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用自身修为救了笙歌以后,江如画脸色越来越苍白了。原本在竹舍周围方圆几里的彼岸花枯萎得也更厉害了。以前还看不出来,如今只要仔细一看,便能看清彼岸花的枯萎之意。
这日一早,江如画走进花丛里,俯下身,仔仔细细看了一阵,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到了这一天么……”江如画想了想,站直身子,朝着最外围的彼岸花走去,只见最外围的花枯萎的更严重,有些甚至随风消散在空气中。江如画抬头,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呵…………”脸上并无太多悲切之意,更多的是嘲讽,还有一丝丝解脱,她嘴角挑起一个笑来,“早就……想死了呢…………活着真没意思啊……”
楚辞来得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袭红衣的江如画站在火红的彼岸花丛中,眼底有泪光,脸上带着嘲讽的笑,阳光照耀下,远远看着江如画竟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楚辞不禁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只要想到江如画会消失这种可能,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恐慌。正要开口,江如画转头朝他看来。江如画面色平静,楚辞几乎以为那一瞬间是他的错觉,可他清晰的认识到,并不是。
江如画看向来人,也不意外。平常还好些,可今日不知怎么,再次看见楚辞她心里竟然有些委屈。她定定看着楚辞,半响道,“楚辞。”竟是天帝也不叫了。
楚辞也有些意外,他挑挑眉,只听江如画道,“楚辞。你来干什么?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吗?”
楚辞看着她,疑惑道,“还?什么意思?”
江如画笑了,“没有。没有什么。”她也不在意楚辞为什么又来了,她只是道,“楚辞,你走吧。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不了你。”她又轻声道,“楚辞……以后别来了。”你来得……太晚了,我不想在看见你了。
楚辞看着她,沉默片刻,他低低道,“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江如画一僵,楚辞叹口气,“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江如画,你不告诉我,我会自己会查的。”
江如画道,“何必呢?”顿了顿又道,“楚辞。没用的。不管你查出什么……都没用了。”她心想,阿辞,不管你查出什么,都没用了,待我死了,过往一切,皆烟消云散。
楚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半响后,他才道,“不管怎样,我会弄清楚的,告辞。”
江如画看着楚辞消失的背影,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雾栖迟来到竹舍的时候,江如画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她看着楚辞离开的方向,笑了,阿辞,好像……我一直望着你的背影,望着你一次又一次的离开我……可是如今啊,不论怎样……都过去了吧……
雾栖迟看着江如画面带哀伤,皱皱眉,还是道,“这里是如画宫?”
江如画循声望去,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石凳,疲惫道,“坐吧。坐下说。”
雾栖迟迟疑,“你是……如画宫宫主?”江如画点点头。
雾栖迟点点头,“打扰了,到不曾想宫主如此年轻。”
江如画不置可否,雾栖迟不在意她会不会回答,微微一笑,“如画宫的传说我也听过,倒不是几分真几分假。”顿了顿,他又道,“抱歉,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我……赌不起。”
江如画也不在意,“传言都是真的。你有什么我可以满足你。”她轻轻笑了,“只是代价却不一定要你的命。我只要你最珍贵的东西。”
雾栖迟闻言一愣,“斗胆一问,你要这些有什么用途吗?抱歉,有些唐突了。”
江如画摇摇头,随手一指,“看到了吗?这一片彼岸花长势不错吧?它的养分就是这些……你们最珍贵的东西。确保它…………花开不败。”
雾栖迟面带讶异,“那…………若是花枯萎了呢?”
江如画不在意的道,“它若枯萎……那我也活不成。”
雾栖迟一愣,他转头仔细的看向远处的彼岸花,微微睁大眼睛,“它…………为何有些枯萎了?”
江如画看着他的反应,微微一笑,并不回答,道,“你有何求?”
雾栖迟看着她,半响道,“我想救一个人。”
江如画喝了口茶,“谁?”
雾栖迟看着远处,仿佛透过虚空看向远处,看到某个人了一般,他微微笑起来,“我的妻子。”
江如画挑眉,“你有何珍贵的东西呢?”
雾栖迟毫不犹豫的道,“我的命。我仔细想了想,原本我有很多珍贵的东西可以给你,但我珍贵的东西都是她给我的,我舍不得。”雾栖迟叹息一声,“既然如此,就用我的命吧。”
江如画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你舍得?”
雾栖迟耸耸肩,“舍不得又怎样?可我不想看着她死。我想她平安喜乐,就算…………她的喜乐与我无关也无所谓,我只要她幸福。”
江如画轻轻笑了笑,“你倒是看的通透。看得出来,你很爱她。”
雾栖迟微微一笑,只听江如画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的故事,我什么都不要,帮你救她。”
雾栖迟愣了一愣,“你…………”
江如画笑了,毫不在意的道,“你看到了吧,这些彼岸花…………已经在枯萎了呢。我大概也活不久了,就帮你们一次吧。”她看着远处,笑了,“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种问题的人呢。”
雾栖迟还是有些迟疑,“这样不太好吧……你也说了,这些花的养分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而且它……”他顿了顿,“倘若你能帮我救我的妻子,你也算帮了我,我不能让你白白的帮…………”
江如画略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你这人也真是啰嗦,就算拿走你最珍贵的东西,也没多大用处,还要不要帮忙啊?免费帮你你都不愿,你是傻吗?”江如画看着他,轻轻道,“让你们两人在一起,不好吗?”
雾栖迟闻言有些无奈,正欲开口,听到江如画那句低低的话语,又看到她眼里的悲哀与遗憾,一时间愣住了。他犹豫半响,还是道,“你还好吗?”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想要倾诉,我可以当倾听者。”
江如画愣了愣,然后笑了,“你这人倒是有趣……别人到这里来,都急急忙忙提了要求,怕晚了就来不及,你倒好,不慌不忙的,不怕晚了后悔么?”
雾栖迟闻言也笑了,“我既然找到你这里……就是相信你,我不急的。”
江如画微微笑着,雾栖迟认真的看着她,“那你想说吗?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江如画看着他认真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竟真的有了倾诉的欲望,她嘲讽的想,大概是很久没有人认真听她说话了吧。她看着远处,终是低低开了口,“我在等一个人。”
雾栖迟点点头,“那你等到了吗?”
江如画道,“等到了…………也等不到了。”
雾栖迟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江如画道,“他来的那一天,我很开心……可他忘了我。”她笑了起来,“他忘了我。”
雾栖迟低低叹气,“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笑真的很难看。”
江如画看着他,微微笑了,“说话这么不客气,你就不怕我不帮你?”
雾栖迟笑了,“我相信你不会的。”他随即又正色道,“你就没想过告诉他吗?”
江如画笑容有些淡,“他若早来些…………可如今却是来不及了…………忘了也好。这…………都是命呀。”
雾栖迟看了看那些略枯萎的花,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半响道,“你也回信命这种东西吗?”
江如画望着他,“你不信?”
雾栖迟点点头,“若是信,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江如画笑了笑,“也是。”雾栖迟还欲问些什么,江如画却不肯多说了,她道,“谢谢你。”
雾栖迟摇摇头,江如画看着他,“你呢?你妻子怎么了?”
雾栖迟沉默了半响,“她生病了…………大概命不久矣。”顿了顿,他看向江如画,“她不是人。”
江如画闻言挑眉,不置可否。
雾栖迟看向远处,仿佛又看到那个有些调皮的女子,笑了,“但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