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眼前不断浮现着顾梵的模样。

　　恐怕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喜欢上他了。

　　“呜呜呜呜啊——！”我嚎叫着在床上翻了一圈。

　　昨天晚上离开之后，顾梵就一直没有回来。

　　这倒是一件好事。

　　顾梵大多数时候很尊重我的隐私，也不会借着我们之间有婚约就随便探测我的灵魂。

　　这么想起来，顾梵的自制力其实非常好。换成是我的话，恐怕会忍不住想要搞清楚每天在一起的“婚约者”脑袋理想的到底是什么事。

　　但是自制力那么强的人，之前怎么会失去控制差点把我给强了呢？

　　绕了一圈，我发现自己最在意的果然还是那件事。

　　换言之，如果顾梵之前不是对我强行出手，我是否会不那么排斥他？

　　这个问题想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猛地坐起身来，借手机前置镜头看着自己一脸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办，我真的喜欢上顾梵了？不然为什么我只要一闲下来，脑袋里想的全是他呢？不然为什么他离开我单独行动，我就分分秒秒想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呢？

　　完蛋了，江音，你是不是疯了啊？

　　我狠狠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我是活人！活人！我不能爱上一只鬼啊！

　　“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花嫂一边说着，一边从我的手腕上松脱下来，在我床边化成了人形。

　　小时候我每次做噩梦，她就是这样坐在我床边安慰我的。

　　这幅画面一下子让我想起了自己过去对花嫂的敬重。

　　我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您说什么呢？您想要对我说什么当然可以直说。您是我心中重要的长辈啊。”

　　“我何德何能……”花嫂摇了摇头，然后沉默下来。

　　她的脸上写满了思索，我也就不敢打扰她。

　　等了几分钟，花嫂终于开口了：“我觉得你那么看重阴与阳、活人与鬼灵之间的差别，对姑爷来说太不公平了。”

　　“您怎么这么说？”我有些委屈了。

　　我觉得自己所有的纠结都是正常人情理之中的反应。可到花嫂嘴里，怎么就变成是我对顾梵不公平了呢？

　　花嫂却很有自己的道理：“你要想一想。这世界上人和鬼之间的距离难道真的是不可跨越的吗？人类修炼，关键就在于魂魄。而姑爷这个鬼修修炼的也同样是魂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顿了顿，“当初告诉我阴阳有别的是婆婆、也是你原先的主人。你的意思是，婆婆的话是错误的？”

　　花嫂严厉地戳破了我的逃避举动：“小姐，您别把老妇人拖出来当挡箭牌。老妇人年纪大了，老一辈的人在这方面的观念总是不一样的。”

　　“说起年龄资历，你这个妖怪岂不是比婆婆更加老一辈？”我弱弱地反驳道。

　　可花嫂却笑了起来：“不。我是在遇到老妇人之后才开的灵智。何况，身为药灵的我，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自然与人类不同。”

　　这话一出，我顿时无言以对了。

　　花嫂认真地问：“小姐，您应该自己好好想一想。阻止你和姑爷在一起的，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原因？”

　　“是……”我张了张嘴，仔细一想这其中的端倪，却说不出话来了。

　　我一直以来完全不敢正视自己可能对顾梵都有的感情。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其实不是他当时是控制之后对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什么阴阳有别的老生常谈。

　　我承认上述种种都已不同程度干扰着我对顾梵的情绪和决定。

　　但是说到底，我其实是害怕。

　　害怕什么呢？

　　我害怕的是自己认知当中的这个顾梵并不是他真正的模样。

　　我害怕的是婆婆临终之时拼了命也要留下来的警告。

　　她告诉我，顾梵并不可信。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要不是因为婆婆在我体内sv种下了毒火，我当初恐怕就已经被顾梵掏了魂魄。

　　他所需要的东西与我息息相关，甚至很可能就在我体内。

　　而他与我之间的婚姻，似乎从各方面看来，也更像是一种彼此制衡的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我对顾梵动心，无外乎自掘坟墓。

　　我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花嫂听。

　　她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缓缓问道：“可是小姐，既然你那么在乎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当面去问姑爷呢？”

　　“就算我当面问了，难道他会说吗？”我不甘心的瞪着花嫂。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帮着顾梵说话。

　　她如今与我有着契约，明明应该站在我这一边。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花嫂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失望神色来。

　　她轻叹了一声说：“小姐，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收了顾梵什么好处，所以故意在你耳边吹风？”

　　“我不是……”

　　“其实你是什么意思并不重要，因为我的忠诚是不会改变的。”花嫂以冷静的态度说道。

　　她平铺直叙的语气，让我心下有些不安。但就算明知道刚才我的猜疑，伤到了花嫂的感情，我也没办法向她道歉。

　　因为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

　　可花嫂却接着往下说了。

　　她说：“我会说这些，看上去似乎是向着姑爷的话，纯粹是因为我或许比小姐你自己更看得清你的真心。”

　　“我的真心？”

　　“你的真心难道不是向着姑爷的吗？”花嫂问着问着，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同情。

　　我一下子沉默下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难道在花嫂眼中，我早已经将一颗心全部交付给了顾梵吗？

　　花嫂接着说：“我会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和姑爷在一起……我会跟你说，阴阳之间的差距并不是永恒和绝对……我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真心真意的想要你幸福。”

　　“小姐，老夫人才活着的时候，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苦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好像背负了无尽的重担，每一晚每一晚，我都只能看着她在月色之下掉泪。”

　　“我不希望你的日子也过成那样子。”花嫂定定的说，“小姐，我希望你能连老夫人的份一起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