你这么好的心性,我本来就是个孤儿,混混一个,能修道就已经不知道烧对了哪辈子的高香,哪还敢奢求什么得道成仙,有一天算一天,修道就好。” 这两人恍若无事的闲聊着,他们身边的其他灵童却已经炸开了锅。有的嚷嚷要下船回家,有的要让昆仑改变决定他要当神仙,还有的坐地大闹,非要昆仑把他们引荐到别派去。一时间寰宇灵舟乱成一团,昆仑弟子都被不满的灵童围了个里外三层,就连灵淼三人也不例外。灵焱用火焰硬生生在人墙里劈出一道缝隙,三人向着控制室去了。 八卦紫金盘上,陆嚣面带微笑,似在点头,喃喃着: “一个洒脱,一个淡泊,两人性格实在各有千秋,昆仑的未来就在你们身上了吗?” 灵淼三人急急跑进来道: “师叔,不好了,外面……” 陆嚣摇摇头,笑道: “不须说,发生了什么我都知晓,你现在出去告诉他们,想回家的我们送他们回去,想让昆仑改制是绝无可能的事,想引荐别派的我们也答应。” 灵淼垂下了头,不知该不该说话,性格火爆的灵焱骂道: “师叔,那群混蛋他们……” 陆嚣双目微合,神游太虚,已经入定了。 …… 由于要安顿那些不愿上昆仑的灵童,昆仑派的寰宇灵舟又在外游荡了一个多月这才回到昆仑。 叶君隔着层层云气往前看去,那是一座云雾缭绕,灵气涌动的大山。山上混沌一片,如金似彩,恍若仙境,却又让人什么也看不清,昆仑与其说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在这混沌之中,一切都模糊,一切都不清晰,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一座造型古朴宏大,缭绕着一丝仙气,气势惊人却又沾染三分烟火气的大道观。虽然离的还远,但是叶君和萧瑟都能看清道观牌匾上那三个桃木底黑砂书的大字,字体豪放飘逸,霸道非常,却又歪斜几分,不拘框架,正是昆仑派神宫——红尘观。 巨大的寰宇灵舟缓缓落在红尘观前的空地上,一众长老管事领着弟子们在红尘观前迎接着这些昆仑未来的希望。 昆仑掌教道天真人带着长老们于最前面站定,只见寰宇灵舟上由灵淼,灵焱,灵鑫三人挑头带下来一众弟子灵童,弟子还是那些弟子,一开始千多位灵童只余十二三人而已。 掌教和长老们最先接到天帝的诏谕,与寰宇灵舟一直没有断开联系,都笑迎着下来的老人和新人。陆嚣最后一个从寰宇灵舟上下来,看到道天真人和其他七位长老,笑着迎上去道: “众位师兄,本来该有一千多人,谁知道半路上全跑了,只剩这些,师弟有罪啊!” 虽是这么说,可看他满面的笑意,儒雅风度分毫不减,却是没什么领罪的打算。 叶君朝前看着这些神仙中人,看到陆嚣与他们谈笑风生,分明就是一路人,小声对一旁东张西望的萧瑟道: “萧大哥,陆嚣大哥究竟是什么人啊,看起来他和昆仑的关系不一般啊。” 萧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叶云,有些惊讶道: “叶老弟,这都一路了,你不会还不知道陆嚣是谁吧?” 叶君茫然的摇摇头,周围的灵童弟子统一了眼神,他就是个白痴。 萧瑟往前瞄了一眼,拉过叶君压低了嗓子道: “老弟,昆仑一共就一个掌教,八个长老,陆嚣就是昆仑的枢灵长老,八大长老之一啊!” 叶君摇头,偏着脸道: “可是他怎么看也不像个道士啊!” 一道透明无法看见的声音细线从陆嚣的嘴传到叶君的耳朵里: “叶老弟,大道无形,道士书生,俱是一般无二,道非道士,书非书生,这是大道的又一体现。” 叶君感激的向陆嚣那边看了看,陆嚣也向着他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跟这样一位昆仑长老结下善缘,他以后在昆仑的日子好过多了。 道天真人头戴七星八宝紫云冠,身穿杏黄龙纹九尺长袍,衬出他高大匀称的身姿和昆仑掌门的威仪。他脚踏一双竹条编成的鞋子,不显寒酸倒尽是飘逸之气……道天真人足下生云,腾起丈高,灵童们哪里见过这份神通,崇敬之情暴涨。 道天真人满意的一笑道: “昆仑,自古便是道家圣地,天下第一名门,在这里我也不说什么,还需你们自己体会,师师徒徒,各有各的样子,有问题吗?” 一片溢美之词,甚至还响起了掌声,即便道天真人是有道高人也不禁要为这种崇拜的氛围所陶醉。可昆仑毕竟是昆仑,在这块传承了万年的土地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掌教真人的第一次讲话就有了不同的声音。 “我不同意!” 正是叶君。 道天真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八大长老也齐齐皱着眉头,道天真人第一次在这些未来的昆仑弟子面前讲话就有人不给面子,以后那还得了?不过道天真人作为一派掌教是不能发怒的,他笑了笑,更显仙风道骨,和颜悦色道: “这位小弟子,本掌教说的哪里错了,还请指正。” 一边的萧瑟拉着叶君袖子,意思是你小子别瞎白话了,要不你他娘的死定了。叶君这人,往好了说是执着求道,往坏了说他就是个二愣子,哪管这个,把萧瑟往后一掴,上前道: “掌教,自古以来,中华大地能人辈出,达者为师,不至者为徒,此为正理。掌教的意思,师师徒徒,各安其分,弟子认为不应如此,若弟子越师,又当如何?” 道天真人道: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虽然有失偏颇倒有了这样一番歪理。我且告诉你,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叶君又道: “掌教,如果这样,师师徒徒又有什么意义呢?” 道天真人摇了摇头道: “道情人情,大道并非无情,你却不以情论事,不当人子!给你一把扫帚,就在昆仑扫地,直到有人愿意收你为徒,且去!” 叶君还待说些什么,可道天真人不知从哪扔出一支扫帚,一股玄力带着叶君和扫帚向着后山去了。 灵童们齐齐噤声,好家伙,说错了两句话就被罚扫地,基本是个无期,谁还敢说什么呀!别说,还真有人敢。 萧瑟也站了出来,收起了平时的放纵,拜道: “掌教,叶君少不更事,还请掌教勿怪,饶他一次,我替他赔罪了。” 道天真人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出头的弟子,眼睛里闪烁着猫抓老鼠的光泽。 “我哪错了?” 萧瑟道: “掌教没错。” 道天真人又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站出来?” 萧瑟叹道: “兄弟义气,不为什么。” 道天真人不住的点头,捋着不存在的胡须,嘴唇微张,刚要说什么,就见陆嚣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头一次声如洪钟,气壮山河,差点把道天真人从天上震下来。 “掌教,此子根骨奇佳,真情真性,能传我衣钵,请掌教准我收他为徒!” 道天真人苦笑,这个陆嚣,跟他存了一样的心思,甚是乖滑,一个好徒弟就这样被他抢走了。 不答应,能不答应吗?看他那样,如果道天真人说个不字马上就能揍他,而且道天真人还真没有把握能打赢这个疯子。 “……陆嚣长老收徒,昆仑幸事啊!” 正文 第五章:喜萧瑟一退峨眉 自那一日寰宇灵舟回到昆仑以后,灵童们都按照各自的资质被分往七殿修行去了,而萧瑟运道最高,根基最深,拜了陆嚣为师,十多个灵童唯一没被法殿收容,拜得老师的就只有惹了道天真人被罚打扫昆仑的叶君了。 叶君在后山扫地已有月余了,道天真人给的那把扫帚真是一件好宝贝,抬起来像朵云,落下去像是鲲鹏的翅膀,估计人间最好使的扫帚就是这一把了。道天真人说过,叶君要扫地到有人肯收他为徒为止,可是他扫到现在也不见有人来收他当徒弟。放下扫帚想想,这也难怪,第一天来就得罪了道天真人,谁还敢收他当徒弟啊。 叶君地扫的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郁闷,别人不来,陆嚣还不来吗?可人家来了是人情,不来也怪不得谁,所以叶君只能每天拿着那把大扫帚山前山后的扫。眼见着别人都进了各殿修行,一个个都发了道袍,昆仑低级弟子的道袍也不是凡间货色可比,做工精细,月白颜色,宽袍大袖,飘逸非常。叶君虽然有慧根,可这山上谁没有慧根天赋呢?他还是少年人心性,看到别人都换了长衣,就他还是一身短打扮,眼热心急。照叶君的说法,整个昆仑山上,不管是能飞还是不能飞的,心肝都黑透了,唯一一个好人就是时不时来看他的萧瑟了。 萧瑟坐在一块山石上,翘着二郎腿,修习了昆仑大法以后的萧瑟一改寰宇灵舟上元亏气损的样子,脸色好了很多,神采奕奕,眼睛里都有了一层日月般的光泽。按他师父陆嚣的说法,这小子生来就是个风流种,躁气太盛,修炼本应不易。可陆嚣的功法却好像为他量身打造一样,修行起来一日千里,已经赶上在昆仑修行数年的一些弟子了,把陆嚣喜得忘叶君于九霄云外了。 “萧大哥,我有点来后悔了,天天除了扫地还是扫地,半点道术也没学到,这样下去我恐怕要老死在这了。” 萧瑟从腰间掏出了不知是什么的灵果,咔嚓咔嚓的啃起来,一边啃一边递给叶君一个,笑道: “哈哈,老弟,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我师父说你有天赋,有慧根,可是你干的分明就是蠢事。最可笑的是你干了蠢事还理直气壮的辩解,我没错啊,我是对的,你可让人咋整呢,唉。” 叶君摇摇头,像透了二傻子,萧瑟也摇摇头,他是无奈的,萧瑟盘膝坐下,慢慢腾空而起,滑到叶君年前,给了他一个板栗道: “我说老弟,亲爱的老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迂呢!这是昆仑,谁是老大?道天真人是老大,说什么是什么,人家第一次讲话,你非得跟他对着干,你不扫地那才是寃了。” 叶君一甩头,因为扫地染上灰尘的头发甩过,哪有半分出尘,就是个凡夫。 “神仙中人,这样小气,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萧瑟飘过他,又道: “你这家伙,死脑筋,你是没折腰,你看看你现在开心颜了吗?人家道天真人修行多少年了,那么讲肯定有人家的道理,你才多大年纪,嘿!看你现在,谁敢收你当徒弟,老弟,要是实在不行……我收你?” 叶君扫帚一甩,扫起一阵尘灰,呛得萧瑟一个喷嚏。 “用不着!” 萧瑟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又道: “好吧好吧,老弟你是真英雄,铁汉子,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老哥我这倒还真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老弟你肯不肯干了!” 叶君道: “萧大哥,都到这份上了,有话你就说吧,你怎么也学道天真人绕弯子啊。” 萧瑟挠挠头,笑道: “昆仑有九峰七殿,你一个一个拜上去,总有人收你当徒弟吧。” 叶君想了想。 “也不失为是个好办法啊……” 昆仑有九峰,用道家一元到九宫的数数命名。九峰上有七殿,每峰有一位长老,九峰坐落的长老分别是: 一元峰一重云枢灵长老陆嚣, 两仪峰二重云执丹长老朱尘, 三才峰三重云执金长老金离, 四象峰四重云传功长老平何必, 五行峰五重云传法长老郭大道, 六合峰六重云传武长老白成, 七星峰七重云执法长老万山, 八卦峰八重云闻道长老行空, 九宫峰九重云昆仑掌教道天。 叶君心道,道天真人那肯定是不能去的,别说跟他有着过节,听说他根本就没收过徒弟,九宫峰除了陪侍的童子连条狗也没有。八卦峰的闻道殿,几百年就收过两个人,这个也不用去了。自己能去的也就是一元峰到七星峰了。正想着,萧瑟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惊道: “糟了,师父今天让我跟他一起迎接峨眉来的客人,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说罢,整个人乘着一阵清风向着前山去了,教叶君好生羡慕。 却说这人间,修真门派无数,其中道法最为精深,实力最强大,公认的有六大门派,第一昆仑派,第二峨眉派,第三大佛寺,第四青羊观,第五逍遥派,第六唯我宗。这一次,昆仑的客人正是峨眉。自从百多年前,天下第一高手,昆仑掌教玄通真人失踪以来,昆仑失去了一根擎天巨柱,虽然道天真人和八位长老马上填补了空缺,可昆仑在人间修士心中的高度还是降了一截,以至于排名第二的峨眉都与昆仑隐隐有了并驾齐驱之势,峨眉想摆脱万年老二的名头,隔三差五的来向昆仑挑衅,这不,又来了。昆仑山一元峰,陆嚣这里没有什么宫殿,只随意搭了几间茅草屋,陆嚣不用童子,徒弟也就萧瑟这一个,是以一元峰清贫的紧。峨眉这一次来了师徒三人,都是女子。峨眉派一直被称为姑娘派,只收女子,不收男徒。峨眉道法特别适合女子修行,一日千里,女子道术法力并不比男子差。可女子毕竟是女子,近身搏斗总归不方便,是以峨眉并没有什么为世人称道的肉身神通。这次峨眉来的是水月大师和她的弟子镜冰和镜雪,峨眉门下选人好像是以长相做标准,个个貌美如花。 陆嚣的茅屋里,陆嚣与水月相对而坐,水月的两个徒弟镜冰和镜雪宛如两座水晶雕像,静静的立在那里。再看萧瑟,倒也是站在陆嚣身后,可这站姿跟对面峨眉的两位美女就没法比了,东扭西歪不说,还动来动去,就像一只被捆起来的毛猴子。水月虽然一直跟陆嚣聊着什么,可注意力却一直被不停乱动的萧瑟吸引,在萧瑟不知第几次挠屁股的时候,水月终于笑了: “都说陆嚣长老眼高于顶,喜欢逍遥自在,从不收徒弟,没想到今年收了首徒,果然是非同凡响啊!” 水月身后的镜冰天生一副冷面,没什么反应,而镜雪则捂着嘴,忍着笑,修行中人,虽然有放浪不羁如陆嚣这样的,可到萧瑟这种程度的,还真是不多见。陆嚣笑道: “世间名相,皆是虚妄,水月大师是峨眉有名的长老,道行法力直追掌教水云大师,乃是有道玄真,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看不破吗?” 水月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这个陆嚣,老于世故,却又从不让步,护短非常,谁的面子也不给,还总是一副教训人的语气,其他门派的长老对他意见已经很大了,只是因为昆仑势大,陆嚣自身道行又深不可测才没有人发作,现在他又来了,怎能教水月不恼怒呢? “陆嚣长老,都说昆仑派道行最高的不是道天真人,而是你陆嚣长老,你才是昆仑第一人。今天水月前来论道,没想到陆长老收得佳徒,正好冰儿和雪儿都来了,我看就让他们小辈切磋一番长老你看如何?” 陆嚣笑道: “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虽然小徒修行尚浅,也免不了要献丑了。” 萧瑟还待说什么偷懒耍滑,却听陆嚣传音道:昆仑法术,在于一个博,三百六十旁门,每一门都有涉猎,昆仑弟子虽择一而修,却也触类旁通。而峨眉法术偏重于法力道术,肉身神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护身法力一失那可是脆弱无比……萧瑟眼珠子一转,呲着白牙和儒雅的陆嚣相视一笑。 萧瑟一脸淫笑,脸上的肌肉狰狞,一看就是个禽兽。陆嚣温文尔雅,白衣如雪,看起来就是个二十一二的书生,谁知他活过了多少岁月,像这样从脸上什么也看不出的,是禽兽中的禽兽。 萧瑟把身上的道袍袖子一挽,下摆一掀,歪歪扭扭的往镜冰前面一站,很是无赖道: “美女,手下留情。” 镜冰眼中寒光一闪,萧瑟不禁打了个寒战,汗毛根根竖起,透着心的凉。仅仅用眼神就能让一个道基已成的修士这样强烈的寒意,这个镜冰的修为要比萧瑟高出太多了。镜冰如此厉害,萧瑟不敢再大意轻薄,老老实实的行了个礼道: “这位峨眉师姐,有礼了。” 镜冰斜了他一眼,这就算是打过招呼。她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柄仿佛冰雕玉琢,不知什么材质的透明长剑,冷冷道: “剑名镜冰,我名也是镜冰。此剑为我恩师所赐,千年玄冰精华以阴火铸造,至阴至寒,就算是我也不愿用手多握。我擅长御剑术,一剑能削开玄铁矿石,你小心了!” 萧瑟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他初入门径的道行,被这剑沾身怕是连屁都要凉了。回头看了看陆嚣,老混蛋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再回过来,剑已经蓄势要刺来了。萧瑟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宝,陆嚣在昆仑本就不以法宝闻名,他这一元峰上更是连所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一穷二白,面对镜冰这把至阴至寒的镜冰剑,他能做的只有靠自己还算灵巧的身法,不停躲闪。水月大师看到镜冰把萧瑟压着打,得意的看了看陆嚣。陆嚣也不恼怒,还是那样儒雅,好像眼前没有什么宝剑,有的只是霓裳一舞的仙子。 “陆嚣长老,令徒看起来可能要输了。” 陆嚣摇摇头,笑道: “不会,再有三招,小徒必胜。” 水月大师哦了一声,拉的老长,连忙看回去,好像在寻找萧瑟的胜机。师徒连心,许是听到了陆嚣的话,萧瑟一下子争气起来,潇洒的闪过了一剑,坦然的…… 陆嚣笑而不语,水月大师面色冷青,镜雪面带娇羞,镜冰……御剑的手在颤抖。 …… 昆仑山道德池,叶君把道天真人亲赐的扫帚扔到一边,蹲在池边,往池子里丢着石子。石子打在池水里,溅起涟漪,马上就沉入池底,无影无踪。叶君已经跑了执丹、执器和闻道殿,还差传功、传法、传武三殿未去,可想到萧瑟的话,再想起执丹执器两殿的态度,他又没有信心了。 “或许整个昆仑真的没有人敢收我了。” 叶君拿起一块石子,丢进池里,口中喃喃着: “沉底就去,漂在水上就是不行了!” 嗖!……萧瑟的道袍宽容得很,他把腰带一抽,扒了两下,马上便身无寸缕了。他不像别的修士那样都有最匀称的身材,他更像一副骷髅,排骨狰狞。镜冰从小便在峨眉修行,哪里见过这个?萧瑟成熟男人的身体吓了她一跳,道心一乱,剑法便生破绽,虽然只是一瞬间,已经足够了。萧瑟将身法运行到极致,犹如一道残虹,绕过剑直接撞向镜冰本人。砰的一声,萧瑟立,镜冰卧,一口鲜血融化了她的清冷。 水月大师狠狠剜了陆嚣一眼,讽刺道: “这就是昆仑高徒?” 陆嚣点点头,很认真道: “就是。” 水月双目喷火,带着徒弟转身离去,临走前一剑掀了所有的茅屋,看来是想让陆嚣师徒无家可归。陆嚣摇摇头,叹道: “真是活土匪!” 萧瑟迎合道: “没错,真是活土匪!” 陆嚣一个板栗,骂道: “小流氓,还不快去穿裤子!” …… 叶君呆呆地看着湖面,石子浮在上面,微微打转。 九重云上,道天真人叹道 :“你命里有师父,却不是我,奈何奈何!” 正文 第六章:九长老详解道途 第六章:九长老详解道途,小杂役机缘筑基 却说那一日,水月大师带着镜冰和镜雪来昆仑切磋道法,镜冰被萧瑟用那种无赖招数打败,心中不忿,水月大师更是气的三尸神暴跳。连招呼都没怎么打,拔起云头就带着两个徒弟回峨眉去了。水月走后,萧瑟也把衣服穿戴整齐,陆嚣看着自己这个活宝徒弟,叹道: “也是没办法,你根基尚浅,还不是峨眉那个镜冰的对手,要不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用这种方法来打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萧瑟嘻嘻一笑道: “诶,师父,这你可就说错了,能打赢就是好的,哪有什么丢不丢人一说,我看水月大师气成那个样子,她才丢人呢,哈哈!” 陆嚣摇摇头道: “你真以为凭这种小手段就能胜了一个年轻一辈里的骄楚?如果不是为师我趁着水月大师分心帮你化去了镜冰几道剑气,帮你破开了她的护身法力,你以为凭你这入门的修为能伤到她?” 萧瑟撇撇嘴,一副不服的样子,陆嚣也不训斥他,只伸出右手,手上流动着银色的光,显然是法力运转已经到了一个巅峰,萧瑟骇的脸色发白,因为他感觉到了脚下的一元峰都在震动。一人之力,竟能撼山?虽然只是一个山头,却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大神通了!先前镜冰的剑气,水月大师挥手拆了茅屋,跟陆嚣这撼山之力比起来,又算个毛啊! “师……师父……这……?” 陆嚣点点头道: “没错,就是撼山。萧瑟,你虽然天赋好,修行不久就已经窥得了大道门径,但切记不能夜郎自大!只有真正的修道高手才了解一个修士真正恐怖的地方。那个镜冰跟你动手连两成力都没用上,她修的是冰剑道,专修的是御剑神通,以大神通来感悟大道行,如果只论神通法力,跟她的师父水月大师比也差不了太多,你能赢,何等运气啊!” 萧瑟道: “师父,我跟她究竟差什么呢?” 陆嚣一笑道: “修道修道,好多人修了一辈子也不知修来修去有什么差别,稀里糊涂的到了雷劫,偏我知道!” …… 峨眉山,峨眉派没有昆仑那般势大,有九峰七殿,峨眉只有一院一谷,院为寒灵院,谷为焚魔谷。寒灵院传下的是冰系道术,而焚魔谷中传有的则是火系伏魔神通,但神通不及天数,所以峨眉正统千万年来一直都在寒灵院,焚魔谷一直作为一个培养战斗人才的基地而存在着。 寒灵院,峨眉掌门水镜大师正在打坐炼气,水镜大师生得一副菩萨面,绝美无比,又不落凡俗,修行数千年,早已经是物我混同,没什么能惊扰她波澜不惊的心境。可是听到自己师妹在练功房外面大吵大嚷,她还是不禁皱了皱眉头。 “水月,究竟何事,又来喧哗!” 水月大师连门都没耐心推,直接撞碎了门跑进来,气息粗重,一对玉兔还在上下起伏着,见到水镜掌门,气呼呼道: “师姐,你可要给师妹主持公道啊,昆仑陆嚣欺人太甚了!” 水镜掌门与水月大师自小就在同门学艺,她是什么性格自然是知道的,水月大师在寒灵院,修的是冰清玉洁法,本该是恬淡的性子,奈何她天生脾气急躁,倒像是焚魔谷出来的。这次,指不定是昆仑派哪家的弟子倒霉,触了自己这师妹的霉头,师妹她打了小的打不过老的,这才来这里诉苦了。 水镜大师笑了笑道: “师妹不必急躁,有什么事慢慢说,师姐一定还你个公道。” …… 修士,不分仙凡,无论佛道,修的就是个境界,自下而上,分为九个境界,即是九重天: 第一重:初成道基。即是灵智已开,能感到天地灵气,引导修行。虽然是最简单的,可凡俗中有人修了一辈子也难达到。 第二重:化虚为实。即是将虚幻之气炼化成神,这时,修士已经炼出了元神的胚胎,为以后成仙得道奠定根基。 第三重:炼神反虚。这时,修士体内法力已满,精气神俱是到了巅峰,三魂七魄得了初成的法力淬炼,完全成为最初时的元神,修士也算真正进入了修道的门径。 第四重:金丹大道。法力盈盈满满,满则溢,损则全,炼就造化金丹,与元神同生,金丹是能施展真正大神通的根基。 第五重:道体合一。这时,修士金丹已然大成,以元神金丹感悟大道,感悟天地大道使道行精进,以大道法孕育大神通,或是以大神通领悟大道法,神通道行,在此境界开始息息相关,但仍是存在主次之分。此时的修士除了不带仙气已经和神仙没有分别了,可以称之为地仙。 第六重:蕴成五气。胸中自有沟壑,修士胸中因感悟大道,自成一界,有五气孕育,五气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对应心、肝、脾、肺、肾,自此五行俱全,不再有属性之分别。能修至蕴成五气的在天上神仙里也算是了不起了。 第七重:三花聚顶。将精气神都炼化至与天地沟通,可以凝结顶上三花,到了这一步,修士才算是真正跳出五行,得证大道。就是天上神仙也没有几人能达到。到了这一步,便可以算是一位真正的天仙,三花聚顶可以谓之道尊。 第八重:渡过三灾。三灾即为水灾、火灾、风灾,水火风三灾合一,以雷劫的形式报到修士身上。三灾厉害,千年无人可渡,渡过三灾,即成太乙金仙,太乙金仙,无病无灾,长生不死,容颜不老,法力无穷无尽,只以道行论证高下。到了这个境界,满天神佛敬你三分,玉帝佛祖也奉你为座上宾客,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第九重:证得混元。超越天地,纵使天地毁灭,道体不损。自身之悲苦欢乐与天地息息相关,无喜无悲,不死不灭,此境界即为圣人。 陆嚣挥手便将茅屋修复,坐在木床上讲着修道的境界,口若悬河。萧瑟在下面听得如痴如醉,待听到证道混元那一段,更是坐了起来,癫狂欢呼不止。 “奶奶的,我要是证道混元了,我一定要把镜冰那小娘们绑过来……嘿嘿……” 陆嚣斜着眼瞥了瞥自家徒弟那淫荡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想的不是什么好事,骂道: “兔崽子,就你这么色,还想证道混元?你要是当了圣人那这天下那些可怜可爱的女子可就惨了!” 萧瑟一笑,也不辩驳,顺着就承认了陆嚣的说法,又道: “师父,你刚刚光说了修道的境界,那你快告诉我镜冰那老娘们是什么境界,我赶上她还要多久?” 陆嚣摇了摇头,笑道: “哈哈,小子狂妄啊!你修道才多少时日,道基堪堪打牢罢了!镜冰那丫头,啧啧,金丹大道已经小成,着实不易啊。再加上她那把厉害无比的宝剑,她师父恐怕比她也强不了太多,水月大师也不过初窥了道体合一的门径,还没有走出金丹大道呢。” 萧瑟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她竟然和她师父一样厉害了?” 陆嚣撇撇嘴,他实在是不想跟自己这个傻徒弟说什么了,实在是太丢人了,简直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闭目吐纳云气。萧瑟自讨了没趣,下峰寻叶君玩去了。 峨眉山寒灵院,水镜掌教听完了水月大师的牢骚,闭门沉思了一会,笑道: “哈哈,这事我已经知晓。好一个陆嚣,传闻他已经跨过了那一步,看来有可能是真的,师妹,你败得不冤。” 水月大师本以为把这事说了以后师姐肯定会给她主持公道,谁知水镜掌教竟是这样一个反应,她心里的火一下子又蹿上脑袋,人也站了起来,叉着腰站在水镜面前,哪有一点高人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泼妇,不过水镜素来知道她率性的脾气,也不恼怒,笑道: “师妹,你输在道心上。想想咱们冰儿,那是你我苦心多少年教出来的,你二师姐丹炉里炼出来的好药,怕是有一半都给她修行了,她现在金丹小成,手上的镜冰剑是我亲手炼制,威力你也是试过的,就连你想要败了冰了恐怕都不容易,他昆仑一个初成道基的小弟子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躲过了那些剑气,又轻轻松松的破开了冰儿的护身法力,这事儿……你不觉着蹊跷吗?” 道行修至水月大师这样,心思自然是玲珑无比,先前的慌乱只是因为萧瑟脱光了衣服让她措手不及,现在经水镜大师点破,一下子明白了事情关键,肯定是陆嚣使了手段,两排银牙都要咬碎了,气的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水镜大师只是微笑不语。 …… 却说叶君还在昆仑功德池那里扔着石子决定要不要继续拜上一峰,石子在功德池水中漂浮不下,叶君傻眼了,半晌过去才骂道: “妈蛋!真他娘的要绝老子的路啊!” 萧瑟刚刚到这,叶君正骂骂咧咧的,萧瑟笑道: “我说老弟,你在这骂什么呢?是谁招惹你了,快告诉我,我带你打他去,哥哥我今天可是打败了峨眉派小辈弟子的第一人呢!” 叶君扁了个嘴,把功德池水漂石头的事跟萧瑟说了。萧瑟一看,石头果然还在水面上漂着呢,闪烁着微光。萧瑟看着石头,笑道: “哈哈,老弟有福了,我看这石头不一般,没准是什么灵丹妙药,仙人宝贝,你快拿你的大扫帚把它捞上来,我看看它到底是个啥。” 叶君看看池子里的石头,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好来,拎起扫帚道: “大哥,你飞过去,岂不是更快更方便,我这扫帚一下去,水就浑了。” 萧瑟摇摇头,示意叶君快些打捞,这才道: “这是昆仑的功德池水,里面的水都是道家功德,是昆仑弟子行善积德得到的,就这么一池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光阴,金贵着呢,这水上,什么法术都无所遁形,没有用处,我虽然能飞,那只是小道,在这水上是施展不了的,你那扫帚也不是普通扫帚,应该是件法宝,不惹尘埃,用它来捞最为合适。” 叶君听了萧瑟的话,把大扫帚伸进水了,捞回了那粒石子,扫帚回来的时候果然连一滴水也不沾,下水的部分却又都闪烁着细微的金光。 萧瑟把石子托在手心上,打量来打量去,又是捏又是咬的,最后石子变成一堆碎末,随风去了,萧瑟一脸的沮丧道: “又是一场空欢喜。” 两人又聊了半天这才各自告辞离去。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到叶君的扫帚上金色若隐若现,而功德池水下降了小三分。他们没注意,可是有人却注意到了。掌教道天真人在扫帚入水的时候就心生感应,昆仑功德池水在以微小的速度不断减少,他觉得这是在割肉,功德来之不易啊!如果池边那两个不是他昆仑的弟子,就算是太乙金仙他也敢出去拼命,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昆仑宝贝不能丢。可……唉。 地上的道天真人长吁短叹,昆仑上方,云里藏着的一个人可是乐开了花。功德啊,许多功德,他能省却一番工夫了。 夜深人静时,昆仑里的人修行的修行,睡觉的睡觉,一道人影悄悄潜进了叶君的房间,袍袖一卷,叶君和他那把大扫帚就都被收了去。 “嘿嘿,徒弟,日后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这人来到功德池水边,随手把叶君和扫帚丢了进去,打了个手印,就见功德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虽然不快,但又实实在在的减少着。这人自怀里掏出好多瓶瓶罐罐,一股脑的倒进水里去,直倒得池水冒着气泡。 “昆仑,算是老头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不过你们也不冤,费了你们百年功德,给了你们这么厉害的一个门人,不亏!老头我还得去上面,引导月光精华给我未来的徒弟筑道基,嘿嘿,我们终有再见之日!” 说罢,这人凭空消失,只留下叶君和慢慢减少的功德池水。 一元峰,陆嚣从入定中醒来,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 正文 第七章:大天尊凡尘授秘 人间,昆仑山功德池,昆仑百年来积聚的功德池水正一滴一滴的被叶君吸收干净,方圆千里的月光精华都凝成实质一般,向着昆仑汇聚而去,一滴不差,都度进了叶君的身体,和功德池水一样,铸造叶君道基。那把大扫帚也不是寻常物件,它吸取功德月华的速度比叶君还快几分。一根根扫帚丝,沾了月华便银的纯粹,吸了功德则金的耀眼。 如此修行,便是天上神仙也无,叶君身在家中,便有这大机缘,乃是有一位大人物看中了他,前途不可限量。 却说人间叶君正慢慢铸就道基,陆嚣笑得蹊跷,道天真人一脸肉疼,几次想动又终究忍了下来,能收纳千里月华,这般本领他是没有的。 人间尚算平静,天上却热闹了。 三十三重天上的兜率宫乃是三清中太清道人太上老君修行之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纵使是修成太乙金仙的大能到了这也得落下云头。可今日…… 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老君门前,没有半点征兆,没有云光,也不见五行遁法,竟像是没来由无根所生。这人面貌衣饰都没有刻意遮掩,寻常人亦是看不真切,这乃是道行到了一定程度的表现,自成天地,在这天地中除了混元圣人就只有太乙金仙中的至强者才能做到。不说这人身份,单单这身修为能及上他的便没几个人。 这人来到老君门前,也不通报,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往里走,嘴上还大声嚷着: “太上,老头儿我又来看你了,最近又炼出什么宝贝丹药了?别小气,给老头我幺个十斤八斤的,尝尝新鲜。” 屋子里,太上老君听到这个声音老脸一下子白得吓人,忙把手里的丹葫芦交给手边的童儿,吩咐其藏好,心里暗暗叫苦,这个无赖怎么又来了。 待那人摸进来时,只见太上老君双目微盍,神游太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好不自在,与天地融为一体,正是圣人境界。那人看到老君的大法,也不赞,反而笑道: “什么道门圣人,太清大法,土鸡瓦狗罢了!” 太上老君本在与天地沟通,维持这微妙的境界。谁知这人来了便是一骂,直把老君气的跳了起来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太清一脉,重在修心,你才是土鸡瓦狗呢!” 那人又笑道: “让人骂了就起来对骂,这就是你太清一脉的修心大道吗?” 这一问,倒让老君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这若是个别人,老君自然有千百种法子让他服输,可偏偏是这人,老君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道: “你要做什么,直说吧,不用绕弯子了,我近来没有炼丹……”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人伸手就从童儿怀里把丹葫芦掏出来,扒开盖子闻了闻,然后一股脑的倒进肚子里,吧唧吧唧嘴,仍是不过瘾似的。 “我说太上,你这一葫芦,全是些黍米之丹,忒小气,快把那什么九转金丹给老头来两粒!” 老君见仙丹已经进了狗肚子,想抠都抠不出了,便又闭上眼睛。要仙丹?这回老子一颗也没有了,我看你怎么找? 那人皱皱眉头,太上老君实在太小气,他这次来讨九转金丹可是有大用处的,如果拿不到可是丢了人了,他是最爱面子的人,这可不行。 只见那人鼻孔放大,鼻子不停的抽动,在丹房里到处走,四处闻,待闻到丹炉的地方,笑了。 “好个老头,居然把宝贝藏在丹气最重的丹炉下面,看老头我把它挖出来!” 那人轻轻巧巧的就把重逾万斤的老君丹炉掀到了一边,单单是这份力量就不是寻常太乙金仙有的。只见他凭空变出一把铁铲,认准了一个地方就挖了下去,挖了三尺左右,里面果然藏着一个葫芦,葫芦上闪烁着宝光,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上面还刻着弯弯曲曲的符文,是用来防止丹气外泄的。那人掂量了一下,里面果然有货,笑道: “你这老头,也太抠门,每年炼成这么多丹药,谁也不给,凭你的修为还用得上这外力吗?别怪老头没提醒你,这样执迷外物,管教你修为再难精进!我把这惹祸的根子拿走,这可是为了你好!” 太上老君一张老脸比干茄子还要难看。他可是太上老君啊,道德天尊,世间有几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可眼前这人就敢,他还不能有脾气,怎教老君不气闷。 “你这人渣,败类,快走快走!想把老道这里的宝贝都抢走吗?快走!” 那人也不恼怒,拿着葫芦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待他走的远了,老君特意到门口张望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那人刚才挖过的洞又往下挖了一尺,掏出了一只红葫芦,葫芦上没有那么多咒文,看起来就如活的一样,是一件先天之物。老君把盖子打开,闻了闻,浓郁的丹气让他心旷神怡。 哼,你不是会挖吗,你不是会闻吗,老道我就给你来个连环计,灯下黑!你也就拿走点普通九转金丹,老道我这几万年炼制的最顶级的丹药都在这呢,你一颗也拿不走,哼! 那人才不管这个,拿了一葫芦九转金丹便心满意足了,又到王母桃园偷偷摘了九个九千年一熟的紫纹湘核大蟠桃,提着这两样物事,径自往三十三天上玉虚宫去了。 玉虚宫乃是道教三清之首原始大天尊的宫殿,不染红尘,不沾因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原始大天尊是道门修为最强之人,早在天地初开就已经证道成圣。隐隐便是天下第一人,唯有西方燃灯上古佛或可与之一较高下。 那人提着蟠桃金丹,嘿嘿一笑,无遮无拦便走了进去,里面的原始大天尊露出一丝苦笑。 …… 昆仑山上的功德池已经彻底被叶君吸干了,道天真人和八大长老正好把叶君围了一个圈,八大长老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唯有道天真人满面愁容。 “诸位长老,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看上了这孩子,强用昆仑功德给他筑基,还引来了千里的月华。这份修为,也只有我师父玄通真人才能达到。家师当年一直苦苦压抑雷劫,差半步就是太乙金仙。现在这人……恐怕也是个太乙金仙了。” 长老们都皱起了眉头,只有陆嚣还是一副笑面道: “掌教,不必烦忧,能被太乙金仙这等高人看重,也算是这孩子的造化了。我们做师长的,只要循循善诱就好,想来时机成熟,那位高人自然会来把他带走。” 道天真人点点头,突然脸色一变,只见整个昆仑都罩上了一层青光,青光中,一切都静止了,草木竹石,动物静物,八大长老,整个昆仑能动的就只有道天真人一个。 道天真人大惊,能禁制整个昆仑,这是何等的修为?这已经超越了他们这个层次,人间的什么掌教长老,在这种力量面前,简直什么也不是。道天真人连掐了数个法诀,毫无用处。 “敢问是哪位上仙?还请现身一见,昆仑虽没有什么大能,却也能与上仙谈玄论道。” 自天上传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一个白衣中年人飘然而下。黑发,黑眉,黑须。身形挺拔,犹如云顶之松,双目则像长明之星,摄人心魄。 “日日拜我,却不识我,怪哉怪哉。” 道天真人也是聪慧之辈,看了看这人的长相,气度,再加上这语气,一下子便知道了这人的身份,躬身拜道: “昆仑现任掌教道天子参见祖师原始大天尊。” 道天真人管大天尊叫祖师也是有根由的。原来这昆仑本是原始大天尊在人间时的道场,之后三十三天建立,大天尊的道场迁往三十三天上,这才传下了昆仑一脉。昆仑秉承的本就是原始大天尊的道法传承,故此道天真人称大天尊为祖师。 原始大天尊摇摇头,声音还是那样,不热尘嚣。 “不必叫我祖师,对你没好处的。我这次下界是为这孩子来的。” 道天真人指了指叶君道: “可是这孩子?” 原始大天尊点了点头道: “不错,此子天赋异禀,福缘深厚,已被上界一位有道仙真看重,欲收为弟子,暂且让他在昆仑修行,时机成熟后师徒相见。我来就是让你关照他一二,顺便将他要修炼的法门传给你,由你代为传授,你知道了吗?” 道天真人最是尊师重教,如今祖师有命,哪敢不从?忙不迭应下,又道: “祖师,我师父他……” 大天尊道: “从未离去,何来行迹?我之身份,不能久降凡尘,这便离去。若是他以后悟了,你们或许还有相见之日。” 说罢,原始大天尊拔云便去了。道天真人叩拜恭送,再抬头时,地上多了一粒金丹,一颗蟠桃,一篇法诀。 …… 昆仑的日子依旧平淡,好像并没有因为原始大天尊来过而改变什么。扫地的叶君还是扫地,道天真人没有传授他半分道法。唯一的变化或许就是消失的功德池水了。 这一日,叶君正在山脚扫地,就见一道紫色霞光以极快的速度往昆仑绝顶去了。霞光上有一个美的惊心的女子。秋水为身玉为骨,肌如白雪,肤若凝脂,这些寻常词汇都难言这女子美丽之万一,或许这便是超凡脱俗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女子后叶君心里的一处地方没来由的活泛了,谁知是宿世情缘,还是血性方刚。他不知,这女子比他大不知多少岁月,身份更是差上十万八千里,这正是峨眉的掌教真人水镜大师。 “道天真人,故人水镜前来拜会。” 也不见水月大师叩门,只见她站定了,整个人仿佛融合在了天地间,无有半点分别,又能借助天地之力将滔天气势压上昆仑,一时间,昆仑山上的生灵都辛苦万分。叶君心里更是惊骇……她竟然这般厉害…… 也不见道天真人怎么动作,只见五缕精气打红尘观中逸出,交织分合,化作个罩子把昆仑上全都罩住了,水镜大师释放的压力全数被挡了下来。 水镜大师眯起眼,美丽又多了一丝可爱和狡黠。原来,各大门派的掌门一直都是道体合一的修为,还没见有谁做过突破,如今看来昆仑的道天真人竟然已经可以五气朝元调和五行来破她的法了,看来昆仑实力隐藏的不少嘛。 “哈哈,水镜道友还请进来叙话。” 水镜大师笑笑,竟也放出了胸中五气,五气交织在身体周围,使得水镜顺利的穿过了罩子。 “道天真人真是好修行,不声不响的就已经五气朝元了,说不定下次再见到真人真人就已经是太乙金仙了。” 道天真人笑笑,也不说话。水镜大师也笑笑,两人都放出了胸中五气相抗。道天真人胸中五气胜在浑厚,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而水镜大师虽然像涓涓细流,却又绵绵不绝,以柔克刚,时间一长,道天真人却是露出了败相。两人又收了五气,道天真人摇了摇头道: “终究是不如大师,想来大师三花聚顶,成就道尊已经不远了吧。“ 水镜大师道: “真人,我这次来并非全是为了论道,而是为了云阁之会来的。“ 云阁之会,便是由云阁主人发起的一场人间论道大会。名为论道,其实还是要斗法神通,排出个人间高手榜来,再选出十大宗师,还有年轻一辈也有一榜,这在修士眼中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大师,今年这云阁之会有什么不同吗?值得大师亲来商议。” 水镜道: “大有不同,现在天庭打开门槛,收纳凡间修士,云阁之会他们怎会放过?这次的大会天庭也派了使者,我怕有什么变故,所以来找真人商量一二,也好有个应对。” 道天真人闭目沉思着,良久才道: “只要天庭下来的没有太乙金仙之境的强者,昆仑都可牵制。” 好大口气,好大实力!水镜心中竟有些吃惊,昆仑已经有三花聚顶的道尊强者了吗?是行空还是陆嚣呢? 正文 第八章:苦相思情牵水镜 水镜大师架临昆仑,以五气跟道天真人切磋了半天的道法,说来说去,却还是说到了人间第一会云阁之会上。 水镜大师绝美而出尘,让人无法亵渎。纵使是道天真人这样的有道玄真见到她也不禁会精神恍惚。这不是什么法术神通,而是修炼了千万年的美丽。水镜大师道: “真人,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你们昆仑。当时天帝下诏,免去人间修士的天劫,可以直接到天庭修炼,人间的修士没有不同意的,只有昆仑!拒不同意,修行大道!水镜我虽是女流,可也钦佩的紧,若不是身上的担子……唉。” 道天真人见水镜大师叹息不似作伪,知道她也不满于天庭的诏令和人间修士的反应,也是叹了口气道: “唉,大师,身居高位的,又有几个能逍遥自在?昆仑修行,根本乃是问道,过了雷劫,成就太乙金仙,这才是大道之途。昆仑派打成立就一直是这样一个强硬的态度,不会因为对方的尊贵强大而退让。” 水镜大师不再说话,心道:昆仑派能屹立千年不倒果然是有它的原因的,这个道天真人,且不说神通道行,单以自身微薄道体就敢带着昆仑与天庭诏令相抗,道心之坚,骨头之硬……峨眉万年老二,也不冤了。 “真人气节,水镜惭愧,只是……” 水镜大师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道天真人皱了皱眉,二人一起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短打扮的少年,拖着一把大大的扫帚,正从外面一点一点往里面扫来。那扫帚极大,少年身量未满,拿起来很是吃力,倒有几分滑稽。 这少年就是叶君了。他刚见了水镜的绝世容颜,一颗心全被牵走了,哪还管什么道心凡心。他看到水镜飞上了九宫峰,记住了大概方向,就拿着扫帚循着痕迹一步一步扫过来了。 水镜大师看着叶君,心中不禁有了丝喜爱亲切,不过她修行多年,纵使心中有滔天巨浪,也是无喜无悲。水镜一双眸子蓝了一瞬间,晶莹剔透,不过也只一闪即逝,笑道: “昆仑果然人杰地灵,就连小杂役也不是等闲来的。我看这孩子分明是才筑基没两日,身上功法也无,可看他一身的精气,已经到了化虚为实的关口,资质更是好的不得了,若是有了合适的功法,只要百年,必能炼神反虚,结成道胎啊!” 道天真人远远看了一眼叶君,叶君虽然在扫地,但却时不时的瞥向水镜身上,道天和水镜都是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掌门级人物,他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两位的眼,若是别的弟子这样亵渎长辈,道天真人肯定饶不了。只是这个叶君究竟被哪位高人看重他实在是没有底,说不好谁的辈分高呢。他也不点破,只对水镜道: “大师倒是好眼力这孩子……不算是我昆仑第一,乃是一位高人寄养在昆仑修行的,刚筑基没几日,还没有把功法教给他。“ 水镜大师挑了挑柳眉,轻声道: “真人说的高人可是使剑的那一位?” 道天真人摇头不语,水镜大师又道: “那便是拿刀的那一位了?” 道天真人又摇摇头,还是不说话。水镜大师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知道兹事体大,他不想告诉自己,索性也不猜了,心里却是惊骇。使剑和拿刀的两位,已经是人间最厉害的高手了,地位超然,传说这二位已经得证太乙金仙。看道天真人的意思,那人要比这两位还强,真是没法猜了。 “大师,这孩子虽然已经筑基,可一直没有传授道法。他那师父留下的道法颇为深奥,我自己法力有限,怕是没法传给他这门大道,若是让他自己领悟,白白费了工夫。山上长老们都在闭关,陆嚣长老超然物外,这种事他不擅长,能不能请水镜大师帮个忙,与贫道携手把这大法传授与他?” 水镜大师笑问: “呵呵,真人就不怕我偷学了大法?” 道天真人苦笑: “学不来的,就算是学了,雷劫之下也必然化为灰灰。” 道天真人把叶君唤来,他还是拿着那把扫帚,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镜大师,火辣辣的,爱意仿佛在他的眼里炼成了实质,就连水镜大师这等修为也有些脸红。道天真人暗暗着恼,这个叶君,以前还有些道韵,现在这些都到了女人身上了,这样的人,能学成吗? “大师,小孩子心性,莫要介意。” 水镜点点头,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倾国倾城。她把自己晶莹的手指抵在嘴唇上,好像馋嘴的孩子,一身出尘的气质又变成了可爱。 “你一直看我,是喜欢我吗?” 叶君傻乎乎的点头道: “是,我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道天真人想说什么,却被水镜大师制止,只好来看这场荒唐戏。水镜大师心里也觉得有趣,那些男修士,哪有几个真能超脱尘俗,断情绝爱的,一个个看自己的眼光澄澈无比,谁知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这个少年倒也有不凡之处,其他他敢直接看自己,起码他敢说喜欢我。 水镜大师嘻嘻一笑,又道: “你多大了?” 叶君老老实实答道: “十七岁半。” 水镜大师道: “我今年已经一千一百三十岁了,就是做你祖宗都够了,你还喜欢我吗?” 叶君点点头,毫不犹豫道: “喜欢。” 水镜大师又道: “你跟我才刚刚见面,我不知你名字,你不知我是谁,你凭什么说喜欢我?” 她这是在刁难叶君了。叶君脑子转了转,脸上挂上一副笑容,就好像他当初劝镇民剃度时一样,坦然道: “我看到你,心里欢喜得紧,就喜欢了,不管你怎样你是谁我都是喜欢了,如果非要问个一二三,说个四五六才能喜欢你,那就俗了。” 听了这话,水镜大师心里惊的是不得了,这般资质,行事隐隐有道法自然的意味,而自己…… “好!既然你喜欢我,那就来追我吧,看你本事了!我也不用你搜罗奇珍异宝,修成太乙金仙,只看你能不能让我喜欢你,你看可好?” 修道修道,修的是道情,亦是人情,修行至水镜大师这样,童心一起,更要胜过寻常人许多,竟是有了些小女儿情态,引得一旁的道天真人心中大叫荒唐。 “不过……现在还有件别的事情要你做,你可想学一门厉害的道法?” 叶君自然是愿意,于是水镜大师和道天真人联手施为,通他奇经开他灵智九窍,只等传道。 道天真人把当日原始大天尊留下的修行功法递给水镜大师,苦笑道: “大师,你先看看吧。这孩子……对你好像甚是依恋,一会我稳住他经脉,传他道法就辛苦大师你了。“ 水镜大师点点头,翻看功法,越看神色越是惊骇,到了最后一张俏脸竟是有些苍白了。 “疯了!疯了!谁若是练它便是疯了!想出它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道天真人还是一脸苦笑。 水月大师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原来寻常修行功法讲究循序渐进,借取天地灵气淬炼元神,淀积日月精华以自身的心火练就金丹。修行时间越长,借取的天地灵气也就越多,元神也就越稳固。修为越高,心火越强,金丹越发凝实。虽有采补逆天,却也是循序渐进。而这门功法则不同,若不是道天真人告诉自己这是高人留下的修行功法,水镜大师一定会以为这是哪门子的邪功。 这门功法不讲天和,什么循序渐进更是没有,乃是以肉身强锁天地灵气,用霸道真火强行炼化。强夺日月精华,吞服太阳真火太阴精华,相克来研磨造化金丹,危险之极,修的好便是一日千里,若是出了岔子便追悔莫及。这里还讲了许多强行提升实力的方法,修道修心也有涉猎,不过比起这霸道的修行方法就逊色了。 “真人,真的要让他修炼吗?” 道天真人点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种事,不是他这个级别所能决定的,纵使知道危险之极,他也得教给叶君让他去练,这就是命,道天真人也改不了的。 水镜大师看了看叶君的脸,天真烂漫,隐隐还带着一点对修行之路的憧憬。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修炼的是这么危险的法术他还会去学吗? “真人,我们问一问这孩子的意思,好么?” 道天真人想了很久才点点头,恢复了叶君神志清明。叶君懵懵懂懂,只看到绝美的水镜站在他面前,白衣飘飘,好似云中仙子。 “叶君,我现在要教你的功法霸道非常,危险之极,你还学吗?如果你不想学,我可以教你另一种法门,没人会勉强你的。” 叶君笑道: “哪个厉害些?” 水镜咬咬嘴唇,终究还是道: “危险的要厉害些。” 叶君毫不犹豫便选择了学,水镜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了两个字——无悔。 传道又传了小半天,水镜大师天籁般的声音一字一句把法诀印到他心里,两位掌教都有了疲态,这时,只听外面一片嘈杂,有两个清越的女声传了进来,中气十足。 “还我师姐来!” “萧瑟出来一战!” 两位掌门急忙出去,只见两个白衣女子被昆仑的人团团围住,围住她们的昆仑弟子有萧瑟,躲在最后面。有灵鑫,灵焱这两个五行护法,那两个女子也着实本事,这么多人也只能围住她们,伤不到半分。这两个女子一个是水月,一个是镜冰。 水镜大师一出来就放出了胸中五气,五气朝元的威压马上便将骚乱压住了。水月一脸怒色道: “师姐,他们昆仑欺人太甚!” 水镜大师也怀了嗔怒,自己这个师妹,从小娇纵,天不怕地不怕,连天下第一大派的山门也敢硬闯,若不是昆仑长老齐齐闭关,陆嚣又不管这事,她岂不吃大亏?虽说是为了找自己,可也要给她个教训。 “住嘴!硬闯昆仑宝山,该治你的罪!” 水月从小就是水镜带大的,两人虽是师姐妹,年龄却也差着一些,水镜于她即是姐妹,又有些母亲的意味。而且水镜生性淡泊,为人又温柔,从没这样训斥过她,她也是一派长老,被当众这样责备心中又怎能好过,眼泪竟在眼睛里打起了转,哽咽道: “昆仑!都是你们的错!我没错!” 说罢,趁水镜大师和道天真人不注意,身法快到极致,绕过二人向着昆仑红尘观去了,嘴上骂着: “红尘观,红尘观,姑奶奶今天把你变成灰尘!” 说罢,冲着牌匾一剑劈了过去。她金丹已经大成,大神通也可施展,这一剑下去威力无比。虽然红尘观材质不凡,可被她这样一剑劈下去,牌匾一定是坏掉的,这样昆仑颜面何在? 道天真人连忙追过去,水镜大师也厉喝一声,可是都慢了半拍。他们两位任何一个都能随意收拾水月,可要阻止已经劈出去的一剑是不可能的。 水月的剑锋离牌匾越来越近,只在刹那,牌匾马上就要被劈碎了!这时—— 一把扫帚不知从哪里扔了过去,把这一剑磕偏了,水镜大师连忙上前把水月制住,向道天真人赔礼。 “师妹不懂事,对昆仑不敬,我在这里替她赔礼了!日后昆仑有事,只管说话,峨眉竭尽全力!” 道天真人摇摇头,心不在焉似的,好像对这件事并不在意,笑道: “哈哈,大师,修行一途,最忌墨守成规,看来是我们错了。” 水镜大师看了看那把扫帚,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子能挡下金丹大成高手的含怒一击,这门功法也真有它的不凡之处,只是那隐患…… 道天真人拔起云头,散了众人。萧瑟忙不迭的跑了。水镜大师还在思索那门功法,站在那里久久不动。道天真人笑笑,刚要说什么,水镜大师突然惊觉一样,向观里叶君所在的地方跑去,口中大叫着—— “糟糕!!”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实在抱歉,我二号的时候实在太乱了,同一章发了两次,我会去问编辑能不能删掉的。更新规则是这样的,周一到周六每天一更,四千字大章,周日不更,古怪休息……希望大家支持. 正文 第九章:入峨眉焚魔受难 道可道,非常道。大道五十,天道四十九,无论是天道还是那天道之外的一,都是道,本质上没有半点分别,无喜无悲,无增无减。人们总以为天道不公,大道不平,其实不然,正因为天道的至公至正,人们才以为道不公,盖因道为公而人有私也。 水镜像风一样冲进去,果然如她所想,叶君瘫软在地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连带着他那把大扫帚也变得暗淡无光了。 水镜大师连忙把他扶起来,把法力缓缓度进他的身体,慢慢稳定了他虚弱的身体,长出了一口气。天道果然最公允不过,叶君以筑基的道行挡住了水月金丹大成的含怒一击,保住昆仑道观。固然身怀逆天的功法,能强借潜力,却也给自己造成了极大的损害。非但先前筑基蓄积在体内灵气全部没有了,气血也虚弱到极点,比凡人还有不如。把法力度进他的经脉,犹如泥牛入海,再没有半点痕迹可寻,分明是那一击把他骨子里的潜力都榨出来了。如果说他之前体内的灵气法力是正数,现在就已经是负值了,强借的这些法力不止在身体里,就连魂魄也有损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了……水月这个祸,闯大了。 只在瞬间道天真人就进来了,他把手搭在叶君的脉上,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叶君可是原始大天尊点了名要关照的,单是筑基就费了昆仑一派百年的功德啊!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就算大天尊不对自己怎么样,看重叶君的那位高人……想到这里,道天真人寒暑不侵的身体也冒出了冷汗。 “大师……这……” 水镜大师一颗芳心也有些乱了,这个少年,这个喜欢自己的少年,他虽然傻乎乎的,法力也没半点,修行的又是这么一种找死的道法,可还从没有人这样说喜欢她呢!就算是道家高人,神仙一样的人物,她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啊,她也希望被人喜欢,被人爱慕,被人追求,也有那些小女儿心性。可这是峨眉掌教啊!她注定了高高在上,谁又敢对她有半点轻薄?那就是对峨眉一派的侮辱……只有这个孩子,虽然跟她差了一千多岁……可也只有这样的孩子才会被原谅……水镜大师也渴望爱啊! “真人,这件事全怪我师妹顽劣,这件事我峨眉一力承担。就让我把叶君带到峨眉去,以我峨眉千年收藏的天材地宝,再加上我水镜这一千年的修为,一定能让这孩子恢复如初。” 道天真人两条眉毛拧得像个疙瘩似的,峨眉能否让叶君复原这他倒不怀疑,实在不行自己这还有金丹和蟠桃呢,只是怀璧其罪,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有罢了……可要是原始大天尊来看这孩子,要是他在峨眉出了意外…… 水镜见他犹豫,向前半步,又道: “真人莫不是信不过水镜一千年的道行?” 道天真人看着这位美貌足以倾国的女真人,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突然,他瞳孔一缩,紧接着便道: “好!” …… 叶君被水镜和水月带到了峨眉,叶君无知无觉。一行人落下云头。水镜大师瞥了一眼还在生气的水月道: “师妹,叶君现在不方便,你背着他。” 水月没有办法,把叶君背在背上。女儿家的香气直往叶君鼻子里钻,再加上软玉似的脊背香肩。叶君的伤势好像都好了几分,鼻子颤了颤。水月知道是自己把叶君打成这样的,背着他也没什么不服的,可师姐对自己从没这么凶过,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小辈,这让她极不舒服,扁着嘴道: “师姐,寒灵院是禁止男人留宿的,峨眉山上都属于寒灵院范围,你能把他安置在哪啊?” 水镜远远忘了忘寒灵院的亭台楼阁,固然美丽,晶莹剔透,纯洁无暇,不惹一丝尘埃。可这样一个仙境,却容不下一个重伤的少年,这还是什么仙境!修行修行,一个个法力广大,道行驳辩流利,可就是没有一个能降下身段去普渡众生的!这还修什么道,练什么法! 水镜越想越气,从水月背上把叶君接过来,淡淡道: “告诉大家我暂时不回去了,我带这孩子去焚魔谷,那里没有这些规矩!” 看着水镜背着叶君一步步往焚魔谷去的背影,水月的鼻子不禁有些酸酸的。她能感觉到,师姐有些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心中只有天道,只有峨眉的利益,她有了些人情……这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看着她背着他离去的背影,水月有种预感,就算前面是地狱,她也会背着他这样走下去。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真是没来由。 焚魔谷是峨眉山深处的一个山谷,在寒灵院的下方。焚魔谷里的峨嵋弟子和寒灵院修行的功法一点也不一样,修的都是与火有关的神通道法,焚魔谷中火元力也是极其充沛。 水镜背着叶君往下走,脸色凝重了起来。其实好多峨嵋弟子都不知道,峨眉派一院一谷,并不是都归峨眉管辖的。寒灵院的峨眉掌教能掌管寒灵院,而焚魔谷……她是管不到的,历代的峨眉掌教都管不到。焚魔谷仿佛是另一个门派,与峨眉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不是灭派的危机焚魔谷是不会出来的,这一次水镜带着叶君到焚魔谷去,也是希望掌门的面子能有用,让她暂住些时日。如果不给面子……她就只能让这些焚魔谷高人看看她的手段了。 “峨眉现任掌教水镜来会,只求能在焚魔谷借取一隅之地,来给一位晚辈疗伤。” 水镜的修为已经算是很高了,她这一喊,整个焚魔谷都能听到。马上,一个红衣女子从谷里走了出来,脸上隐隐带着些焦躁之色,见了水镜便道: “他伤的到底多重?” 全然没有把水镜的掌教身份当回事,只在问叶君的伤势。 水镜忙把叶君的伤势告诉了红衣女子,红衣女子点点头,给她划了一片地方便走了,走之前道: “没事不要乱走,遇到什么情况也别乱动。不然后悔的是你。” 焚魔谷里火元力重的厉害,水镜已经有了胸中五气,对她自然无碍,而对于重伤昏迷的叶君这害处可就大了,所以她不惜耗费法力,搭了间冰屋。 一直折腾到晚上才算是把叶君安顿在床上。屋子搭的简朴但不简陋,冰如水晶一般,晶莹,又如秋水澄澈,就像是……水镜。 水镜大师又给叶君度了不少法力,他终于是醒过来了。叶君只觉得浑身上下沉重的厉害,比之上昆仑前的凡胎肉骨更加沉重。四肢酸痛,五脏六腑火烧一样的煎熬,骨头像是被抽空了骨髓。一醒来,眼前模糊一片,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的清晰起来,正是水镜。 水镜大师见他醒了,微微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叶君点点头,问道: “这是哪里……我这是,怎么了?” 水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 “你相信我吗?” 叶君点点头,水镜笑笑,玉手摸摸他的头,刚要说什么,只听得轰的一声,脚下的土地剧烈的震动起来,空气中的火元力瞬间狂暴了千万倍,水镜忙加固了冰屋,安顿了叶君便出去察看了。她刚出冰屋,马上就又来了一波更大的震动,冰屋——塌了。 她翻来碎冰,叶君……已经没有进气只剩出气了,三魂七魄也不知哪里去了。 “焚魔谷,这是怎么回事!” …… 幽冥地府,隶属于天庭,由至公至正的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王管理,向来是因果是非之地,但地藏王菩萨法力广大,乃是已经证道成圣的人物,所以地府也是清净。除了被当年的齐天大圣大闹过一场之外,再没出过别的乱子。 今天地府来了一位美丽的不速之客。只见她两鬓如乌云,朦胧俏脸;白衣飘飘衣袖,不惹红尘。虽然在阴司地府,到处是阴风怒号,恶鬼遍地都是。可这些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她身周有五团色彩各异的气将她罩住,隔绝了外界的鬼哭狼嚎,正是五气朝元。 她正是峨眉掌教水镜,因为她的失察,使得叶君失了魂。虽然叶君的魂魄肯定十分弱小,但也还没到魂飞魄散的地步,所以他到地府来寻。 “判官大人,阳世峨眉派掌门水镜有事拜见。” 地府里判官多如牛毛,但真真正正随阎君办事的正牌大判官却没几个,阳世急传的有名的有两人,一个是刚正不阿,阎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的陆判官,还有一个便是出了名好说话的崔判官。水镜到地府来找魂魄,这事本身就不是什么正路子,自然不能去找陆判官,她要找的是崔判官。 她在崔判官府通禀了一下,峨眉的面子还是有一些的,崔判官马上就出来了。这个崔判官留着两缕龟公胡子,生的猥琐,贼眉鼠眼的,让人看了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相由心生,在鬼界这话更是精准,魂魄的样子与本心关系密切,骗不得人的。 崔判官满身的鬼气,让人很是不舒服。水镜也是第一次来地府,暗暗惊叹,天下果然不止人间,地府也这样藏龙卧虎,只是一个判官就有道体合一的修为,那阎君呢?也许这一次的事不好办呢。 “崔判官,我有一位晚辈,因为峨眉山上的一些事被惊的离了魂,我循着痕迹跟过来,魂魄应该是到了地府,斗胆烦请崔判官帮水镜查上一查他有没有入境,好让我带他回去。他叫叶君,昆仑派的。” 崔判官两只绿豆眼滴溜溜的转,一转贪婪,二转淫邪,都没什么好念想。嘴上倒是痛快,马上拿出个本子查了又查,查过以后笑道: “水镜掌门,查到了,叶君确实到了地府,现在正好在我的辖区,你马上就可以带他回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 崔判官邪邪笑道: “你可有阎君的批文?” 这个水镜自然是没有的,崔判官于是又道: “那天帝的诏令和佛老的帖子也是行的。” 这个水镜自然也是没有的。 崔判官皱起了眉头,弄出一副困难相道: “这却是难办了……唉!” 水镜哪里不知道他这种小人心思,连忙接道: “峨眉辖下,从此供奉崔判官。” 崔判官摇摇头,笑道: “嘿嘿,这倒不用……地府,素来是一人换一人,只要水镜掌教舍了这具厉害无比的肉身,做鬼,与我为妾五百年我就放他回去,如何?” 回答他的是水镜身上爆发的朝元五气和一把寒气逼人的仙剑,水镜知道,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不行,再不打颜面都丢尽了,于是御剑厉喝道: “竖子尔敢!” 崔判官不过是道体合一的修为,哪里挡得住这般气势,一下子就被迫的连退数步,忙召集了无数鬼兵鬼将,只求挡住水镜一刻,自己却向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钟馗!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你快出来啊,有人来挑战地府威严来了,都开打了,你再不出来地府可毁了啊!” 轰! 一团鬼火把崔判官轰到了一边去,一个豹头环眼,红髯如鬃,身高九尺,浑身燃烧着鬼火的大汉走了过来,他就是民间盛传的鬼王钟馗了。看来这鬼王对崔判官也不待见,不过挑战地府可不是他能容忍的范围了。 又是一个火球朝着水镜轰过去,水镜忙使仙剑挡住,不禁被鬼火的力道轰退了十几步,心中不禁惊骇,地府中竟然有这等高手,仅仅从力量看,已经过了五气朝元的阶段,难道已经是道尊了? “就是你藐视地府的权威?” 水镜放出胸中五气,毫不畏惧与钟馗针锋相对,叱道: “崔判官轻薄,非我藐视地府。” 钟馗指着那些被她打的魂飞魄散的鬼兵鬼将,冷笑道: “哼哼,轻薄?他们也都轻薄你了?” 水镜只道他仗着修为欺人,不再跟他说话,只暗暗蓄积法力,这一次如果救不下叶君她也就留下了。 “鬼王钟馗,请赐教!” 正文 第十章 虚惊事浮屠问道 水镜本想下地府找判官来求叶君还阳,可崔判官垂涎她的美色,竟然提出那么无耻的条件。水镜何许人也,峨眉掌教,人间高手中最顶级的存在,哪里受到过这等侮辱?一人一剑,地府里那些普通的鬼兵鬼将那里是她的对手,莫说碰上她的剑锋,便是被激荡出去的剑气擦上一点也要伤筋动骨,鬼气都得弱三分。直到崔判官唤出了鬼王钟馗才将她挡住。 钟馗使得那鬼火不知是如何练成的,没有平常鬼火的阴煞之气,倒是至阳至刚,却又鬼气森森,甚是古怪。水镜大师一把仙剑舞的是滴水不漏,钟馗的鬼火每一丝她都挡了下来。她越打越是心惊,这个钟馗名声不显,也不见他有过多大功绩,平常人都只道他是个鬼吏,没几个将他放在心上的。谁知他竟如此厉害,不用兵器就将使着峨眉传世仙剑冰清的自己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虽然他还没到三花聚顶的道尊修为,但绝对要在五气朝元巅峰之上!地府……还真是不容小视啊! “鬼王,我无意冒犯地府,只是崔判官为人龌龊无耻,着实恼人,这才出手。你我动手无益,白白扰乱了地府,不如收手吧!” 钟馗也是明事理的人,久战不下,也不愿再打,只道: “既然如此,你随我去见阎君!” 水镜知道今天这事有了些闹大的趋向,去和阎君理论也好,起码给这事一个结果,不要牵扯过多,没完没了。 这边水镜跟钟馗去见阎君,暂且不提,却说那日焚魔谷内阵阵巨震,直震得本就虚弱的叶君魂魄离体,飘飘忽忽往天上去了,待要冲破天庭结界,却又被天风吹了回来,飘飘荡荡,又回到了焚魔谷中。 焚魔谷的巨震来自中心的一个大洞,洞是开在地上的,周围的土都被烧焦了,唯有洞口还结着一层厚厚的冰。洞的周围围了一圈穿着红衣服的焚魔谷弟子,她们虽然道行不甚高,但一个个火系神通厉害无比。她们手上掐着各种法诀,不停的把各种封印,封印一到洞口就被寒气冲破了,但这些火系封印胜在源源不绝,那些寒气也被慢慢抵消不少,有了衰竭之势。外面的焚魔谷弟子虽也困乏不已,但却胜在多,几班轮换,倒也还扛得住。 “你们这些愚人,困了本座这么多年!我已经说过,你们错了,还不快放本座出去!” 外面的红衣女子不为所动,又加大了法力。里面那位又是一阵气恼,不过也没奈何,只是使寒气不停的轰击洞口的封印。那人修为绝高,寒气每一次击上封印都是一阵地动山摇。 叶君的魂魄飘到洞口,左摇右晃,所幸他目标极小,也没人注意这一个小小的游魂。不!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洞里那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咦了一声,然后就见一道精纯的寒气凝成一把大手,一把把叶君拖了进去,转眼就拖进洞里…… 十殿阎君,掌管地府十殿,阴司帝王。个个都是道体合一的修为,于魂魄之道精通无比。钟馗带水镜去见的乃是第五殿阎罗王,也是阴司真正的掌权者。 “钟馗,你所带来的这阳世女子是何人,有何事来见本王?” 钟馗为人正直之极,疾恶如仇。水镜大闹地府,斩杀鬼兵鬼将无数,这在他眼里自然是恶的。须知阴阳亦无永恒,善恶亦无绝对,是以水镜这次当了恶人。 钟馗哼了一声,水镜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她说了,于是她就把事情的原委老老实实的跟阎君说了一遍。须知,当年地府初开,由鬼界大能酆都大帝掌管。酆都大帝法力广大,精通鬼怪秘术,乃是一位厉害无比的太乙金仙。然鬼界事务繁杂,酆都大帝又极其负责,事事恨不能亲力亲为,于是划出了十殿,自己摇身一变,化作了十殿阎王,掌管地府。这虽是密辛,但峨眉一位祖师曾经有幸得地藏王菩萨指点魂魄之秘,知道了这段密辛,就在峨眉传了下来。是以虽然阎君王只有道体合一的修为,水镜大师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阎罗王点了点头道: “如果是这样,那也是情有可原了……只是,你无故伤我地府无数的鬼兵鬼将,这事却不能这么算了,这样吧,我给你查你那后辈的下落,你去把那些鬼都给我治好,如何?” 水镜不解道: “阎君,已经魂飞魄散,还能如何救治?” 阎罗王笑道: “你这女娃,看你已是将成道尊的修为,对魂魄认识竟是如此浅薄,魂魄已经是死律,非至阳至刚法力难以杀伤,我看你修的乃是纯阴,外化为冰,难以真正杀死鬼魂,只要你耗费法力修补残魂便是。” 水镜纳闷道: “为何我看不到他们了?” 阎君摇摇头道: “阳世之人,仗着有一具皮囊庇护,不尊天道,不惧鬼神,又哪里知道生死玄虚之奥妙?不忙,我自会教你。现在,我先为你查查叶君现在到哪里了。” 只见阎君翻出了一本比崔判官更大的生死簿,前前后后翻了数遍,这才道: “叶君……没到地府。” …… 叶君魂魄也受了损伤,痴痴傻傻,就这样被抓进了那个地洞,还在不停的游荡。洞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只听一个声音叹了口气道: “算我倒霉,抓了个傻鬼,白白浪费了我积攒下来的法力。” 只见一道蓝光射进叶君的魂魄,只是如泥牛入海,瞬间便没了痕迹。那人好像有些惊骇,怎么像个无底洞一样,只得又往里输了不少法力,叶君这才转醒过来,让他一阵肉疼。他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法力珍惜的很,用一分救少一分,这些法力不知道要攒上多少时日,如今全被叶君用了,他又怎能不心疼呢。 “小鬼,你醒了?” 叶君魂魄睁开眼,这是一个地洞。洞壁上结着寒冰,发出丝丝寒气,让他舒爽。在他眼前的不是人,只是一个透明的人形,隐约看得出是个光头和尚。和尚这人性影子像是魂魄,却又不像叶君这样涣散,凝实不少,却又有形无影,竟像是叶君平常总听萧瑟说起的元神。和尚元神丹田的位置裹了一颗闪亮亮的珠子,说是道家金丹却又不圆润,带着棱角,应该是佛家舍利。 “我这是怎么了,你是……?” 和尚长得慈眉善目,笑了笑道: “你怎么了我不知道,应该是刚死去吧。我嘛,也算是死了吧,不过我比你幸运些,留下了元神和舍利,不像你,死便死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叶君有些失落,就这样便死了,他真是不甘心。和尚看出他生意极重,笑道: “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若是想活,我也有办法助你,不过……” 叶君听说能活,自然惊喜,忙问道: “不过什么?” 和尚道: “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 和尚法号叫十心,本来取得是十方疑难,问诸本心之意。可是天下道门为尊,佛门弟子向来不被看重,是以他这法号传来传去,最后变成了失信和尚。好在他生性豁达,佛法精深,也不恼怒。 十心和尚是一介散修,自三千经卷里悟出了佛门大法,他也确实于修佛一道天赋惊人,仅仅五百年便修出了舍利子,一千五百年舍利便活了,法力生生不息,精气神俱是练成,已是道门三花聚顶的境界,可以称之为道尊的。不过他只是个和尚,所以人们还是叫他十心和尚。 后来,又过了一千年,十心和尚终于悟到了太乙金仙大道,就在他刚刚度过最后一道劫雷,成就太乙金仙的时候,他的仇家们来了。仇家们怕他成了太乙金仙会报复他们,所以一起下手,把刚刚度过八十一道雷劫的十心和尚打成重伤,夺去了金刚不坏的佛家金身。 佛门讲究修金身,一身法力倒有一小半在那具肉身里,失去了肉身的十心和尚更加不堪,只用自己的元神裹着舍利子逃了出来。 当年,天下有一位高人,最擅降妖捉怪。十心和尚一身佛门法力在东土道门看来自然是古怪的,他又刚过雷劫,身上难免沾染了一些雷劫的戾气。所以堂堂一个太乙金仙就这样被抓起来,关进了这焚魔谷。因为火系神通是除了雷法以外对邪魔歪道克制最重的神通,所以焚魔谷中皆修习火系神通,以此震慑谷中妖魔……十心和尚已经不知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 “……本以为还要一直等下去,不过天见垂怜,让我遇到了你!” 叶君听了十心和尚的故事,心中虽也有些同情,但也还没尽信的。现在十心和尚的意思是他能助他,不解道: “你可知天地间有什么力量能超越五行?” 叶君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我道行浅薄,还是你说吧。” 十心和尚笑道: “有几样,说了也无用,不过其中一样正是轮回。有了你,一只真正的鬼,我就能以超度之法,在这里打开轮回门,带着你下地府了。我带你去找地藏王菩萨,他最是慈悲,不但能帮我恢复肉身,想来助你还阳也是不难。” 叶君皱了下眉头道: “我凭什么要帮你?又凭什么相信你?” 十心和尚苦笑道: “你?或者说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 “什么?叶君不在,那个崔判官,竟然骗我!” 阎罗王和钟馗一齐皱起了眉。这个崔判官,平时什么德性他们也是知道的,只是地府正牌的大判官不多,若是少了他便无人替换,这才纵容了他这么久,现在看来是应该收拾收拾他了。 “等一下!他入境了!” …… 地藏王菩萨地位超然,有幽冥教主之称,论起法力地位,还要在当年的酆都大帝之上。佛门出名的菩萨没几个,观音、文殊、普贤、灵吉,这四位乃是西天灵山四大菩萨。而另外两位更加厉害,一是悟空性,天下无双,早已脱出三界,不在五行,自在逍遥的龙树菩萨,还有一位便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密藏的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道场阴山,唯有一殿,方圆百丈,拔起千丈,却只一椅,一兽,一菩萨,一经案而已。 地藏王菩萨坐在椅子上,神兽谛听居他脚下。周围都是忏悔的苦鬼恶鬼,再下面便是十心和尚的元神和叶君鬼魂。 “你二人之事,我已知晓。十心,你佛心坚定,吾心甚慰,可以助你恢复肉身,却有一问问你。” 十心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个阿弥陀佛道: “地藏王菩萨请问。” 地藏王头戴宝冠,七宝袈裟,着实光鲜威严无比。地藏王道: “汝所修,为佛?为佛法?” 十心和尚略显迷茫,却还是坚定道: “佛无常,佛法恒也!” 地藏王菩萨笑了笑道: “好,孺子可教,你是想我为你重塑金身,还是让我教你魂魄之法,由你自己修出肉身。” 十心和尚道: “菩萨慈悲,传我魂魄之法。” 地藏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虚弱的元神上点了一下,十心和尚的元神马上便清晰了起来。 “要学,便教你。” 叶君傻傻的看着地藏王菩萨,问道: “菩萨,我呢?” 地藏王道: “你在人间懵懵懂懂,尚不自知,有人为了你连老君丹房,原始大天尊的宫殿都不得安生呢,我又怎能难为你?” 叶君不解道: “敢问菩萨,是何人?” 地藏王笑道: “你问我,我却不能说,倒有些违背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规矩。罢了,你过来,我看你魂魄受损,伤的不轻,需知,肉身好医,魂魄难补,我给你些好处。” 叶君飘过去,地藏王的手指也点在他的三魂七魄上,只见暗淡的魂魄慢慢闪亮凝实,竟是地藏王菩萨以大法力补上了他魂魄的透支。 “多谢菩萨!” 地藏王摇摇头道: “不必谢我,以后还用得着你,你且出去,有客要到了,还需要你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