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顾梵第一次用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跟我说话。可他的态度虽然冰冷,字眼之间却浮现着淡淡的忧伤,让我一下子把本来想要说的话都忘了。
“这稻草人的手段……我见过。”顾梵接下来的话直接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连忙凑上前去,低声问:“你在哪见过?”
“像是东南那一块儿的术法。”顾梵说道。
东南……
我一下子没有想出头绪,便只是先让那长工把大姐的尸体放在床板上。
“美芳是怎么死的?”长工放下了尸首,直愣愣地杵在了一旁。
我说:“现在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才让你把尸体抱进来。大姐刚死不久,不出意外,魂体应该还没有消散。外面太阳那么大,她的魂气岂不是白白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长工深深地看着我问道。
“我是观天星的远房侄女,有点本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顺口胡诌道。
不过,观天星在这村子里的名望看来真是不小。坏脾气的长工听我这么说,竟然真的就不开口了。
我让他拿了一个脸盆,把外头我之前拆下来的稻草都装起来。
如果真的如顾梵所说,这是东南亚的某种特殊的咒术,那那些稻草很可能有非同小可的价值,还是收集起来比较好。
好不容易趁着能和尸体单独相处,我立刻用毒火在皮肤上创造出了一个保护层,然后将阿姨的尸体翻了过来。
虽然她的身体已经被稻草戳得不成样子,但将杂物都取出之后,皮肤整体还是完整的。
相比起来,观天星的茅庐门口那两头猪就是不知道死了多久的了。当时我虽然没有闻到臭味,但从那血肉模糊的状态来看,就知道应该是死猪肉和稻草融合在一起的后果。
我小心翼翼地烘干了凝结在外的血液,然后将凝固的血块一一去除。用不了多久,大姐的皮肤就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了。
做完这一切,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大姐对我很友好,我现在也算是偿了因果。
而且,修复完她的尸体之后,我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大姐后脖颈的位置有一个血洞。这洞不算深,大小大概是一个搪瓷勺的尺寸,很明显,凶手是特地剜掉了她脖子后面的刺青。
为什么呢?
我伸出手去,将一团小小的火种扔进了那血洞里。
绿色的火星很快钻进了大姐体内。
我将魂念探了出去,与毒火连接在一起。但还没来得及深入多少,我的意念就一下子断掉了!
魂念生生被切断的痛感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踉跄着退开了一步,顾梵却瞬间来到了我面前:“小心。”
尖锐的稻草竟然从大姐的尸体里呼啦啦地长出,毫不留情地向我刺了过来。不过,我的毒火可是植物的克星。这些茅草还没能靠近,就被烧成了灰烬。
顾梵则已经取出了一个金色的铃铛。我仔细一看,发现这赫然就是最初的时候绑在小白尾巴上的那个金铃。如果我没记错,这铃铛不仅可以用来招魂,而且还能镇邪。认识那么久,也只有刚开始面对和我因果纠缠极深的蟾蜍精的时候我才见顾梵用过。
现在他竟然把这宝贝拿出来了。那也就是说,这次我们面对的东西相当棘手吧?
清脆的铃声在空气中回荡开。这一瞬间,整间屋子似乎都静止了。然后,阿姨刚刚从床上弹起来的尸体扑通一声重新倒了下去。我有一种预感:这次她是真的死绝了。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顾梵一边吟唱,一边有规律地晃动金铃。一股股半透明的白气从阿姨体内钻了出来,但这之中还夹杂着一缕缕杂质,浑浊的样子看得我颇为难受。
顾梵的铃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半透明的白气逐渐凝聚成了人形,而其中的黑色物质也慢慢聚集到了一处去。
这时,铃声化作了有形的声波。顾梵的手腕轻轻一摇,便有金色的光圈如紧箍咒一样往那魂体套了过去!
然而,这一瞬间那黑色的东西却突然动了!它的速度快得完全超出了肉眼的极限,哗啦一下撞破窗户冲了出去。
金色声波套在了阿姨的魂体身上,但因为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所以声波一与她接触就立刻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魂未定地拉住了顾梵的手,“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顾梵面色凝重地盯着破碎的窗玻璃,半晌才说:“本君……也不确定。”
这几个字可比我听过的所有鬼故事都更让人害怕。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底气:“啊?你也不知道?那……那岂不是很危险的东西?”
“别慌。”顾梵摸了摸我的头,说,“先看看这魂体的情况。”
我点了点头,这才镇定下来。
这时,那长工端着一脸盆的稻草回来了,看到大姐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他手中的盆立刻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顾梵眼明手快,一抖衣袖,袖口里便飞出无数张经文,将那稻草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他将纸包拿在手里,脸上的表情很是谨慎。
“这里交给我吧。”我连忙毛遂自荐道。
顾梵勉强笑了笑,称赞我说:“不错。音音愈发能独当一面了。这人身上没有灵力波动,想必只是个普通人。我想,交给你应该是没问题的。”
顾梵的保护过度让我哭笑不得之余,又感到心里暖暖的。我问道:“对了,阿秦什么时候过来?”
顾梵一下子看透了我的心思:“你想要趁机让他给那个莎莎看一看病?”
“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点了点头,视线重新落到大姐那彻底被稻草戳成一团烂肉的“尸体”上:现在知道身体上有刺青的人除了大姐之外就只有那个莎莎了。正好李瑞说她体弱多病,那刚好为我挖掘情报提供了借口。
顾梵抱着血淋淋的稻草离开了。我看着长工铁青的脸色,从鳞片空间里取出之前调配的特殊眼药水来:“要不要见你媳妇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