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便看见婆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你要去哪里?”她挡在门口,捏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
“婆婆……”这样的场景让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走上前去,最后一次拥抱了她:“婆婆,我很在乎你。你永远是我这一生最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在这外面的世界里,有一个人在等着我。他是我的丈夫,我要和他一起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我还要和他一起,搞清楚您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我松开手,绕过婆婆往外走去。
我原以为这个迷阵会给我更多的幻想。我甚至做好了面对婆婆临死姿态的心理准备。
然而,我想象中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四周的景象逐渐坍塌,最后回归成一片黑色的虚无。
婆婆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音音,婆婆以你为豪。”她没有阻拦我,只是满脸温柔地笑。这表情和我离开江槐村的时候一模一样,是那种充满了信任和温暖的眼神。
“您……不拦着我吗?”我忍不住问道。
婆婆却说:“音音,婆婆不需要拦着你。婆婆始终都和你在一起。你若是累了害怕了,要记得婆婆永远都在你身边。”
我困惑了:“您在说什么呢?您已经……”
“这世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难道魂飞魄散的人就真的不存在了吗?难道你在婆婆身边度过的那八年,因为我死去,就全都不复存在了吗?”婆婆循循善诱道。
这一刻,我只觉得心里一直堵着的什么东西好像松开了一些。
婆婆慈祥地笑着,说:“你或许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急着要独当一面。但是,你其实还是个孩子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一路上,婆婆都看着呢。”
我忍不住说:“可是,我还不够强大。”
婆婆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说:“一个人真正强大的地方,是心。而音音你,有着一颗强大的心。”
我脱口反驳:“可是,我只会给顾梵添麻烦。”
“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会陪着你一起成长。我想,在他眼里你一定不是在添麻烦。”婆婆温和地说道。
我又说:“可是,我……”
我顿了顿,心想:我只不过是在和幻象对话,这岂不是很傻?
但婆婆却轻轻地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这个问题给了我一些勇气。
不管是不是幻象,我只知道面前的的确是我记忆当中的婆婆,是我在这世上永远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很多事情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了。之前……”
我原原本本将二道坡的遭遇说了出来,然后问道:“婆婆,您说我助纣为虐了吗?”
婆婆却摇了摇头,说:“你的想法本来就错了。你做的这一切事情,有违背你的本意吗?”
我一愣:“本意?”
“你去那里,救出了一个被拐卖的小姑娘。如果你没有做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她的命运也会截然不同。”婆婆耐心地说,“对你来说,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听着婆婆的话,我隐约产生了一丝明悟。这明悟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可当我想要将它抓在手里的时候,那明悟又消失了。
而我又一次回到了那粘稠的、寸步难行的精神状态中,搞不清什么是对是错,甚至无法对自己的任何决断抱以信心。
我到底是怎么了?
婆婆将我抱在了怀里。她的身体矮小枯瘦,但这一刻,她却支撑住了我所有颓然落下的重量。
“音音,你该醒了。就像你自己所说的,在那一头有人在等你。那个人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他会耐心听你所有的问题,也会因为你的迷茫而感到不安。”婆婆说道。
我苦笑一声,说:“但您跟我说过,我不能相信他。”
婆婆却只是坦然地笑着,说:“是吗?那看来,我真的是年纪大了,竟然会说出那种糊涂话来。”
“您……”
“走吧。”婆婆抬起手来,轻轻按住了我的胸口,“听从自己的心。当你的理智为是非对错而困惑的时候,你的心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说完,婆婆轻轻地推了我一把。
我的身体一下子飘飞起来。四周的黑暗之中浮现淡淡的光点,然后高速旋转着化作一片斑斓的旋涡。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猛地睁开了眼。
我面前矗立着一栋焦黑的大楼。大楼一共有七层左右,原本应该是门牌的地方只剩下了半截烧焦的木头。
“小姐,您怎么样?”无茗冲了上来,拉着我的手仔仔细细地查看我的身体,“您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然后补充道,“谢谢。”
无茗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小姐,您……”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向她微微一笑。
“没关系,小姐没事就最重要了。刚才我们之间的联系忽然被切断了,我吓了一大跳呢!”无茗拍了拍胸口,露出少见的活泼样子。
我将真相之眼从小世界里拉了出来,然后用毒火提取了他体内残余的毒素。
他没有向我第一次经历假死之后一样反应激烈,而是平静地等到体力恢复,然后就站起身来,那冷静的样子让我情不自禁地怀疑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假死。
他往前走了几步,问道:“我们穿过迷阵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从他的语气里读到让人不快的弦外之音。
真相之眼沉默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不过……这和我之前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
“哦?”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想到,蒋功成如此大动干戈,保护的竟然真的是一家废弃医院?
“不论如何,进去看看就知道里头到底有什么门道了。”这个时候,真相之眼反而比我更有干劲。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仪器,对着医院入口扫了扫,仪器上立刻发出哔哔的警告声。
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