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茶吧。我们自己炒的。”那个脸上有一条长长疤痕的老人端了一杯茶到温小艺的面前。刚刚已经被吓呆的温小艺现在终于缓了过来。

　　“谢谢。”她端着茶端详了一下面者这位脸上有骇人疤痕，年纪差不多也有六十岁的老人。

　　“你是你是谁？”老人的耳朵不是很好，又歪着头问了一遍。

　　“我是彭清雨的好朋友。”温小艺重复了一遍，“他现在是生活在这里吧？他在哪呢？”温小艺有些迫不及待了。

　　“哦，朋友啊……”老人喃喃自语着说。“清雨出海捕鱼去了，已经去了两天了，今晚就会回来。你在这里等他一下吧。”老人抿了抿嘴说。

　　“请问您是……”温小艺记得彭清雨曾经告诉过自己他以前呆的那个孤儿院已经被拆掉了，而孤儿院的院长也病逝好几年了，所以对面前这位老人的身份很有兴致。

　　“我啊。以前彭清雨住的那家孤儿院，我经常过去代课。我以前是附近小学的教室。”老人笑着说。“我脸上的疤痕吓到你了吧？”

　　“还好……”温小艺想起自己刚刚那个窘迫的样子，觉得特别的不好意思。

　　“这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疤痕喽。”老人笑着说，像是回忆往事一样的抿了一口茶。“以前彭清雨那小子学习很上进，经常跑到小学来听人家上课。彭清雨没有爸爸妈妈，每次下雨的时候看到别的小孩子都有爸爸妈妈来接都特别的羡慕。有次下大雨，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学校了，那天下午正好来学校里捡垃圾的一个女人走得晚，是个哑巴的女人，看到彭清雨自己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的，就跑过去把自己的雨伞给了彭清雨。从那以后彭清雨就和那个捡垃圾的女人走得特别近了。孩子们都嘲笑他，说那个哑巴女人其实是彭清雨的妈妈，拿彭清雨开玩笑。那时候彭清雨实在是太小了，还不到上一年级的年龄，小小的年纪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就真的固执的一位那个女人是他的妈妈了。后来有天，是冬天的时候，一个晚上，那时候刚开完冬季越野赛，学校里很多饮料瓶子和废纸之类的，那个女人捡垃圾捡到很晚，觉得冷，就在教学楼旁边生起了一堆火。暖了一会儿就爬窗进教学楼里面看看有没有可以捡的垃圾了。生火的地方立着学校教学楼的木门太近，没想到竟然把门给点着了，等她下楼的时候火势已经特别的大，她根本就出不来了。彭清雨那时候正好晚上也偷偷跑去了学校，看到了这一幕。疯了一样的想冲进去救那个女人，我那天恰好是留下来巡逻的老师。看到彭清雨试图往火里冲就过去阻止了他。当然我也看到了困在教学楼里的那个女人。彭清雨哭得厉害啊，非要救那女人。我又不能让他一个人进去，于是我就踢开冒着火的门冲了进去，把那个女人救了出来，是推出来的，但是我自己在跑出来的时候被掉下来的门梁砸到了脸。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老人一边抽着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说完这个故事。

　　温小艺听得入了神。“那后来呢？后来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后来彭清雨当然是知道了那个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妈妈了啊。小孩子小的时候不懂事，但是慢慢长大就会明白很多道理的。不过彭清雨对那个女人一直都很好。后来彭清雨不是被收养了吗?七年前第一次回到这里，待了三天，已经变成大孩子了。从他走以后就一直会往这边给我和院长还有那个女人寄钱。一直寄到那个女人和院长去世呢。”

　　温小艺推算，老师说的彭清雨上次回来的时间，应该就是孟莎结婚的那会儿。

　　“我家里现在这个样子就都是彭清雨那小子装修的。他心肠很好，在外面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每次回来都感觉好像很累的样子。”老师有些心疼的说。“这小子，不知道多渴望有个爸爸妈妈呢。是从小就开始的愿望吧。”老师看着天花板笑了笑。

　　温小艺听了这个故事觉得心里很沉重。“明明这么渴望父母的人，当真正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时候却又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那应该是清雨很好的朋友吧。”老师看着温小艺笑了笑说。“你是他的女朋友吗？他不会轻易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的。”

　　“啊……我……”温小艺有些尴尬，“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这样说。

　　“看过彭清雨小时候的样子吗？很可爱的。”老师指了指温小艺身后。温小艺回过头，这才发现客厅里竟然还放着一张彭清雨小时候的照片。照片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脸上已经有疤痕，应该就是对面这位老师了，而另一位中年男人，样子看上去特别的和蔼，应该是彭清雨的院长了吧。最中间把手搭在彭清雨肩膀上的是一个女人，黑白照片里显得非常清瘦，应该就是老师刚刚提起的那位哑女了。最小个头的是彭清雨，穿着短短的白衬衫，头发乌黑，笑起来和现在一眼露一颗小虎牙。

　　“那年下来一个拍照片的，很贵才能拍一张，校长疼爱彭清雨，非要帮他拍个照片，结果彭清雨这小子，竟然把我们也都叫来了。哎呀……那时候这小子笑起来真容易满足啊，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让他这么开心。要是当时别让人把他领养走了就好了。”老师看着照片，有些后悔的样子。

　　“你说彭猜吗？”温小艺问了句。

　　“对啊。因为清雨小时候被送到孤儿院的那天是大早晨，天还下着雨，于是就给他起来这样一个名字。后来那个姓彭的人找到这里来，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带走。听说是他的什么亲戚，总之是家里很有钱那种。院长不舍得清雨走啊，但是想想，要输把清雨留下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念书那么困难，清雨最后可能就只能变成一个渔民了。为了他的未来就让那个人把清雨带走了。”

　　“原来是这样……”温小艺也跟着叹了口气。

　　“早知道清雨在外面过得并不好就不让他走了，当个渔民又怎么样呢？至少也是个快乐的渔民啊。他每次回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回到这里是因为才外面承受了自己完全承受不了的事情。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老师一直注视着那张照片。

　　“他这几天……过得很不好吗?”温小艺也很心疼的问。

　　“恩。每天就是机械的出海打渔，把自己弄得很累。之前很要好的一个孩子，现在胡子拉碴的，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过……”老师抽了一口烟，“清雨房间里那张照片里的女孩子是你吧?”

　　“恩。”温小艺点了点头。

　　“虽然能看出来他不开心，但是他每天也会拿着那张照片看很久。在他的衬衫口袋里还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每次出海的时候如果几天都不能回来，那他就会带上那张照片。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出海打渔的渔民带着自己爱人的照片，海神就会看在爱的情面上不为难他们了，不会带来风暴之类的。”老师看着温小艺有些开心的笑着。“辛苦还有你啊，孩子。等清雨回来的时候你好好跟他说说，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能过去的。”老师语重心长的说。

　　“恩。”温小艺点了点头。

　　“现在还早呢，他还得过几个小时才能回来。”老师看着外面的清空万里说，“这样吧，你过来一趟一定也很累了。你就先去清雨的房间睡一觉吧，等他快要回来的时候我去叫你，你去港口接 他，看到你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恩，好吧。”温小艺确实有些累了。在彭清雨的房间里，连被子上都是彭清雨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温小艺拥着这味道很快就睡着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在梦里彭清雨回来了，从渔船上下来，看到温小艺很是吃惊的样子，但是也很是开心的样子。梦里阳光特别好，特别特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