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中原的夜晚

权叔带何怡菁乘坐观景电梯，穿越郑州五彩缤纷的灯火流萤，上到这家酒店二十六楼的空中花园——怡景咖啡厅。这个露台式的咖啡厅，装修的格调以精深博大的唐代文化和委婉激荡的宋代文化为主体，整个氛围高雅，明丽，在夜色中飘荡着那么一层朦朦胧胧的沉醉。

坐在宽大的咖啡厅里，可以鸟瞰郑州美丽而现代的夜晚风光。这个在母亲的遗言里无比熟悉、而在何怡菁的感知里却极其陌生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藏满她不可预知的一些事情，她心想：郑州啊，我是该主动地亲近你呢？还是该本能地推开你？

何怡菁正沉迷在郑州灯火阑珊的夜景里，morethanword*——treme的歌声悠悠地响起来。这首被翻唱了无数遍的歌，只用一把木吉他伴奏，但其高贵的气质却随着真情渲然流露，胜过了有着华丽织体的热闹摇滚乐。这首歌最迷人的，是天衣无缝的合声部分——那轻轻的、连绵起伏的、隐现并滑翔而逝的伴唱，像浅浅的轻水，朝着人们的脸、手臂、心口、灵魂深处……一路漫流开去，让人无法不浸润，不得不通透。

何怡菁的心，从淡淡的清愁中抽离出来，完全浸润到morethanword*——treme的歌声里。她想：只有真正胸怀开阔、品位脱俗的人，才能这样写情歌。也只有真正温暖可爱、清雅睿智的人，才值得被这样的歌声围绕。

良久，当何怡菁从夜色般舒缓的歌声里回过神来，看到坐在对面的权叔，他的眼光，又如先前在房间里那般定定地看着她，那样专注。何怡菁看着他，看见他的眼角有两点亮晶晶的液体，在熠熠的灯光下，晃晃的，摇摇欲坠。

“你——在想什么？”何怡菁发觉此时此刻，刚被morethanword*——treme的歌声淘洗过的自己，无法再对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做出任何恼怒或者是不耐烦的动作来，惟一有的只能是这样一句轻轻的问话——或许，这就是morethanword*——treme的最大魅力！

“哦，哦，我、我没事。”

权叔的神智在何怡菁的问话里惊醒过来。他本能地抬起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尽管他在极力掩饰着有些难堪的面部悲情，何怡菁仍然能看到他失落的情绪，犹如郑州夜色里流萤般的灯火，那么让心触目惊心。

何怡菁想：能够在morethanword*——treme里流泪的男人，一定有着如江南一般感性而湿润的性情，就如自己那“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母亲。想到母亲，再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何怡菁不得不肯定：他，权叔，无疑就是自己的父亲！

“菁菁，可以、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吗？”何怡菁刚想问一些关于母亲或者是关于他的问题，这个男人就开口了。

“什么想法？”

“就是——今后，你想怎么样在郑州生活？”

“怎么生活？”

“就是说你想做什么？在郑州想怎么样发展？”

“这个嘛——恩，还没想过呢。”

是啊，柳倩如临终前将这个男人的电话号码留给何怡菁，只说让女儿来投奔他，别的什么也没说。何怡菁一个大学本科没有毕业的学生，一没文凭，二没技术，怎么样生存下去，确实是个难题。自从母亲逝世之后，何怡菁就没有认真地审视过自己的生活，当然，在母亲逝世之前，她也是没有认真审视过生活的人，那时候的何怡菁，幸福快乐地生活在母亲的庇护下，虽然不免和母亲孤影相对的冷清，却是衣食无忧，那样静水流深的岁月，是不需要对生活作出任何审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