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地，苏筱雨第二天天大亮了才醒来，他竖着耳朵听了听隔断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确定小魔女已经上学走了，这才慢腾腾地穿起衣服下了床。

坐在桌子边，看着自己的脸，苏筱雨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个嘴巴子，这样仿佛才解恨。他不敢去回忆昨晚的那一幕，只记得，那么情不自禁地把小魔女搂在了怀里，听着她安静的哭，听着她呢喃的倾诉，然后任凭她把小小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竟然没有躲避，仿佛傻掉了。等小魔女挣开他的怀抱回到自己的床上，声音媚媚地对他说“晚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半夜，直到天色发白才睡着。

从阁子间出来，看见奶奶把饭放在餐桌上已经去花圃里忙碌，苏筱雨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平时最爱吃的黄油面包没有丝毫的胃口。苏默从书房里踱出来，看到苏筱雨坐在那儿发呆，关心地问：

“小雨，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怎么看你的眼睛都红了？”

苏筱雨不敢抬头看爷爷的眼睛，他觉得仿佛全世界人都看见了他做的事情，他觉得愧对爷爷奶奶，愧对姑妈，更愧对那个真正的余晓默。可是又能怎样呢？

苏默把椅子往前靠了靠，凑近苏筱雨近前，轻声说：

“高兴点儿，不就是去南京上大学吗，离家又不是很远，大不了爷爷奶奶到时候去看你……”

“爷爷……”苏筱雨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哽咽。

苏默诧异地看着这个表情很纠结的孙子，忽然有点担心，却又不知道这种担心从何而来：这个孩子一直以来太省心太乖了，以至于自己从来没关心过他内心会有什么不开心，想起来，真的是有些愧对这孩子的父亲了。

“小雨，不要紧，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跟爷爷说……爷爷一定帮助你……”苏默看着苏筱雨的脸，语气很肯定。

苏筱雨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苏默，苏默的心不由一疼：这孩子，肯定是为感情的事纠结了，整个人都憔悴了的样子。苏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这孩子的头发也是那么倔强地竖着，像自己的学生，他的亲生父亲一样。

苏筱雨感受着爷爷温暖的抚摸，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他终究还是没法开口，无论是关于他感觉中真正的余晓默不见了，还是他竟然对现在这个冒牌的余晓默意乱情迷，这两件事，哪一件，他都无法开口。

苏默忽然说出的一句话把苏筱雨吓了一跳：

“小雨，告诉爷爷。你去上学，是不是舍不得晓默？”

苏筱雨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爷爷，受了惊吓一般。苏默轻轻把一袋刚热好的牛奶递到苏筱雨手里，柔声细语地说：

“傻孩子，爷爷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知道吗？爷爷喜欢你奶奶的时候可比你小多了，爷爷16岁就喜欢上你阿奶了，呵呵。”

苏筱雨的心忽然就不再那么凝重，可内心依然七上八下的：

“爷爷，我……”

“傻孩子，爷爷理解你，因为你和晓默都是我的孩子，你们的一举一动爷爷都看在眼里呢。以前晓默这孩子不成器，爷爷什么都不敢说。现在说这话有点早，可爷爷还是不想瞒你，爷爷一直喜欢你甚于喜欢晓默，所以爷爷希望你永远真正地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而不要总是没有归属感……你懂爷爷的话吗？”

“爷爷，你……不怪我？”苏筱雨怯怯地一边喝奶一边问。

“傻孩子，感情的事，怎么可能怪你？只是，现在晓默还小，你确定能等她长大吗？”苏默温暖地笑着。

那一瞬间，苏筱雨的心忽然轰得一声，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哭泣。爷爷居然知道自己喜欢晓默，爷爷居然从来不反对自己喜欢晓默，这个消息如果放在一年以前，对他来说该是一个怎样的惊喜；可是，一年以后的现在，自己确信现在自己家里这个小魔女已经不是真正余晓默的时候，爷爷对自己说，很高兴自己喜欢晓默——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看着苏筱雨一副沉思的样子，苏默轻轻悄悄站起身离开，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思考。

杨洛听到苏默的话，手里的喷壶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你说什么?小雨喜欢晓默？你没看错吧？”

“呵呵，我这个过来人，怎么可能看错？我当年喜欢你的时候，比他还小呢……还有，不止小雨喜欢晓默，我看啊，咱家晓默更喜欢小雨倒是真的。”

杨洛干脆不摆弄她的花儿了，她洗了洗手，着急惶惶地说：

“不行，我得去问问小雨……”

“你这个老婆子，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啊……这事，不能点破，尤其咱家晓默那儿，她刚读高中……你不希望她刚刚有点起色的成绩又掉下来吧？”

杨洛只是喃喃着，“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倒是苏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