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佳瞟了了卧在订上的班婕妤一眼,立刻做出了决定:迅速拉江宁到洗手间,关上门反销,然后心疼地问:“二宝,你哭啦?”江宁不满地说:“你才发现?你还比不上一个班婕妤呢,——她一听就发现了。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瞧,这个梨,就是她看出我还没吃午饭,给的。”江宁把梨给她看。简佳见了,半响才说:“有时,她确实是一个好人,前提是你已得了她的心。”江宁点点头。简佳即急切说:“说说看,倒底是怎么回事?看大宝给你出头——”江宁满腹辛酸,眼泪涔涔,欲欲言还止。“是那白云……”江宁抽噎道:“表哥他……他好坏……狠心将我气哭了……”紧接着,江宁抬头问:“大宝,你说说,我是不是很不会讨他欢心?——他好像在嫌我烦……”简佳立刻倒吸了口气,震惊地反问:“你还不会讨他欢心?你这还叫‘不会’,那什么还叫‘会’?老实说,你都快成为我这方面学习的楷模了。”江宁听了骂道:“瞧瞧,都到这节骨眼了,你还有闲情说笑。你是,人家的事你从没正正经经地当事一回过……”简佳红起脸,争辩道:“我说的是认真的。要有半分虚情假义,你可不拿我做你搭档!”江宁见她急得要不得的,还杀鸡抹脖地赌誓,便又缓言柔语跟她推心置腹:“大宝,你要知道我离你最近,从来都拿你当贴心人,凡事总让你第一个知道。今儿,你快帮出个主意,我都乱死了。”于是边诉边骂,一五一十半句不漏全倒给好友听,连简佳也酸酸地滚下眼泪来。“你发个话呀,别就晓得在旁帮衬别人说,自己的主意一个拿不出。”江宁摸着泪在催促。简佳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都未历经过情感之事,哪说得上来?可吃逼勒不过,勉强在那支吾:“二宝,按常理,你对他已经够好了,他还不领情,你应该还以颜色。直接断绝来往当然不可,但最起码也要不理他一阵子,让他晓得你不是好惹的。但是,我又觉得这样不好:你不理他,他赌气时未必会先理你——”江宁接口说,“是的。像这次,他跟我呕气了,招呼不打就回了家。回到家近一个月的暑假连个电话也不打过来。我在家都快给逼疯了。来到学校,都隔了这久了,人家早不记仇了,昨夜他还不打到寝室来。今天上年,我好好生生先认了错儿,表现这好,他还舍得骂我。他个挨千刀的,真做得出来。”说着,泪又下了来。简佳说:“大宝也是这么想的。上次的事还没以完美的结局告一段落,这次又闹将起来,对两人的伤害都会很深。我还在一情感故事里看到,天下的男子都死要面子。你这样跟他较劲,他能容忍一次,但心里也会记恨一次。日积月累,等到有一日他再不能容忍你时,感情也基本走到尽头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和为贵’——”江宁听了果然悚惧,然而终究是个天生娇宠惯了的,未免低不下高傲的头颅,忍不住反问:“要我先道歉?要是他做不到心中有数怎办?说不定,他更会小瞧我了。不行,我不能先破了这个例!”简佳便再次闪烁其辞起来:“你顾忌得也有理,我也挺担心这个。如果这样便是奉行投降主义。如此委曲求全,如果白云他能心知肚明还好。否则,你还可能被骂无坚定的立场呢,无主见呢。书上说,无坚定立场,无主见的女人是最男人看扁的几类女人之一。白云以前我还以为是明白人,现在经你这么一说,也未必明白。所以,这歉不能道。”“那你说,是先道歉好呢,还是逼他就范好呢?”简佳本来就无力应付这种大事,现在见江宁动摇便更加摇摆了:“逼他就范,怕他离心离德;主动道歉,益发显得理屈在自己……”,等等反复罗嗦。江宁烦了,“哎哟,现在不是听你重三复四闲扯这个。你说出来嘛,事情办砸了,我不会怪你。”简佳急红了脸,几乎不敢去看好友,终于摊牌了:“这不是怪不怪的问题。老实说,我也不晓得。”江宁气个倒卯:“那你装什么知道?白问你一场了!”简佳面讪,笑道:“你好心问了我,我要一声不则,那你更会怨死我……”江宁骂道:“你这样要说,又说不出个名堂来比直接坦白自己不知道更招我怨呢。平时百伶百俐,千个嘴头子也没你会说,万个嘴头子也没你会说,一上正经场却只会打假鼓,滥竽充数。你平时的爽利劲儿都到哪去了?都说过了不要你承担后果,你还怕什么!”
正闹得不可开交,外头有人敲门。简佳开了门,却是萧潇,问她做什么。萧潇答说洗手,又笑说:“干嘛又躲到盥洗室?神神秘秘的,又说不能说的秘密来啦?”说着,径至水龙头,挤了洗手液洗手。江宁却问:“不是去新来的物理老师那儿吗?这么快回来啦。欧阳呢?”萧潇洗毕手,用专用毛巾擦干,边说:“别提她!一到那里,乱遭遭的一堆书籍全她一人收拾,好端端的一活人全她一人霸拦着对说,张牙舞爪的,说也有,笑也有。我不能插一手,不能插一嘴,实在憋气,便托辞回来,让她一人说笑好了。”言下甚是不忿,说后急匆匆要走。简佳此时正想找找帮手解难,忙拦住她,问:“又要出哪儿去?”“不出哪儿去。怎么啦?”萧潇问,又顺着简佳的手指看过去,这才见江宁眼圈红红的,新痕压旧痕,当下吃惊非小,“二宝,你哭啦。平时,你生气倒常有,哭是极少见的。”简佳待开口告诉,——被江宁暗影里摄衣努目,——仍说:“她和白云午间闹翻了。”萧潇笑道:“难怪会哭呢。”见她有取笑之意,江宁更怪简佳了。那壁简佳将事情首尾全盘托出,听得萧潇惊奇反问:“你不是一直说他很喜欢你吗?怎会又将你得罪?”江宁语塞,惟有红脸哀哀地哭……简佳连忙掩饰说:“感情好也会吵架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嘛。萧潇,你先别说这个,她心里也难过。你见多历广,阅人无数,极有腕儿,却无不捏至分寸;翻手为云覆手雨,擅风情,挟媚道,引无数男生摧眉折腰,甘心拜于你的石榴裙下。我们都是崇拜你到五体投地的。今儿你出出主意,救救咱们的二宝。”萧潇捏拿她笑道:“别说崇拜不崇拜的,我可不敢当。上次,心头高兴时跟你们说一件韵事,给大伙儿取取乐。别人都还没说不好,独你一个人先一会子说我诱得人家上得最高层时撤走梯子,叫人家上不去又下不来啊,——意思是怪我忍心;一会又说我不为一鸟放弃整片森林,撒开大网重点捕鱼啊,意思是怪我感情飘忽,为人水性。次次你最会说。想你心里自有十二分张主,我是不要你来崇拜!”简佳分明见她翘起架子来了,然心实秉厚,丝毫不计较,也笑道:“那是一回事,我认了。但对你耍男生如耍猴儿随心所欲的好本事,我个人还是深表佩服的。俗云,‘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眼下这事,对于你这个制男人的班头,伏汉子的领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
萧潇听了这话心中受用,也想让这一对宝贝见识自己的手段,膺服了自己,便首先问江宁:“二宝,你觉得你自己对白云如何呢?”江宁先瞅了简佳一眼,跟去看医生一样,生怕隐瞒了自己吃亏,便吐口儿说:“以前还自我感觉蛮好的,现在心中没底了,甚至感觉万念俱灰。”“那你接下来想怎样?”“还能怎样,只好待他好点,看他看会不会受感动。总……总不能为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同他翻脸不认,那我都会觉得好不值当——”江宁颦着眉说。萧潇当即冷笑不止:“你还这样想,只怕你会更吃力不讨好。”又俯首真切地问:“你自问对他还不够好吗?要我说,你对他够好了,太好了!”简佳茬嘴说:“我刚才也说够好了,她听了还不敢信——”“就是太好了,好得过了份,他才牛B起来,不将你当人看待。男生都这样:亲近了一时,保鲜期渐渐过了,即使你没做错什么,也会嫌你烦,嫌你太粘人。你这还不知道?男生一狭起心,也许厌恶的就是关怀备至。”萧潇一头一头告诉,顿了一会,问向江宁,“二宝,我有法子,能让白云臣服。你想听听吗?”原来,江宁与简佳不同,她是几乎毫不保留地顶礼膜拜萧潇的,是以很容易得了她七八分心。所以,萧潇于江宁也十分情愿相助。江宁犹犹豫豫尚未开口,简佳拉扯着她的衣袖急她:“有什么好法子,快说快说!”
于是萧潇从容不迫地谈吐,一如涓涓溪流,又如竹露嘀响:“他白云不是很牛吗?不是很**吗?你试着好一段时间不理他,甚至面也不见上一面,那时看他还**什么**。你不理他是,他屙硬屎都没那苦。时间长了,他忍不住,自然顾不上什么尊严颜面来找你复合,就是跪地求饶也使得。那时,你可狠狠奚落他一顿。”江宁心存顾忌,笑道:“这法子当时我想过,可总觉得要冒太大的风险,尤其是在如今前嫌还没冰释的节骨眼上。万一我一犟,他更犟,横心和我对着干。等到相持不下时,我自认是耗不久的,跪地求饶的将是我而不是他了。——设套儿可别没套着别人反把自己套进去了,亏本的买卖我不做。你们是不知道,我已经够狠了,他比我还狠。”简佳也颇狐疑地问:“又是这一套啊,对白云管用么?”萧潇道:“怎会不管用?天下男子皆为一路货色。白云再怎么不同,仍是一个男人,万变不离其宗的。他那么喜欢你,现在是犯贱想过过单身生活,时间一长,耐不得寂寞自然而然会非常想你。思念一强烈,他自然不会顾瞻那么多,总是先将你拉到身边再说。所以,管用肯定管用。”简佳一点即通,举一隅而以三隅返:“二宝,事情的有利势态确实还倾向咱们哩。你再想想,白云他现在除去你,在学校没一个可以说上知心话的朋友。要真没你,他的日子不知有多难过。你应该知道他,这是感情细腻的一个人。所以,你耐着性子故意不去理睬他,假以时日,我敢断定,他惶惶然不可终日得连丧家犬都不如。而你呢,在学校,他并非你惟一,你的全部;除了他,你还有我呢。要真闹分了,看谁比谁惨。还有啊,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白云他才舍不得与你决裂。否则,那只会是他的损失,也说明他什么都不晓得,是睁眼瞎。第三,再怎么说你也是他表妹,他面对的不是你一个人,他不敢乱来的。表妹可以不懂事,表哥却不可不懂事。所以,我也断定,他不敢与你决裂,尽管他再有他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