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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2
作者:绮梦飘飘 时间:2019-09-29 04:34 字数:3305 字

  这一招实在厉害,一下子抓住了宓情芳的软肋。她顿时心软了,捧过赌着气的小祖宗,说好话,允诺,给好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得她破啼为笑,回嗔作喜。如此拧巴,她哪得罪得起?只要这无日不省心的一日平平静静的,不翻陈年的流水账,哪怕刁钻古怪一些,她这个做老妈的就念阿弥陀佛了。仗着妈妈的庇护,两姐妹无法无天。两个疯丫头,两粒珍贵的掌上明珠,两块心肝宝,情芳命根子似的心疼,帮千方百计地护着她们,替她们斡旋,尽量由着她们的性子干。而江一帆呢,虽也望女成凤心切,恨铁不成钢,可也无可奈何。他爱他的贤妻,他也爱他的两个可爱的女儿。除了检查作业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他绝对是个讲道理,通人情的父亲,能放她们一马就放一马。他绝对明白,女儿眼下不懂事,长大后必然有所收敛,变得起解。所以,有时他怒目而视,有时他冷若冰霜,可若要真狠下心大打出手,就算宓情芳不从旁阻止,他也舍不得的。夫妇两人事业如日中天,多年奋斗的成果来之不易,撇不得,故常把婷、宁两人长年撂在家里。宓情芳在外思念女儿,牵肠挂肚,却又扔不下心爱的丈夫。两丫头倒全无心肝,不知做妈的苦,每次通话拼命怂恿老妈不要回家,好使自己没人管束,过得更快活些。每当听到这等乐不可支的回应时,她总是含不住眼里的泪,总是忍不住要发出哭声,又内疚又难过。多少年来,母爱的意欲补偿,一直成为她的一块心病。然而,她也知道,这两个女儿,尤其是宁丫头,对她们父亲患了极端恐惧症,视之如虎。为成全她们,她只好忍受着思念骨肉的煎熬狠心不回家。她也清楚,两个女儿特别是宁丫头,是宁死也不愿跟她去异地他乡的。这丫头盼望着她的姨娘宓情芬能走亲戚,串她家的门,盼望着能携带一个表哥。可是隔数月去串门的时候,白云没一回同母亲去过。原来,儿时的白云很怵江宁。他觉得,有钱人家的女儿,长大了未必见得,可小时候却是几乎个个都很凶。在外婆家短短的一个来月,白云已经领教过了她的专横霸道。要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在人家的地盘,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白云打死不敢去。江宁天生骄纵惯了的,已经说好不会打他的却还不敢去,便认定是白云在记仇,便觉受了侮辱,便赌气想:好,你既然不肯来我家,那我也不来你家,看谁心里更气些!江宁不仅自己不去,还不准江婷去,否则跟她没完。如此,江宁仅在她外婆家和白云相处过一段时间,江婷则连他的面都未晤过。这些都是白云进入利济中学之前的事情。

  后来,白云在利济中学,与高自己两届的表姐才认识了。也仅一年后,江婷以优异成绩被浙江大学录取。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两人的交情似乎只是停留在浅层次上,看不出有多铁……至于和江宁这个表妹在外婆家相处,说来有点好笑。那时,白云已寄养在外婆家有一段时间了,玩得很没意思,因为没一个同龄的玩伴。一天,宓情芳把江宁带了来,说要在这放一段时间,与江婷隔离开,因为她老给江婷追着打。白云开始还以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心待她呢;没想到,她却张牙舞爪追着自己打。白云魂飞魄散……费了许多工夫,江宁终于答应不再打他了,要和和善善地玩。没几天好日子,宓情芬过来接白云回去,说是准备让他上学。那时白云八岁那一年的春天。回到相思湾,开始难过了几天,可家里有更多的玩伴围绕纠缠着,个个都比她好,比她乖,白云不久便将她遗忘了。那江宁呢?一个人在外婆家挺孤独,家里的江婷也实在寂寞,不得不低头认错,有重归于好的意思。江宁心想给她台阶下于已也有利,便回去了。谁料,这一别竟是十年之阔别!

  白云万万没想到,十年后的表妹还是个十年前的小阿子。记得高二开学伊始,白云正在讲台上整饬班务。门口不知何时显现一个黄衣少女不是自己班的,在东张西望。她突然惊呼:

  “呔!表哥!”

  瞬时全班数十双眼睛为之一亮,“刷——”地一声,不约而同地聚焦向门口。一个小姑娘扎着两条朝天发髻嬉笑,亸着肩,涎着脸,一派清纯烂漫,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用说大伙也猜着这少女是在叫谁表哥。她实在酷像江婷,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江婷,是考入浙江大学的美女,因这多重身份,想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班上的同学都知她是白云的表姐,尽管白云并不怎么地提起,可在现实中碰见了,道声:“表姐好——”还是必要的,这样才有礼貌。那双双可怕不饶人的眼睛愣怔了一下,齐齐瞅着白云。白云窘迫不已,脸红耳赤的,只觉无地自容。白云绝对是个内敛之人。这班务整饬不下去了。白云之后为这事,仍然提心吊胆,失魂落魄,仿佛劫后余生似的。甚至,最紧张的好一段日子,夜间还盗汗惊床。后来,白云扪心朝天默声祈祷:“白云回来了,白云回来了。”自己替自己招魂,这骇人之事总算有了了结。但在白云想来,此仅是治标没治本,宁丫头这个本不是仍没有治吗?忌讳宁儿嫌疑不满,这话闷在心窝里总不易吐出口。随着时间飞快流逝,这话恐怕要在那生根了,然宁丫头仍然非常自我,我行我素,白云忍受不了了。终于,直至上学期未,白云才鼓起勇气,扭扭捏捏的,几乎是在低三下四地乞求她别喊自己“表哥”了,要喊“白云”。可江宁一听就是一百个不同意,一闪巴眼间问了十万个为什么,在校园时刻有人来的地方怒吼白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尔后哭着跑了。白云乃极有良心之人,心酸了一阵时间。可后来的时间终始难觅其踪影,估计她不辞而别——负气回家了,白云反省自己理直,也气壮回了相思湾……

  “表哥!”江宁笑了,站定在白云身畔。白云条件反射的惊悸得耸了耸双肩。

  “怎的暑假一返回就这心事重重的?一张脸冷的像霜翻了的柿子,真不好玩!你不是说过挺喜欢读书的嘛,可如今却拉你去杀头一般。哎,没意思!表哥,你都哭丧着一张脸,宁宁就不好意思高兴起来了……”

  白云仍旧没吭声,那壁江宁双手已牵扯住白云的衣袖,大肆撒娇:“表哥,笑笑嘛!笑一个!在外婆家咱们俩不就约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白云朝着她笑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全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已求饶了你还追着人家打!太过分了!”

  江宁脸阵阵发热,难堪地说:“没想到这么小时候的事表哥你都还记得……你真长记性啊……”

  “表哥,你变了,变得一点都不可爱,还那么记仇。那真叫人没意思!”江宁还是泄气下来,嘟着小嘴儿气呼呼的。

  “哈哈!”白云收敛地笑了。江宁见逗乐了他也格格笑不止。绸缎似的小腰在风前起舞,两个浅浅的酒窝宛若两汪明晃晃的潦水在荡漾,两扎朝天发髻也因其不尕不奀在跳跃.那情形好玍哟!

  “新搬到漪颦苑,还住得惯吧?”

  江宁嘻嘻笑道:“怎会住不惯?那老寝室才住不惯呢。”

  白云说:“表哥就有些住不惯,嫌那墙粉刷得太白,晚上关了灯还亮得刺眼。”

  江宁说:“其实,城里的房子都是这样子的。只是学校太落伍了,到现在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栋完全现代化的学生公寓。”

  “高二了,要开始文理分班了吧?”白云再次关心地问。

  “嗯,老班说九月份正式上课时开始分。”

  “这么晚?表哥那时高一下学期就分了。”

  “学校说要是现在分,同学们都还没沉下心去。”

  “这倒也是。你决定读文还是读理?”

  “无所谓啦!表哥你也知道,宁宁读文读理都一个样……”

  “别灰心,你还有两年的时间。”

  “宁宁还是觉得读理好,有你在。”

  两人走了一段路,白云终于显得更轻松起来。

  “你不生表哥气啦?”白云又惊又喜。

  “宁宁原以为你昨晚会打电话来,可等到很晚你都没有。既然你不能来找宁宁,宁宁只好来找你喽。”害得她一顿好等,她怎不耿耿耿于怀?

  “你又生气啦?”白云且惧且恐。

  “哪敢哟!我觉得我现在对你越来越没地位了。——要换了家里,谁敢像你这样待我?我变得好怕你——”江宁辛酸地说。

  白云笑了,一点也不信:

  “得了吧。你会怕我?我还怕呢。总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别反咬一口哦。”

  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白云于心不忍,讨好道:“宁儿,表哥买了一样东西送你,你一定会喜欢。待会儿你跟表哥一起去寝室拿。

  江宁颇为心动,却装作毫不在意,“谁稀罕!宁宁自己有钱买。”

  “你瞧了就知稀不稀罕,表哥敢保证。”

  “那倒要瞧上一瞧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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