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在天空滑行。何怡菁扭头从机窗望出去,缕缕白云缠绕在机翼的上下左右,轻舞飞扬,一幅悠哉游哉的样子。白云中间,不时能看到一层蓝天。这一层蓝天,有时像又宽又长的河流,有时又像一望无际的沧海或者大湖,里面全是蓝滢滢的水。
这时,耳边传来空中小姐让大家系紧安全带的呼声。何怡菁一边用两只手将安全带稍微收紧了一些,一边将眼睛凑近机窗,向外望去,先前的缕缕白云已然消逝不见,只见大团大团的云朵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机舱里的人们顿时仿佛陷身冰天雪地一般,庞大的机身像一辆硕大的雪橇,在冰山顶上滑行,又似乎正在滑下雪山,冲入茫茫大海,每一步都充满陷落的危险。瞬间,大海不见了,飞机前面出现了一堆一堆的蘑菇云,像原子弹爆炸后腾空而起的棉花垛……
透过机窗观云,看它们有时像喷泉,有时像龙鳞,有时像高山,有时像大海,有时又像奇形怪状的动物,是何怡菁最大的乐趣。
每次乘飞机,何怡菁都要提前预定靠近机窗的座位,只因为她喜欢透过机窗看那些蓝天和白云。在蓝天白云每一次不尽相同的流动中,乘机时间总是显得那么短促,意犹未尽。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前所未有的劳累感突然袭上何怡菁的眉头。累累地收回眼睛,她将交叉围抱住自己双肩的双手放下来,右手不知不觉地伸进挎包里,立即触到一个圆润的小物件。她将它掏出来,是一个精巧的小圆镜,当小圆镜的身体与她的双眼亲密接触的一瞬间,她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无法名状的温热。这是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吴雨杰送给她的礼物。纤小的镜壳由意大利烤瓷材料做成,手感温润、细腻。小圆镜的盖面上是一株剪影的百合,斜斜地从圆镜的右下方伸出来,伸向左上方,含苞欲放的百合,一幅楚楚的样子,又蕴含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清高,楚楚而傲慢的花苞上面有几点露珠,晶莹欲滴。
掀开镜盖,看到的是与所有梳妆镜浑然不同的内里:镜面在下半部,而上半部的镜盖背里是乳白色的烤瓷,淡紫色的小百合,浅浅地绕着镜盖背里的边缘划了一圈,迤逦出一个淡淡的圆,圆中央的两行英文全用深紫色的百合花瓣合成,上面一行“givemeyourhand”(给我你的手),下面一行“beforei‘mold”(在我老去之前)。
淡紫色的镜身,轻描淡写的花纹,两句让人心碎的话语……何怡菁的泪,滴落在拿着小圆镜的手背上。
爱情和机遇,到底给了人们多少时间,去相遇,去分离,去擦肩,去选择,去后悔?正在生活着的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太多这样那样的限制与诱.惑、隐秘与规则、道德与禁忌,更有着太多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合。一个犹豫,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是一辈子的错过。然后,要等到许多年许多年以后,人们才能知道,所有的争取和努力,还是抵不过命运设下的一个玩笑。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所有的结局就已经改变。等不到像歌里唱的那样:爱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上帝在眨眼之后的眉一皱、头一点,一切就已经沧海桑田。因为更多的时候,人们只是在不断地蹉跎、观望和等待,错过了绿色满园、柳絮飘飞的暖春,错过了炽热如夏日般的艳阳,又错过了枫叶瑟缩、满山皆是果实的深秋,直到漫天飞雪,冰冻霜降,年华不再,人们才知晓应该伸出手,去接纳,去迎和,去给!然而,那一刻,即使真诚、即使真挚、即使亲密,最好的结局却已然远去,并且,永不再回来了……
记得唐锼在《水仙》中写到:案头放着一盆水仙,开过苍白的花,终于根深叶黄,像贫苦人家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女,孤寂地摇落了。我想它本来并不叫水仙的,她的苍白换得了这个美丽的名称。为什么离开泥土呢?不要做水仙,只做那个一岁一枯荣的野草就好。生命终将要错过无奈、悲伤,但那只会是你生命通透之前的片刻浑浊。在你最美丽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请与他牵手,并十指紧扣,不要等到心死身老。
——在你最美丽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请与他牵手,并十指紧扣,不要等到心死身老!
何怡菁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我最美丽的时候是什么年华?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遇见的那个人呢?是吴雨杰?是的,是他,遇见的那个人是他,而那个时候却不是我最美丽的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