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的最后一丝乌云也散去了。地平线上终于隐约浮现了晨光。

　　夜，结束了。

　　这漫长而又压抑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从内部被毒火冲击，又失去了大半的魂魄之后，观天星的魔念明显不是顾梵的对手。

　　两人大战三百回合，最后，魔念被顾梵手中的骷髅碗全部吞噬进去。和之前比起来，骷髅碗明显又变得鲜红明亮了几分。

　　说到底，我和顾梵、还有整个二道坡都被水蛇娘娘利用了。

　　“李瑞一心希望莎莎康复，自以为和我达成了交易。”水蛇娘娘主动解释道，“他让我将村里那些女人的生命力平均分配给莎莎——你算一下就知道了，这样一来，她足以健康地生活下去，但村子里的这些女人估计没有几年好活，就算活下来也是多病多灾。”

　　“你是想说，李瑞罪有应得吗？”我看着地上的干尸，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村子里的每个人，不都是罪有应得？”水蛇娘娘一边说，一边跨过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她赤着一双白玉般的小脚站在地上，高挑的身影、瘦削的肩膀和瀑布般的墨蓝色长发构成一幅性感妩媚的画面。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欣赏一下美女的背影。

　　水蛇娘娘妩媚地转过身来，问：“妹妹，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可你不要忘记，买女人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用村民的命来换莎莎，也是李瑞自己找我提出来的。充其量，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利用了一下他们的私心。这——有错吗？”

　　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乱了。

　　最后还是顾梵挡在了我面前，冷笑一声说：“我的娘子，轮不到其他人来说三道四。你就是这样报恩的？音音助你脱困，你却故意扰乱她的心神？”

　　“这个妹妹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心，这样下去，早晚要出问题的。”水蛇娘娘反而殷切地提醒道。

　　顾梵没有说话，垂在袈裟之中的手却收紧了。

　　我站在他们两人后方，心里除了疲惫之外没有其他的感情。二道坡发生的一切远比我想象当中更加惊心动魄，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回过头去看，才发现这其中环环相扣，不得不让人拜服于水蛇娘娘的布局能力。

　　这时，水蛇娘娘说：“我要给你们的礼物，就留在河底。妹妹，那东西对你修炼大有好处，你可千万记得去拿哦。不管你怎么看我，但送上门的好东西，总没有理由不要对吧？”

　　顾梵说：“我代娘子谢过你。”

　　“不客气，不客气，本来这一次就是我占了便宜。”水蛇娘娘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指尖便浮现出一点蓝色的光，缓缓向我飘了过来。

　　她说：“对了。你身边有一个蛇妖吧？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利用了你，喏，这个小玩意儿，给你的蛇妖服下，算是我给你赔罪啦。”

　　水蛇娘娘的亲切愈发让我感到不自在，甚至，我都觉得自己的愤怒和不快有点小肚鸡肠。

　　蓝色的光点飘落在我的手里，露出本来的面目来：原来，那是一片闪亮的蛇鳞。

　　顾梵低声说：“这是好东西，快收起来吧。”

　　水蛇娘娘咯咯一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注意一点好不好？我可是几百年没有开过荤啦！”

　　说到这里，她又催促我们下水：“以后还要再见的，我就不和你们一一挥别了。你们快下水吧，下去了，我也就离开了。我这个人呀……不擅长和人家告别的。”

　　我还想要再说什么，但顾梵却拉着我的手，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李瑞的避水珠还在我身上。我们顺利地来到河底，果然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找到了水蛇娘娘留给我的礼物——一条巨大的蛇皮。

　　这一次，向来冷静的顾梵也不淡定了，用有些嫉妒的语气说：“妖族与守魂人之间果然亲近，再加上你的魂魄之力——这水蛇也是下了血本了。”

　　我一头雾水地问道：“这蛇皮……很珍贵吗？”

　　顾梵笑了起来，但看上去，更像是被我的无知给气笑了的。

　　他说：“水蛇妖每五百年才蜕一次皮。你说过这水蛇千年刚过的道行，你说，这蛇皮多珍贵？”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水蛇娘娘留下那么珍贵的礼物，反而让我觉得自己亏钱了她。这样，以后我与她重逢，我也会觉得底气不足。

　　“……音音？”顾梵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你没在听我说话。”

　　“啊，抱歉。”我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我这几天太累了。”

　　顾梵叹了一口气，琥珀般的眸子里浮现着一层不明显的担忧。这样的情绪愈发让我觉得不安起来：顾梵的高傲是有实力支撑的。所以，每当他露出充满担心的表情，就说明事情的确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

　　我大概是也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因为，顾梵忽然满脸心疼地将我抱紧了怀里。

　　“音音，不要胡思乱想。这世上的事情，若是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想不明白，也只是说明时候未到。”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修佛的人难道都那么……”

　　“佛系？那是我们的本行。”

　　“哎哟，你也会说热词了啊？”我被顾梵逗开怀了。

　　顾梵松开了手，抬起我的脸，又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本君如今既然在你的世界里，当然该好好学学这世界上的东西。”

　　“不错不错，这个态度很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梵的努力没来由地让我觉得轻松了一些。我一直觉得自己在用尽全力追赶顾梵，现在看来，他也在努力适应我的生活和文化。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平衡多了。

　　“这个蛇皮……能做什么用？”我将蛇皮给拿了起来，那光溜溜的感觉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梵说：“这东西交给我，我替你炼制成贴身软甲。前几天我还在担心，你虽然有武器，却一直缺少一件称心如意的防具。”

　　“我大多数的时候，都躲在背后充当火焰放射器啊。好的防具用在我身上也是浪费。”我忍不住说。

　　顾梵却笑了起来：“再好的东西，不用在你身上，那才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