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歌手开始唱歌,唱着不知名的歌。
蒋岩突然萌生了想要做歌手的念头,但这种念头仅止于萌生而已。刘君把头凑过来指着那歌手说:“那就是我的梦想——无忧无虑的唱歌,唱任何想唱的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蒋岩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
刘君用半醉的眼看着蒋岩:“有忧有虑的人是不会这么深情的唱歌的!”
蒋岩很想骂他的不现实,不真实,看到他坚毅的眼神后放弃了,随便的附和着。蒋岩坚信那歌手是无奈的,或者...反正不是无忧无虑的,他并没有自由的歌唱,也许出于生活,也许是被自己这个大俗人世俗的思想误解了。
文雪和萧萧好像睡着了,她们俩脸切在一起,在花红的灯光下很美,绯红的脸蛋像一对刚出生的姐妹,让人有种很想去吻的冲动。蒋岩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欣赏了,和刘君扶着她俩计划找了个最近的旅馆住下。
旅馆老板娘看到两个男人扶着两个烂醉的女人来开房,一脸的坏笑道:“开两间双人间吧!方便点!一间才八十!”,这张脸使蒋岩脑海不禁又浮现出电视剧中老鸨的形象,心想你不去演电视剧算是埋没了,又担心这是家黑店,想想自己没什么可以被黑的也就放心了。
蒋岩和刘君商量一下说:“开一间双人间就行了”,老板娘满眼的疑惑,正要说话,被蒋岩打断了,“哦!对了!要有两张床的那种双人间!”顺便递上了身份证。
老板娘连声道:“明白了!明白了!”,脸上的疑惑像是下完雷阵雨的天一下子开朗了。
蒋岩和刘君考虑到两个烂醉的人睡觉需要照顾所以才开上一间房,安排两人睡好后,蒋岩和刘君商量决定轮流值班,果不然这是个不安分的晚上,两人一晚上都在端盆递水,老板娘听到动静大喊:“动作轻一点,其他客人还要睡觉。”。
有人在睡觉吗?隔壁的住的大抵是一对情侣,正在翻云覆雨,声音大的盖过了电视机,蒋岩和刘君相互给了个眼神,心想这两人多亏是睡着了,不然得多尴尬。听着听着蒋岩觉得兄弟开始抗议了,刘君说:“我出去上个厕所!”,蒋岩心想鬼才相信他是上厕所去了,蒋岩觉得自己够不上正人君子,要是没有刘君的话自己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
难熬的夜总算是亮了。蒋岩去退钥匙,老板娘道:“怎么样?小店住着还行吧!”
“有点吵,”
“哎,老娘都觉得吵!叫的老娘我…他妈的每晚做啊做的,也不怕肾亏!”
蒋岩羞涩的一笑,老板娘继续道:“我这还开钟点房,你以后常来啊!熟客打八折!”
文雪为昨晚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向他俩先道歉再道谢。萧萧不以为然,一个劲的问昨晚自己有没有吐,有没有说醉话,蒋岩回答说没吐,你酒量大着呢,刘君在一旁忍着笑附和着。萧萧自言自语道:“就是嘛!我想自己也不至于喝那点酒就醉吧!”。
其实萧萧不但吐了,而且还说了醉话。她几次吐的时候都拉着刘君的手说:“蒋岩哥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蒋岩没听到,刘君也没说。
以前非常担心的假期由于刘君的出现并没有想象中过的那样纠结。一切顺其自然,假期快结束了,萧萧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刘君好像急了不停问萧萧还有一天就开学了,什么时候走,萧萧就说:“你这么急赶我走!?”
“不是我赶你走,是时间赶你走!”
“那就今天走吧!”
蒋岩终于找到了切入点忙说:“就是啊,别耽误上课了,待会我给你们买票去!”
萧萧被逼无赖只好答应了。下午饭毕,蒋岩和刘君争着要去买票,最后还是蒋岩争赢了,怎么讲自己还算是半个地主,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萧萧这时也掺和着要去,说好多地方自己还没去过顺便看看。蒋岩自知理亏争不过就答应和萧萧两个去,让刘君先回自己宿舍睡上一觉,刘君也不好再争取,就答应了。
坐在公交车上,蒋岩和萧萧从小时候一直聊到现在。“哦对了!赵亦电话对了没?”
“空号!”
“哎,又要两茫茫了!”
车站还是没到,蒋岩决定再从现在展望到未来,于是说:“刘君人很不错,你可要好好的珍惜喽!”
“珍惜什么,我们又不可能走到一起去,”萧萧以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
蒋岩惊讶的说:“你知道走不到一起去为什么还要走在一起呢——”蒋岩本要说很多质问的话,但想想萧萧毕竟不是自己妈生的,不好过分的干预,也就收住了口,把那一堆话只减到了一句“——那你不是伤人感情吗?”
“伤什么感情!就算伤也伤的是我!再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老土了!饿~~”萧萧冲蒋岩吐着舌头,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你想两个都是搞音乐的人待在一起现实吗?搞音乐的本身就不现实,两个不现实在起那就更加的不现实了,你能举出个成功的例子给我看吗?”
蒋岩脑袋一蒙还真没浮现出一个成功的例子来,甚至连一个例子也没有,蒋岩只恨自己看的书少没获取到这类的知识,说:“歪理!全是歪理!”,蒋岩没有话讲只得又憋出一句:“那你爱他吗?”,这句话仿佛是从身体里漏出来的,也揣摩不出说话时的语调来。
萧萧回答道:“爱啊!爱的死去活来!爱的海枯石烂!——”她说的咬牙切齿,仿佛要把那个“死去回来,海枯石烂”咬碎了吃下去,幸亏她没想起更多的词语的,要不然非把牙齿给磨平了。
蒋岩还想以哥哥的身份给批评两句,不料车到站了,只好换做向萧萧的后脑勺一个轻巴掌。
晚上萧萧和刘君走了,萧萧显得很不情愿,临走时突然转身又一个大大的拥抱,蒋岩面露难色,偷偷的扫了一眼文雪,并未看出文雪有任何的醋意与不满,甚至像在暗示自己多抱一会、抱紧一点安慰下萧萧,于是更紧的抱住萧萧拍了拍背也不知怎么安慰,萧萧本来就要止住哭泣了,被他这么的一抱差点哭出了声音,小声的在耳边道:“我想妈妈了...”,这声音完全达到了悄悄话的标准,刚够两人听的见。
蒋岩不知怎么说,一直觉得萧萧是一个乐观的女孩,甚至乐观的没心没肺。不料心里的痛楚永远只有自己知晓。人也许就是一种故作坚强的动物吧。
蒋岩手足无措的拍拍萧萧的小脑袋也用符合悄悄话的音量说:“呀!你怎么这样呢,这么多人看到你不害羞啊,赶紧擦擦眼泪,车要开了!”,回头冲刘君喊道:“刘君快来提上这个包,车快开了,——再见!”
一旁的文雪看的不知所措,她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惊讶他俩这种非亲生的兄妹之情有这么深,她看俩人不在拥抱了,意识到该上去道个别,两步上前去,握着萧萧的手嘀咕了几句,很是亲密,显然这两个不是一个风格的女人,短短的几天里就找到了相投的气味。
刘君等不及了大喊快点,火车开动了,几只手臂乱挥舞着,渐行渐远。
蒋岩长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又像刚刚走出监狱重获自由的劳改犯,脸上露出贱贱的笑。
文雪略带轻讽的口气道:“现在无聊了吧!现在空虚了吧!现在寂寞了吧!——我就想不通了,萧萧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干嘛非要认你这么一个哥哥,还那么死缠着,呀!转过头来让我看看,要不是你长的那么丑,肯定别人都以为你们是一个妈生的!哎!为什么我们这种万中挑一的极品好女生都摊上你这么个人啊!oh!mygod!作孽啊!”
蒋岩只是笑不做声,然后以猝不及防的速度重重的吻了一下文雪的脸颊,文雪还没愣过神,只见蒋岩已跑出十米开外,嘴里喊着:“想不通就不要想!——文雪!我爱你!爱一万年!”
文雪幸福的一笑喊道:“你个臭流氓!不要跑!逮着你让你好看!”
周围匆匆的旅客没注意到的都在埋头赶路,注意到的稍作驻足观看,笑着或嘴里还在议论着,表情马上轻松了很多,把在车上被挤出来的埋怨瞬间抛到了一边。看来调情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了,不但可以使当事人愉悦,还能给旁观者缓解紧张情绪。蒋岩拉着文雪的手漫步在街头,他们不坐车,慢悠悠的走着。
夏已经过去了,秋老虎也余威不足惧了,凉风习习,蒋岩突然想这路要是没有尽头该多好啊,可以一直的这么走下去,他怕前方突然会冒出个分岔口,然后会分道扬镳,他想着想着不禁说道:“文雪,我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不分开吗?”
文雪心里复杂的想着事,被他这么的一问竟忘记自己在想什么,她轻轻一笑说:“当然会分开啦!”
蒋岩停住了脚步,惊愕的看着她,“为什么要分开?!”
文雪笑道:“你回男生宿舍,我回女生宿舍,当然要分开啦!”
蒋岩一笑,他不明白文雪为什么回避他的话题,“不要回避,我是说我们,我们的路会漫长无尽头吗?”
文雪看着他说:“你说呢?”
“只要路是正确的,不管多远、多艰难我都会走下去!除非,除非我走不动了,”
文雪推他一把,笑着说:“那我推你!”
刘君安顿好行李,坐下来头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萧萧的伤心也过了,现在吃着薯片玩着手机不亦乐乎,其实她的伤心上车后自己就已经忘却了。萧萧注意到了刘君不高兴,用一个薯片诱惑道:“怎么了?脑袋进水啊?来吃个薯片!张嘴!——哼!不吃我自己吃!”
刘君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你这几天你根本就把我无视了,你和蒋岩兄妹之情可真深啊!”这个深字让刘君读的很变味。
“哈哈!说出心里话了吧!我看这话你都憋了几天了吧!怎么?吃醋了?——不过你这醋吃的没必要,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到现在当然感情深了,我们是好兄妹!”说完也不给刘君反驳的机会掏出耳机戴上装聋子了。
刘君准备了一肚子的反驳的有效证据一下子没处说去了。看了看对面坐的一位农民工样子的大叔,长得并不算十分粗壮,鬓角的头发已全白了,脸上堆满了皱纹,穿着土灰色的衬衣,纽扣全没扣,幸亏双手抱在胸前才不至于走光,容貌还算亲和,于是开始搭话了。
只恨一肚子的话不能跟他讲,就是是问问家住何处、所去何处之类,或恐是同乡。萧萧看着忍不住要笑出声。看来这位大叔也闲的无聊,两个人还真聊上了。刘君即请他喝水又殷勤的献上瓜子,恨不得一把夺过萧萧的薯片也献上去。
大叔看起来很想回应点什么,但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件东西,突然想起头顶货架子上的包里有煮鸡蛋,便问道:“要不要吃鸡蛋哩,家里母鸡下的!”,说着站起来就要取包。
刘君赶忙拦住了说:“刚吃过饭不吃了”
大叔瞅一眼萧萧又说:“这位姑娘要不要吃哩!”
萧萧再也不能装聋了,说不吃。大叔又作起来拿包状,说:“家里老母鸡下的!可好吃哩!一个就卖五毛钱!”
刘君和萧萧瞬间石化了,又觉得可以理解,就拿出一元钱买了两个吃了起来。
大叔见他俩吃的很香,道:“好吃吧!你们这些大学生娃就是好哩,放假还可以出去转转,以后毕业了国家安排工作,就不用吃苦力气饭哩!”。蒋岩心想这大叔说的是十年前的大学生了,但又不好直说,也不必对他解释这些,只是有点腼腆,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大叔沉思了一下看刘君直点头就接着说:“还是多念些书,上大学好,苦力气饭不好吃哩!哎...我的两个儿子,老大就不好好念书现在就跟我干工地,你看睡得和死猪一样!”
刘君顺着大叔的目光看去,才看到了桌下躺着个人,哈喇子流了一嘴。
“老二还读初中,不过学习不咋地,我看准考不上大学!要是考不上,我可让他在家里务农也不让他出去打工哩!吃力还受气,务农咋讲也不受气哩!不过我看老二还不是念书的命,不骗你说这狗儿子跟人打架哩!胳膊断了还睡在医院哩!我这才请假回家瞅了瞅,这狗儿子要再不听话,就别念了,跟我出来打工算逑!”
刘君对他讲的这些不买账,他认为这位大叔有点悲观了,应该听听积极向上的音乐,譬如说“水手”,或者“黄河大合唱”这种适合他年龄的音乐,他很想对大叔说这些话,又怕大叔不懂欣赏,不能和他谈论贝多芬,更怕他的不懂玷污了音乐的美好,就只听不开口了。
萧萧突然天真的想是不是天下所有的打工者都是一家、都彼此认识,就想打探一下赵亦的消息,问道:“叔叔,你认识老赵吗?”
“老赵!?叫啥名字哩?”
萧萧是想问他知不知道赵亦的爸爸,但大家都叫他老赵,萧萧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说:“不知道,大家都叫他老赵!”
大叔想起了什么,高兴的说:“哦,那我知道哩!老赵嘛!咱工地上谁不认识哩!他儿子叫…赵毅力!那家伙!…”
大叔说的正起劲被打断了,萧萧听到他说老赵的儿子叫赵亦,以为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为了显得亲切,就学着他的口音说道:“老赵的儿子真的叫赵亦哩!?”
“可不是嘛!赵毅力!在我们工地上老有名哩!他是我们工地的第一个大学生哩!现在在首都北京上学着哩!”
萧萧听到果然是他的赵亦哥哥,还在北京上学,来了兴致。“叔叔,我和他是同学哩!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不?”
“不知道,我和老赵一个工地上哩!不用联系!也都么得手机!”
“那你知道他上什么大学?”
“华清大学!”
“是清华大学?”
“对对对!就清华大学!”
“那你们的工地叫什么名字?我到北京了找他去!”
“星光房产!”
萧萧觉得很开心,小时候一块玩泥巴的赵亦居然考上了清华大学,却没有联系方式又有点小失落,但她想着到北京了一定要找到赵亦。
大叔见萧萧不问了,又接着说他的大儿子,愈说愈气愤,刘君觉得他好似和自己一样有一肚子话,不同的是他的话讲给自己,自己能懂;自己的那一肚子说给大叔也白说,搞不好还会被闹笑话。自己只能顺着大叔的意思安慰上几句。不料大叔又开始讲二儿子了,刘君意识到自己打开了别人的话匣子,就像打开了潘多拉,有一种深深的内疚感。
刘君想抽出话来问问萧萧什么赵毅力的事,没想到大叔的话一直说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