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今3600多年前,有个叫汤的人,不满夏桀的暴政,联合了一拨人,把夏桀给干废了,然后自己当了老大,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叫商。商汤同志能干这么大的事业,得益于一位贤臣的辅佐,这位贤臣,就是伊尹。
伊尹原是商汤妃子有莘氏的随嫁臣仆(有莘氏大概也比较有背景,嫁给商汤的时候,还能带一拨臣仆),一开始,汤老大也没把伊尹当一回事,随便安排了他去当司厨,也就是管伙房烧饭的那一拨人。可伊尹却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别看让人家管烧饭,但人家一点儿意见也没有,还搞得井井有条。
汤老大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几乎埋没了一个杰出的人才,于是忙把伊尹请出来,让他帮自己打天下。伊尹也果然不负众望,官一直做到右相,为商朝的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汤老大驾崩以后,伊尹成了辅政大臣,辅佐汤老大的儿子,新老大外丙。谁知这位新的一把手没干多久也驾鹤西去了,没奈何,伊尹又辅佐外丙的弟弟仲壬当了王。可也真是邪门,仲壬干了没多久,也挂了(病逝)。商朝王位的继承,是按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两种方式进行的,于是,在仲壬死后,王位又到了外丙的儿子,商汤的嫡长孙太甲手中。
伊尹尽心尽力,继续辅佐太甲。那时候太甲年纪还不是很大,为了教导他学习前辈商汤的革命精神,汲取夏桀败亡的教训,伊尹不仅时刻督促太甲学习,还先后撰写了《伊训》、《肆命》、《徂后》等学习材料,供他参考。
然而,太甲还是变坏了。在当上大王的第三年,太甲大概觉得自己翅膀已经硬了,便开始追求享乐,懈怠朝政,不把辅政大臣伊尹放在眼里。可是太甲没有料到,伊尹老虽老了,居然还有十分巨大的能量。
在多次劝诫无效之后,伊尹毅然发难,召集人马,把太甲提溜了起来,关到商汤陵墓附近的桐宫(今河南偃师西南)去面壁思过。然后自己当了摄政大臣,把国家大权捏在了手里。
太甲小尾巴还没翘起来,就被人一把拧断了,只好乖乖地呆在桐宫反省。据说他看到爷爷商汤虽贵为开国之君,陵墓却十分简陋,又从守陵人那里了解到爷爷创业的艰辛和勤政节俭的美德后,十分惭愧,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后悔。
三年以后,经过改造,太甲变成了一个爱民如子、遵纪守法、与人为善的人。伊尹得到消息后十分高兴,欣然率领文武大臣,捧着冠冕、王服,将太甲迎回国都,交还国政,自己接着去干老本行,尽心辅佐太甲。
太甲重新当了一把手之后,兢兢业业干了23年,随后病逝,伊尹又辅佐太甲的儿子沃丁为王。沃丁在位期间,伊尹无疾而终,据说活了100多岁。因为伊尹的无限忠诚和杰出功绩,后世尊崇他为历代第一贤相。
这个故事,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伊尹放太甲”的典故。与这个典故齐名的,是西汉霍光的故事。霍光是霍去病的弟弟,汉武帝死后,他受遗命成为年仅八岁的汉昭帝的辅政大臣。
昭帝在位13年,没有儿子,他死后,霍光只好瘸子里面挑将军,选了汉武帝的孙子,昌邑王刘贺,打算让他来继承皇位。这个刘贺虽说比其他候选人强那么一点点,但其本质还是一个纨绔子弟,得到消息,他喜不自胜,立马动身赴京,还在路上就派人四处劫掠民间女子、财产,并且手下一律封官进爵,任他们胡作非为。
霍光等人看到这种情况,感到事情严重了,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说不定大汉的江山就要断送在刘贺手里。于是,在刘贺上台的第27天,霍光召集所有在朝大臣到未央宫开会,宣布了要废掉刘贺,另选贤明。与会大臣虽感到吃惊,但还是同意了霍光的提议。
于是,霍光郑重地写了一封奏章,列举了刘贺的种种劣迹,上报上官太后(汉昭帝的皇后,汉昭帝已死,她名义上是最大的了)。做完备案工作之后,霍光将刘贺召至未央宫承明殿,宣读了这封奏章,即日将他废掉,遣返回原籍。然后,又将汉武帝与卫子夫的曾孙,废太子之孙,长期生活在民间的刘病已立为皇帝(即汉宣帝)。
霍光秉持汉朝政权前后达20年,他忠于汉室,老成持重,而又果敢善断,知人善任,实为具有深谋远略的政治家。他击败上官桀等人发动的政变,废刘贺,立汉宣帝,使汉室转危为安,为大汉的稳定繁荣立下了汗马功劳。
好了,这两个典型案例我们已经讲完了,为什么要讲它呢?因为这两个故事,正是我们这一章要讲的,司马集团最光明堂皇的挡箭牌。伊尹放太甲,霍光废刘贺,这俩故事说白了,就一句话,即,如果皇帝昏庸,忠臣应该为国家前途考虑,勇敢地站出来,将那败家子废掉!
中国人办事,向来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出师有名。按理应该是君为臣纲,做臣子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以下犯上的。但如果做臣子的确实想废皇帝,那怎么办呢?变通呗,史书一翻,好了,伊尹放太甲,霍光废刘贺,有先例,咱也这么干!
这下明白了吧,正如我们前面所说,曹魏皇室日渐式微,司马集团则如日中天,按照丛林法则,司马取代曹魏是迟早的事。但是人类社会又比丛林多了一份虚伪与道学,尽管司马集团取代曹魏皇室已成定局,但司马家族也不敢贸然下嘴,因为还有所谓的社会舆论。
司马家族一面要做婊子,一面还想立牌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煞费苦心地想出了一个理由:曹家的皇帝太不争气了,为了挽救国家,将老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我们司马家要效仿伊尹、霍光。所以我们控制国家政权是应当的,我们废掉曹家那些败家子皇帝是正义的!
多年以前,董卓想废掉汉家幼帝自立为帝,卢植曰:“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卢植这话,一针见血。司马家族嘴上说得好听,效仿伊霍,但他们却恰恰“无伊尹之志”。
司马家族挥舞着“伊霍”大棒,废掉的第一个曹家皇帝是曹芳。
当时司马懿已死,由他儿子司马师接班。我们前面也说了,司马师比他老爹更黑更阴险,他接班后迅速站住了脚跟,并通过跟东吴的武装冲突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可是对于当时已经二十多岁的皇帝曹芳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好事儿,他明显地感觉到,司马师这家伙更坏。
公元254年二月,中书令李丰和曹芳的老丈人张辑等人决计废掉司马师,改立夏侯玄为大将军。可是相对于控制了军权和政权的司马师来说,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商量出个子丑寅卯,司马师已经得到了消息,将他们一锅端了。
司马师首先认定是国丈张辑和夏侯玄等人欲行不轨,大开杀戒,将这拨人统统杀掉,然后按照株连的原则,废了张辑的女儿张皇后,接着再顺藤摸瓜,说皇帝曹芳无德无能,怎么立了个这么罪恶的皇后……就这样,曹芳变成了一个昏庸的皇帝。
这年九月,司马师上奏皇太后(其实也就是演戏走过场),说曹芳昏庸,不适合再干皇帝了。皇太后只好按照司马师的意思,委托司马师全权办理这件事情。于是司马师经过郑重的考虑,广泛听取了大臣们的意见,负责任地将14岁的高贵乡公曹髦(曹丕的孙子,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立为新帝。
司马师真是很“负责任”,立一个屁事不懂的娃娃当皇帝,还不是欺人家年少无知,他好名正言顺地独揽大权?自然,这样的事情是会有人看不过眼的。第二年,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因司马师随意废立皇帝,决定出兵勤王,干废司马师。
当然,对司马师来说,毌丘俭、文钦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叛乱啊。正打算敲山震虎的司马师自然不甘示弱,立即发兵平叛。经过一番生死较量,政府军打败了地方军,毌丘俭兵败被杀。可谁也没料到的是,凯旋而归的司马师走到许昌,却突发眼瘤,就此一命呜呼。(据记载,在平叛之前,司马师“新割目瘤”,刚刚做过眼部手术,尚未康复。)
毌丘俭一事虽然打击了司马集团,却未能动摇其根本。相反,司马集团反扑过来,不仅消灭了同情曹魏集团的残存势力,还毫不客气地给他们盖了个“叛乱”的帽子。(而且多年以后,司马昭杀嵇康时,还拿这个做文章,给嵇康罗列的罪名之一就是“欲助毋丘俭”叛乱。)
却说司马师死在许昌,他弟弟卫将军司马昭闻讯忙从洛阳赶来,接过统军大权。司马昭虽说也是一个奸诈心黑之人,但跟他老子司马懿和哥哥司马师比起来,还差了一截。所以,曹魏集团觉得这是一个翻身的好机会,于是在一帮亲信的策划下,高贵乡公曹髦发了一道圣旨,命傅嘏率大军回洛阳,然后说东南的叛乱刚刚平定,局势还不稳定,让司马昭驻守许昌,以防不测。
这个计划,愿望的确是良好的,只要大军一回京城洛阳,把司马昭孤零零地丢在许昌,那他就翻不起多大波浪来。可是,曹魏集团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司马昭也不是傻瓜,他会乖乖听令吗?
果然,接到诏书,司马昭跟参谋钟会、傅嘏一琢磨,就看出问题来了。司马昭这人,跟他爹比起来,更少了一份虚伪,多了一份直接。他二话没说,带上大军就回洛阳了,有枪杆子在手,怕他个鸟!
曹魏集团的努力再一次流产,小皇帝曹髦不得不任命司马昭接任大将军(不同意也不行,大军本来就在人家手里),让他辅政,说白了也就是默认司马昭继续把持朝政。
公元257年,与夏侯玄过从甚密的诸葛诞(诸葛亮的族弟),见王凌、夏侯玄、毌丘俭等人都被司马氏灭族,非常惶恐,决定坚守淮南,拥兵自保。这个时候,司马昭对诸葛诞也产生了怀疑。
这年二月,司马昭下令让诸葛诞入朝做司空(掌管水土及营建,约相当于国土资源部及建设部部长)。诸葛诞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要真是去了,八成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不去吧,又是违抗国家命令。无奈之下,诸葛诞选择了第三条路:造反。
小弟造反,老大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司马昭的反应就一个字:打!但这一回,司马昭还多了个心眼,硬扯着把郭太后和皇帝曹髦拉到了前线,名其名曰“御驾亲征”,实际上他是怕自己上前线打仗,曹髦和郭太后在后院搞小动作。可见,司马昭这人玩起釜底抽薪来,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手软。
公元258年春,诸葛诞败亡,被夷三族。虽经努力,他还是没能逃脱这个悲惨的命运。而司马昭踩着这累累尸骨,头上的光环进一步耀眼。为了表彰司马昭平叛有功,曹髦两次下诏任命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加九锡,司马昭都装模作样不接受。
不接受?你丫要是真的对这个不在乎,干吗还死死抓着军权不放手!已经十八岁的曹髦看得很清楚,司马昭根本没把这些虚名放在眼里,他真正图的,是实利!不仅如此,对自己的处境,曹髦更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别说挽救曹魏家族的命运,就连保住自己的小命都成问题。可想而知,十八岁的曹髦心中,肯定满是阴暗。
曹髦这个人应该是很聪明的,比如钟会评价他说:“才同陈思,武类太祖。”陈寿(写《三国志》的那位,《三国演义》就是在《三国志》的基础上演绎而成)也说:“高贵公才慧夙成,好问尚辞,盖亦文帝之风流也。”陈思是个才子,太祖则是指曹操,文帝是指曹丕。如果真这样,曹髦还真不简单,但生不逢时,为之奈何!
后来发生了这么一件事,皇宫的水井里数次出现青龙,大臣们都说这是吉兆。其实这所谓的青龙,也就是水蛇一类的玩意儿,井里出现水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大臣们要拍马屁,就说那玩意是龙,看看,连龙降临了,不是吉兆是什么?
但心情灰暗的曹髦却不这么看,他听了众人的马屁,只是摇了摇头,叹道:“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又算得了什么吉兆呢!”是啊,既然是龙,却不能翱翔九天,不能呼风唤雨,只能委屈地呆在井底,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呢。为此曹髦还特地作了一首诗,叫做《潜龙》: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这首诗意思更直白了,曹髦把自己比作受困井底的潜龙,眼睁睁地看着泥鳅黄鳝这些小丑在面前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
黄鳝泥鳅是谁,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自然,司马昭也明白曹髦的意思,对于自己被比喻成黄鳝泥鳅,司马昭可以一笑了之,但是,对于曹髦言行间表现出的那种不满于做一个傀儡的强烈情绪,司马昭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曹髦名义上还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当初司马师立曹髦,就是见他年纪小,好控制。现在曹髦已经长大了,不听话了,不好控制了,那么,为了司马家族的利益,是该考虑下一步棋的时候了——先搞臭曹髦,再祭出“伊霍”大棒,换一个听话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可是,还没等司马昭有什么大动作,曹髦却先作出了过激的反应。公元260年,面对司马昭咄咄逼人的压力,曹髦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司马昭不会再让他安安稳稳地当这个白痴皇帝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死了干净!
就在这年夏天,曹髦秘密召集了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宣布了他憋了许久的想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曹髦不会想到,他这句悲愤无奈的话,后来竟成了千古名言。而也正是这句话,注定了他悲剧的结局。
听见曹髦说出这样不经过大脑的话来,参加秘密会议的三个人都吓坏了。王经当即苦劝曹髦再忍一忍,毕竟以当时的形势,曹髦就算能发动一部分武装部队,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况且曹髦还只是一个光杆司令。而王沈、王业二人更是无耻,一见事情不对头,没想着怎么替主子分忧,反而跑到司马昭那里去告密,以便换一个性命无忧。
曹髦见连自己最信任的人都不愿意帮自己,万念俱灰之下,便组织了百十个贴身卫士和仆役,去找司马昭拼命。当然这个时候最尴尬的还是司马昭,皇帝亲自带着人杀向他家,抵抗还是不抵抗?
为了和平解决这个事情,司马昭首先派出自己的老弟司马伷前去劝阻。这个时候,大家还都认为,曹髦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虚张声势地来发泄一下情绪,就凭他那俩人,要真干起来,还不够给司马昭热身的。可是对于从没经历过真阵仗的曹髦来说,带上这百十个人,抄上家伙,那感觉还真不错。
也许在那一刻,曹髦终于找到了做皇帝应有的叱诧风云的感觉。冲,冲过去干废司马昭那厮!
所以,就在这一拨头脑发热的人正嚷嚷着朝前冲的时候,道旁闪出的司马伷一伙人实在没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司马伷站在道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曹髦手下的小弟喝道:“没看到皇帝老大过来了,丫的还不快闪开,刀枪无眼,小心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于是,司马伷灰溜溜地闪在一边,司马昭的第一道防线失守。
不过,也许这第一道防线司马昭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不过是要做做样子,尽尽应尽的风险告知义务。既然曹髦那小子不听,那就来吧,爷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曹髦和他的大军还没有冲出多远,真正的对手出现了——中护军贾充(司马家的得力狗腿子,著名丑皇后贾南风她爹)带着一队正规军正严阵以待。这个时候,曹髦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开弓没有回头箭,冲吧,管他拦路的是谁!于是曹髦大吼一声:“我是皇帝,你们这些家伙干什么,想造反吗!”挥舞着长剑,指挥“军队”朝前冲去。
贾充手下的小兵们一看,好家伙,皇帝都亲自披挂上阵了,这要是愣往前冲,不是只有挨K的份儿,谁敢还手啊?别看只是小兵,谁也不傻,于是大家发一声喊,哗地闪到了一边。
这一下贾充傻了,要真是放曹髦过去了,虽说司马昭肯定不会有事儿,他却一定会有事儿。无毒不丈夫,杀!于是贾充朝亲信跟班成济一眨眼,右手恶狠狠地做了个砍的姿势:“司马公养你何用?正为今日之事也!”
成济虽说是属于二百五加愣头青的角色,但毕竟要砍的是皇帝,不是阿猫阿狗,当下就犹豫了一下,问贾充:“是直接砍了好呢,还是捉活的?”贾充骂道:“捉活的你养啊,砍了!”成济这才壮起胆子,挥舞着长戈冲了上去,一刺,刺中曹髦前胸,将他撞下车来,再一刺,铜戈洞穿了曹髦的胸膛。
年仅二十岁的皇帝曹髦,就此被杀。
中国历史上,权奸当道,皇室不振,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可是能像曹髦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拼死抗争的皇帝,又有几个?虽说曹髦的举动十分不理智,但单那一份勇气,就够男人!
天字第一号的皇帝被杀,这个娄子想捂也捂不住,何况当时还有那么多的人证。司马昭得到消息,先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谢天谢地,曹髦那个粪青终于永远地闭嘴了,可是这种不光彩的事儿,究竟该怎么向天下人交代才好?
这个时候,社会舆论已经开始关注这件事情,要知道,弑主可是比弑父更严重的事情。朝中亲曹派大臣也不甘罢休,一致要求将第一责任人贾充斩首谢罪。贾充可是司马昭的心腹狗腿子,要杀他,司马昭舍不得;而且贾充一直为司马昭篡权忙前跑后,要真杀了他,也会让真心跟自己混的人寒心。
想来想去,司马昭做出了决定:保住贾充,黑锅就让成济那个愣头青去背吧!于是司马昭BIU的一声就跳出圈外,成了主持正义的大法官,庄严宣布:皇帝和成济发生暴力冲突,皇帝不幸遇难,成济罪大恶极,理应处斩,诛灭三族!
可怜又可悲的成济,给人当了枪使,可反过来又被狠狠地摆了一刀,自己的小命不算什么,还连累了亲戚朋友们。这也许就是狗腿子最惨烈的报应吧!据说成济上法场的时候,还不停地喊冤。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执迷不悟。
那么,司马昭就没一点儿责任?有,当然有。司马昭痛心疾首地总结了自己的过失:一是严重失职,没能保护好皇帝;二是用人不当,居然没看出成济那厮的狼子野心。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叫无耻,看看这个就行了。弄死了皇帝,司马昭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当然,这个就够无耻的了,但司马昭接下来干的事则更无耻。我们前面说了,司马昭既然自比伊尹、霍光,那么,要想让这个假设成立,皇帝就得满足一个条件——昏庸无道。曹髦昏庸无道吗?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就算他想昏庸无道,可手里屁大点权力都没有,他也昏不到哪儿去。
但司马昭有办法,玩舆论这事儿他比谁都有实战经验。司马昭进了一趟宫,觐见郭太后(魏明帝的老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于是,郭太后便配合地写了一道懿旨,交给司马昭,委托他向天下人揭露曹髦的罪过。
郭太后这道懿旨,总结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点意思:
一、曹髦从小就性情暴戾,不服管教,经常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为此我秘密会见了大将军司马昭,打算废掉曹髦。可大将军宅心仁厚,说曹髦还小,再教育教育,以观后效。
二、可曹髦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往我住的宫殿里射箭,说要是能一箭射死那老巫婆才好。这事可不是诬陷,那箭都落到我面前了,幸亏我命大,他才没能如愿。
三、我觉得曹髦实在是无法无天了,要大将军一定得废了他。曹髦因此就恨上我了,给我送毒酒,想方设法要害我。后来这事败露了,他干脆带上人马要来杀我和大将军。多亏老天长眼,王沈、王业二人大义凛然,事先知会了大将军,做了防备。
四、曹髦这小子在冲突中丢了小命,实在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司马昭把这件超级武器一祭出,舆论立马一片哗然。不明真相的人心想,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曹髦活该,大将军做得对!而那些高级知识分子看了,心里更多的是不屑,切,你司马昭也不过就这点牛黄狗宝,编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骗傻瓜啊!
我们前面多次把知识分子分成三类:亲曹派,顶马派和中立派。顶马派自然是四处鼓吹大将军的英明,中立派在当时的高压政策下,也是三缄其口,肚子里有意见,嘴上却不说。
而亲曹派,本来就同情曹魏皇室,曹髦无端被杀,就已经让他们急眼了,现在司马昭却连死人也不放过,死了还要阴他一把,逼迫可怜的郭太后向他身上泼粪。是可忍,孰不可忍!
出离愤怒的这一拨人中,就有嵇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