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默跪在地上,倔强地抬着头,翠儿好心地踢了她一脚,想让她低下头去,可不踢还好,这一踢把余晓默身上所有的叛逆都踢出来了,她跪直身子,咬着嘴唇,直视着龚良娣的眼睛。
龚氏身上的戾气被她这一瞪全瞪出来了,她一边把青瓷花瓶向地上扔,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
“翠儿,继续给我掌嘴,小小的丫头居然敢跟我叫板,这还了得,我就不信你的脸蛋能硬得过翠儿的手掌!”
翠儿无奈地伸出手扇向余晓默的左脸,她白皙的脸上立刻现出五个红红的手指印。龚良娣还是觉得不解气,她一脚把翠儿踹倒在地,大声喊着:
“拿我的鞭子来!”
翠儿一听吓坏了,她连滚带爬地一把抱住龚良娣的腿:
“主子,使不得啊,她太小了,你用鞭子打会送了她的命的……”
翠儿一边转身向余晓默使眼色,示意她赶快求饶。余晓默摸着火辣辣的脸,心里的火气直冲向脑门,她好像没看见翠儿的颜色,继续怒视着龚氏,竟然把龚氏给看毛了。她恼羞成怒地把鞭子抓在手里,狠狠地向余晓默的脸上抽去,鞭子带着呼哨的声音掠过翠儿的头顶,吓得她紧紧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可等了很久,居然没听到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翠儿睁开眼一看,禁不住呆若木鸡:只见余晓默的细细的手紧紧攥着龚氏的鞭梢,脸上满是不屑一顾,龚氏也仿佛被吓住了,竟然站在那一动不动。两个人就这么扯着鞭子,仿佛在较量谁的力气更大。
翠儿跌跌撞撞地爬过去,抱住龚良娣的腿,一边示意余晓默放开鞭子快走,一边哭着哀求:
“主子,你放过她吧。太子只是一时被她迷惑,不会长久的。你看,她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怎么可能比得过主子您呢?如果今天主子把她打坏了或者打死了,来日太子爷来了寻她,又怎生是好呢?大不了把她打发到一个太子爷看不到的地方,您也眼不见心不烦。太子爷若问起,您就说让孔妃娘娘看见要了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龚氏被翠儿的一席哭诉说中了心思,看着眼前执拗地瞪视着她的余晓默,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懊悔又是恨。嫉妒的是这个妖媚女子,刚进宫中几天居然勾引得太子用金花笺写诗给她,可见太子是多么喜欢她;懊悔的是当时自己一眼看上了她的聪明劲儿,没想到变成了引狼入室;恨的是这个毛丫头不仅对自己不感恩,而且居然对自己一点都不害怕,这是她之前从来没遇见过的事情。可自己又不能真的把她打死,如翠儿说的,万一太子爷问起,自己还真的没办法交代了。
龚氏恨恨地放下鞭子,踢了两脚地下打成碎片的青瓷花瓶,转身进了寝室,一边交代翠儿:
“好,就按你的办,你一定要把她给我打发到一个太子爷看不到的地方,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余晓默愤愤地站起身,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嘴里喃喃自语道:
“我还不想看见你呢,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女人!”
翠儿惊惶失措地捂住她的嘴,连拉带拽地把她拖出了龚氏的暗香阁。
出了暗香阁的大门,余晓默不情愿地甩开翠儿的手,心不甘地低声道谢:
“翠儿,谢谢你替我求情。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怕她,如果我们都不怕她,她就不会那么飞扬跋扈了……”
翠儿惊慌地看了看四周,好在没有人,她一边舒了口气一边又用手拖拽着余晓默一边说:
“小姑奶奶,你以后可不敢乱说,知道吗?她是我们的主子,我们不怕她还能怕谁?她是真能杀了我们的人,知道吗?她对我们满意,我们就能过上别人都羡慕的吃喝不愁的日子;她对我们不满意,我们就得每天被责罚,日日被掌嘴。你刚来,我还是得嘱咐你几句话:别以为太子爷喜欢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太子爷又不是每天都来这儿,太子爷更不会只喜欢你一个人;可是咱们得天天对着她,天天受她一个人的指使。得罪了她,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凭什么啊?”余晓默愤愤不平地说,“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吆五喝六的?我们做事就罢了,还要受她的欺负。你喜欢受欺负你自己受好了,我是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说完,挣脱开翠儿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翠儿追了几步,看见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也便作罢:反正是要送她出去的,随她去吧,一个小毛丫头,对宫里又构不成危害,但求她多福,别找不着吃饭的地方饿死就好。
余晓默一路怒气冲冲地走着,脸上的鞭伤越来越痛,火烧火燎的。她来到一处湖水边停下,俯身想照一下自己的脸,却看见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一时间她忘记了疼痛,蹲在岸边,试图用手去抓几条小鱼。水凉凉的,打在手臂上痒痒的,她忽然想起那日落水的情景。
“快点抓住她,不要让她跳水。”远远地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还有杂沓的脚步声,余晓默恼怒自己的清静被打扰,正要转回头去发脾气,就见一个红色的人影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身体。她本就蹲在靠近水边的石头上,石上有藓,很滑,让人这么一抱一冲,咕咚咕咚两声,两个人同时掉进了水里。临落水前余晓默狠狠地诅咒自己:这辈子怕是得罪水神了,一靠近水边就往水里掉,真是流年不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