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从地站起身，伸手在黑云当中摸索到了窗闩。

　　这黑云一片冰冷，手伸进去几乎立刻就麻了。我不得不将毒火的力量调动到手掌中去，这才找回了一丝温度。

　　“下次让我做这种事，你能不能先给个安全警报之类的？”我无奈地瞪了顾梵一眼。

　　但他并没有理会我，依旧只是闭着眼睛盘膝而坐，看上去全神贯注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胡乱吐槽打扰他了。

　　窗户打开，外面立刻钻进来几个形容枯槁的游魂来。他们在我身边上上下下地漂浮，贪婪地吸收着功德香的味道。

　　我低头一看，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功德香就短了一大截。

　　要命啊！

　　我手一抖，香灰便落了自己一鞋子。

　　“还在等什么？”顾梵的声音从那浓浓阴气之中传来。

　　我哦了一声，这才回过神，一只手护着功德香唯恐它熄灭，一边转过身缓缓带着那些游魂往顾梵所说的圈内走。

　　地上的佛文金光一闪，将我带进去的游魂都圈住了。

　　这么往返了几次，圈里已经密密麻麻地拥挤了超过两位数的游魂，乍看上去简直像是一片诡异的农场。

　　半透明的游魂们似乎被催眠了，一动不动地漂浮在圈内，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顾梵从怀中取出一把冥钞，哗啦一下往圈内丢了下去。

　　冥钞一接触到空气中的阴气，竟然自动燃烧起来。一朵朵蓝色鬼火落进游魂们中间，很快引发一片欢呼。

　　顾梵让我关了窗，口中也停止了念经。

　　看来，他是觉得这些人足以给我们一些靠谱的情报了。

　　果然。

　　经文一停止，游魂们的意识就立刻恢复了。他们刚开始还有一些慌乱，但是捡起冥钞的灰烬、又从我这里吸了几大口功德香之后，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其中似乎是领头人物的一名老人家问道：“这位高僧喊我们来，怕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吧？”

　　“没错。”顾梵坦然点了点头，明说，“功德香和冥钞都是买情报的花费。我们佛道中人做事从来讲规矩，不会亏待你们。”

　　“难道高僧不是来超度我们的吗？”领头的老人桀桀地笑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屑。

　　顾梵定定地看了看他，然后特别霸气地扔下一句：“不，本君并没有那么闲。”

　　这话听得那个老人家直接愣住了，估计是没见过如此霸道坦诚的和尚。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招招手将附近的人都喊道身边，然后低声与他们交代了几句。

　　其他的游魂立刻应道：“要问事情？没问题啊。人家都给钱了，咱们不能不干事呗。”

　　我不禁一愣：没想到这些孤魂野鬼还挺好说话的。

　　这时，顾梵对我传音说：“这些孤魂野鬼，大多是没有家人供养的。他们之中很多人未必是不想要入轮回，而是因为生前冤死，所以进不了鬼门关。”

　　我顿时同情起他们来：“也就是说，他们在人间的日子并不好过吧？”

　　顾梵嗯了一声，又扔给我一支功德香让我点上。

　　刚才他明明还说功德香很珍贵呢。

　　我一边点火，一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其实顾梵这个人还是很温柔的，只是他太傲娇了，脸上总是故意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态度。

　　这样的做法就好像顾梵唯恐别人发现他其实是个好人一样，想想，就让人觉得他很像是个别扭的小孩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好奇：顾梵小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而另一边，顾梵已经问起来了。

　　一听他要打听的是小老板娘被焚毁的旅馆，游魂们内部立刻产生了不小的骚乱。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老人开口了：“您应该知道那家旅店并不是给普通人住的吧？”

　　“不瞒您说，旅店的小老板娘是我妻子的一位小朋友。”顾梵直接将我给扯进了谈话当中，“这次在这里停留，很大原因就是为了故友重聚，可没想到……”

　　“原来如此。”老人家叹息一声，又转身去和其他人交流了。

　　生离死别的故事大概总是能够勾起这些孤魂野鬼们心中的往事。顾梵的话说完之后，游魂们的合作态度明显积极了不少，间或还有几个年轻人往我投来略带同情的眼神。

　　这样的善意让我觉得心中暖暖的：我几乎忘记了，其实游魂们生前也是善良的普通人啊。

　　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的魂魄说：“火灾发生的那一天我就在附近。当时……大概是子夜刚过的时候吧？”

　　“对，是子夜刚过的时候。”另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拉住了她的手，“当时我们两个在一起，那火毫无预兆地就窜起来了。”

　　“你们应该也知道，那旅馆虽然不是给普通人住的，但是普通人也能够看得到它。”那女人接过话头来，“可是那么大的火，附近竟然没有人报火警。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们虽然没有进过那旅馆，但是那里进出的妖怪前辈们大多数都很友好。”那男人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当时看没有居民有反应，就准备自己去通知警方了。”

　　“可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小姑娘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女人说到这里，声音因为恐惧而轻了下去。

　　我惊愕地问：“你说的那个小姑娘，难道……”

　　“对，就是那家旅店的小老板娘。”女人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因为恐惧，直接将头埋进了男朋友的前胸。

　　她的男朋友叹了一口气，说：“当时那小姑娘全身都在燃烧着，看到我们就不由分说发起攻击，什么话都说不进去。”

　　“等一下——你是说，是小老板娘自己放的火？”

　　“至少我看到的情况是那样的。”那男人说道，“但是……她看上去怪怪的，像是被什么人控制住了。而且那火烧得那么厉害，也没有牵连到附近的民居，本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那她本人呢？”我问道。

　　另一个游魂插嘴说：“第二天才有人发现那旅馆烧毁了。消防车什么的都出动啦，听说里面的人都被砍成了碎块，什么都看不清了。”

　　“那个小姑娘倒是没有找到啊。但是她的原型也不是人类，对吧？”游魂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