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魄回京后，一如既往在楚亲王府住下，只是请假拒朝，足不出户，日日宿醉。

楚亲王三千墨发一夕变白，不是秘密。乐京，上至皇上，下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估摸着楚亲王便是因为这一头银发才闭门谢客。

唔，楚亲王府的牌匾，在楚天魄离京后，乐耀便派人再整了一块。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

第七日，宫里派了人，皇上诏楚亲王进宫。楚亲王还未踏出房门，便身子一歪，醉倒在地。

第二次，是三日后，楚亲王直接把宫里派来的人晾到了客厅，整整一下午，直至晚上皇上才派人召回。

接着，第三次，隔了十日，皇上再此派人前往楚亲王府。

楚亲王直接将人搁在了门外，不让进。

一个月后，乐耀以探病为由，出宫前往楚亲王府，届时，楚亲王正在书房，捧着酒瓶海喝。

乐耀推门而进，便闻见一股刺鼻的酒味。楚天魄趴在书桌上，手中拽着一个香囊。

“主子，皇上来了。”清风轻轻摇了摇楚天魄的身子，低声说道。

“呃...”楚天魄缓缓抬起头，看着乐耀，复而半跪在地上，声音无波无澜，“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乐耀虽早听说了楚天魄头发变白，但如今亲眼瞧见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屏退了两旁的侍从，乐耀神色复杂，“朕没想到温伶仃对你影响这么大。”

楚天魄直接坐到了地上，背靠着墙，抚了抚手中的香囊，眼神无限眷恋，“皇上要微臣与你一同分担，如今，皇上可是满意了？”

“你这是在怪朕？也罢，朕倒觉得如今挺好，看着你如今这番模样，朕倒有些不忍心告诉你了，前些日子，朕听说顾国那边，顾太子生日，他的太子妃为他奏了一曲《知君心》，在顾国还掀起了一阵热流呢，茶馆，酒楼，无不在谈论这太子妃为太子倾心所作之曲，听说情意浓浓呢。”乐耀很恶劣的道。

“呵..."楚天魄苦笑一声，望着手中的香囊，自顾自道：”当初我离开三日，她在童剑山庄为了我谱了《相思曲》，之后为了讨我欢心又奏了曲《伊人问情》，到我被你十二道金牌召回那日，她又倚在门栏前，为我奏了一曲《离歌》，哪一曲不是情真意切。

这香囊，也是她当日别于我腰间的，里面的是当归，寓意盼我早些归来。可不曾想过我回去后，便是一纸休书，一碗堕胎药，一笔交易，便将她推到了别人身边。许是物极必反之理，今日我这番绝情，她便在她大婚那日还了我多少，我亲眼看着她与顾少游三拜礼成，亲眼看着她踮起脚尖去吻顾少游，我从来不曾这般难过过，跑至竹林痛的逆行内力，受了重伤，一头的墨发，亦是她大婚那日，变白的。”

乐耀伸手撂袍，亦坐到了楚天魄身旁，拿过一旁的酒壶猛灌了几口，眼神变得哀伤，“我从第一眼看见清儿，便知道这一生，我要定她了。

第一次见面后，我便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细。原来是个富商之女，但她在家中的地位很特殊，因而让我起了疑心，试问那个寻常家庭会对一个女儿和妹妹身份的人毕恭毕敬。我发现清儿爹娘与清儿几个哥哥，对清儿的态度不像亲人，更像...主子。

所以我再让我更深一层的去查，废了好大的人力物力，整整是三个月，我才得到了清儿真正的的身份。竟是当时被我朝刚灭不久的苍月国最小的一位公主，而叶家人，则是苍月国的一位重臣叶肃的家人。知道清儿这个身份后我很忐忑，但我渐渐发现清儿并不知道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不动声色的将清儿娶了进宫，到我登基后立她为皇后。在此之间，清儿的家人一直没有任何异样。

但我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直到大概两年前，我发现了叶家人在预谋着什么，他们写信让清儿回乡省亲，我便知道他们一定有所动静。所以我一面不动神色个批准了清儿回去，一面将清儿的身份告诉了当时我的一个心腹夜寒，让他暗中跟去，一定不能让清儿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原本想的是让夜寒去威胁叶家人，警告他们若是不想让苍月国绝后，便不要将清儿的身份公开。

但我没想到夜寒竟为了永绝后患，擅自做主将叶家上下十口人命满门灭口。夜寒亦也跟着自杀。清儿知道叶家满门被灭后伤心欲绝，又知道了夜寒是我的人，便开始生我的气，不再理我。所以我们才会冷战六个月。之后她服下红颜泪，许是原谅了我，三个月后醒来没有再提离开，

很乖的待在了我身边，那时，我便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但是，老天却给我开了一个那么大的玩笑，那日我在上早朝，清儿..清儿竟服毒自杀了。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疯了一样的抛下群臣跑向凤鸾宫，到了门口，却不敢迈入一步，生怕见到我害怕的场景。最终，我看着清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都崩溃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我好不易感觉到幸福的曙光时，又把我推回黑暗，丢下我一个人。

我心痛的根本哭不出泪来，眼睛里流出来的，是血。我抱着她的尸体就这么呆呆坐了三天三夜，最后她的侍女递给我一封她留给我的信，我看完终于知道了她自杀的原因。原来是她在我的书房，不小心找到了我的暗格，那个暗格里面的，正是她的身份。

她说，她身为苍月国的公主，却嫁给了灭他们国家的皇帝。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做不到与有灭国之仇的人在一起，哪怕，她很爱我。所以，她选择了死，情义得到两全。她说，她不恨我。她说，让我不要难过。她说，让我好好当一个明君。她说，要我好好生活。她说，下辈子，她用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再来爱我。

可是，她死了。说这些又有何用？根本没有一丝意义！我可以为她，做个爱百姓，爱国的明君。我可以为她，废尽三宫六院，独宠她一人；她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为什么就不能为我牺牲一点点，她死了，苍月国便能复国么？她死了，就能改变乐朝灭了苍月国的事实么？如果可以重来，我可以为她舍去吞下苍月国，扩大疆土的宏愿，与苍月国联姻。她为什么就不懂我的心，我爱她啊，爱到什么都可以舍去，她却还是这般狠心，丢下我一个人独留世间，尝尽被思念啃噬的痛苦，日不能宁，夜不能寐。你说，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的心？”

乐耀此刻已是满目的伤痛，他知道楚天魄的痛不比他少，甚至看到楚天魄这般，他却突然有种快感。终于，有人陪他一同体会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终于，他不再是一个人。

“天魄，如今朕与你都时刻记住这种痛苦，日后便刀枪不入。女人的心，凉薄到底。我们又何苦再傻傻纠缠。朕累了，朕不要再记着她了。天魄，世间除了女人，还有这锦绣江山，如若我们联手，乐朝定能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乐耀憧憬着，因此他忽略了楚天魄此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好。微臣愿协助皇上一同治理江山，发扬我乐朝盛世，千秋万世，永垂不朽！”楚天魄说，话落，装满当归的香囊在他手中破裂，当归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