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水晶弯刀切豆腐一样破开了顾梵留下的结界，一股冷风顿时顺着一块儿被破开的门板灌了进来。
和刚才比起来，这座洋房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了。
走廊里一盏灯都没有开。借着毒火的光亮，我才发现客厅中央的茶几挪开了，露出下面一个洞口。
是地下室吗？
顾梵和蜃妖应该就在那下面吧？
我顺着楼梯往下走去，刚过拐角，就看到那两个墨镜保镖气息全无地倒在地上，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我用脚尖将他们的尸体翻了过来。
他们的模样像极了老版聊斋里被狐狸精抽干了精气的男人：脸颊凹陷、嘴巴大张、眼珠子翻得只剩下了眼白，整个身体都已经成了干巴巴的树皮状。
根据毒火反馈过来的信息，这两个人的魂魄已经消失了。
这么看来，十有八九是被蜃妖吞噬。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蜃妖会突然对自己人出手呢？
虽然蜃妖恶意模仿我的姿态，但从对方的举手投足来看，我猜测它的心理与人类女性的确比较接近。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蜃妖应该不会轻易将“照顾”自己衣食起居的仆人给毁掉才对。
难道是因为我吞噬了他在县城里布置的蜃气的缘故吗？
我跨过了这些无药可救的尸体，顺手将他们烧成灰烬，算是送他们升天。
刚才感受到的冷风果然是从地下室里钻出来的。
毒火的光辉只能照到几米外的地方，但往下的楼梯却好像一直通到地底。
这一刹那，我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眼前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
咦，那是什么？
我扶着脑袋晃了晃头，再回想起来却只觉得脑袋一片浆糊。
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条长长的地道和一座地下城池？
但怎么可能，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类似的经历呢。
我叹了一口气，因为弄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有哪里不对，便索性不去想了。
楼梯走起来比看上去还要长。
螺旋状的阶梯逐渐向地底深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前方出现了一间圆柱形的屋子。
我往墙壁上一贴，刚好躲在入口与阶梯之间的视觉死角之内。
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光线在我所站的地方不远留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才发现室内闪光的是一块块半液态的胶状物。
等一下……
我猛地捂住了嘴：那蜃妖不就是史莱姆的样子吗？
这么说来，这胶状物难道是它的身体？
顾梵和蜃妖动手啦？！
我平静下来，这才再一次悄悄看了进去。
顾梵红色的袈裟很显眼，我一眼就看到他了。
他背对我站着，手中托着那血红的骷髅碗。
和之前比起来，骷髅碗好像变大了一些，而且鼻子和眼窝里都有红色烟雾不断涌出，将顾梵整个右手都包裹了进去。
顾梵深吸一口气，红色烟雾就钻进了他的身体。
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梵活过来了呢。
但我看得出来，他应该只是在从骷髅碗汲取能量而已。
在他身前的地上，一团小小的胶状物勉强有个人形。
它的身上被四五个金色符文给贯穿，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你……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不是人，为什么站在她那一边？”蜃妖凄厉的控诉止住了我本来已经迈出去的脚步。
我也很好奇，顾梵为什么会站在我这一边，甚至因此放弃与我撇清关系的机会。
顾梵轻笑一声，说：“音音是我的妻，你为何以为本君会背叛她？”
“为何？”蜃妖冷笑了一声，状若疯狂：“三界六道之中谁不知道魔君顾梵的名号？你的所作所为，难道自己都已经忘记？如今，你却开始在乎一个人类了吗？”
“本君是堂堂佛君，无需听你的恶意中伤。”顾梵的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我差一点就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只是看他将蜃妖折磨得不成人形，就知道顾梵不是什么善类了。
果然，顾梵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再给蜃妖，骷髅碗往下一砸，直接轰碎了蜃妖的天灵盖。
蜃妖彻底瘫软下去，化作一滩普通的液体逐渐向四周流动，里头的光泽已经彻底消失了。
顾梵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明明是不需要呼吸的死灵，但这一刻的模样却仿佛不见天日之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红色袈裟上的金线快速游走起来。等金线重新固定，袈裟上的花纹却变得复杂了不少。
顾梵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袈裟上的刺绣，口中低声念叨了几句之后，一把金色破魔杵便从袈裟里浮现出来。
这破魔杵和当初被我的毒火焚毁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想到当初顾梵好不犹豫地刺穿了我胸膛的样子就害怕。
这时，顾梵冷笑一声说：“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将你拉出来？”
我一愣，无奈地收起弯刀，乖乖走了出去：“被你发现啦？”
“早就发现了。”顾梵眯着眼，戏谑地笑了笑。
我却想着：既然他早就发现了我，那刚才说的话自然也就全都不能信了。
谁知道顾梵是不是故意挑我喜欢的事情说给我听呢？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与蜃妖合作将自己的魂魄与我分离，恐怕也暂时只能当一个未解之谜了。
我小心地避过了地上蜃妖化作的液体，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顾梵笑了起来：“蜃妖本身是无数魂念凝聚而成，对我来说是大补之物。”
我问：“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吞噬蜃妖？”
“那是自然。”顾梵傲慢地哼了一声，“本君难道还需要与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合作？我若是看中了你的魂魄，那自然是百分百都要自己吞噬，哪有让人来分一杯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